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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子 -【熾焰戰神】(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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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54:55
第十一集 食人魔怪 第一章 雲海

   
    秋末冬來,空氣中散發著肅穆蒼涼的味道,林間已是滿眼黃褐,一陣寒涼的秋風掠過,帶起一片片黃葉。

    座落在林帶北面的高坡名叫「雲浪長堤」,長達兩千餘里,就像平靜的大海中突然湧起的一排巨浪,又像是一條長堤,分割了北面的平原河道地形與南面的草原地帶。其東部直抵六華山脈,西部伸向了青龍腹地的另一座青瞳山脈。

    展現在赤熾四人眼前的,是雲浪長堤偏東的部分。高坡上下落差大約三十丈左右,前方再無大型山脈,只有一些孤山矗立於平原之上。因此山坡的視野極為廣闊,甚至可以看到數十里外的景觀,因此又名「瞭望坡」。

    如今瞭望坡上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即便站在坡下,也會感到莫名的壓力,單是呼吸便已讓人感覺沉重。

    坡上的人群一字排開,左右都看不到盡頭,不知道是受了刺激太多,還是完全無動於衷,一個個身影都面向北方,呆呆地佇立著,像是一整排雕像。

    空氣中散佈著沉重壓抑的氣息,就連馬匹也感覺到空氣中的異常,不停地用前蹄踢著地面,揚起一片塵土……

    赤熾等人縱馬上坡,前方整整齊齊排列著一隊騎兵,個個手裡提著長刺槍,腰間跨著馬刀,胯下都是生長在雲北草原上的駿馬,膘肥馬壯,單從背後看,便知道是一支精銳的騎兵部隊。

    正是如此他們才更加意外,是什麼讓這樣一支威武精銳的大軍裹足不前,還散發出沉鬱憂愁的氣息?

    他們感應得到,那讓人極度不舒服的壓抑感正是來自坡後,但卻無法猜測那是怎樣一幅景象。

    大戰?烽火?殺戮?若是那樣,這些騎兵會毫不猶豫地衝下去。然而坡後明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讓這支雄武有力的大軍不敢輕易採取行動,只能排列成長條形的軍陣立於坡頂,無法邁出前進的腳步。

    四人驚訝地相視,眼神不斷交換著意見,莫名的恐懼和不安一再襲上心頭,就連晴朗的天空也似乎蒙上了一層陰影,灰濛濛一片。

    「什麼人!」終於有人回頭,懷疑的目光把四人攔了下來。

    「我是戍京近衛殿帥銘博拳……」

    話還沒說完,士兵便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戍京近衛殿帥之名倒是沒什麼大不了,但銘博拳名列都城三傑,名聲之大,軍中都有耳聞。原本只是隨口問一句的年輕士兵愣了一會,立即投以崇敬的目光。

    銘博拳習慣了這些目光,平靜地問道:「兄弟,出什麼事了,為什麼大軍一字排在坡上?」

    「這個……請您移步,我們的將軍就在前面。」士兵猶豫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把任務推給上司。

    「辛苦了,請帶路。」看著士兵欲言又止、猶豫不決的神色,銘博拳嚥了口唾沬,面對生死都面不改色的他,背上也沁出汗珠。

    平靜地穿過騎兵陣,四人一再為精良的騎兵部隊而感歎。黑色的戰甲散發著凝重與殺氣,黑羽鷹盔包住了大半個腦袋,就像是死神的使者降臨大地,準備收取該死的靈魂。鋒利尖銳的長槍豎起,形成巨大的槍林,而黑色刀鞘包裹的馬刀,即便沒有出鞘也能透出殺氣。

    這是一支鋼鐵般的騎兵大軍,只要一聲令下,這支大軍會像洪水般湧向敵陣,掀起驚濤駭浪!

    然而現在,這支大軍卻隱隱透著頹喪之氣。

    鷹盔中的一雙雙眼眸沒有絲毫殺意,卻有淡淡的哀傷無奈以及失落,甚至還有潰敗者的尷尬與羞愧。這絕不是一支鋼鐵大軍應該擁有的氣質,更像是一支從前線潰敗下來的大軍。

    離坡頂越來越近,答案也越來越近了,只是那一排排的黑色身影擋住了視線。

    一名將士突然撥馬轉身面向四人,驚訝的目光掃過四人臉上,最後落在了銘博拳的身上。神色一怔,他微微欠身行禮,恭敬地道:「原來是銘兄,別來無恙,我們好久不見了。」

    銘博拳上下打量了兩眼,認出是舊識鹿躍,又驚又喜,抱拳笑道:「原來是鹿兄弟啊!想不到在這種地方居然會碰到你。」

    「正是兄弟我。真巧啊!居然在這見到大人您,您怎麼會到這裡來了,莫非也是……」鹿躍不經意朝身後掃了一眼,臉色時白時青,變化不定。

    銘博拳心中又是怦然急跳,但表面上仍裝作什麼也沒發現,笑容依然,拱手又道:「我來看看北方發生了什麼事。消息流言滿天飛,不知道哪個是真的,親眼看一看才能確認。坡下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所有人都站著?」

    「這個……還是你自己看吧!」鹿躍忽然苦笑一聲,舉起右手輕喊了一聲「散開」。

    騎兵很有秩序的朝左右兩側橫移,幕後的驚人畫面也漸漸展現出來。

    當四人充滿疑惑的策馬向前,視野隨著高度提升而慢慢朝前方伸展,踏上坡頂的剎那,感覺就如天崩。

    「那是……」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天崩了,灰黑色的雲海就像暴風雨前的天色,污濁、恐怖、神秘、噁心、邪惡,不時還泛著巨大的氣流漩渦,與傳說中的死亡之門如出一轍,讓人不寒而慄。

    最重要的是,這片廣及千里的巨大雲海,高度竟然連三十丈都不到,站在坡上可以俯瞰整片雲海。

    四人像是胸口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腦袋裡嗡的一聲如同飛入十萬隻蜜蜂,亂七八槽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嘴巴則像是灌滿了沙子,張著半天卻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此時他們終於明白,高坡上為何會有如此奇怪的一幕。成千上萬的身影站在高坡上不進不退,面對這樣的環境,縱使槍尖刀利,縱使豪氣沖天,誰又敢輕易下去嘗試呢?

    「面對這樣的景象,我們不能不小心行事。那麼低的雲層,進去後會遇上什麼危險,實難估算。」

    打破寂靜的是鹿躍,他已經看了足足兩天,雖然每一次瞭望北方,感覺依然震撼,但他卻也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

    令他痛苦的是,他明明知道雲層下的大地正飽受異族的蹂躪,卻無法下令讓麾下一萬騎兵衝下山坡,而派出去的數十名探子,也是一個都沒回來。

    時間越長,濃雲帶來的壓抑感就越重。

    同伴一去不歸,前路危機重重,進不能進,退不能退,恐懼感籠罩整支大軍,即便下令進軍,還有多少人有勇氣衝下山坡都是未知之數。

    「多久了?」銘博拳臉色陰沉地看著摯友。

    「我們來到這裡已經整整兩天了,情況一直都沒變過。」

    銘博拳倒吸一口涼氣。眼前的現象絕非偶然,一定與入侵的異族有關,但一舉能控制如此龐大的地域,敵人的能力著實可觀。

    「兩天,足夠屠光幾座城了。」夜魈的聲音把涼秋變成了深冬的酷寒。

    鹿躍連續打了幾個激靈,臉上的血彷彿突然被抽乾,煞白如屍,夜魈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拳頭打在他心頭。

    「噗通!」

    旁邊一名士兵突然摔下了坐騎,在同伴的驚訝目光中,他突然伏在地上嚎啕大哭,淒厲的哭聲就像一把刀撕裂眾人的心,許多士兵精神都不穩定,這一哭把他們的憂慮和不安都挑了起來。

    「靜一靜!」鹿躍感覺到氣氛不對,軍心似有崩潰的危險,連忙大喝一聲,然後壓抑著聲音問道:「馬取,你怎麼……」

    名叫馬取的騎兵滿眼淚花的抬頭看著上司,遙指著北方哭嚎道:「大人,我的家人都在下面……讓我去救他們,求求你了,讓我去吧!」

    鹿躍心頭喀登了一下,不知該怎麼回應,忽然,一隻手輕輕搭住了他的肩頭。

    「兄弟,有的時候也要往下看一眼。」

    鹿躍呆了呆,順著銘博拳手中馬鞭朝坡下望了一眼,神色突然一愣。濃雲末端有許多螞蟻一樣的身影正往南方挪動,有些身影較近,約略可以辨認出人的身影,像是一群群逃難的難民。

    拖家帶口,扶老攜幼,甚至還趕著牛羊,抱著雞鴨,一張張倉皇無助的面孔,一顆顆驚恐不安的心,即便逃離了濃雲,即便身後沒有任何追兵,他們也依然拚命地往南方高地沖。

    兩天來所有人都望著濃雲發呆,事實上,濃雲與高坡之間還有廣闊的原野,只不過籠罩大地的濃雲實在太震撼人心了,就像磁鐵一樣吸引著人們的目光,於是心態上也選擇性地忽略了近在眼前的事物。

    鹿躍左右掃視了兩眼,似乎至今才發現高坡坡頂竟然站了這麼多人,密密麻麻,如同一條長蛇,兩日間如同夢遊一般,竟連逃出來這麼多百姓也不知道。

    「我實在不是一個好將軍。」

    「不要在意,這樣的場面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冷靜,從現在開始做也是一樣的。」

    轟隆一聲巨響,二人急忙甩頭,卻見坡下約五十丈左右的草地上,有一輛獨輪車翻倒在地,車上的女人和小孩都滾到地上,物品也都散落一地,推車的是一位花甲老人,摔得鼻青臉腫,一時竟爬不起來了。

    鹿躍張了張嘴想喊幫忙,但兩天來,誰也不敢踏出坡地一步,話到嘴裡又嚥了回去。

    就在此時,兩個身影突然竄了出來,如雄鷹般俯衝而下。

    赤熾和遙獵這兩個平時嘻嘻哈哈的年輕人,此刻卻在上萬人眼前,展現出天下豪士捨我其誰的英雄氣概!

    銘博拳和鹿躍都被這一幕感動了,兩個青年的一小步,卻為高坡上的人們邁出了心靈上的一大步。

    二人幫著老者收拾好東西,一人推車,一人扶著老者,慢慢地回到坡上。

    這原本是一件小事,但在眾人眼前卻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掌聲驟然響起,那是發自內心的歡呼。

    「你們做得很好。」迎著歸來的同伴,銘博拳大步走到坡頂,雙手按上了二人的肩頭,眼中充滿了自豪。

    遙獵得意地想笑,卻見赤熾沒有任何反應,連忙撐住肅穆的表情,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鹿躍也騎馬湊了過來,含笑看著兩個打扮都頗為古怪的青年,雖然不知道來歷,但能與都城三傑呼朋喚友的人,絕非等閒之輩。

    「就這樣等著嗎?」赤熾忽然揚頭望向馬上的將軍。

    赤熾單刀直入問題,卻是大家不願去碰的東西。他話才剛說完,鹿躍立時露出尷尬。

    事實上,這條長坡上不只有鹿躍一路援軍,幾乎所有所從南方來的軍隊,都壓在了這條彷彿生死之線的山坡上,彼此之間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默契──在沒有得到前方的真實數據前,絕不出擊。

    但這樣的解釋絕對無法滿足充滿期盼的人民。

    救人如救火,軍隊不動就等於見死不救,這個名聲傳出去,朝廷就算理解他們的難處,也不得不砍幾個腦袋平息民憤。

    承受銳利的目光,鹿躍滿臉尷尬之色,吶吶地應道:「已經派了很多探子出去,一個也沒有回來。沒有確切的情報便貿然出擊,對士兵是件不負責任的事情。」

    銘博拳皺了皺眉頭,明顯不喜歡這個解釋,卻礙於舊交的面子而沒有直言駁斥,只是表情十分凝重陰沉。

    見狀,鹿躍連忙表示,「不只是我一個,大家都是一樣的。這條山坡大概已經聚集了十幾萬援兵,沒有一個人踏下山坡,大家都在等待探子們的消息。

    「不是我推托,哪怕只要有一個回來,十幾萬大軍會毫不猶豫立即出動,可是雲層壓得這麼底,下面的空氣還能不能呼吸也得考慮。」

    「為何不問那些平民?」

    「剛才你們下坡的時候,我已經派人問過了。」

    「怎麼說?」

    鹿躍苦笑道:「說是一個敵軍也沒看到,天上出現異象後就嚇得半死,拚命地往南方逃,一直逃到這裡。」

    「沒有敵軍?這怎麼可能,沒有人的話,眼前這一片浩瀚的黑雲層又是怎麼回事?別告訴我那是自然現象!」

    「我也希望它是自然現象,但派出去的探子們一個都沒回來,雲深處一定藏著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

    遙獵翻了翻白眼,如此精良的騎兵部隊,就算遇上情況也很更容易逃掉,鹿躍明顯是膽怯了。

    「你是說,只要有一個回來就出兵?」赤熾甩動紅色長辮,鄭重地問道。

    鹿躍神色一怔,拍拍胸口正色道:「我鹿躍也是堂堂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只要有人把黑雲之下的確切情報帶回來,我立即帶人殺下去。」

    「一言為定!小夜姐,我們走!不浪費時間了。」

    鹿躍又是一怔,再想說話時,卻見那紅髮青年與懷中那冷艷到極點的美人對視了一眼,眼中閃著堅毅的神色,他心頭不禁一震,話卻是說不出口。

    駿馬突飛前蹄,向天一聲長嘶,像是衝鋒號角迴盪在空氣中,接著便如離弦之箭般迎著神秘的濃雲衝了下去。四蹄翻飛,彷彿駿馬也感應到背上那兩顆勇敢的心,邁著大步朝向前方,即便那是未知的險地。

    當所有人都遠避危險的時候,誰敢迎著危險而上?

    即便知道前方是死地,誰敢無懼生死?

    只有英雄!

    只要跨越了別人所不敢跨越的障礙,擊敗了別人無法擊敗的敵人,英雄兩個字就自動落在了身上。

    坡下的青草地彷彿被那沖天的豪情感動,掀起了一陣陣草浪,滾滾衝向山坡,像是要證明英雄氣概之宏大。

    「你故意的吧?」夜魈回頭白了赤熾一眼。

    「哈哈!果然是小夜姐,被人戳穿了。不過妳不覺得很威風嗎?幾萬人看著我們呢!」赤熾笑得連眼睛都差點擠沒了,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夜魈哼了一聲,側頭望向後方,「威風是威風了,好像還差點什麼。」她淡淡地隨口說道:「你可以舉劍示意。」

    「啊!還是小夜姐聰明。」

    夜魈眼睛一直,再次回頭張望。赤熾眼睛亮得像星星,笑容燦爛,像是找到了什麼寶貝一樣。

    她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這傢伙愛出風頭的毛病真是無藥可救了。

    一把碩大的戰刃高舉過頭,比兩個人還要寬大的表面燃起熊熊烈火,翻騰的火焰在黑灰色的濃雲層襯托之下更為明亮,就像黑夜中的明燈,點燃了人們心中熱火,抹除籠罩心靈的黑暗……

    除了主角摭掩的偷笑,其它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

    「勇士啊!」無數人嘴裡輕輕逸出了那個偉大的字眼。

    即便不是英雄,赤熾至少也賺到了一個勇士的名號,高舉戰刃的身影更是讓人難忘的畫面,多少人為之興奮,多少人為之感動……

    當然,也有人感到不爽!

    「臭小子,又搶了我的風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腸子,騙得了天下人騙不了我,你這騙子給我等著!」

    遙獵狂吼一聲,右掌狠狠拍在馬股上,又是一聲長嘶,駿馬如飛地跳出了高坡,迎著滾滾草浪急朝著火焰戰刃追趕。他右手摘槍擎在掌中,左手持韁,藍色的槍尖雖沒有火焰那麼耀眼,卻有另一番氣魄。

    「鹿兄,我也去了,後會有期!」

    銘博拳也覺得熱血翻湧,不能自己,三個同伴的豪情激起澎湃心潮,他連一刻也待不住了,抱了抱拳,雙腿一夾馬身也追了下去。

    「銘兄!」

    銘博拳回身一指,「鹿躍,記住你的承諾!」

    「千金一諾!」鹿躍鄭重點頭,目送銘博拳遠去,心頭突然一酸,抹了抹不知何時已經被淚花濕潤的眼角。

    「將軍,他們好勇敢啊!」

    「沒錯,他們都是勇士,我們不能讓勇士白白犧牲!從現在開始,所有士兵都下馬,該吃東西的吃東西,該休息的休息,蓄養體力和馬力,看到北方燃起的烈焰我們就殺下去,收復北方山河。」

    「是!」

    一萬騎兵同聲應和,聲若龍吟,飄搖直上九霄,迴盪在蒼穹之中。遠處的雲海也彷彿感受到這股豪情,不斷的翻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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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食人魔怪 第二章 灰雨

   
    四人急奔了十餘里,視線隨著坡度一同下降,下方黑洞洞的天地也展現在眼前,就像是一堵黑暗之牆,所有視線到那一線便再也無法伸前一寸。

    上空雲層密佈,漩渦狀的雲漩透著難以言喻的凝重,翻騰的黑色雲團像是張牙舞爪的恐怖怪獸,偶而還釋放出刺眼的電光。

    四人不由自主的往上望,壓抑感還是其次,雲團所代表的那種邪惡力量,感覺最為強烈。

    「小夜姐,這可是我們發揮的空間。」

    雖然看不到夜魈的臉,赤熾卻也能想像,她此刻的表情是何等凝重。

    「雲層太古怪了,不能不防。」

    赤熾不是沒見過更宏大的場面,遙遠東方的那道紫色漩渦之門,比眼前這一切更有震撼性,但是那畢竟是兩個世界力量碰撞下的產物,不是任何生命能夠左右的現象。

    而眼前卻是人界大地的中腹,除了大自然的力量,很難想像有誰能製造出這一切─儘管直覺告訴他,這一切絕非自然。

    更讓他不安的是,空中散發出一絲熟悉的感覺,雖然記憶沒有明確地告訴他時間地點,但他確信自己曾經嗅過這樣的邪惡氣息。

    離黑洞洞的世界越來越近,黑色的面積在他們眼眶中佔據的空間越來越大,直到抬眼望去全是黑色。

    儘管三位勇士渾身都充滿了勇氣和鬥志,但感覺卻像是快要進入地獄似的。倒是夜魈生長於黑暗鬼獄,黑色對她而言,有著非比尋常的親切感。

    突然一陣強風襲來,吹得衣服獵獵作響,與此同時,三匹駿馬終於踏入了雲層之下。

    只有二、三十丈高的厚密雲層連續不絕,一眼望不到盡頭。

    讓四個人意外的是,濃雲之下的大地並不如外面所見的那般漆黑一片,周圍的光線雖然昏暗,卻也能清晰地看到周圍的事物,行動上倒是方便了許多。

    濃密的雲層,昏暗的光線,整個空間都透著沉重的壓抑感,甚至連說話和呼吸都覺得費力。令他們驚奇的是,如此狹窄壓抑的空間裡竟然還有強風吹拂,就像大風吹入了狹巷一樣,蒼勁有力。

    不過這對於地面的景觀而言,改變似乎不大,腳下仍是一片平坦的原野,甚至看得到前方蜿蜒的河道,風中也夾雜著水氣,只是沒有了日月之光。

    「這鬼地方比紫色區域還要古怪,難怪那麼多人都不敢進來。」遙獵左顧右盼,神色頗為輕鬆,像是在探索一間沒有牆的神秘大宅。

    「好平靜啊!」銘博拳皺著眉頭四處張望。

    原野樹林,小橋流水,景觀似乎都沒有變,只是少了些生氣。與其說是寧靜,不如說是死寂,到底是什麼力量把方圓數百里的地域陷入了這樣的氛圍,這無法不讓人感到疑惑。

    夜魈森然地道:「鹿躍說已經派了數十個探子進來,其它增援的軍隊想必也派了不少探子,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回去,看來這片空間並不像眼前所見的那樣平靜。」

    歷來擔任斥候這一類工作的人大都是精英,特別適合單獨行動,要殺他們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而能同時殺掉數以百計的探子,那絕不是簡單的力量。

    「不用想那麼多,往前走就自然會有答案,我們是來找敵人的。」

    赤熾高舉燃燒的冷巨做為火把,附近都被照亮,溫暖的火焰是這片大地上唯一的生命象徵,也讓同伴感覺到希望的存在。

    在極度壓抑沉鬱的氣氛下,四個人默默地穿過平原,越過河道,慢慢向前摸索。途中經過一些村鎮,到處都是空空蕩蕩的,別說人,就連老鼠也看不到一隻,這點讓四人最為不安。

    走了約四十餘里,天色漸暗,夜晚即將來臨。

    在這種特殊環境中過夜,需要考慮的事情很多,四人正猶豫要找個城鎮過夜還是選擇露宿野外,前方卻突然出現了一片模糊的城影。

    「去那裡看看,再決定吧。」銘博拳一句話把四人引向了前方,又走了二里多的路,城牆終於清晰地出現在視線之中。

    由於雲層過低,高及十餘丈的城牆幾乎佔據了大半空間,更像是大宅中的一堵開頂圍牆。而原本矗立在城門上的高大城樓,竟然有一小半沒入了雲層之中,使原先不算宏偉的城池有種摩天巨城的感覺。

    「果然沒錯,這是大凌城,這一帶最大的城市。城裡原本有居民五十多萬,城內相當繁華,我以前來過,熱鬧程度絕不在樂華城之下。」

    銘博拳懷念地望著大凌城,就像在數說著史書上某一頁的故事,與眼前的景象毫不相干。

    可是其餘三人都相信,半個月之前,這座宏偉的大凌城依舊如銘博拳描述的那樣。

    「五十多萬平民,再加上士兵,就算死守此城,也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就被人攻下。不過,大概沒有人會這麼做。」夜魈的聲音總是帶點嘲諷的意味,這讓銘博拳頗不舒服,卻也沒說什麼。

    望頭被濃雲籠罩的城樓,赤熾忽然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空氣中那股辛辣的邪惡味道也越來越重,甚至侵入心肺,產生間歇性的心悸感。突然加速的心跳更像是戰鼓,擂得人心緒不寧,整個人特別的緊張。

    三個同伴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因此在他臉上出現緊張的表情時,那感覺特別強烈。

    「熾,沒事吧?」

    「感覺怪怪的,心跳好像也不太正常,像是有什麼力量在刺激心跳。」

    「紅毛猴子,到底有什麼異常?」

    若是平常,遙獵一定會大聲嘲笑赤熾害怕了,但他現在卻一本正經地詢問著。大概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赤熾了,如果不是情況特別糟糕,打死他也不會展現出這樣的神情,那是一種怯弱的表現。

    「不知道,心臟好像受到一種特別的力量影響,會不由自主地突然加速跳動。周圍的空氣也似乎有種熟悉的辛辣味道,我不記得是在哪裡嗅過,但記憶非常深刻,我肯定曾經遇過這種感覺。」

    博銘拳詢問似的看了看遙獵和夜魈,兩人都搖了搖頭。心情的確有受到空間的影響,壓抑感極重,但心跳倒是沒有異常。

    可是誰也不敢忽視赤熾的感覺,尤其是他一本正經的時候。

    「我們放慢速度,你也仔細想想,引發這片空間異變的應該是哪個從未見過的種族。既然你說感覺很熟悉,想必見過他們,或者曾經過他們身邊……」

    話還沒說完,赤熾突然一聲驚叫:「我想起來了!」

    三人精神一振,都盯著那張恍然大悟的面孔,等待著答案。

    「是了,我在兩個世界之間的紫色漩渦之門修煉時,有人偷襲我,結果我被推入了力量洞窟。

    「那一帶氣流太亂,視線常常受到干擾。當時,的確有一大片黑影經過,我以為是獸羊人在增兵,所以沒有在意,那時我就嗅到了辛辣的邪惡氣息,非常清晰。

    「因此我一直很好奇,獸羊人雖然強大,也殺了不少人類,但他們身上從未有邪惡的味道。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那是一個新的種族,一個邪惡的種族。」

    遙獵三人從未見過紫色漩渦之門,也不瞭解那是怎樣的一個地方,不過赤熾信誓旦旦地說了,就應該不會有錯。

    「也就是說,除了獸羊人和三眼巨人外,有一支強大而邪惡的軍隊穿越了漩渦之門,在獸羊人和三眼巨人的眼皮底下進入了冰原,一舉殺到了沼港?」

    「不是不可能。冰原太大了,只要帶著足夠的食物和水,或是有其它辦法忽視吃喝的問題,從任何一個角度進入人界都不足為奇。」

    赤熾點點頭道:「我同意,紫色漩渦之門大得無法想像,就算同樣走在門內,也未必能見到彼此。」

    「我記得沼港外的大海好像沒有結冰,但最初的消息說,敵人是從沼港登岸。換言之,敵人不但會造船,也會航海,單這兩項便足以證明他們的文明和技術發展不在人類之下。」

    「總不會我們面對的是……一群神人吧?」遙獵聳肩笑了笑,笑容頗為無奈。

    夜魈冰冷的目光落在城牆上,淡淡地道:「熾的感覺不會是假裝,或許空氣中散發著一種我們見不到也感覺不到的力量。

    我一直在想,那些探子……」

    「探子?」

    「走了幾十里,沒有見到一具屍體,連那些最普通的平民都能安全脫離,身手敏捷的探子沒理由回不去。」

    「這倒也是,那些人拖家帶口,甚至連家裡的老母豬都能拖走了,那些探子沒有理由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的確有些古怪。」

    「就算有一半人受到攻擊而死,其它人也不會像煙塵一樣消散了,至少不會沒有屍體或是留下血漬。可我們走了一段路,可以躲藏的地方多不勝數,探子絕對有能力藏身,除非,這片空間沒有一處是安全的。」

    「妳說了這麼一大堆,結論是?」

    夜魈看了看天空,道:「如果空氣中有一種看不到的力量,可以自動侵入人體,並產生致命的效果,探子就算能力再強也逃不掉。」

    三人同時嚥了口唾沫,心裡的動盪就不用說了,臉色也是一樣的蒼白,頭頂密佈的濃雲突然變得恐怖起來。

    「這個……我們是不是該先出去一下再進來呢?」遙獵乾笑道。

    夜魈的反應最平靜,鬼人是用毒大師,既然空氣中沒有嗅到毒的氣息,想必對鬼人沒有太大的影響。

    赤熾沒想到自己的一番感受會引出這麼多臆測,然而空氣中的異常氣息又不能置之不理,當下心裡也是猶豫不決。

    銘博拳緊皺眉頭,當初拍著胸口向鹿躍要求隨時出兵,若是在這節骨眼上折返,便是對十幾萬大軍不負責任。

    可是繼續往前的危險難以估計,在無法確認空氣中是否帶有讓人死亡的特殊力量前,實在不宜往前冒進了。

    「我和小夜姐去看看,你們兩個回到邊界去接應我們吧。」

    「你什麼意思!」遙獵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樣大。

    「沒什麼意思,反正進來之前就沒想過活著出去,有個人替我收屍也算不錯,不是嗎?」

    「哼!本少爺還沒怕過誰呢,再說,走了幾十里路,要死早就死了。」遙獵憤憤不平地甩了一鞭,像枝箭一樣地飛馳出去。

    「先進大凌城看看吧!也許會有些發現。」銘博拳也加快了速度。

    倒是赤熾哈哈一笑,慢條斯理地與夜魈走在後面,「小夜姐,妳猜那探子到底是怎麼死的?」

    「難道你有答案?」

    「這一帶連個人影都沒有,那些探子要藏也不會藏在這一帶,肯定都跑到沼港那邊去了,在這裡找不到屍體有什麼好奇怪的。」

    穿越數畝被遺棄的農田,又越過城下的大凌河,四人很快便來到城外。

    大凌城不愧是北部大城,站在城下的感覺就像螞蟻看著大象,再加上極低的濃雲層,感覺就像是面對直衝雲霄的巨物,單是那厚重高大的城牆,便足以給人一種穩定安祥、氣魄恢宏的感覺。

    站在護城河上的木橋朝前方眺望,敞開的城門與筆直的大街連成一線,可以清楚地看到青石板鋪成的大道,同時也能感受到極度蕭索的味道。

    如此宏大的城池,連一聲狗吠都沒有,就算是戰爭時期也極難見到。

    不知為何,一站上橋,遙獵便再也不想往前了。即便前方沒有任何阻擋,即便城內一片寧靜,那敞開的城門卻像死亡之門,透著陰森鬼氣。

    銘博拳放慢馬步停在遙獵身側,望著與「天空」相連的城牆,呼吸也有些阻窒。

    「簡直像死域一樣!小夜姐,鬼界的城是不是也這麼蕭條?」赤熾大概是唯一還能笑得出的人夜魈卻沒興趣理他,目光投向城裡的街道。表面上看來都是一樣的景象,然而當她使用了鬼眼,情況就變得截然不同了。

    「熾!」夜魈罕見地發出驚呼,身後的赤熾也不由得顫了一下。

    「怎麼了?」

    「用鬼眼看看。」

    「鬼眼?難不成城內有陰魂?」赤熾一邊打趣一邊催動鬼眼,眼瞳瞬間被白色取代,黑色散至眼白的部位。

    遙獵和銘博拳都被身後兩雙黑白顛倒的鬼眼嚇了一跳。雖說早知道夜魈是鬼人,也知道赤熾學了些鬼術,但那都是戰鬥時才用的手段,像這樣瞪著白色的眼珠子,他們還是頭一次見。

    他們很快便發現赤熾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隨即又變成煞白無血,片刻又轉為青色,就像中了毒似的。二人被弄得心神不寧,但又不敢打擾他們。

    展現在赤熾眼中的世界,其實與現實沒有太大的差異,唯一的不同便是色彩。

    昏暗的環境中,天空由灰色與黑色交雜而成,不停的落著濛濛灰雨,輕飄飄的感覺有點像雪,密度大,降速也快。

    最神奇的就是,這些「雨雪」一落到地面便不翼而飛了。

    「好大的雨啊!」

    赤熾輕聲喃喃自語,卻讓兩個什麼也看不到的男人面面相覷,互相交流的眼神像是在說「這個傢伙不會是瘋了吧?」

    旁邊卻又傳來夜魈的聲音,「也許就是這些雨殺了那些探子。灰灰濛濛,不像是什麼好東西。」

    「喂!什麼雨啊?雖然滿天濃雲,可哪有雨啊?你們到底看到了什麼?」

    二人同聲應了一個「雨」字。

    遙獵和銘博拳都傻眼了,二人抬頭看看天,低頭看看地,又撣了撣衣服。別說雨,就連塵都沒有。

    赤熾和夜魍收回鬼眼,臉色極度凝重。

    「到底怎麼回事?」

    「走!」夜魈用力一夾馬身,飛快奔至城門洞下。

    遙獵和銘博拳都被弄得神經兮兮,也傻傻地跟到了城門洞內,發現兩個人都翻起了「白眼」,神色相當緊張。

    「小夜姐,灰雨沒有穿透力,看來這裡應該安全了。」

    「是,不過剛走了幾十里路,只怕沾了不少。」

    「大哥大姐,不要再打啞謎了!」

    二人這才恢復原狀,道:「濃密的雲海一直在下雨,很細密的灰雨,不只是這裡,整片區域都在下雨,從南到北,只是肉眼看不到而已。我們不知道這些灰雨有沒有毒性,就算有,我們也沾上了。」

    驚駭二字已不足以形容遙獵和銘博拳此時的心情,原來,用另外一對眼睛看到的世界竟可以完全不同。

    夜魈沉吟道:「我們失誤了,若是早點使用鬼眼,也不至於貿然進入這裡。」

    「既然一直在下雨,我們身邊的土地有積水嗎?」

    「沒有,灰色的雨一落到地面就不見了,像是鑽入土裡去了。」

    「這麼古怪!」

    「就是這樣才讓人擔心,如果這些灰雨有毒的話,能夠直接滲入軀體,時間一長,後果就很難說了。」

    「我們……」

    「只能聽天由命了。」

    望著頂上的濃雲,遙獵這輩子從沒這般的討厭雲。

    偏偏雲層低得快壓死人,就算不抬眼也是滿眼灰黑,除了無奈地苦笑,實在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事關一個他永遠也看不到的世界,就算本事再大,也只能唏噓幾聲。

    「如果敵人也像這灰雨一樣,那我們什麼都不用幹了,直接等死吧!」

    夜魈和赤熾心中一緊,連忙再次催動鬼眼。眼前這相同又不同的世界,除了紛飛的灰雨,還有不時劈下的閃電。

    事實上,在進入這片區域之後,他們並沒有看到任何閃電。而站在山坡上卻能看到,這種奇怪的現象讓兩人既是驚訝又是迷惑。

    四人一時之間都不知所措,只得靜觀其變。

    轉眼夜幕降臨,由於擔心被潛伏者發現,四人沒有生火,只靜靜地坐在城門洞內,有的修煉,有的休息,還有的望著黑漆漆的空間自言自語。

    「既然已經沾上了灰雨,不如直接往前走吧!留下來也做不了什麼,白白浪費時間。」

    赤熾對這樣的處境頗有些不耐煩,遙獵和銘博拳也是一樣,只是不好開口而已,見他發話,都點頭附和。

    翌日天明,周圍景致重現眼前,四人便再度上馬,在巨大空洞的城內跑了一圈。

    偌大的城市空空蕩蕩,許多店舖大門敞開,裡面放滿了各種貨品,顯現城民逃難時是何等的倉促,偌大的城市只留下空洞和寂寥。

    慨歎之餘,他們也不敢耽擱,越過大陵城繼續往北走。前方的天空一直都是濛濛一片,而後方也看不到綠色了,像是進入了被封閉的盒子,就連東西南北都不容易分辨。

    終於,在北方三十里外的一片果樹林中,他們找到了第一具屍體。不是人屍,而是馬屍,明顯已經死去多日,已經開始腐爛,但從馬身上的裝飾和馬鞍來看,似乎正是鹿躍麾下騎兵。

    「死了至少三天了,腐敗的程度很快……」

    夜魈最為大膽,不但蹲在馬屍旁細細觀察,甚至伸手剝開腐爛的馬肉,觀察內臟等等,讓三個大男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為了掩飾尷尬的表情,三個男人各自望向四周,觀察附近一帶的環境。

    這片不算很大的果樹林,種植的大都是蘋果樹,由於已是初冬,樹上早已沒了果實,但一株株果樹看上去依然健康,附近似乎也沒有異常的現象。

    「附近好像沒有人的屍體,小夜姐,馬是怎麼死的?」

    「中毒!」

    「毒?」赤熾大驚失色,腦海中立即想起空中飄散的灰雨,心頭一陣狂跳。幸好,夜魈的一句話及時抹去了一切不安。

    「蛇毒,很強烈的蛇毒,一口致命!」

    三個大男人臉上的緊張隨風而去。果樹林有蛇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馬被毒蛇咬了一口倒斃在此,士兵自然就必須徒步前進,只有馬的屍體也顯得十分合理。

    「看來沒什麼特別,不過終於有人的蹤跡,再往前或許會有新的發現。」遙獵解下韁繩準備繼續前進,但夜魈的一句話又讓他墜入了深淵。

    「人界有幾丈長的毒蛇嗎?」夜魈忽然冷冷地掃了三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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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食人魔怪 第三章 殘肢

   
    「幾丈?」

    「馬身的傷口雖然腐爛,但還是能看出蛇牙的長度。你們自己看吧,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蛇會有這麼長的毒牙。」

    夜魈無動於衷剝開馬屍最噁心的腐爛部分,露出下方的馬肉,上面赫然出現兩個洞,頗像是蛇牙留下的痕跡。只是洞的直徑竟達一寸有餘,明顯不是一般毒蛇,幾丈長或許有些誇張,但絕對是一條大蛇。

    「是有點奇怪,不過世上難保沒有這樣的大蛇,倒也不足為奇。」遙獵看了一眼腐臭的馬屍,噁心的臭味撲鼻而來,笑容也凝固了。

    「找到那個人就知道了。」

    赤熾仔細地觀察地面,還特意用火把照亮整片果樹林,但地上卻沒有見到腳印,這一點讓他頗為不安。

    果樹下的雜草極少,大都是裸露的泥地,馬已經死亡腐爛,但其蹄印依然清晰,而馬上的騎士卻一個腳印也沒有留下,這不能不讓人懷疑。

    銘博拳讀懂了他的目光,沉吟道:「也許那個騎士被抓走了。」

    「問題是沒有其它腳印,地面上……」

    赤熾的目光落在一條條滑痕上,寬度大約二尺至三尺之間,如此寬的痕跡像是有什麼東西拖過地面,而且這樣的滑痕比比皆是。

    夜魈蹲下身子摸了摸滑痕的泥土,手伸到鼻尖嗅了嗅,秀眉微蹙,喃喃地道:「好腥的氣味,像是什麼動物的味道。」

    三人用力嗅了嗅空氣,果然有一種奇特腥味,刺鼻,但是又夾雜著一種從未聞過的怪香。

    「難道那些敵人沒有腳?」

    遙獵隨口的一句把其它人都驚呆了,而他一說完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臉色也是一變。

    「蛇牙、沒有腳,還有這麼多滑痕,難不成我們的敵人是蛇人?」

    夜魈拍拍手站了起來,正色道:「無論如何,這匹馬和這些滑痕都給我們透露了一些敵軍的訊息。也許敵人有著毒蛇一樣的牙齒,蛇一樣的身軀,他們的毒液連馬都能毒死,何況是人?

    「我們鬼人都是用毒和解毒的高手,但你們三個要格外小心了,被咬上一口的話,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本事解毒。」

    三個勇士都皺起了眉頭,他們不擔心慘烈的戰鬥,卻擔心不知不覺就被毒死了。

    忽然,附近傳來一絲窸窸窣窣的聲響,四人有如驚弓之鳥般,突然拔起身子縱上果樹枝頭,居高臨下俯視地面。這還是進入濃雲籠罩的地帶後,第一次聽到有其它動靜。

    一熄滅冷巨的火光,周圍立時暗了下來,一切都恢復到最初的寧靜。

    夜魈壓低聲音在赤熾耳邊嘀咕了兩句,他便轉向遙獵耳邊又嘀咕了兩句,遙獵點點頭,朝銘博拳做了一個落地的手勢,然後縱身跳回地面。而赤熾與夜魈卻沒入了樹影,伏在暗中秘密監視周圍的動靜。

    地面上的二人故意弄大聲響,甚至大聲喧嘩,試圖引誘可以藏在附近的人出來。

    但等了將近一個時辰,附近再也沒有其它聲響,四人不得不放棄誘敵行動,商議之後,便繼續上馬往北尋找敵人的蹤跡。

    馬匹、毒牙、滑痕,三種因素在四人腦海中已形成一種蛇身人頭的怪物圖像。或許是因為先前提到了獸羊人,四人便順理成章的把人與動物結合在一起想像。

    隨著馬蹄向前,離北方的海岸線越來越近,敵人隨時都可能出現在身側,壓力也越來越大。天空中的灰雨依然下個不停,暫時也看不到任何變化,只是隱隱感覺到,整片大地正醞釀著一次非比尋常的劇變。

    很快,變化直接出現在他們的眼前,更準確的說,是在頭頂。

    在一座荒廢小鎮內休息了一夜,次日清晨,微光再次滲入這片空間,他們驚訝地發現,天空突然高闊許多。

    「我沒有眼花吧?」

    「雲層的高度至少提高了一倍,真是古怪。」

    夜魈和赤熾則用眼神交換意見,隨即催動鬼眼,灰雨不但沒有減弱,降下的密度反而更大了,沾地即化,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想不到這些雲還能動,看來真有人在操控它。」

    「我們現在去哪?沼港嗎?」

    銘博拳周遊各處,比三個同伴都熟悉四周環境,直往北面便是沼港,敵人在那一帶登岸,與敵人直接碰上的機會極大,他正想開口,耳邊卻是一聲驚叫。

    「你們看!」遙獵臉無血色地遙指東北方向。

    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其它人也驚得目瞪口呆。在遙遠的東面,濃雲地帶的深處,有一道巨大的灰黑色柱子連接天地,色彩與濃雲一模一樣。

    「那是什麼鬼東西?感覺很邪惡。」

    「天知道,反正一定和那些濃雲有關,或許那就是濃雲的由來。」

    「我覺得更像是氣流漩渦,你看看,那些灰黑色的氣流好像在動!」

    「沒錯,是在動。」銘博拳點點頭遙獵苦笑道:「難道真是自然之力?」

    「那倒未必。」

    「你不會是想說,有人舉著那東西,所以濃雲的高度也上升了吧?」

    「誰說不可能!」赤熾咧嘴一笑。

    遙獵和赤熾你一言我一語爭論起來,弄得銘博拳和夜魈心都煩了,忍了半天終於忍無可忍,異口同聲喝了一句「閉嘴」,二人這才怏怏閉上嘴。

    沉默了一陣,赤熾吶吶地問道:「現在還去沼港嗎?」

    「我覺得應該去查查那道巨大的氣旋柱子。」

    銘博拳沉吟著道:「無論如何都必須把消息調查清楚,否則貿然讓十數萬大軍殺進來,後果不堪設想。」

    「也就是說要去看看那道氣旋了,走吧!」赤熾扯著夜魈跳上馬匹。

    迎著巨大的氣旋柱子往東北方向前進,他們意外的來到了三千人類前鋒部隊失去聯繫的地方──華陽坡。

    經歷了慘痛的殺戮血腥,華陽坡上依然殘留著戰爭的冷酷與無情,以及強烈的血腥氣味。坡下血漬斑斑,腥濃的血液從高處往下流,聚集到坡下的坑地,形成了一片淺淺的血池。

    如今血漬依然是半干半濕,黑色的血斑與流動的血液相雜。屍體雜亂地扔在地上,絕大部分屍首都不完整,身上有被利器劈開的痕跡。

    「嘎!」一陣刺耳鴉鳴打破了寧靜。

    黑色的烏鴉、灰色陰暗的天空、死寂的大地,和遠方巨大的氣旋柱子,散落在地面的死屍,簡直是一幅恐怖畫面。

    無數黑鴉像烏雲一樣罩在大地上,爭奪著難得的美食,看著一隻叼著腸子的黑鴉,銘博拳忍不住一刀將牠劈成兩半。

    一連串的鴉鳴響起,其它爭食的黑鴉不甘心地飛了起來,盤旋在數十丈的高空虎視眈眈,許多嘴裡都還叼著人類士兵的手腳,彼此間激烈爭奪著。

    若非懼於赤熾手中的那把火焰之刃,恐怕鴉群會奮不顧身衝到地面來搶食,淒慘的畫面讓人看得心酸。

    遙獵捂著嘴巴一直在搖頭,胃部也一直在抽搐,酸意上湧,整個腹腔都不舒服。銘博拳緊咬著下唇讓自己平靜下來,而赤熾則是仰望緩慢流動的雲層一言不發。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慘烈的戰爭,只是這樣的景象還是超越了他們的承受能力。

    夜魈最為平靜,這些畫面在鬼界比比皆是,根本不值一提。她面無表情的踏上小山一樣的坡頂,居高臨下觀察四周,像是在用眼睛將當時的戰況復原,臉上漸漸露出驚色。

    赤熾默默地隨在她身後,清楚看到她臉上的變化,好奇地問道:「小夜姐,怎麼了?」

    「你沒有發現嗎?這裡沒有一具敵人的屍體。」夜魈臉色白得有些嚇人。

    「沒有敵人!」三個男人異口同聲驚叫起來。

    他們仔細地搜尋著坡上坡下,到處都是殘肢斷臂,折斷的軍旗孤零零插在泥裡,無力地隨風哭泣,尋找了半天,果然看不到一具敵軍的屍體。

    這是怎樣一場戰爭?竟然沒有一個敵人死去,看起來更像是單方面屠殺。

    四人驚愕地對望著,像是在說「敵人不會一個都沒死吧?」

    「這下麻煩了,敵人贏得這麼輕易,他們一定不會據守,下一步……」銘博拳本是豪情沖天、無所畏懼之人,但想到敵人在人界大地上蹂躪的畫面,也不禁連打了兩個寒顫。

    遙獵咬著下唇左右掃視了一圈,喃喃地道:「如果那些傢伙繼續向前,會走向哪個方向呢?」

    「至少不會是我們來的那條路,那邊什麼也沒有。東南方的六華山脈附近有大軍集結,倒是不用擔心,東北是冰原地帶,也不必擔心。但是正西和西南都沒有足夠的防備力量,如果他們殺過去……後果不堪設想。」

    「必須選擇一個方向,不然只能四個人各挑一個方向去找。」

    不經意間,四人都望向東北方的那道氣旋柱子──東北方,那裡屬於六華山脈的北段山麓,背後與冰原接壤,敵人從東面來,佔領那一帶十分合理。

    只是軍方事前也在那片地域佈置了龐大的軍力,還有為數不少的武士做為後盾,要想侵佔那一片平原至山區的地域,並不容易。

    唯一擔心的是,軍隊會像鹿躍那樣站在安全的地方不敢動彈,尤其是面對這樣一道無法估計的氣旋柱子,恐懼在所難免,未必會有人拚死守衛。

    「我看那裡一定是敵人的核心,或許還是他們的力量之源。」

    「我看還是先檢查一下戰場,敵人殺了三千士兵,我就不信他們連根毛也沒有留下。」赤熾狠狠咬了咬牙,一頭栽進了屍體堆中尋找。

    「我也去找!」

    其它四人各站在坡道的一方,全力搜尋地面任何可疑的痕跡,很快便有所發現。

    「你們過來!」

    聽到夜魈的叫喚,赤熾三人連忙趕了過去,在一堆人類士兵的屍體下面發現了一條土黃色的斷臂,手臂很粗,大約是普通人類手臂的兩倍。

    「敵人的?」

    「人界好像沒有這樣的手臂吧?」

    遙獵蹲下身子想撿起斷臂,一陣濃烈的臭氣突然襲入鼻中,熏得他幾乎暈過去,只得隨手撿起一桿折斷的槍用力插入斷臂,然後高高挑起。

    噗的一聲,槍尖刺入斷臂時發出的聲音讓他們頗為驚訝,那是刺破厚重皮鎧才會有的聲音。

    土黃色的肌膚與泥土的色彩相若,表面十分粗糙,就像是皮革制的衣物,又厚又硬,而且相當堅韌。以人類的刀劍,要想切開這樣的肌膚必須灌入很大的力氣,普通士兵只怕沒有那麼大的勁力。

    銘博拳從地上撿起一把普通士兵使用的鋼刀,隨手砍向斷臂,刀光過後,斷臂只留下一條淺淺的破口,而刀身被反彈而起,刀背幾乎砸中銘博拳,著實嚇了他一大跳。

    「好堅韌的皮膚,比牛皮還要堅韌!」

    赤熾和遙獵面面相覷,普通士兵面對這樣的敵人怎麼可能不怕?

    從地面上凌亂的腳印來看,敵人的數目至少也有數千人,數目上不佔優勢,體質上又相去甚遠,這絕對是場形勢一面倒的戰爭,這三千士兵死得實在有點冤。

    突然刀光一閃,清脆地斷骨聲響起,斷臂的手掌應聲落地。

    夜魈倒提雙刀巨鐮,細細地觀察新的切面。其血管粗肥,肌肉的密度比人類大得多,這兩點都說明這個種族力量強勁,手尚且如此,腳就更不用說了。

    「熾,你來看。」

    「有什麼發現嗎?」赤熾蹲在她身邊。

    夜魈蹙緊眉尖,憂心忡忡地道:「雖然沒有實際看到,不過我覺得這樣的皮膚讓我想到了一種人。」

    「三眼巨人?」

    夜魈驚訝地望向赤熾的眼睛,沒想到兩人的想法竟是一樣的。

    赤熾調皮地擠擠眼睛,隨即正色道:「獸羊人的皮膚並不厚,我們的刀都能輕易劈開他們的身軀,想必很多人都清楚這一點。但三眼巨人不一樣,連獸羊人的黑槍都不容易插進去,可見它的厚度和密度都非同小可,這些手臂雖然小了很多,但感覺十分相似。」

    「喂!你們兩個不要在這種地方卿卿我我好不?有什麼話大家一起聽嘛!」遙獵叫道。

    「情話你也要聽啊!」

    赤熾白了他一眼,伸手摸著新的斷面,遙獵本想說話,但想到那令人噁心作嘔的臭味,頓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硬度和韌度從手指傳入腦中,赤熾臉色一變再變,苦笑道:「這哪裡是肉,簡直就是最厚的皮革,除非人人帶著把快刀,否則遇上這群恐怖的傢伙非死即傷。」

    「真有那麼恐怖?」

    「也許更加恐怖,這不過是他們的身體優勢,萬一再學了些特別的東西,例如獸羊人的強大武器,又或許鬼術、仙術之類,普通士兵遇上他們會像砍瓜切菜一樣被屠殺。」

    銘博拳下意識的抹了抹額頭,果然沁出一頭冷汗。

    即便是武士,遇上這些傢伙也難說自保,何況是平民。敵人不見蹤影,或許正在某處村鎮肆虐,又或許在圖謀更大的陰謀。

    赤熾手上燃起一團烈火,舒服地燒著雙手。

    遙獵皺著眉頭問道:「你這傢伙又幹什麼?」

    「這麼臭的東西,不知道有沒有毒,不消消毒怎麼行──小夜姐,還有其它發現嗎?」赤熾望著已經走到數十丈外的夜魈,提高了聲量。

    突然,一道奇異的閃電劈下,狠狠擊中位於坡頂的一株參天大樹。

    歷經戰爭的洗禮它都沒有死去,只是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痕跡,此時它卻再也扛不住了,轟隆一聲倒在地上。四人不約而同望向坡頭,心裡都泛起異樣感覺,人界大地似乎就像這株參天大樹,被突然而來的驚雷閃電劈中,不知道何時便會傾倒。

    夜魈、遙獵、銘博拳都默默歎了口氣,轉身繼續尋找戰場中留下的線索,只有赤熾呆呆地看著大樹發愣,轟然倒下的大樹,讓他捕捉到火的感覺。

    他快速轉換成鬼眼模式,定睛一看,倒下的大樹正在熊熊燃燒著,一團灰白色的巨大火焰將它包圍住,沒有煙,沒有飛灰,也沒有焦味,卻有一種莫名的白色氣息不斷從樹身飄出,向天空蒸騰,最後沒入了那濃密的雲層之中。

    好猛的火啊!這是什麼火焰,竟然只能用鬼眼才能看到?

    他茫然地走向坡頂,接近那團灰白色的火焰,燃燒的感覺霍然跳入心頭。沒有熱度,也不像冷焰那樣陰冷,彷彿沒有一絲溫度,它只是在燒,燒在樹身,也燒在心上。

    赤熾清晰地感覺到心靈上有種被燃燒的感覺,一些東西似乎正在流逝,只是他無法辨別出那是什麼東西。

    「紅毛猴子!發什麼呆呢?一棵大樹有什麼好看。」

    「燒。」

    「燒?」遙獵狐疑地看著大樹,嘴角逸出一抹訕笑道:「哪有什麼燒,你倒是像發燒。」

    話音剛落,卻見剛剛倒下的樹木突然急速收縮,原本要四人才能合抱的巨大樹幹,瞬間縮成只有手臂粗的一節。不過它卻保持了樹原本的樣子,就像按照原樹做成的小型雕塑。

    「我沒眼花吧?這是什麼力量!」銘博拳和夜魈也投來驚訝的目光。

    赤熾被震撼了,火焰並非幻想,而是確實存在的力量!它燃燒了樹身上某些東西,或是某些力量,也許,應該就是那種蒸騰上天的白色物質。

    夜魈蹙著眉尖問道:「熾,那棵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看到非常大的火,但只能用鬼眼看到。」

    「鬼眼才能看到的火?」夜魈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濃雲。

    遙獵一臉好奇地走上坡地,本想撿起被縮小的樹木仔細看看,但用力一提卻發現紋絲不動,他不禁有些意外,於是加大力道,然而小小的木頭還是紋風不動。

    這下他惱了,雙手灌力,用盡全身的力氣咬牙向上一提,小小的木頭才動了一下。剛一離地面半寸,遙獵感覺它重得像座山,想著沒縮小之前的大樹也不過如此,不禁大驚失色。

    「這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重?」

    銘博拳和夜魈快步趕了上來,各自試著提起樹幹,果然沉重無比,無不連連稱奇。

    赤熾蹲身細細撫摸樹表,縮小後的樹木依然呈現出完全的樹形,與剛剛坐落坡頂時一模一樣,只是縮小了形體。如果它保持了原有的重量,說明被燒掉的並不是實質的東西。

    「真見鬼了,這東西怎麼會那麼重?拿起它感覺就像扛起一棵大樹,卻又縮得這小……」

    赤熾心頭一跳,抬眼看看附近的幾株樹木,喃喃地道:「莫非這棵被縮小的樹,重量與原來的大樹一樣?」

    遙獵像死魚一樣抽搐著嘴唇,又翻了一陣白眼,道:「你不是在說夢話吧?那棵大樹縮成這麼小的東西,你說重量沒有變化?難道樹裡的東西都擠成一團?」

    「正是!」

    遙獵正要出言諷刺,銘博拳連忙制止,後又正色望向赤熾,「說詳細點。」

    赤熾知道他們不會輕易相信,想了想後,簡單地把剛才所看到和感覺到的一切說了出來。三人聽著就像在聽神話故事一樣,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理解描述中的神奇畫面。

    「那是一種前所未見的火,燒掉的是樹木內非物質類的東西。」

    「你不會是在說靈魂吧?」

    赤熾愣了一愣,意外地陷入了思緒,認真的表情再次讓遙獵無言。

    如果一種烈火可以直接燃燒靈魂,那麼只要學會控制這樣的火焰,再強大的敵人也能活活烤死,當然,遙獵覺得這是一個很不錯的笑話。

    「即便不是靈魂,也是一種沒有重量的物質,只存在於肉眼無法看到的空間。不過鬼眼的能力我不是很清楚,這方面需要小夜姐幫我。」

    夜魈和銘博拳無法理解赤熾的思路,卻都相信赤熾描述的事情,夜魈道:「鬼眼除了能看到鬼魂以及黑暗中的事物外,還能看到部分的虛體和幻象,也許你看到的火焰是虛火、幻火。」

    「虛火?幻火?」赤熾突然一驚。

    他一直研究火焰法學,現有的三種火焰都是實質,卻從未想過虛火。

    虛火這種東西就算學會了,對於實體也不會有任何傷害,表面上看上去並無實戰價值,但地面的樹木卻展示了力量的另一種存在方式。

    除了實體的火焰,還有虛化的火焰,可以用來攻擊一些非實物化的敵人,又或是驅除虛幻化的威脅。

    當然,這只是理念,要想把它變成真實可行的的力量,還需要更多的修煉和試驗,現在的他根本沒有時間再去力量洞窟。

    夜魈朝四處張望了一陣,手忽然指向東方,「接近那裡,應該會有更多發現,我們走吧!」

    「那邊?」赤熾皺起了眉頭。

    大軍理論上應該集結於整條六華山脈,東北、正東、東南都應該有龐大的軍力,曹騎談及兵力佈置,亦提過北方也有近二十萬大軍,事發後還有許多後續部隊不斷增援,似乎有集結之後大舉出擊的打算。

    敵人竟然撲向這一片唯一擁有防禦的方位,不能不說是天意。然而縱使有二十萬大軍,面對這樣強大的敵人,結果如何,很難預料。

    「快走吧!」遙獵率先衝了出去。

    每次都被赤熾搶了頭彩,這一回他無論如何也要搶回面子。他右手擎槍,左手持韁,縱馬奔騰的姿態倒也英氣勃勃。

    他們心裡都明白,憑他們四人的實力根本無法阻擋那支強大敵軍,但是他們卻不能錯過這一戰。

    追出三里後,前方進入一片頗大的爛泥地,敵軍的足跡也變得明顯。泥沼中,可以輕易地看出一個個清晰完整的足印,粗厚的腳掌有些像熊掌,面積是人類的兩倍有餘,可以感覺到敵人擁有一雙強勁的腿。

    四人跳下馬檢視了一番。密密麻麻的足跡顯示出敵人龐大的數目,而這一支大軍絕非前鋒部隊,更像是完整的異域遠征軍。

    尤其當他們看到整齊的車輪印記的時候,那種震撼感就更強烈了。

    「這麼多腳印,說明敵人也是雙足站立的生物,不像是什麼蛇人,看來我們猜錯了。」

    「無論如何,這支敵軍都不好應付。你們看,地上還有車輪留下的印記,而且非常深,我覺得極有可能是戰爭用的工具。」

    地上的東西,證明他們將要面對的是一支擁有高度文明的敵人,這樣的敵人比起只有蠻力的三眼巨人,或是數目不足的獸羊人更難以對付。

    他們或許會使用攻城機械,會使用各種強力弓弩,佈置更完整、更強大的戰陣。如果讓他們在人界大地建立了根據地,戰爭將不會在一兩年內結束,甚至有可能是一場延續百年,曠日費時的絕世大戰。

    想到此處,四人的心情越發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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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食人魔怪 第四章 蛇蹤

   
    越過爛泥地,追蹤變得更加輕鬆。地上到處都是泥印,雖然都干了,但足以說明敵人行動的方向是東方。

    人類守軍吃了一次虧,想必會更加小心,若還有活著的探子就一定會嚴密監視敵人的動向,因此像沼港那樣的突襲應該不會再發生,問題就在於守軍夠不夠抵擋敵軍。

    翻越山區外圍最高的浪子山,前方的地勢開始抬升,顯示著四人已經進入了六華山脈最外圍的區域。追到這裡還是沒有遇上敵人,四人心裡越來越驚訝,也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判斷錯誤,然而山腳的一片廢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獸羊人是草食種族,文明程度不算高,也沒有搭建住宅的習慣,但他們在山腰平坦的緩坡上,找到了一些簡陋的樹篷,足以說明這次的對手文明層次比獸羊人更高。

    整片的樹篷雖然不算精美,但行軍打仗能做到這一步已經不簡單了。再者,樹篷的面積偌大,幾乎圍著整個山腳,可見敵軍花了不少力氣建造。

    檢查了樹篷之間的土地,數不盡的火堆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這再一次說明了對手的文化程度。

    「沒有看到正規的軍營佈置,這說明他們還是野蠻人。」樹篷的出現讓遙獵很不安,絞盡腦汁尋找敵人的弱點,卻也覺得自己的話軟弱無力。

    「你來看看,還有火堆呢!會用火的種族,比那些滿身騷味的獸羊人要高明多了。」

    看著樹蓬中央一堆堆灰渣,遙獵也無話可說了。

    獸羊人雖然很強,但缺少文明的種族畢竟不能持久,而現在的這批敵人,才是人類真正的大敵。

    然而,散落在火堆邊的骨頭卻讓人不敢恭維。夜魈隨手撥了撥火堆裡的殘物,其中除了動物的骨骸外,還出現了人骨──一個帶著毛髮的骷髏頭!

    這次就連夜魈的臉色也變了。鬼人再狠也絕不會吃人,這些傢伙有著正常人的智慧、野蠻人的道德,這樣的敵人只怕更難應付。

    「那些傢伙竟然吃人,可惡!」銘博拳憤怒地一刀劈翻了火堆,臉色氣得通紅。

    赤熾拍拍他的肩頭,心裡卻一樣憤怒。

    他們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敵人擁有高度文明並不妨礙他們吃人,或許在敵人的眼中,人類與一般的動物沒有任何區別,都是可以食用的肉,如此會驅使敵人更瘋狂地攻擊人類的居住地。

    「希望我們不會變成這樣。」夜魈漸漸恢復平靜,與東方的漩渦之柱這種絕世奇觀相比,吃人喝血不過是小菜一碟,不應該大驚小怪。

    過了很久,銘博拳才平復了心情,恨意與憤怒則有增無減,只盼著敵人立即出現在面前,一刀砍了好洩憤。

    四人仔細搜尋完坡地後,又走下山坡,發現山腳有洪水氾濫的痕跡,到處都是淤泥,上面清晰地印著不同的腳印。

    「地面淤泥很多,這樣的泥只有河道底部以及積水的池子才有,因此這裡一定有過洪水。

    「這些傢伙選擇地勢較高又能遮風的山腰建營,相當聰明,而且具有豐富的行軍打仗經驗。這是一批受過訓練的專業軍人,比獸羊人更有威脅性。」

    銘博拳的總結使得氣氛為之一沉。雄武有力的身軀、聰明的大腦、豐富的作戰經驗,還有製造出如此奇觀的特殊能力,人類與之相比太脆弱了,必敗無疑。

    「你們說,人類真的還有希望嗎?」銘博拳無力的目光讓眾人倍感壓力。

    「不要這麼快灰心嘛!敵人不可能沒有弱點的,否則三眼巨人和獸羊人就不應該存在,他們早就會被這些傢伙當成美味的餐點給吃了。」

    夜魈點點頭道:「熾的話沒錯,敵人一定也有弱點,只有接近他們才能找到破綻。現在我們連他們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說放棄也太早了,這條路我們必須走下去。」

    一個女人都如此堅定,何況大好男兒?銘博拳頓時感到汗顏,搔搔後腦勺道:「好吧!我錯了,就算沒有希望,我們也能夠憑雙手創造出希望。」

    「這才是我們認識的銘二哥,哈哈!」赤熾和遙獵一人一邊重重拍著銘博拳的肩頭。

    「走吧!」

    穿過一片小樹林,折向正東方行了數十里,漸漸進入了六華山脈北段的山麓。地勢逐漸走高,遠處的綿綿青山越來越清晰。

    「奇怪,追了這麼久,也到過不少城池村鎮,為何再也沒有看到任何戰鬥的痕跡?再往前就真正進入山區了,軍方不會把十幾萬大軍縮在山裡面吧?」

    「天知道。敵人肯定不熟悉這裡的地形,他們大概憑著直覺行動,應該不知道人類大軍的佈防。沒交手的答案很簡單,人類軍隊都撤了,不敢與敵人正面交鋒。」

    「我看暫時也別指望人界大軍了,想想長坡上的畫面吧!那些傢伙眼睜睜看著平民流離失所,卻一直按兵不動,也許要等敵人殺到身邊才會有反應。」

    夜魈抬眼望向正東,隨著距離拉近,漩渦之柱的體積也越來越大,甚至可以看見旋轉的氣流。走到現在,濃雲層的高度一直在爬升,空間越來越大,壓抑感也略有減弱。

    四個人不只一次討論過漩渦之柱,一致認為那是支撐雲層的力量來源,然而,那樣強大的力量為何突然抬升雲層高度?令人費解。

    「紅毛猴子有什麼高見?」

    「敵人不是屍人,他們有智慧,也一定知道東面是無人的冰原地帶,如果在冰原地帶邊緣的地域建立基地,就不必擔心背後的防禦。」

    遙獵呆了一呆,赤熾話說的很有道理,如果敵人佔了六華山脈的一角,人類軍隊想再圍剿,其實挺困難的。畢竟他們從冰原而來,大不了一走了之,而人類大軍要想進入冰原作戰,補給、戰力、馬匹,都是問題。

    「你們……別裝戰略家了,反正這裡只有我們四個,就算是天才,也只能指揮三個。」

    遙獵和赤熾相視一笑,鬥嘴不過是種樂趣和解壓的方式。

    山區的邊緣是一條寬闊的草原斜坡地帶,高度上升,氣溫下降,植物的高度也隨著地勢提升而遞減。而在草原斜坡之外,是一條龐大的林帶,山間的溪流進入樹林前後與其它溪流彙集成河,而林帶就分佈在龐大河網地帶。

    來到林帶外圍,他們第一次發現漩渦之柱在動。

    一日之前,漩渦的位置約在東北方,如今已經在東南偏東的方位,更重要的是,他們看到了漩渦的底部─那是一座山峰,在六華山脈眾多高峰中,並不算雄偉。

    「你們發現沒有?漩渦之柱似乎在往高處攀升,那些濃雲也在爬升。」

    「嗯!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就像是……」赤熾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襲上心頭,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吞了口唾沫,壓著聲音說道:「有人拿著火炬沿著山道往上走。」

    銘博拳和夜魈也是一副深有同感的眼神。

    「看來天空奇觀的營造,是一種可以由人力操縱的力量,雖然不知道敵人要把這股力量送到何處,但似乎有意提升高度。

    我想,他們或許會登上六華山脈最高峰,到時天空的濃雲就會像一把巨傘,永遠籠罩著東方大地。」

    「也許那是敵人的力量之源,通過天空的濃雲獲取額外的力量,甚至是超越常理的能量,那麼六華山脈一帶將會成為敵人的大本營,縱使是百萬大軍,也未必能佔得一絲便宜。」

    「我已經嗅到了邪惡的味道!」

    「你這傢伙,現在比狗鼻子還靈。」

    赤熾微微一愣,自己的感覺確實比以前敏銳多了,這或許也是修煉一年的成果之一。

    充滿黑暗氣息的漩渦之柱矗立在山峰之上,就像是一盞指引黑暗的燈塔,引領著邪惡、殺戮和血腥。四人此刻都相信,只要那股力量存留於六華山脈,人界大地就永遠不得安寧。

    「你們說,如果現在擊殺了那個拿著火炬的傢伙,是不是一切立即恢復原狀呢?」

    三對眼睛驚愕的看著赤熾。

    正當所有人都在擔心世界的危機時,他卻已經想到要發起致命一擊,漫不經心的神色就像在說著下水捉魚、上山砍柴一樣簡單。

    「憑我們四個,只怕連接近都難。敵軍的數目不在少數,而且那種力量既然是力量之源,一定會有重兵把守,別說我們四個,再來四個也一樣完蛋。」銘博拳態度相當堅決。

    這與勇氣無關,只不過是信念與理解的差異。做為探子,四個人的任務是取得詳盡的情報回去,讓後方的大軍有足夠數據做出判斷,然後才是進一步的行動。

    赤熾卻覺得,敵人的力量還未穩固,現在出動也許還有機會攔截,一旦讓敵人有時間站穩腳跟,恐怕就算犧牲幾十萬人也未必能瓦解敵人勢力。

    夾在兩人之間,遙獵和夜魈都感到為難。兩人說的都很有理,但現在必須做出選擇。

    「不如我們穿過樹林,再走近一點或許可以看得更清楚,到時再下判斷吧。」無奈之下,遙獵只能提出這樣一個折衷的辦法。

    巨大林帶一望無際,河道溪流穿行其中,幽深的森林深處也可以說是這一帶最神秘的地方,有許多人在此不知所蹤,許多鬼怪的傳說都以這片森林做為藍本。

    一踏入林中,巨大的樹冠遮住天空,使原本已經昏暗的環境更加陰沉。氣溫驟降,寒意悄然襲來,雖然周圍一片寧靜,但他們都覺得有些呼吸不暢的感覺,心口也像是壓上了一塊大石,就連赤熾、遙獵這對活寶額上都見了冷汗。

    那是生死存亡之際才有的特殊感覺。

    由於林子太深,籐蔓極多,騎馬反而不太方便,於是他們把馬留在樹林外,徒步進入樹林。

    「嘶嘶……」

    空氣中突然傳來怪異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摩擦著落葉。

    遙獵擎著雙槍走在最前面,藍色的槍尖前方突然浮現一雙晶亮的東西,像兩顆寶石嵌在樹林間。他愣了一會,猛然想起一物,瞬間臉色大變,大喝了一聲撤,便提著雙槍轉身往林外高速奔去,銘博拳緊隨在後,幾乎要恨爹娘少給了一雙腿。

    林內頓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光滑的身軀從密林中彈射而出,高速追著兩人而去。

    「蛇!」

    沒入陰影的赤熾和夜魈清楚地看到滑過頭頂的物體,二人大驚失色。蜿蜒修長的身軀,身上的鱗片與地面摩擦發生嘩嘩的聲響,巨大的三角頭腦袋上下晃動,一對大眼睛充滿陰戾殺氣,分叉的舌信伸縮不定,分明就是一條大蛇!

    最讓他們驚訝的是蛇的七寸部位坐著一個黃綠色的身軀,像騎手一樣坐在蛇頸外翻的鱗片上,右手拿著長柄戰斧,左手拉著一根韁繩與蛇頭相連。

    蛇騎兵!

    第一次與未知的敵人正面相遇,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場面!

    四人都沒有想到,百餘條大蛇竟同時從密森深處竄了出來,現場只有恐怖二字能形容。尤其是逃走的二人,回望那一顆顆猙獰的蛇頭,寒氣從腳底不斷湧上,若不是咬緊牙關,恐怕連逃的勇氣都沒了。

    猙獰、狡猾、冷血的巨蛇、鋒利的戰斧,還有蛇頸處醜陋的持斧騎士,一切都說明這絕非單純的偶遇,敵人刻意在林帶留下這樣一支恐怖的伏兵,試圖狙擊任何經過的人類。

    「這些是什麼麼東西?速度怎麼這麼快!」

    遙獵停在一截斷枝旁剛想喘兩口氣,回頭一看,身後一條大蛇已張開了血盆大口,兩顆巨大的毒牙也露了出來,他立刻像屁股著火一樣,飛也似地往前竄去。

    蛇騎兵似乎很清楚自己的職責,追到林邊便再也不前進一步,遙獵也終於可以喘口氣。

    銘博拳的幻影迷蹤步倒是輕鬆,幾下折晃便在空中留了一片殘影,蛇騎兵追到殘影面前都愣住了,這才停下腳步,相互對看了一眼,拍了拍蛇的扁腦袋,又滋溜一下沒入了樹林深處。

    赤熾和夜魈面帶驚色地跳上林邊最後一棵樹的樹椏,目送龐然大物們消失在樹林間,心裡湧起無數疑問。

    「太恐怖了,哪來這麼多蛇?而且一條條都有兩丈長。」

    遙獵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戰戰競競地看著幽暗的樹林深處,一張挺帥的臉竟嚇成了青灰色,額上冷汗淋漓,嘴角掛著怪笑,不認識他的人還以為是瘋人院裡出來的。

    這也難怪,巨蟒本身就夠嚇人的,一百多條巨蟒同時殺出,不怕才怪!

    更驚人的是,大蛇身上坐著一堆黃綠皮膚的生物,兩隻眼睛兩隻手,倒像是人形,臉上的皮膚也極為光滑,但五官的位置、手腳的粗細似乎都不成比例,實在難以讓人接受。

    看著遙獵的表情,赤熾早已笑得肚子都疼了,表面上還是大度地拍拍他的肩頭以示安慰。

    銘博拳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雖然說不上害怕,卻也少有地露出謹慎的姿態,簡直就是三步一回頭,短短的幾十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

    「難怪他們要往山區走。」

    「怎麼說?」三人好奇地望著夜魈。

    「蛇喜陰涼,山區下方又有那麼多樹林小溪石洞,很適合這些蛇騎兵。而且這一片林帶幽深無光,是最好的伏擊地點,那些蛇也會很喜歡這種地方,或許追蹤到此的探子都死在這裡了。」

    漆黑的森林深處不斷散發著恐怖的氣息,三個男人都不寒而慄。

    「那些黃毛鬼,什麼不好騎偏要騎蛇,也不怕晚上睡覺被一口吞了。」遙獵不停地喃喃咒罵,簡直像個怨婦似的。

    銘博拳喘著粗氣道:「這是重要的消息,遇上這種部隊,恐怕任何人第一個念頭都是逃。就算普通騎兵遇上他們都不知道能不能跑得掉,那些蛇的速度太快了,身子還能彈射,這個消息必須通知軍隊。」

    「有了這些蛇騎兵,他們連城牆都不用了,這片樹林就是天然藏身處。」

    「大不了一把火把樹林燒了。」赤熾掃視著龐大的林帶,雖然不知道蛇騎兵真實的力量,但林中對戰對他們太有利了,而人類的馬匹則無法發揮作用,若是派出步兵,恐怕也難以應付那些巨蛇,畢竟數目太多。

    「這倒是你們這些武士發揮的地方。」

    夜魈的自言自語讓遙獵眼睛一亮,急切問道:「這話怎麼說?」

    「林中之戰,要的是靈活的行動力,強大的跳躍能力,還有隨機應變的能力,以個人或是小組行動更為有利。」

    銘博拳知道必須收集更多有關蛇騎兵的資料,否則人類大軍會吃大虧,一直謹慎的他,此刻選擇了激進,道:「要不我們四個再進去試試?」

    遙獵皺了皺眉,但看著赤熾戲謔的眼神,頓時胸中豪氣大漲,撇著嘴道:「去就去,要不比比誰殺得多。」

    赤熾正想答應,卻見夜魈冷冰冰地掃來一眼,「我不是來送死的,你們要是想玩就自己去,我沒有興趣送死。」

    遙獵、赤熾只得厚著臉皮一陣傻笑,「不比了,進去看看就出來。」

    夜魈這才點點頭,沉聲道:「這次行動,我們排成一字縱隊,避免同時暴露在敵人面前,我走最前,赤熾第二,銘博拳第三,遙獵你最後。」

    「為什麼我最後?」遙獵不滿地叫了起來。

    「因為你最慢。」

    赤熾哈哈一笑,隨著夜魈沒入了陰影。銘博拳拍著遙獵的肩頭笑了笑,帶著一片幻影也飄進入了樹林。

    遙獵恨恨地一跺腳,論身法他並不慢,只是不像其它三個那樣有特點而已。他嘴裡嘟囔道:「別以為本少爺就這點本事,將來嚇你們一跳,哼!」

    甫一踏入樹林,令人窒息的凝重感又襲上眾人心頭,尤其是見識過蛇騎兵的速度和彈力後,眾人心中的壓力越來越大。

    夜魈走在最前,為了讓後面的人跟上,黑色的嬌軀時隱時現,在綠葉間就像黑色幽靈,赤熾緊隨在後。

    銘博拳雖然排第三,位置卻最重要,因為前面二人都能隱入黑暗,萬一出事,他需要正面面對敵人,因此行走的路線飄動不定,故意在空中留下殘影,暗中卻維持著那條中軸線。

    落在最後的遙獵,其速度絕不亞於前二者,行動凶悍敏捷的他,更像是一頭磨著利爪的獵豹,隨時都準備噬人。

    四個人相識的日子雖然不短,但誰也摸不透身邊同伴真正的實力。尤其是頗有神秘氣息的遙獵,出身幽皇莊的他除了本莊的武技外,還擁有頗為強大的馭水術,做為一個自然教士,另類的攻擊大大提升了發揮的空間。

    這一次蛇騎兵沒有立即行動,他們就像幽靈般消失了,以至於四人深入林中足足一里還是沒有遇襲。然而越往前光線越暗,判斷前路的難度也越來越大。

    那些黃綠毛的傢伙會不會設下什麼陷阱?想到面對的是一個充滿智慧的種族,大家都覺得頭疼。這樣的種族一旦耍詭計,四人還真是防不勝防,他們甚至能感覺到,數百雙蛇眼正潛伏在暗處悄悄凝視著。

    赤熾身子微微一頓,正想呼喚夜魈,要她小心謹慎些。

    夜魈手持巨鐮撥開一條長滿寬葉的樹枝,上下的樹葉突然朝中央合攏,然而夜魈身在樹葉之間,根本看不到上下的變化,而且樹木晃動是常事,她也沒有太在意。

    赤熾與她保持五丈距離,正好落到一片較為寬敞的空間,看著夜魈撥開樹葉準備繼續前進。突然,前頭一張血盆大口張開,尖銳的倒齒寒光閃閃,眼見夜魈將要喪生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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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57:17
第十一集 食人魔怪 第五章 窺敵

   
    赤熾的腦子剎那間一片空白,呼吸幾乎停頓,很快地他回過神來,聚集全身力量狂吼一聲,身子竄了出去。

    「小夜姐!」

    夜魈實戰經驗極為豐富,反應極快,刺耳的吼聲中滿是驚慌,她心裡已明白危險就在身邊,當下身子一晃直接沒入樹影之中,像水流般滑向地面。

    卻聽頭上喀嚓一聲巨響,出現一個巨大的蛇頭,齒縫間滿是樹枝。

    若不是那一聲驚吼,自己應該就在蛇口中了─她心裡怦然猛跳,害怕感頓時湧上心頭,四肢一陣酥麻。

    她是平安了,但身後的赤熾為了營救同伴,奮力暴起,揮著冷巨狠狠砸向蛇頭,同時也暴露在敵人的眼前,巨大的兵刃還未落下,兩側的樹葉突然急促晃動。

    赤熾意識到自己已陷入了敵人的包圍網,若是繼續攻擊,很難逃過兩側的圍攻。

    他手腕輕輕一轉,強勁的劈勢帶著絃線落下,受到攻擊的巨蛇反應極大,身子一晃便要避開,背上的騎士也揮起了手中長斧,狠狠地朝赤熾落下的方位劈去。

    噹的一聲,一道黑影騰空而起,逕直拋向後方的銘博拳,銘博拳嚇了一跳,連忙閃開,待黑色物體落在樹枝上才定睛一看,竟是大蛇的一節斷牙。

    這一擊成功傷了大蛇,赤熾並不指望能夠解決他們,相反的,這些看上去猙獰醜惡的敵人似乎更加瘋狂了。

    他沒入黑暗的速度比不上夜魈,而且他知道即便自己躲了,身後的兩個人也絕對躲不掉,既然已經暴露在敵人眼前,不如利用這個機會吸引蛇騎兵的注意力,或許可以給其它三人創造出攻擊的機會。

    想著,他的身子突然一沉,藉著樹枝的反彈力高高躍起,像只紅色的猿猴在林間高速奔走,完全脫離原來的路線。

    隨著他的出現,潛伏在林間的整支蛇騎兵隊都出動了,每次赤熾落回枝椏間,都會有一群蛇頭彈至。

    當然,赤熾也並非一味逃跑,這麼做的目的只是要看清蛇騎兵的分佈密度,從而判斷大致的數目。狂跳了一陣,他驚愕地發現,敵人的數目比想像中更多,按樹林的面積,蛇騎兵數量至少在一千五到兩千,絕不是一個小數目。

    讓他不解的是,這些巨蛇為何能穿過廣闊的冰原?按常理,蛇是冷血動物,到了冰原之上不冬眠也走不了多少路。但這些巨蛇看上去生龍活虎,速度彈力都異常驚人,根本不像受過冰原之苦。

    換言之,這批大蛇擁有一般蛇類沒有的特殊能力。

    另一個值得關注的則是蛇背上的騎手。雖然他知道以貌取人是不對的,但每一次看到蛇騎兵時,他都覺得對方長得很醜。

    沒有眉毛的眉骨,粗厚的大嘴唇,皮膚像是長滿青苔的石頭,斑斑點點,醜得讓人反胃作嘔。

    「來追我啊,快來啊,我在這裡!」

    赤熾不斷挑釁著蛇騎兵們,就像一個耍猴人,剛開始成效倒是不錯,蛇騎兵們被他的行動所擾,瘋狂地追著他的屁股走。

    但他們畢竟不是屍人。他們擁有操縱大蛇的能力,也擁有足夠的戰爭智慧,眼見只有一個敵人,而且形體比自己要小一點,除了手中一把大劍便再也沒有其它的武器,於是他們的信心開始回升,團隊性的合作也隨之出現。

    蛇騎兵們就像一張無形的巨網正在一點一點收攏,讓赤熾幾次選擇落腳的樹枝都落在巨蛇的嘴裡,反應慢一點就會成了巨蛇的晚餐,情況可以說是險象環生,如履薄冰。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出路變得越來越少,這時他才漸漸意識到自己太小看敵人了。醜陋的敵人同時擁有著智慧和謀略,他們的合圍之法已經讓自己插翅難飛了。

    「這下可麻煩了,引火燒身,把我自己陷了進去,幾丈長的大蛇竟然如此靈活,真是恐怖。那些騎士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居然連蛇這樣的無情之物都能任人驅使,若是在戰場上……」

    事到如今,逃也不是辦法,他必須加以反擊,利用進攻製造出破綻,然後才能再次打開逃生之門。

    為了生存,必須反攻!

    單一純正的烈焰落到赤熾手中卻是千變萬化,當奔騰的烈焰飛舞在林間時,整座樹林都像是在燃燒著。

    火海不但讓蛇騎兵們目瞪口呆,就連夜魈三人也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赤熾決心焚林,他們就必須離開,免得殃及池魚,但如果只是嚇唬一下蛇騎兵,三人則應該去接應,不同的選擇決定了完全不同的結果。

    進,還是退?

    意外的烈焰之後,另一個意外隨即發生了。

    樹冠之上,數以百計的大蛇伸出恐怖噁心的腦袋,平平地望去就像是一座蛇頭之林,一個個猙獰的蛇頭平行豎立,既噁心又恐怖。

    空氣中也散發著蛇的腥氣,千餘顆蛇頭同時張開了血盆大口,不是要噬取生命,而是噴出了一股冰雪。

    更準確一點的說,是雪粉。

    米粒大小的雪珠冰珠飄滿了整片樹林,紅色的火焰在這冰冷的空氣中漸漸消失。

    赤熾呆呆地站在樹冠上看著一切事情發生,碎冰珠不時打到臉上,微微刺痛。

    夜魈趁這個機會躍到他身側,用力扯了扯衣服,急聲道:「快走,出去再說。」

    赤熾這才想起自己的處境,連忙沒入陰影,與三位同伴狼狽地竄離樹林。

    站在樹林外的草坡上回望,冰雪已經沉降,樹林也恢復了寂靜,可其中所蘊藏的東西,讓他們真正感覺到了人界的危機。

    「這樣的對手,我們真的能戰勝嗎?」

    銘博拳無意識的喃喃自語深深刺激了赤熾和遙獵,兩個陽光般的青年此刻變成了冰冷的雪人。

    一支神奇而強大的蛇騎兵,超過千條會噴出冰雪的大蛇,蛇背上的敵人至今還沒有真正出手,或許他們還有著更強大的力量。

    這樣的敵人絕非柔弱的人類所能抵抗,大概鬼界、冥界或是仙界才有能力與之匹敵,可那些地方現下也自身難保了。

    「回去還是……」

    沒有人喜歡狼狽逃走,但遇上這種對手,數目上不佔優勢,實力上也未必有什麼優勢,只有死要面子或是白癡才會留下來。

    問題是,要想刺探敵人的主力,就不能不親眼見證可能在山腳某處發生的大戰。

    「要不繞路吧!」

    「繞路?這片樹林如此寬廣,不知道要繞到什麼時候!」

    「總比我們貿然前進要強吧?再說,林間有許多河道,或許可以從那裡摸索到一條安全之路。」

    夜魈卻道:「我們進來的時間不短了,長坡上還有人等待我們送回消息,不如這樣,我和赤熾兩個繼續往西走。

    「銘博拳、遙獵你們折返長坡,把這裡的情況先告訴後面的人,那裡有十幾萬大軍,就算不進來,也應該阻織防線,而且魅幽羽、籐忍他們也應該會有所行動,必須讓他們知道這裡的情況。」

    遙獵和銘博拳對視了一眼,都知道這樣的安排最穩妥,畢竟後面一堆人在等待消息,如果敵人突襲,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遙獵和銘博拳告別了同伴,找回坐騎,急速往西南方向奔馳。

    人少了,赤熾卻明顯輕鬆了,笑容也開始出現在臉上。他目光一路上移,直至山峰頂部,落在黑暗氣旋之柱上,眸中泛起強烈的挑戰慾望。

    「我不是來陪你送死的。」

    夜魈淡淡的一句便打消了赤熾的念頭,他知道,若是自己堅持上山,這個美麗的身影也會一起跟隨。

    「我投降了,看看熱鬧就走,好不?」

    就在赤熾四人深入漩渦調查真相之時,原本還算平靜的中部和西部區域都受到了衝擊。充滿黑暗氣息的超低空雲海帶來了無限恐懼,人界大地真正進入了生死存亡的危機關頭。

    以沼港為中心,方圓數百里已被納入黑暗雲海的籠罩範圍,被迫離開家園,避走他方的居民數以百萬計,無論是事情層面還是人數,都遠比冰潮事件引發的難民潮更加龐大。

    被寄予厚望的冰原失去了作用,敵人不但侵入腹地,還帶來了噩夢般的黑暗雲海,以至於數百里的山河全淪陷。

    整個青龍國謠言四起,到處都有人說黑暗雲海之下是死亡之地,任何人只要進去就再也不出來了,而且它會不斷擴大,直到侵吞這個人界。

    這樣的消息傳開,一直無視東方危機,醉心於爭權奪利的人們終於開始醒悟。威脅隨時都會出現在他們以為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有百萬大軍也不過如此,現在,沒有什麼力量能絕對保護他們的安全。

    然而他們選擇的應對方式,卻使整個事態變得更加惡劣。

    一些膽小如鼠的貴族們率先舉族往西方撤離,最繁華的都城,也是逃難貴族最多的地方,每日都可以看到大批人潮排著隊等待出城。

    街道上熙熙攘攘,到處都是拿著行李,行色匆匆的人,馬車的價錢一下子貴了五倍,平時很少用到的牛車也大行其道,甚至還有貴族之間因為爭搶腳夫而大打出手,引發可笑而又可悲的血案。

    朝堂上也沾染了城內緊張凝重的氣氛,宏偉壯闊的殿堂上再也看不到一張笑臉,每張面孔都是憂心忡忡,眼見每天上朝的人一天比一天少,許多高高在上的官員放棄官位,帶著家人和財產逃往西方,留下來的人也心不在焉,苦苦思索著如何安置家人。

    被譽為皇室百年難得的明君,少君高高端坐在大殿之上,從未像此刻一樣這麼孤單。周圍都是人,放眼望去都是熟悉的面孔,可他一時之間竟找不到一個可信之人,心裡空蕩蕩的,無依無靠。

    看著稀稀落落的官員隊伍,少君心中不禁湧出悲哀。

    平時口口聲聲大呼「忠君愛國」的臣子跑了一半,剩下的也都沒精打采。

    他不明白,前方還有百萬大軍,青龍國的中腹以西仍舊太平安定,只要一聲令下,就算要召集千萬大軍也未必不能,但官員們卻先捨棄了爵位,捨棄了他們口中敬愛的皇帝。

    感慨之餘,少君也真正認識到,嘴上說得天花亂墜沒有任何實質意義,只有行動才是最好的證明,像都城三傑那樣留守在前線的,才是真正的忠臣。

    「皇上,我們還有億萬子民,還有大軍及眾多武士,東方戰線也沒有崩潰,現在不過是一時困難,只要聯合四國,共同對敵,就算敵人再強大也必有潰敗的一天。請皇上務必堅信這一點,用您的威望號召天下共禦敵人。」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就像陡然綻放的陽光,整個大殿都被他的光輝照亮,哀聲歎氣的官員都驚訝地望著末排的一個身影,年輕、俊朗、英氣勃發,就像陽光般燦爛奪目。

    「愛卿是?」

    「微臣兵無華。」跪在御前的年輕官員緩緩抬起頭,俊朗的面孔上,有一雙星子般璀璨的眼眸,綻放的光輝就像正午的太陽般耀目刺眼。

    六華山脈北段,隨著黑暗氣旋之柱穩立於山頂,操縱天地,就像一隻黑暗之手隨意擺弄著這個世界,六華山脈已然成為天下動亂的中心,全天下都在觀望著它。

    此時,兩道身影正邁向動亂的中心。

    沿著溪道走,是穿越森林唯一算得上安全的路線,至少可以避免從茂密的樹林間突然殺出的蛇騎兵,而且赤熾和夜魈擅於潛伏影中,可以隨時沒入黑暗或樹叢中,因此無懼敵人突襲。

    走了幾里路後,溪水邊的亂石灘上突然出現了黑壓壓的敵群,數目驚人,幾乎把溪岸擠滿了。而敵群之中並無大蛇的身影,也意味著這是另一支軍隊。

    第一次得到如此近距離觀望敵人的機會,二人自然不會放棄,便沿著溪岸邊的樹蔭一路前移,慢慢接近敵群的邊緣,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群土黃色、像泥人一樣壯碩的身影,偶而皮膚上會有些顯眼的綠斑,身高大概超越正常人類一個腦袋,不算特別高,但身軀非常壯碩,雄武有力的雙臂輕輕鬆鬆就可以連根拔起一棵大樹,手邊提著的長斧也似乎相當沉重。

    很難想像這樣的一頭怪物居然有著高等智慧,還會在河邊洗臉洗澡清理身上的污垢,只是皮膚的顏色給人留下錯覺而已。

    「三眼巨人?」兩人用眼神交換了想法,越來越覺得三眼巨人與這些「泥人」是同一個大種族,只是分支不同。

    但讓他們疑惑的是,獸羊人與這些傢伙到底是什麼關係?單純的食物和獵食者?還是對立的兩個集團?又或者來自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就像鬼人和人類的關係?

    很快,他們看到了更讓人驚訝的一幕。

    一直在叫囂歡呼跳舞的敵人突然屏息靜氣,整整齊齊地坐在溪岸兩側,樣子頗像是在召開軍事大會。

    一名像是被人打腫了臉的傢伙,慢悠悠走上溪流中的大石,身子比同伴又高出一個腦袋,身形更加粗壯,眼神中滿是高傲,他站在石頭上先不說話,轉了一個圈看了看周圍的士兵,用力一揮拳頭,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

    坐下的士兵都學著揮起右拳用力高呼,聲音整齊嘹亮,鋒利地破開空氣傳動四方。

    接下來,領袖姿態的高大「泥人」拿出一堆東西,整個場面再次靜默。

    當赤熾看到那張用粗布繪製的簡單地圖時,感覺更加驚訝,而士兵們的手上則發放了用樹葉製作的簡單地圖。

    赤熾不得不挪近身子,好不容易才看到士兵手上的葉子圖,上頭有幾條明顯的粗線,左看右看才認出那似乎就是沼港到六華山脈北段簡單的地形圖,中央一條明顯的曲紋就像腳下這片寬長的林帶,而六華山脈的位置還特意加了個叉叉。

    雖然對地圖沒有研究,他依然感覺到敵人的目標是整條六華山脈,而這一點著實讓他大為吃驚。六華山脈不止是長,而且寬度也極為可觀,難道敵軍真有如此龐大?

    他不由得望向山峰的漩渦之柱,如果它坐落在六華山脈的中心點,黑暗雲層或許可以遮蓋整個六華山脈,到時候不用派兵駐守,人類大軍也未必敢進入雲下的區域。

    再往下看,敵軍首領站在石頭上,像是鼓舞士兵似的發出高低不同的音符,可惜赤熾絞盡了腦汁想破了頭,也無法分辨別出那些音節代表的事物。

    夜魈幾番催促,但赤熾仍堅持要觀察敵人的日常作息以及他們的操練,因為這才是最重要的情報,生活習慣往往能透露出一些秘密。

    不吃不喝整整監視了一整天,赤熾才慢吞吞地移向東方,一口氣衝出了樹林,進入林間與山區最後的草坡地帶。

    雖然沒有了蛇騎兵的威脅,但展現在他們面前的,卻是更加駭人的一幕。

    數以萬計的身影,密密麻麻地鋪在廣闊的草坡上,把黃色的草坡染成泥黃、黃綠色,空氣中飄散著刺鼻難聞的味道,像草味、泥土味以及汗味夾雜在一起,就連天空中翱翔的雄鷹也遠遠避開了。

    二人最驚訝的還是人群中那一座座高大的投石車。雖然它們看上去有些粗糙,但仍可以清楚地辨認出它的功能,如此巨大的投石車,威力一定非同小可,就算拿冰塊砸,只怕也能在城牆上砸出大洞。

    驚愕、震撼、不安和焦慮,負面情緒一再刺激著二人的心緒。

    為了更清楚地觀望這支龐大的敵軍,他們沿著樵夫和獵人走出的山間小路,繞出南方十餘里,再折往正東方,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才爬上了距離蛇騎兵藏身的樹林約六十里的一座無名山峰,可以看到整片山腳的情況。

    站在高處向下俯視,他們才真正感受到敵人陣容之龐大,氣勢之宏偉,驚撼感越發強烈。

    儘管是敵人,赤熾也不得不大聲讚歎,這些外形醜陋,舉止粗魯的「泥人」,似乎在治軍上有獨到的功夫。

    他們似乎將所有的智慧都放在軍事上,其它方面則相形見絀,無論是居所還是食物,都遠比戰爭工具和戰爭意識差得多。

    儘管赤熾在軍事方面並無獨到的見解,但見識過籐忍訓練武士軍團,多少也學了些東西,眼前的敵人,明顯在軍事上大大超越了人類。

    夜魈一聲不響地望著,眼神波動劇烈,似乎也被下方的景象震住了。

    「小夜姐,妳是不是很意外?他們哪裡是什麼前鋒部隊,根本就是一支龐大而又有組織的遠征大軍,大家的估算都錯了。」

    「原本有些,不過現在完全不感到意外了。」

    夜魈仰頭望向幾乎就在頭頂的黑暗漩渦之柱,那才是這一帶最宏偉、最壯觀的景象,即使站在下方,也能感覺到它那強大的力量。

    赤熾明白了,能操縱這樣的神秘力量,人類面對的絕不是一般的種族,只怕仙鬼冥三界也未必有這樣的能力。

    他忽然想到什麼,身子莫名顫抖著。

    「怎麼了?」

    「我在想,這麼強大的力量,人真能駕馭嗎?」

    「不是人駕馭,它又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你這話問得有點可笑。」

    「也許是它在駕馭人?」赤熾倏地一指天空。

    夜魈張大嘴巴,半晌後又閉上了,深深地吐了口氣,像是要把胸中鬱悶一吐而快。

    赤熾聳聳肩做了個投降的姿態,笑道:「我也就隨口說說,無論是誰控制誰,我們都不想做被控制的人。」

    「不!」夜魈神色異常凝重,鏗鏘有力地道:「我覺得你這個想法非常重要。」

    「是嗎?」被認可的赤熾也突然興奮起來,臉都漲紅了。

    「如果我們面對的是一股控制人心的邪惡力量,就算我們殺光了下面所有的人,力量也未必會消失。它會一直入侵人界大地,甚至把人類變成像下面那些人一樣。」

    赤熾的臉色越來越白。

    夜魈所描繪的,絕對是一個恐怖的世界,所有人的情緒都被黑暗力量操控著,不知不覺地進行著無情冷酷的殺戮,甚至破壞整個世界。

    「不要多想了,那些不是我們現在需要面對的問題,現在我們只需要帶些新的情報回去就可以了。」

    兩人坐在崖邊,取出筆紙詳細地記下敵軍的大致情況,幾個暫時出現的兵種,每個兵種的武器特性以及大致的數目。

    他們心裡明白,遲早都要與敵人正面交鋒的,人類如果不想出方法應付蛇騎兵之類的特殊兵種,那將是一場非常艱難的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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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食人魔怪 第六章 獵食

   
    做為探子,這樣的情報資料已經是難能可貴了。但赤熾還是有些不甘心,沒有接近黑暗漩渦之柱,他心裡一直存有遺憾。

    「小夜姐,不如妳先回去吧!我一個人上去看看。」赤熾又是陪笑又是作揖,十足像個走到妓院門口,望著裡頭春色無邊而心裡犯癢的好色男人。

    夜魈卻絲毫無動於衷,臉色一寒,冷冰冰地道:「忘了我說的話了嗎?我沒興趣陪你送死去。」

    「我不會讓妳去送死,妳送情報回去,我上去看看。不會有問題的,我保證。」赤熾又變成了一個小弟弟,扯著姐姐裙角要糖吃。

    夜魈凝視著赤熾的雙眸,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其中閃爍的火焰,甚至能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燃燒。

    那不僅僅是鬥志之火,更像是戰火,咄咄逼人,站近些都有種會被灼傷的感覺。她心中不禁駭然,自從修煉之後,這個身影越來越像火。

    然而為了明眼人都看得見的危險,她還是毅然反對,「你最好想清楚,如果黑暗漩渦之柱可以侵蝕人心,你也許會被操控,到時候你怎麼辦?難道讓我殺了你?讓大家咬牙切齒地殺了你?」

    「這個……這個……」赤熾倒是沒想過這一點。

    山上的奇觀實在太誘人了,他心裡就像爬著千萬隻螞蟻一樣,癢得有點受不了。

    忽然,密密麻麻的敵營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把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敵軍的西北方似乎有些動靜,不過由於敵軍數目眾多,黑壓壓佔據了大片草坡,即便有新的部隊加入,也很難做出區別。

    二人等待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場面才漸漸明朗。

    赤熾突然觸電般彈直了身子,雙眸滿是震驚,夜魈的瞳孔一再收縮,臉上也滿是驚色。

    赤熾霍然轉頭,堅毅的目光落在眼前冷艷的面孔上,鏗鏘有力地道:「小夜姐,這下我不能坐視不管了。妳不用管我,我一個人下去。」

    夜魈閉上眼睛默默點了頭,再次睜開眼睛時,身邊只剩下疾勁的山風。

    數以千計的人類像牛羊一樣被敵人推攘著,哭聲震天,哀嚎、求救聲不絕於耳,寧靜安祥的草原幾乎變成了人間煉獄,極盡淒慘之狀。

    土黃色的身影就像傳說中的惡魔,冷酷無情,面對哭嚎的人類,除了拳頭就是斧頭。

    每當回想起軍營裡那些被啃乾淨的人骨,赤熾的心就像被撕裂似的,他很清楚,這群醜陋的「泥人」並沒有把人類當成對等的敵人,如今留下這麼多活人,絕不可能是因為仁慈,目的只剩下一個──食物。

    眼看著一群同胞即將被屠宰下肚,赤熾完全無法接受。就算危險再大,他也義無反顧要出手一搏。

    赤熾縱身而下,化成了一團烈火在空中高速旋轉,在到達地面之前,突然又化成一道白色的火光,水平彈射向前,輕輕鬆鬆便落到了草坡上。由於距離尚遠,因此敵人並無留意。

    數以萬計的「泥人」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環,圍著數千張恐懼無助的面孔,又跳又叫,歡呼雀躍。場中甚至響起了古怪的歌聲,像是群牛嚎叫,又似是孤鷹長鳴,場面有些像人類的篝火晚會,喜悅、歡笑、擁抱、外圈的氣氛就像是天堂般。

    圈內卻像是另一個世界,數千人類並不少,一眼望去也是黑壓壓一片,若是一起守座小城,一時片刻要攻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如今這數千人卻只能擠在一起,死亡已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但他們卻要面對更加殘酷的殺戮方式,他們的血肉都將成為周圍那些醜陋生命的食物。

    女人們尖叫著縮成一團,小孩被嚇到縮入父母的懷中哇哇大哭,原本應該成為保護者的男人們更是脆弱,許多連站都站不穩,一個個呆坐在地上。

    「不要過來!」

    叫聲破開了敵人的叫囂與歡呼,傳入赤熾的耳中,刺耳的尖叫聲代表了求生的慾望,與此同時,敵人的歡笑與吼叫也傳入他耳中,像鋼針一樣刺痛在他的心靈深處。

    這些傢伙簡直就是惡魔,是最邪惡的惡魔,是人形的惡魔!

    霎時,他腦子嗡的一聲被沸騰的熱血侵入,眼球都泛起血絲。

    赤熾怒髮衝冠,不顧一切衝向山崖下,活脫脫是猛虎出山,勢不可擋。

    他的確是天生的戰士,一旦進入戰場範圍,整個人瞬間便化身成潛伏的獵豹。數以萬計的敵人擋在前方,就算他能以一人殺百,也佔不到任何便宜。

    越是緊張的時候,越要冷靜沉穩。既然敵人是一個有智能、有優良軍事組織的種族,那麼這支大軍就一定有各級軍官,統帥這支大軍的首領也一定存在。

    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在任何時候都通用,眼下他一時無法清晰地辨別對手的位階,只能稍作等待。

    「吼噢!」

    一道雷鳴般的巨吼,破開了一切聲響,數萬魔人驟然停止了吼叫,人類受到了驚嚇也不再言語,就連小童也被嚇得不敢哭鬧,所有聲音彷彿在一瞬間被抽光了,寂靜中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一個高大的身影騎著同樣壯碩凶狠的灰身巨豹排眾而出,肩頭扛著一把黑柄長斧,斧身用金絲鑲出了一個特別的圖案,有點像山,似乎也是他的旗幟。

    他以高傲的目光掃視了周圍一圈,臉上一條深色的大疤,從左頰一直伸向唇邊,每次吼叫或是說話時都會牽動疤痕,透出兇惡與猙獰。

    他的跨下是一隻身形碩大的豹子。豹子灰色皮毛上有些白色的斑點,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透著懾人的殺氣,不時張開血盆大口,尖銳的利牙和滴下的口水更增添了恐怖元素。

    他一出現,魔人們的叫聲更加嘹亮,人類的哭泣與哀嚎聲立時被壓了下去。

    魔軍的氣勢如把一把利刃擎空,就連天上的濃雲層也似乎有所感應,在大軍頭頂形成一個小型漩渦。

    就是他了!

    赤熾等待多時,忍受著內心的煎熬,壓抑著大開殺戒的衝動,為的就是巨豹上的高大身影。

    他早已聚集的殺氣突然釋放,附近的魔人都感覺到凌厲的殺氣襲來,掀起莫名的不安和恐怖。

    即便是數萬人聚集的大場面,赤熾那兇猛如火的殺氣還是竄了起來,許多魔人不由自主地回頭張望,都是一張張同伴的面孔,一個個都齜起獠牙,不停地發出狂吼,像是朝那不知何方傳來的殺氣示威。

    進入敵軍的陣營中,赤熾於是對這一支突入其中的惡魔軍隊有了更近一步的瞭解。先是蛇騎兵,再來是另一支特種軍隊狼騎兵。

    灰色的巨狼只比馬矮一點,不時露出兩排尖銳的利齒,口水不斷流淌到地面,狼身上的騎兵都很高大,身上披著鐵片甲,護著上身至頸部,下身、四肢和頭顱則露在外面。

    在狼騎兵的對面,是一大群豹騎兵。灰白相雜的豹皮相當漂亮,體形與灰狼差不多,但敏捷度明顯更高,爪子也更加鋒利。

    由於統帥也是騎豹,因此豹騎兵的地位似乎更高些,身上黑色的鐵甲也更加完整,連下身也穿著鐵甲片製成的護裙,方便在豹背上作戰。

    兩支騎兵的中央,是一堆矮小的步兵,數目最多,長得也比騎兵更加矮小。

    一般而言,矮小的人騎馬重心低,更容易駕馭坐騎,而步兵需要步幅,身材太矮會影響行軍的速度,魔人這樣的安排,也許有特別的用意。

    而在外圈,則是投石車護衛兵和看上去像雜兵一樣的部隊。他們的武器比較多樣化,有矛有戈,有斧有錘,與人類軍隊相比,除了劍以外,大概都可以在這支軍隊中看到,不過武器的外觀相當簡陋,缺乏人類武器的華美。

    令赤熾驚訝的是,這支大軍竟然沒有遠程攻擊部隊。魔人的身上也沒有見到弓箭,似乎是一支近身肉搏的軍隊。

    這倒是給了他一些靈感,如果可以運用地形,使用強力弓弩攻擊魔人,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優勢。

    不過那都是以後要考慮的,他現在得先想辦法救出眼前的人。魔人的情緒不斷高漲,叫聲也越來越響亮,似乎很快就要大開殺戒了。

    看著疤面魔人舉起巨斧,赤熾的心裡猛一抽,斧刃落下是不是就意味著殺戮開始呢?怎麼辦?現在就殺出去,能有勝算嗎?

    令他猶豫的不是勇氣和正義之心,而是眼前那數千「獵物」的反應。

    也許敵人來得太突然了,也許敵人擁有前所未見的能力,也許敵人醜陋的面容就足以把人嚇得魂不附體,但這麼多人絕對不應該如此平靜的束手就擒,就算是獵場的獵物也會垂死掙扎,何況是擁有高等智慧的人!

    他們為何不反抗?難道等死比反抗更加安全嗎?

    數千人類的反應,遠比周圍數萬凶神惡煞的敵人更令赤熾震撼,人類難道真的脆弱到這種地步?

    「唰!」

    巨斧突然落下,接下去便是山崩般的巨大轟鳴聲,所有魔人士兵高舉武器大喝,只怕數十里外也能聽到。

    赤熾猛地一顫,幾乎要藏不住身形了,危機意識硬生生把他躁動的心思壓了下去,但他全身已是汗流浹背。

    天空中,濃雲層中那狹小的漩渦回應般突然強力翻湧,彈出一道道黑暗氣霧,像是柳絮飄搖,又似是海浪翻滾,整個天地都被掀動了。

    赤熾緊盯著前方,可接下去的一幕卻讓他愣住了。

    魔人大軍的西側突然往南北散開,讓出中央一條寬廣的通道通往森林地帶。

    散開兩翼的魔人士兵持續退後,從環狀一直退成了半月形,整整齊齊的排成一個長方形陣式,面對著依然不知所措、縮成圓形的人類,臉上展現出猙獰的笑容,眼神藏著一種戲謔的微笑。

    赤熾一直藏在人影下,此時也不得不隨著移動的狼騎兵移到東側,對他而言這是個機會,整齊的方陣沒有人會留意地面的動靜,他可以慢慢地挪向敵人統帥。

    離開包圍圈,光線變得明亮,人們赫然發現通往西方的通道被打開了,醜陋的身影不再出現,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綠色。

    雖然天空濃雲密佈,但山坡下浩大幽深的森林給了人們更多的希望,天地也似乎變光明了。

    人們緩緩地站了起來,茫然回頭看了一眼列在東方的敵陣,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沒有多少人相信敵人會大發慈悲,但所有人都希望那樣的奢望會變成事實。

    「出什麼事了?」

    「他們幹什麼?要幹什麼?」

    遙遠的西南就是都城所在,青龍國的核心,代表了光明,代表了安全,也代表了生命的延續。

    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大多數人都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露出的生機,直到原本像懦夫一樣縮在地面的幾個男人突然跳了起來,一邊大叫「快跑啊!」一邊沒命地往前逃。

    剛才還軟如爛泥的人,此時已是健步如飛,更讓人驚訝的是他們居然都是武士,擁有輕縱之功,幾個箭步就已經衝出十幾丈。

    「跑啊!快跑啊!」

    「孩子他爹,快跑啊!」

    人類突然充滿了動力,數千人像洪水一樣湧向坡底,年輕人跑在最前,年老的在後面連滾帶爬。

    逃!快逃!只要逃到樹林裡,只要逃到西方,只要……失去希望的人們重新獲得了希望,蒼白的面孔都有了血色,甚至漲得通紅,他們為發現生機而興奮,狂喜!

    赤熾的心卻一直往下沉。

    魔人絕非仁慈,打開缺口也並非要放生,而是另一種殺戮的開始,這是一種遊戲,一種儀式,又或是一種軍事訓練,只有勝利者才能享受的遊戲。

    活了十九年,赤熾從未像現在這麼憤怒,怒火隨著血液竄到了每一吋肌膚,胸口就像有一塊烙鐵狠狠地灼燙著心,這些魔人竟視人類為獵物!

    他們侵入了人界大地,摧毀了人類家園,殺戮了無數人類,如今還要把人類當成他們遊戲的工具!

    即便魔人的眼中並沒有紅色的身影,但赤熾卻深深感受到,數以萬對眼睛正用最無禮的方式藐視自己,藐視遠在後方的朋友,藐視整個人界大地。

    殺!殺光他們,一個不留的全部殺光他們,為了尊嚴!

    赤熾的內心在狂吼,血液在咆哮,怒火已經遮住了兩眼,殺氣也已滲入了肌肉,與魔人相比弱小的身影,散發出了天神般的戰意。

    巨豹之上,魔人的首領再次舉著巨斧,任誰都知道,斧刃落下便是殺戮的開始,所有魔人都瞪大眼睛,滿臉期待,眼前逃竄的東西不是敵人,而是一個個會跳動的美食。

    「唰!」

    巨斧狠狠狠劈下,一道寒光閃現,早已蓄勢待發的灰狼和灰豹同時躍出,邁著大步朝人類奔去。

    就在同一時刻,赤熾也從黑暗中竄起,雙足踏在正準備跳起的豹股上,全身的力氣一起灌入熾焰戰刃,焰刃劃出一道美麗的火線,帶著無比的憤怒與仇恨,狠狠劈向魔人統帥的頭頂!

    「去死吧!醜鬼!」

    魔人統帥並非沒有實力,只是太輕敵了。從踏入這片大地以來,大軍所向披靡,沒受過任何像樣的阻擋,這個世界的生物是那麼弱小無力,一個雜兵就可以幹掉一群人,因此整支軍隊都不相信,這麼弱小的動物可以給他們帶來任何傷害。

    灼熱感很快傳來,瞬間魔人統帥的腦海只浮現出兩個解釋─太興奮了,因此熱血沸騰,又或許是因為身後的部下太過瘋狂。

    直到火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到了他的頭皮上方,強烈的灼痛感才第一次引動他潛意識中不多的警覺。

    他不經意的回頭看了一眼,正想張口大罵,卻發現滿眼全是烈焰,身子隨即一顫,成了這一生最後的反應。

    「喀嚓!」戰刃帶著熾熱的火焰,破開了魔人統帥堅韌的皮膚,劈裂了堅固的頭骨,霎時綠色的血液與灰白色的腦漿一起噴出,濺了赤熾一身,濃烈的血腥氣味幾乎把他熏得失去感覺。

    鋒利的刀刃破開了腦袋後氣勢未停,下身的巨豹感受到烈焰燒灼的痛楚,突然長嘯一聲,加快速度,一口氣就竄到了大軍的最前面。

    一擊成功,赤熾本想離開,卻意外地坐在了巨豹背上,而且一眨眼的功夫就脫離魔人狂奔的陣勢,如鶴立雞群般出現在所有魔人的眼前。

    幾乎所有正在第一線的魔人都清楚地看到,偉大的統帥被一團烈火劈成兩半,一瞬間他們感覺身在夢境之中,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整支大軍放慢了腳步,每一雙眼睛都在說著「這不可能」。

    「醜鬼們,去死吧!」赤熾回頭冰冷地掃視著巨牆一樣的敵陣,眼中充滿了戲謔與嘲笑。

    坐在巨豹背上,他第一次感覺到風馳電掣的快感,轉眼就拋離了魔人大軍百丈之遙,呼呼風聲在耳邊劃過,刮得臉有些痛。

    巨豹明顯不甘心被一個弱小的身體驅策,牠不停地晃動腦袋,發出恐怖的低吼聲,甚至想回頭咬掉身後可惡的傢伙。

    赤熾知道,此刻絕對不能掉下地。他雙腿用力夾住豹身,身子盡量伏低,在顛簸起伏的豹背上保持平衡,左手死死揪住巨豹背上的皮環。

    感覺烈焰在自己頭上晃動著,兇猛的巨豹如今也只能撒腿狂奔。而原本不善騎馬的赤熾則突然發現騎豹倒是一種樂趣,速度奇快無比,而且似乎更容易控制,不像馬那麼容易受驚。

    「吼!」後方傳來一聲巨響,像九天雷動滾滾而來。

    龐大的魔人士兵終於從驚愕中清醒過來,看著被劈成兩半扔在草地上的統帥,憤怒同樣染紅了他們的眼珠子,就像一排巨潮淹向了赤熾背後。

    不用回頭赤熾也知道,敵人被自己的行動激怒了。但也只有這樣,才能引開敵軍的注意力,給逃跑的人類爭取更多的時間。

    儘管他也清楚,即便逃入了樹林,也很難逃過蛇騎兵的毒手,但這已經是他唯一能為這些可憐的人類做的事情。

    狂奔了一陣,他漸漸掌握了控制巨豹的方法,由於熾焰戰刃過大,操縱起來不太方便,於是他直接在巨豹脖子上結出一個火焰環。

    普通的火環會直接燃燒豹子的皮毛,但赤熾運用了「解」和「融」兩個境界的能力,分離火焰,再加以融合,組合成不會點燃皮毛而又能驚嚇巨豹的火焰。

    這條火環有點像是韁繩,可以讓他隨意控制彈射熾熱的火焰,以控制豹子的奔走方向。火焰出現在左方時,巨豹受驚就會折往右方,出現在右方時則會折往左方。

    在研究駕馭技術的過程中,他還發現這是一個絕佳的修煉機會─火力過大就會燃燒豹毛,火力過小則不容易連接成鏈,巨豹也會不太聽話。他必須把火焰一樣的韁繩控制在合適的狀態,才能最好的控制巨豹。

    他笑著回頭看了一眼,笑容立時僵化了,魔人的追勢實在太猛了,不但是騎兵,連雜兵步兵甚至是投石車的護衛兵也追了上來。

    數以萬計的魔人像洪水一樣湧下草坡,瘋狂地追著赤熾,赤熾原本往西面疾行,看了身後的巨潮後突然折向北方,「洪水」

    也在草坡上劃出一條完美的曲折,轉向九十度往北方狂奔。

    「美食」們原本並不知道後方的意外,只知沒命的往西方奔走。後方突然傳來的一聲咆哮讓他們跑得更快,有些人狂奔之中抽空回望,竟見無數巨大兵潮從高往低處洶湧奔來!

    由於人數太多,他們在驚慌之中並沒有發現一豹領先的赤熾,但當那九十度大轉彎出現後,他們才驚訝的發現,竟然有個人類在駕馭著巨豹飛奔!

    原本揮舞著兵器、凶狠殺來的敵人們,全被那個身影帶向了向北,死亡的壓力突然之間消退了一大半。

    就像快要淹死的人突然看到從天空飄落了一艘小船,狂喜帶來的激動,讓許多人都失聲了。他們望著赤熾奔走的方向用力揮手,嘴巴大張,儘管沒有聲音,但心靈已經呼喚了。

    也有較為冷靜的人,他們同樣的激動,聲音不斷地顫抖著,「那是什麼人?居然有本事騎豹子!」

    「一定是神,一定神派來的英雄。」

    「你們看啊!他手上的那把巨大的兵器在燃燒,一定是天神之劍!他是上天派來的戰神,是戰神啊!我們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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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58:17
第十一集 食人魔怪 第七章 黑杖

   
    存活下來的喜悅,在一瞬間吞噬了大部分的人。許多人放慢了腳步,看著恐怖的敵人朝北方狂奔越來越遠,心裡也越來越安定了。

    感覺一切就像是噩耗,很快就要散去。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如鬼魅般出現在逃亡潮的最前方,手持雙刃巨鐮,身上黑氣飛旋,傲然立於一塊巨石之上,空氣中隨即響起彷彿來自幽冥的聲音,「林中有伏兵……往北方逃……北方有大軍支援……往北方走……」

    婀娜的身影,美麗的容顏,不尋常的黑氣以及鋒銳的雙刃巨鐮,再加上迷幻般的聲音,給草坡上的數千人留下了終生難以磨滅的記憶。

    若說背後那位上天派來的戰神引走了敵人,眼前就是生命女神引領眾人前往活路。

    此刻,無論是聰明人還是傻子,無論是膽小鬼還是勇士,黑色身影都是他們的目標,只要跟著那美麗的身影,活路就在前方。

    同樣的九十度大轉彎,數千名難民懷著忐忑不安而又興奮的心情,一路向北,沿著樹林東面的邊緣往北疾走。

    夜魈對人類沒有任何感情,更不在乎這數千個生命的存亡與否,她這麼做,只是不希望赤熾的冒險行動以失敗告終。

    看著身後奔湧的人潮,冰唇邊流出一陣冷笑。她站在山崖上看得清清楚楚,這些人連自救的勇氣都沒有,雖然赤熾選擇出手,但她心裡還是不以為然,這樣脆弱的靈魂就算救了下來,對這個世界也沒有任何好處。

    另一邊,赤熾已經駕著巨豹翻山越嶺,一口氣奔出了五十里路,而身後的魔人大軍依然緊緊跟隨,距離原本拉開了一些,現在又似乎拉近了,魔人各兵種之間的差距也展現出來。

    單論速度,豹騎兵當數第一,初時也是追得最緊的一支大軍,但過了二十里之後就漸漸放慢。豹子的突擊能力很強,但持久性稍弱,赤熾所騎的巨豹是魔人統帥特別挑選過的,持久力稍好一些,因此才一直沒被追上。

    相比之下,狼的耐久性就展現出來了。過了三十里,牠們已經全面超過了豹騎兵,成為追勢最強的一股力量。

    赤熾不時回望身後,狼騎兵們的身影漸漸進入視線,跨下的巨豹雖然奔勢強勁,但速度已略有放慢。

    這些傢伙到底是聰明還是傻呢?這明明就是聲東擊西的詭計,明眼人一看就懂,但敵人無論哪個兵種都像瘋子一樣追來,難道死掉的那個統帥真有這麼高聲望?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呢?

    判斷異族的行動非常困難,他也不指望一時半刻能讀懂敵人的行動,眼下他只能往前跑,瘋狂地逃跑!

    很快,前方突然出現的龐大黑影,讓他再次陷入了危機。

    第二支魔人大軍出現了。

    密密麻麻如同蟻群,從西北方迎面湧來,單以肉眼判斷,數目絕不比身後的那支大軍少,兩支大軍加在一起算,至少也有十幾萬人。以他們的戰鬥力,只怕聚集百萬人界大軍也未必能有勝算。

    該死,那些醜鬼運了這麼多軍隊進入人界,居然沒人發現,那些前哨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沒人報信?

    不斷湧現的敵軍,讓赤熾對於這場世界大戰有了更深的認識,這或許是一場延續百年的大戰。

    「死豹子,不跑快點我燒了你,跑得好,少爺賞你肉吃。」

    巨豹倒像是聽懂了他的話,雙腿突然加速,快得連腿都看不見了,只剩下一片影子。

    赤熾看得眼都直了,這哪裡是豹子,簡直就是一股風,他不禁又想起那些會噴出冰雪的大蛇,心中一動,喃喃地道:「莫非魔人的坐騎都擁有非正常的力量?

    「那些蛇會吐冰雪,這只豹子的腿快得連影子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片旋風,速度沒有馬的四倍也有三倍。靠!人界那些騎士拍馬都追不上。」

    漸漸的,火線再也不僅只是驚擾作用,而演變成了前所未見的火焰韁繩。無論是前衝,跳躍,急奔,又或是潛伏在灌木中行走,火焰韁繩的出現,都可以直接給巨豹發號施令,可以說是騎術中一項偉大的發明─可惜只有赤熾一個人能使用。

    北方和南方都有大軍夾擊,他只能選擇往東或是往西走。一方是山,一方是幽深的密林,還有隱藏在其中的蛇騎兵,赤熾面臨兩難的選擇。

    山勢陡峭,但對於敵人而言難度較大,畢竟狹窄的山道不能容許大軍一起湧過,如此一來,追勢就會放緩。但危險在於,敵人的前部已經登山,可能在山道遇上魔人的其它部隊。

    西方唯一的障礙就是密林中的蛇騎兵,巨豹的速度無法在茂密林中發揮,難免會成為蛇騎兵的美食。雖然可以選擇步行,但這次不比以前,上次離開了森林,蛇騎兵就不再追截,這次殺了他們統帥,肯定不會善罷罷休。

    赤熾思考了片刻,突然改變方向,往東方的山區奔去。山區雖然危險,但機會更多,就算在狹窄的山道上與敵人正面交鋒,勝算也遠比森林更大。

    這邊風聲獵獵,唱奏著英雄之歌,山的另一側卻唱著歡笑之聲,數千名死裡逃生的人狂奔了兩天兩夜,沒命的狂奔讓他們看到蔚藍的天空,溫暖的冬日,還有不遠處矗立在大地上的軍寨。

    「到了,我們到了!」

    有人狂笑著,儘管鮮血不斷從嘴角流出,有的大哭,即使淚水早已經在草坡上流盡,更有人瘋狂地擁抱,瘋狂地跳躍,為的只是一個字──生。

    夜魈站在陰影中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眼前的狂喜並沒有沾染到她的身上,甚至連眼中的鄙視和冷漠也絲毫未減,倒是望向另一群人時,眼神才變得更加溫柔。

    同樣是狂喜,那些滿是皺紋的面孔更加動人,一雙雙溫暖的手攙扶在他人的手臂上,那些手也許已經滿是皺紋,也許短小稚嫩,也許軟弱無力,卻都散發著聖潔的光輝,他們的腳步使得冬日大地有了一絲溫暖,在他們的身上才能看得到希望。

    在人界待久了,夜魈更加瞭解這個性格多變的種族,使他們強大的因素只有一個:合作。人類只有在團結一致合作下,才能展現出強大的一面。

    可惜在這群人之中,扶老攜幼的人並不多,許多老人女人和孩子被年輕一代拋在了身後,那些跑在最前方的人,無一不是年輕力壯。

    雖然他們得到了生存的機會,卻也展示出自私與無情,慶祝成功的歡笑,背後隱藏著的卻是冰冷的心,生死永遠是考驗人性的最佳工具。

    軍寨坐落在一片亂石崗上,天然的石崗成為建立城池的良好基礎,周圍的草地也能讓軍馬得到草料。駐守在此的軍隊原本並不多,只不過是東方戰線中,一個負責南北方向消息傳遞,以及給信使提供優良坐騎的小小崗哨,狹小的軍寨也只能容納五百人左右。

    此時,這座不起眼的軍寨周邊卻駐紮了足足十萬大軍,都是北方各處軍營軍寨南撤的軍隊。天上的濃雲就是進退的標誌,隨著濃雲往南移動,他們也一再南撤,最後才撤到了這座連名字都沒有的軍寨,如今,眾人都稱它為「無名要塞」。

    已經幾天沒有難民逃來,因此這數千人的到來使得十萬大軍都沸騰了。這是最後一批撤出來的生還者,臉上依然殘留著恐懼,可以說是最好的消息來源。

    「紅色戰神?神劍?黑衣女神?」

    反覆聽到這樣的字眼,負責盤問的士兵幾乎以為自己進了瘋人院,聽到的消息就這麼幾個,全都一樣令人費解。

    且不說以一人之力引開敵軍,單是獨自面對一群騎著狼和豹子的敵人,就很難讓人相信。事實上,這十萬大軍連敵人的影子都沒看到,從黑暗雲海飄出的那天起就不斷往南逃。

    十萬大軍分成幾支部隊,各有統屬,最高的軍階都是些鎮守使、副帥之類的,唯一的元帥僅扔下一句「堅守」,就帶著親兵往樂華城奔去,從此再無音訊,沒人知道是逃了還是真的去報信。

    缺了主帥,各部軍隊的領袖無法統一意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於是就在此滯留。好在黑暗雲海不再往南方移動,心中的不安才稍稍平靜下來。

    雖然紅色戰神的故事難以置信,但難民的描述卻是寶貴的數據,狼、豹騎兵等情報很快傳到各路軍中,引發的震撼並不亞於空中的濃雲。

    夜魈在要塞內外和軍營中轉了很久,對於這十萬大軍沒有任何寄望。指揮不統一,士兵早就沒有了鬥志,將領中倒還有些血性男兒,可是礙於軍令無法做些實事,如今除非有一個強大的指揮系統,否則很難發揮什麼作用,只怕守都未必能守得住。

    逗留了一日,又見赤熾遲遲不來,夜魈思索後選擇了離開。

    與其在此浪費時間,不如回樂華城報告消息。當然,這樣的選擇也是基於對赤熾的信任。

    六華山脈北段近海的部分,由於長期受到海風吹襲,石頭受到的侵蝕更重,進入山區隨處可以看到崢嶸的怪石堆,其中夾雜著黃色的枯草,又由於初冬時節的山區已經下過初雪,石間有些殘留的白色。

    天空被濃雲所遮,陽光無法透入,山上的寒意更濃,每一股山風都像刀子一樣吹在臉上,又疼又冷。幸好赤熾有火可以取暖,就連跨下的豹子也沾了光,跑在狂風之中仍是精神抖擻。

    山路上的追兵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們沒有想到赤熾會往山上跑,結果什麼都沒有準備,冷得一個個直打哆嗦,就連跨下的坐騎也放慢了速度。

    開始時,追兵還可以利用緩坡,從不同的方向追截。但隨著高度爬升,山道越來越狹窄,山壁也越來越陡峭,無論選擇哪一條路線,最後都必須彙集到一線天的峽谷,十數萬大軍必須通過這條只能容許兩人通過的小道,情況相當窘迫狼狽,爭先恐後的隊伍也使得行軍速度大幅下降。

    赤熾一直沿著可辨認的山道衝在最前,綿綿山路起伏不定,但可以確認的是,只要走下去,就必然與不遠處一座山鋒頂部的黑暗漩渦之柱相通。一直對那道奇觀充滿好奇的赤熾,心裡也禁不住湧起一探究竟的慾望。

    潛意識告訴他,那裡必定已有魔人抵達,再往上就是自投羅網,然而漩渦之柱的特殊氣息,讓他很難壓抑住一睹為快的慾望。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悄悄出現在前方,他的出現也意味著前路已經被封堵。

    第一次看到魔人穿著整齊的裝束,赤熾不禁對眼前的高大身影另眼相待。

    眼前的魔人一身全黑,頭上用黑布包著,只能看到雙眼。身軀外鼓,明顯是重鎧罩身,身上還繫著一件可以擋風的黑色長披風,即便相隔二十丈,也能感覺到莫名的壓力撲面而來。

    魔人站在高石上,傲然俯視騎在豹背上的弱小身影,眼神中有些訝異,卻沒有半點懼色。他手中拿著的一根黑色的枴杖,讓赤熾立即想起了金角獸羊人手中的晶杖,兩者形象雖然相差很遠,但感覺卻極為相似,似乎強蠻有力的魔人除了體力還有異能。

    後方已經沒有退路,側面傾斜的石坡雖然可以跳落,但風險極大,而正前方的敵人也似乎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戰勝的,赤熾的思緒轉得飛快,眼光不經意地望向黑暗漩渦之柱。

    他左手按著豹背,右手擎著冷巨指向對手,雖然沉默,氣勢卻如萬箭齊發,呼嘯著射向石上。

    長杖突然一橫,魔人的身前也展現出無比堅固的氣勢之牆。

    如果換一個對手,赤熾一定會投以敬意,但魔人欺人太甚,視人類如雞犬牛羊,令他毫無對對手的尊敬。即便對手再強大,也只會讓他產生更大的鬥志與殺意,因為他心裡明白,只要這些人留在人界一天,草坡上那樣的場面就一定會還會發生。

    魔人右手拿住黑色長杖朝前一指,一道無形的空氣突然受到擠壓,僅僅是拇指大小的空氣波化成無形之箭破空而來,神不知鬼不覺地便擊中了赤熾的胸口。

    「轟!」

    赤熾被那無形的力量狠狠撞了一下,身子受不住力,被拋下巨豹,重重地撞在一塊山石上,一陣劇痛襲上整個背部。

    失去控制的巨豹突然轉身,狠狠地撲向赤熾,似乎要報剛才的仇,身子剛剛撲上,那道火焰韁繩便再次浮現。由於受了點傷,火焰熱度不穩,頓時在豹頸燒出一片焦痕,張牙舞爪的巨豹哀嚎一聲,變成了一隻聽話小貓。

    赤熾抹了抹嘴角的血絲,鋼鐵般堅韌的目光再次迎向敵人,黑杖果然有非同尋常的力量,而且攻人於無形,不像獸羊人的晶杖還能看到白色光輝。

    他沒有立即踏上豹身,而是像個決鬥士般矗立在豹側,冷巨扛在肩頭,一言不發,直到對手的手腕突然轉變,他也像幽靈一樣消失在空氣中,地面只留下一道長長的火線。

    黑袍魔人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料到這樣的場面,目光左右掃視,又猛然抬眼向天。

    就在此時,他腳下的地面突然浮起一個身影,上竄的速度極快,被火焰包裹的手掌狠狠擊上黑袍魔人的腹部,一掌就把他擊飛了。

    黑袍魔人面露驚色,嘴裡也溢出鮮血,與普通魔人士兵不同,他的血是紅的,猩紅的色彩讓赤熾頗為驚訝。

    黑袍魔人用力緊握黑杖,身子彷彿受到一種拉力,飛勢漸緩,最後輕輕地落在地面。

    腳還沒有落地,一隻火紅色的飛鳥張開雙翼撲來,熊熊烈焰透著無比的熾熱,把他整個眼睛都染紅了。

    「吼!」黑袍魔人雙手灌力抓著黑杖往地上一杵,無形的力量之翼突然張開,像一道氣牆擋在面前,承受著火焰鳳凰的攻擊。強大的鳳凰神箭如此輕易地被化解,赤熾又是一驚。

    隨著火光散盡,黑袍魔人掀起黑杖用力一推,無形的力量分成數道衝擊波滑向赤熾。

    然而當他含笑望向對方的時候不禁一呆,回到豹身的對手雙手擎劍擋在面前,一團細碎的光點浮在豹頭前方一丈的空間,有點像火焰,有點像星光,也有點像反射光輝的點點水晶。

    「開!」

    赤熾一聲低吟,劍身舞動,帶著細碎光晶彈射而出,無形的衝擊波此時也衝到赤熾的面前,與光點相觸後突然散發出閃電般的光芒,一道道迸散,就像煙火一樣美麗,最後湮沒於山風之中。

    黑袍魔人的胸口一陣起伏,似乎被這一招驚住了。

    赤熾也深深地吸了口氣,紫電焰的特殊力量用在防禦上果然有奇效,如此即便看不到對手的攻擊,也不必太擔心受到無形的傷害,只是製造的過程有些麻煩,需要一定的施法時間,暫時還不能做到隨心所欲。

    山頭意外的平靜,冷冽的山風像是戰鼓般不斷呼嘯著,吹得二人的衣服啪啪作響。

    兩人都被對手的實力震撼了,誰也沒有再出手,只是用敵視的目光對望著,直到身後道上傳來清晰可辨的叫喊聲。

    赤熾回頭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前方的對手,再看了看矗立於山頭的黑暗漩渦之柱,突然跳上豹背用力一拍,巨豹似乎不甘,但火焰韁繩不只束縳了身軀,也束縳了心靈,強力的豹腿一蹬,便落向山道左側傾斜的山壁。

    巨豹在幾乎沒有立足之地的石林間跳來蹦去,幾個蹤身已經落下了十餘丈,還是赤熾擔心降速太快,有意限制了巨豹的速度。

    黑袍魔人並沒有追擊,只是轉身面向斜坡,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輝。

    下降了二十餘丈,確認暫時安全後,赤熾在一片突石上稍作停頓,並回頭仰望山道。魔人大軍已經殺到剛才的位置,黑壓壓的一排把山道染成了黃色,狼嚎豹嘯,與山風混雜在一起,充滿憤怒和不甘。

    赤熾嘿嘿一笑,冷巨平放腿上,拉開強弓用力朝上射出一支鳳凰神箭,從拔弓抽箭到射出一道火焰鳳凰,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隨後他又扛起冷巨,繼續往東面的低地奔去,遠方已經出了冰原的身影,天空的黑暗濃雲與地面白色的冰原形成鮮明對比,景象相當壯觀。

    身後忽然響起了狼嚎,回頭望去,數十騎狼豹騎兵也沿著傾斜的山壁下躍,手中揮舞著大刀大斧,凶神惡煞地往下撲。

    「喂!小心地滑!」赤熾突然喚停巨豹,在山壁上幾塊突石間的狹小平台停了下來。

    狼豹騎兵似乎被嚴令要追擊,因此下降的速度比赤熾更快,飛一般地往下撲,眼中只有一個目標。他們突然發現對方停在山壁上,不禁都是一愣,隨即露出狂喜之色。

    「砰!」

    兩名騎兵突然發現自己遠離山壁,飛到了空中,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轉頭一看才驚愕地發現,自己與同伴在狹窄的山石間相撞,彈離了山壁。

    空氣中突然響起兩聲撕心裂肺的吼叫,兩道身影如殞石般墜向一片尖石壁,只留下一片狼籍。

    「早就告訴你,小心地滑,可憐……哈哈!」

    赤熾放聲大笑,巨豹又往側下方斜跳了一格,就在此時,一個身影呼嘯而至,狠狠地衝到剛才巨豹站著的地方,手中的巨斧也同時揮出去,然而那個身影很快就發現他劈空了,原本可以站穩的坐騎因為這一擊用力過猛,被一起扯向了崖壁,連人帶狼摔了下去。

    一聲「笨蛋」伴隨慘叫聲響起,如此不費吹灰之力解決了三個敵人,赤熾覺得這實在是一種賞心悅目的事情。

    後方的追兵看到同伴之死都嚇了一跳,擔心自己也會因為衝勢太猛而失足摔死,許多人用力勒住了坐騎。

    坐騎是停住了,可向前的衝勢未消,全神貫注用力勒住韁繩的士兵突然發現,有一股掀力把他們的屁股掀上了半空,慣性作用之下,身子在空中翻了一圈,狠狠地摔向下方。

    他們這時才明白對手為什麼逃得這麼慢,這樣的地形只能慢降,速降是自己找死。

    犧牲數條人命才換得智慧,卻給了赤熾足夠的逃脫時間。

    看著上方的追兵放慢速度,他卻加快了速度,巨豹在山間橫向跳躍,就像下樓梯一樣,一節跟著一節,很有節奏,而且每次落腳的地方都有足夠的空間沖緩下降的衝勢,此時倒是人豹合一,儘管兩個生命不過是想活下去而已。

    距離很快拉開了,斜壁上的騎兵眼睜睜看著敵人消失在斜壁上。

    遙遠的都城裡,突然醒覺的少君終於展現出百年來皇室第一才子的潛質。

    他連續頒下數道聖旨,將中部和西部的軍隊大批調往東方,又把靠近沼港的地域劃為戰爭地帶,率先遷徙各處的居民,留下一片空地做為沖緩地帶。

    民心立即安定多了,一些年輕有為的人才填補了逃亡官員的空缺,其中有軍人,有武士,有書生,也有市井小民,只要是人才都不拘一格全部錄用,打破了數百年來的傳統。

    幾道命令傳下後,就像一道陽光穿透了濃雲,整座城市都亮了,炫麗的光華就像指引前路的明燈,聚集無數人的視線。

    像兵無華這樣的青年官吏掌握了更多實權,朝堂上的風氣為之一變,充滿了朝氣與希望,也讓憂心忡忡的少君展開了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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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58:44
第十一集 食人魔怪 第八章 軍議

   
    朝廷的新氣象還沒有傳到雲河盆地,但氣氛已經為之一變,北面寬廣起伏的丘陵地帶阻擋了視線,看不到黑暗雲海。雖然空氣中也透著緊張,但明顯輕鬆多了。

    通往丘陵中各處峽口關隘的道路都可以看到正在調集的兵馬,以及大批送往丘陵地帶的糧草,準備利用山勢,建立北面的新防線。

    不管哪條道路都是人潮洶湧,軍隊、糧草車隊都在活動,甚至還能看到大大小小的野武士集團。雖然目的地各有不同,但眾人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擊潰入侵的敵人。

    連續奔走了兩天,入夜時分,夜魈終於到達了雲河盆地東北方的瀧城,不想卻在此意外遇上了籐忍率領的五千精銳武士軍團。他們也是入夜時分才進入城中,一南一北,便在城中大道上踫見。

    由於北方的風聲越來越緊,東面則太平無事,經過幾番商議後,殺紫的決策層一致決定,將二萬精英武士分成四路,每路五千人,其中三路分別向雲河盆地的東北、北、西北三方進軍,第一目標是丘陵地帶的三座小城,然後再圖北上。剩下的五千人則留守樂華城做後援,同時監視東方的變化。

    三路中,書清言和殤寒去了西北,中路由伐越、盛宣誠加上兩個冥人率領,東北方有大量駐軍以及為數眾多的各類武士集團,實力最為雄厚。

    籐忍帶著邢烙等十幾名參議加入了東路,從樂華城啟程直到瀧城,麾下的武士也從五千人變成了兩萬餘人。當然,外圍的野武士集團名義還是獨立的,為的就是避免給人擁兵自重的嫌疑。

    見到夜魈獨自一人回歸,籐忍、邢烙等人都極為驚訝,這位世間罕見的冷艷美人就像是赤熾的影子,平時除了魅幽羽和赤熾,幾乎不與其它人說話,素來是神秘莫測。

    「夜……姑娘,赤熾他們呢?」

    夜魈冷淡地應道:「遙獵、銘博拳去了雲浪長堤報信,熾為了救人,誘開敵軍往北走了。」

    「敵軍!」籐忍臉色大變。

    整個青龍國都謠言滿天飛,上上下下都在等待有關敵軍的真實情報,可前方一直沒有消息傳來,沒想到,倒是自己的幾個兄弟找到了敵軍。

    邢烙等參議都顯得相當緊張,眼都不眨地看著夜魈,耳朵高高豎起,生怕少聽了一個字。只是誰也沒有說話,這種場面只有籐忍才有資格發問。

    「敵人到底是什麼人?有什麼能力?特性如何?數目,作戰方式,這些我都需要數據。」

    夜魈根本不給他面子,看了看四周,邢烙算是唯一與赤熾親近的人,便指著他用命令般的口吻道:「找個人告訴軍隊的那些廢物,從現在開始,立即調集五十萬人堵住盆地北面的丘陵,否則這裡的人都得完蛋。」

    「五……十萬?」

    邢烙聽得懵了,雖然眾說紛紜,但大家商議之下都覺得,敵軍充其量不過是先遣軍,人數不會太多,可夜魈一開口就幾乎要了半條東方戰線的守軍,前方戰局之危似乎出乎意料的艱難。

    籐忍雖然心中不爽,卻也沒有露在臉上,沉聲喝問道:「敵軍有多少?為什麼需要五十萬?」

    「為什麼?」夜魈撇著嘴角冷笑道:「如果你覺得自己可以在天空製造出覆蓋方圓數百里的巨大雲海,你一個人也可以去。」

    黑暗雲海倒是許多人都見過,只是沒有證據證明它是人為,夜魈此言無疑是最好的證明。眾人臉色大變,空氣驟然緊繃,飄散著讓人窒息的壓抑感。

    「還有,華陽坡上,三千人類士兵一個不留全死光了,而敵人只留一條手臂,實力的差距你們自己估算。」

    就算一百顆驚雷同時炸響,也比不上此刻眾人臉上的驚駭。

    三千士兵一個不剩,而敵人幾乎毫髮無傷,這根本就是一場屠殺!足以說明未知的異族與人類不是同一層次的對手,如此看來,縱使五十萬人也未必有什麼殺傷力。

    「拿去!我累了。」夜魈懶得多說,隨手把在崖上和赤熾一起記錄的敵軍情報小冊子扔到了籐忍懷裡。

    籐忍縱使再沉穩此刻也坐立不安起來。敵人的力量完全超越想像,恐怕單憑青龍一國的力量也未必能取得任何成績。看著手中的小冊子,他心潮更是翻湧。

    「狼騎兵、蛇騎兵、豹騎兵、雜兵、步兵,還有投石車……」

    籐忍每讀一句,在場的參議就忍不住顫抖一次。敵軍的配備絕不是一支先遣軍,而是實實在在的主力正規軍。

    按照赤熾和夜魈的判斷,敵人擁有高等智慧,完整的軍隊制度,豐富的作戰經驗,以及先進的戰術,可以說是一支專業殺人隊伍。

    「……他們還吃人?夜姑娘,這是真的嗎?」

    「不信你們去北面問問,我和赤熾救下了幾千個差點成為大餐的人類,他們會告訴你真實的感受。」

    籐忍看了看左右,目光落在邢烙身上,臉色陰沉地問道:「老弟,這樣的情況你覺得應該如何應付?」

    「館主大人,我相信夜姑娘所說的,敵人是一支前所未見的強大種族,這是人界的浩劫,絕不能等閒視之。我們這幾千人的行動暫時對於大局的發展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因此我建議再次集結我們所有的力量,或許才能形成一定的殺傷力。」

    「沒錯,二萬精英武士不能分散,籐騎,你親自跑一趟,讓其它兩路改方向,到這裡來會合。」

    「是!」

    目送籐騎離開,邢烙沉聲又道:「雖然熾老弟和夜姑娘取得了不少資料,不過沒有實戰,暫時無法判斷對敵的作戰方式,這方面需要夜姑娘多多指點。」

    夜魈插口道:「等熾回來就知道了,他幹掉了敵軍的統帥。」

    這句話就像濃密的烏雲中突然射入一道陽光,一瞬間四周彷彿都亮了。

    邢烙驚喜地問道:「他幹掉了敵軍的統帥?」

    「沒錯,不過那些傢伙明顯有些輕敵,而熾選擇了縮在黑暗中伏擊,如果正面交鋒,恐怕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他人呢?」

    「被幾萬敵人追殺,不知道跑哪去了。」

    「幾萬!」眾人終於明白為何她一開口就要五十萬大軍。

    夜魈忽然想起一事,臉色一沉,鄭重地道:「對了,有一件事你們必須小心。那片巨大的濃雲一直在下雨,肉眼看不到的灰雨,我們現在都不知道灰雨的殺傷力,不過最好小心點,沒有必要就不要進入雲下的區域。」

    「知道了,多謝。」

    太多驚人的數據傳來,就算是籐忍也無法立即消化。不安的氣氛籠罩了整支武士軍團,幸好還有赤熾斬殺敵軍統帥的消息提振一下士氣,否則大軍極有可能潰散。

    拿著夜魈提供的寶貴數據,籐忍意識到這不再是一個軍團,或是一個局部的戰爭,而是兩個種族真刀實劍的硬碰,眼界必然要擴大,不但要考慮雲河盆地或是六華山脈,甚至要把整個人界都納入思考的範圍。

    這樣一來,新的佈局會極為宏大,運作週期也會更長,甚至長達數十年。

    考慮眼前的危局已經是件令人頭疼的事情,如今更要考慮遠景,涉及到的人和事就更多了。即便自負如籐忍也意識到,單憑自己絕對不可能做出最好的決策,這需要更多的人參與討論和決策。

    他自知不是軍事家,政略和武略方面較強,軍略方面則比不上熟讀兵書的書清言,甚至是邢烙,不過這方面他倒也顯得胸襟廣闊,並沒有因此嫉妒,只要是行軍的事情必然詢問二人,此次也不例外。

    他一方面讓邢烙領著參議研究軍略,另一方面把數據和消息送往東北一路的書清言手中,讓他及早有所準備。

    同時,他也向鎮東督帥提供了數據,可惜軍方還存留在舊有的意識之中,眼界過於狹窄。至今他們依然把戰爭當成是軍隊的事情,戰況也依然在軍方的控制範圍之內,大軍一直調往北方戰線,不願意讓武士集團過多參與其中,因此反應相當冷淡。

    籐忍雖然氣憤難平,也知道軍隊這樣的態度必然會吃大虧,但他卻也無能為力,現下拿不出任何證據說明前方事態已迫在眉睫,而夜魈又不願意出面作證。

    更何況,就算證明了前方情況危急,軍方也不容許武士插手,在他們狹隘的眼睛裡,異族和武士都是敵人。

    所有人聽到這樣的事情都氣憤難平,卻也因此更加團結,因為大家都知道不能再依靠別人的力量,命運或許就掌握在他們的雙手上。

    籐忍忍了下來,眼下只能倚仗手中的精銳武士軍團,同時必須收編更多武士,青龍國國內的武士不少,只是過於分散,而且沒有接受軍事化的訓練。

    然而異族的團體戰實力強大,又擁有強大的特種騎兵,要想抵抗這樣的敵人就必須先擁有強大的個人戰鬥實力。既然人類各兵種都不容易取得上風,像赤熾那樣伏擊或許能起到一定效果,那也只有武士才能做到。

    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去哪裡?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卻藏著無窮的學問。天下雖大,但敵勢浩大,隨時可以殺到眼前,做為幾萬武士的領袖,必須為將來的持久戰制定好計劃,這一步是整個計劃的關鍵。

    退守樂華?進兵北部丘陵?拱衛雲北草原?還是撤向西南保存實力?

    魅幽羽和書清言沒到之前,籐忍不敢擅自下決定。這個決定涉及到政略軍略,影響到組織和個人的聲望,甚至關係到國家的命運,他就算再狂妄自傲,也不能輕易作主。

    等待並不漫長,籐騎帶人連夜奔走,一天之內狂奔四百里,通知了兩路大軍。書清言、殤寒、伐越等人立即把人交給下層指揮官帶往東面,自己輕騎連夜出奔。

    籐騎出發後的第三天,殺紫的決策人物都出現在瀧城。

    一路上他們已經大致瞭解了北方的局勢,又聽了有關異族的資料,彼此都為敵人強大的實力而憂心忡忡。雖經兩日急行,誰也沒有心思來休息,進入瀧城之後,立即展開了決定命運的會議。

    「……情況出乎意料地麻煩,下一步的行動關係到我們的生死存亡,各位都是殺紫的核心,希望大家說一說想法。」

    書清言揉了揉腦袋,急行數百里實在很累,但緊張的氣氛又讓人無法放鬆入眠。閉上眼睛稍微養神,他沉吟道:「其實敵人不好應付是在預料中,但敵人不是獸羊人,也不是三眼巨人,而是新的種族,這一點比較意外。

    「按照調查的資料,他們擁有高等智慧,因此突襲沼港應該是策畫已久的行動,現在他們氣勢正盛,我軍一時的劣勢倒也不值得太驚訝。」

    伐越點頭附和道:「是啊!敵人不會沒有弱點,否則他們大可從東方正面殺來,不必繞個大圈。」

    魅幽羽沒有同伴那麼輕鬆,臉色黑得像掛滿烏雲,他深沉地道:「這不是一時劣勢的問題,一個應付不好,人界就會有毀滅的危險,就算是鬼界、仙界、冥界也會受到波及,不能掉以輕心。」

    「羽殿主的意思是?」

    「籐忍說的對,必須從整個人界的角度思考,而不僅僅為了青龍國的幾個省。」

    「可惜拳兄弟、遙獵和赤熾都沒回來,否則會有更多的資料。」

    魅幽羽輕輕翻動小冊子,目光瞟向夜魈,問道:「敵人的皮膚像皮鎧一樣厚?」

    「嗯。華陽坡上,我們用斷臂試驗,必須用力才能切入,還要是利刃。」

    「也就是說,普通士兵根本傷不了敵人。」

    「應該是,除非他們有我們不知道的弱點。」

    魅幽羽皺了皺眉頭,沉吟道:「也就是說,這場戰鬥將會以武士軍團做為主導,軍隊只能承擔輔助性的工作。」

    「普通士兵必須接受武士訓練,提升個人戰鬥力才能發揮作用。」

    夜魈堅定的神色讓在場的武士都露出興奮之色,這個世界將會進入武士時代。

    「各位──」魅幽羽突然提高聲量,一臉肅容,「我們手上的精英軍團,或許會成為這場大戰中的決定性力量,但數目太少了,二萬人就算能一對一與敵人交鋒,我們也處於極度劣勢。

    「現在我們必須做的就是培養更多精英軍團,至少增加十倍,二十萬精英武士或許才有與敵人奮力一搏的實力。」

    籐忍和書清言立即明白他的用意,從現在開始必須全面訓練武士軍團,將武士組織化,強化各武士集團間的配合戰法,這樣才能應付皮糙肉厚的敵人。

    盛宣誠好奇地問道:「要訓練二十萬,從招募到訓練,怎麼也要兩年吧?我們有那麼多時間嗎?何況眼前又是這樣的局面,也沒那麼多精力去做吧?」

    「這話說到了重點。」魅幽羽站了起來,鏗鏘有力地揮了揮拳頭,「利用空間換取時間,爭取兩年之內完成這個計劃。」

    「空間換時間?」盛宣誠聽得茫然,轉眼看了看同伴,卻見許多人臉色大變,眼神也在戰慄,不禁一呆。

    魅幽羽坦率地道:「這是一個大家都不喜歡的名詞,不過我還是要說……我們撤吧!把所有的力量撤往西南,甚至撤離青龍國。對了,可以去玄武國,那裡武士更多,不乏高明之士,可以大大增強實力。」

    武士有武士的尊嚴,一戰未打就先言撤兵,許多人都無法接受,即便明知這樣的選擇也許是最好的。

    「羽殿主,這個建議是不是太消極了點?」殤寒以青龍國忠臣自居,要他放棄守護國土,撤到後方,甚至撤到他國,他根本無法接受。

    魅幽羽早已料到眾人的反應,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不可能被接受,但這是保存實力的最好方式,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

    「夜魈和赤熾都認為,這是不可能在一兩年內就結束的戰爭,因此我們必須有持久戰的打算,還要結合四國的力量,道術可以增強我們的防禦力和生存率,幻術可以迷惑敵人,也有助於防禦。

    「總之,開始的幾年都必須做好防禦的準備,如果可以,我甚至想建議把六華山脈以東千里土地全部遺棄,所有軍民退到後方,在南北之間興建一座巨牆擋住敵軍的騎兵。」

    空氣突然一窒,這個想法只能用瘋狂二字來形容,心臟不好的,甚至會被嚇出腦溢血。

    「這……這是不是太……消極了?」殤寒原想用「懦弱」二字,礙於面子臨時改了,但眾人都聽得出話中的含意。

    魅幽羽冷笑道:「這是戰爭,是世界之間的戰爭,夜魈帶來的消息你們都聽到了,他們是如何對付人類的?吃了。

    「這樣的敵人你能指望他們守任何道義嗎?你能指望他們停止捕食人類嗎?不,絕不可能。他們會發現這個世界有太多食物,為了我們這些食物,他們不會停下進攻的腳步,就像獵狗找到了獵物那般拚命地衝過去。」

    這比喻很刺耳,但人們不得不承認它十分恰當地說清了眼下的局勢。

    人類就是獵物,獵人是不會在意獵物的痛苦與否,他要的只是肉而已。

    「失去千里土地固然沒什麼面子,但卻比沒有命要好。敵人的數目我們還不清楚,但千里空蕩的土地將會分散他們,讓我們更容易逐個擊破。」

    書清言苦笑道:「皇上是不會同意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指望青龍朝廷,也許他們正傻到調集大軍,準備一口氣蕩平異族,收復失地。」

    書清言臉上的血突然被抽乾了,煞白煞白的。

    「軍隊已經開始集結,人倒是不少,如果以丘陵為線,死守峽古關隘,也許會有不錯的戰績。但如果他們傻到以為自己兵多,然後主動出擊,那就是獵物自己送上門給敵人提供晚餐。」

    籐忍歎了口氣,苦笑道:「羽殿主,還是說些可行的事情吧!單純的防禦,只怕軍方和朝廷都不會接納的。」

    魅幽羽聳聳肩,輕笑道:「其實弄幾十萬大軍去送死也好,讓其它人知道這不是戰爭遊戲,輸了會死人,而且是死很多。

    到時,青龍朝廷大概就會怕了。」

    「我們能做什麼?」

    「朝廷和軍隊我們都不能控制的,所以我們需要自主行動,憑著自己的理念去拯救這個世界。這不是為了逞英雄,而是要給這個世界留下希望之火,否則當所有的力量拼光了,世界就不會再有將來,聽我一句,撤!」

    雖然有些自私,但沒有人反駁魅幽羽的意見。

    從二次定陽之戰開始,他們都意識到,固有的思維方式已經無法應對時局變遷,變通才是生存之理。

    「如果撤,我們撤到何處?真的要去玄武國?」

    殤寒騰地跳了起來,擲地有聲地道:「我死也不會離開青龍國!」

    書清言投以讚許的目光,並點了點頭。

    魅幽羽突然打開了一張龐大的青龍國地圖貼在牆上,指著北方丘陵一線道:「這裡一片都是山,山區道路崎嶇,岔路也多,很容易迷路,對騎兵是個限制。

    「如果你們真想打,這裡將是伏擊的好地方。現在雖然有不少軍隊進駐山間的關隘,但他們的意識還不夠,實力也不足,擋不住多久。我們可以在這一線先試試敵軍的實力,然後再判斷如何應戰。」

    話題轉向戰鬥,許多人臉上都泛出紅光,無可救藥的武士精神讓魅幽羽頗為無奈,卻也只能接受。

    「好啊!打他們一個伏擊吧!山區也是我們武士發揮的好地方。」

    「我同意,就去丘陵打伏擊。地形可以彌補人數上的不足,還能借助地形製造陷阱,那應該可以大幅殺傷敵軍。」

    空氣被激情和戰意點燃,漸漸熾熱起來,在座的人爭相發言,一個個恨不得立即撲到丘陵山區,對敵人發動猛烈的攻擊。

    就在此時,一盆涼水當頭淋下,只見夜魈冷冷地道:「你們到底知道不知道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對手?」

    「有什麼問題嗎?」

    「蛇騎兵能噴出冰雪,彈力強大,你們的陷阱能有用?還有山道,以為在山道我們就佔優勢?

    「不要忘了,我們面前是狼騎兵和豹騎兵,他們行動敏捷快速,翻騰跳躍如履平地,比你們這些武士更加靈活。不能用人類的騎兵做為判斷標準,這一帶未必對我們有利,到時或許是他們借用山道地形強攻我們。」

    魅幽羽點點頭,讚許道:「這番話有理。辛苦獲得的情報就是要用,而不是紙上談兵。」

    目光掃過處,眾人臉上都紅了一下,倍感尷尬。

    籐忍和書清言都點頭附和。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夜魈是在場中唯一見過敵軍的人,也只有她最有發言權。

    「夜姑娘,妳的意思是?」

    夜魈朝上努努嘴。

    眾人目光從丘陵往上移,雲北草原,雲浪長堤,再往北就是平原地帶,以及最北方的大海。

    「海邊?」

    「不是,是平原。」

    「平原?」

    剛才還在說敵人的騎兵優勢太大,不宜伏擊,如今卻又說平原是個攻擊的好地方,眾人都懵了,只有書清言和邢烙略微明白了一些。

    「平原雖然對騎兵有利,但那一帶河道縱橫,若無渡船,騎兵群就會被河流分割開來,彼此不能支持,也無法發揮速度,因此水鄉地帶發動攻擊更加有利。就算狼和豹子能泅水,速度總比跑山道慢多了。」

    眾人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可這一片已經成為敵占區了,恐怕過不去吧?」

    「敵人重心已經移向六華山脈,似乎要以山脈為中心建立基地,因此沼港一帶不會留下大批主力。」

    「妳怎麼知道他們的重心移向六華山脈?」魅幽羽深深地看了夜魈一眼。

    「因為支撐黑暗雲海的漩渦之柱一直往六華山脈移動,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力量,但一定是敵人的重心。山下聚集了幾萬大軍,還在林帶中布下了蛇騎兵防禦,可見他們不想讓人接近那座漩渦之柱。」

    「夜姑娘說得很道理。可惜赤熾不在,他是唯一與敵人交手過的傢伙,其實只要他說一句,就清楚多了。」

    籐忍微微一哂,淡笑道:「我們這位熾老弟現在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無名要塞的消息已經傳來了,紅衣戰神之名傳邊整座軍營,剛才我到軍部去,還聽到那些元帥將軍們在談這事呢!嘿嘿,戰神,名頭好大啊!那小子聽了只怕尾巴都翹上天了。」

    眾人不禁莞爾,腦海中都浮現赤熾大笑的神情。

    砰的一聲,大門被人狠狠地撞開,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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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59:17
第十一集 食人魔怪 第九章 丘陵

   
    「混帳!」眾人一片驚愕的目光中,籐忍憤怒地拍案而起,正想大聲怒斥,卻被眼前熟悉的面孔驚呆了。

    「遙獵!」

    披頭散髮,雙眼無神,身上衣服撕開了幾道大口子,肩頭腰間還沾著血漬,背上一對槍更是血漬斑斑,若不是那慣有的笑容,幾乎沒有人能認出,眼前的人是那個神采飛揚的幽皇莊大少爺。

    伐越和殤寒一左一右跨步衝到遙獵身邊,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軀。

    「大敗!雲浪長堤大敗,敵軍已經殺入雲北草原,死了好多人,太慘了……」

    遙獵的聲音不斷提高,神色極為激動,滿是污漬的臉孔泛紅,聲音卻在到達最高點時戛然而止,腦袋耷拉下來,身軀軟泥般倒在伐越的懷裡,脫力的跡象十分明顯。

    堂堂的大少爺變成這樣,足以說明雲浪長堤和雲北草原的現況之慘烈,所有人見狀,全都說不出話來。

    籐忍掃視全場一圈,所有面孔都透著驚色,越看越是心涼。

    根據夜魈所說,雲浪長堤千里高地聚集了北方撤下來的十數萬大軍,其中不乏精英部隊,像是鹿躍的槍騎兵、晏無極的重鎧步兵,無論裝備訓練還是作戰意識,都可以列入青龍國的王牌部隊,沒想到還是支撐不住。

    目光忽然掃到一張冷笑的臉,卻是冷美人夜魈,她是屋內最平靜一個,彷彿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夜姑娘,妳有什麼話要說嗎?」

    「活該。」

    所有目光如劍般掃向夜魈。

    「我們不是沒有提醒過他們,攻又不攻,守又不守,十幾萬大軍和幾十萬難民就站在長堤上發呆,浪費時間,怠誤戰機。

    各部隊之間也缺乏聯繫,沒有統一的指揮,而逃難人民沒人安排退路,混雜在軍隊之中,一旦遇上衝鋒便立即潰散,軍隊的陣形和士氣必然受到影響,還有……」

    夜魈冷冰冰的聲音迴盪在狹小的空間裡,卻也沒有人反駁,因為除了昏厥的遙獵,沒人見過雲浪長堤的情況,許多消息軍方也不肯透露。

    籐忍乾笑了兩聲,厚著臉皮無視尷尬的氣氛,沉聲道:「無論如何,敵軍殺入雲北草原,下一步便是丘陵地帶,過了丘陵就會進入雲河盆地,我們必須立即決定下一步行動,不能再拖了。」

    「不戰就撤,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一點意義也沒有。」

    看著甩門而出的夜魈,籐忍臉上火辣辣的,卻也不好說什麼,淡笑道:「夜姑娘這次回來好像脾氣烈了不少,口氣好凶啊!」

    「她在擔心熾老弟吧!」盛宣誠隨口一句,卻發現眾人都露出贊同的目光,不禁苦笑。

    「好吧!伐越、盛宣誠、邢烙、籐騎,你們幾個帶著人往西走,進入西面臥龍山脈,龍館所有的參議都隨同主力一起西退,其它人嘛……」籐忍眉尖一挑,英氣勃勃地道:「我們去北部丘陵,見識一下敵人的強大。」

    許多人霍地站起,眼中都泛出了熾熱的鬥志和戰意。

    遙獵是第一個從雲浪長堤回來的人,也為同伴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

    專程回來傳送消息的人,三日後才到達瀧城一線,他們的身後緊隨著數以萬計的難民和潰敗下來的軍隊。這是人類第一次真正面對異族的進襲,結果卻是死傷二十餘萬,鮮血把長長一段高坡都染成了紅色。

    消息傳開,整個雲河盆地都震動了。

    恐懼就像漣漪一樣不斷向外擴散,越來越多人感覺到異族的威脅,謠言傳聞甚囂塵上,以訛傳訛,敵人幾乎變成擁有狼身豹身的怪物,一口就能咬破盾牌,鎧甲在敵人面前就像是麵粉做的,爪子輕輕一劃就變成碎片……

    瀧城中一片緊張,絕大多數人都在收拾東西,街上可以看到人群來回奔走,忙得熱火朝天。

    危機再次成為檢驗人性的工具,在這驚慌失措的氛圍中,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的事情屢見不鮮,許多都是失去理性的士兵或武士干的,敵人沒有到來之前,許多人已經成為同類的刀下鬼。

    籐忍不是沒有通知軍方,然而鎮東督帥未至,前線沒有主事之人,效率極低,等到武士精英集團離開了兩天,一些措施才頒布下來。然而兩天內死的人不計其數,還有許多士兵成了逃兵,軍心大亂,民心不穩,場面讓人既心酸又憤慨。

    北部丘陵,東部連接六華山脈,交接處有一條長長的走廊,名叫「丘華走廊」,是南北交通第一要道。邊上建有一座大城「丘華關」,一直有重兵把守,此時也成為軍方防禦的重點。

    從丘華走廊往西,一直都是綿延不絕的山群,其高度自然無法與東方第一山脈的六華山脈相比,但也高達數百丈。

    山群從東往西伸展,錯落有致,其中有很多禿山,滿山遍野都是石頭,有的山則是鬱鬱蔥蔥生機盎然,山間藏著無數山澗小溪,還有巨大的峽谷穿梭其間,可以說是地形中最為複雜的一片區域。

    瀧城西北,一處名叫「夜郎峽」的山區,一群身影正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奔走在崎嶇不平的山道間。

    除了籐忍、魅幽羽、書清言、遙獵、夜魈、殤寒、乂義、裁尉光八位殺紫創始成員,以及廉季惟、玉明卿、倫明、孜雕翔、奉學、漸朝河等六位新人之外,其它人都引領著大軍往西南的臥龍山脈撤退。

    進入丘陵地帶,空氣中的壓力驟增。四周瀰漫著緊張不安的氣息,到處都可以看到逃難者瘋狂的足跡,山溝裡還躺著許多因逃命而失足摔死的屍體,無數食腐的禿鷲和烏鴉在上方盤旋,刺耳的尖叫加重了空氣中的淒涼與悲愴。

    望著下方血淋淋的山石,還有漂浮在山澗中的屍體,遙獵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雲浪長堤一戰驚天動地,殺得鬼哭神嚎,他每次想起依然熱血沸騰。

    事實上,人界軍隊並不是沒有準備,他和銘博拳回到長堤後就把危險告訴了鹿躍,鹿躍又把消息傳給其它部隊,也做了一定的部署。在他們看來,防禦層雖然有些薄,但也給人留下強烈的信心。

    可惜敵軍來得太快了,凶狠的狼騎和豹騎一露面,便在精神上給了所有人沉重的打擊。

    但是,混亂的防線才是真正的敗因。

    軍隊與軍隊之間聚集了數以萬計的難民,軍隊的存在讓他們安心,對家鄉的思念讓他們不願遠離,因此他們留在了堤上,等待大軍殺回去的時候可以立即回歸家鄉。

    可惜事與願違,當敵人醜陋凶狠的騎兵出現在眼前時,眾人的信心與信念一瞬間被驅散,留下來的只有恐懼、不安和躁動,數十萬難民倉皇奔走,就像洪水沖擊之下崩潰的堤壩,在這樣的戰線上,只要露出一個缺口,就意味著整條堤壩勢必潰散。

    戰場上充斥著驚叫聲、哭泣聲、哀嚎聲與求救聲,軍隊立時喪失了一半戰意,士氣大幅下滑,絕大多數面孔都佈滿了驚憂之色,信心明顯不足,敗局已定。

    銘博和遙獵都奮力廝殺,可惜獨木難支,軍隊並非沒有抵抗,只是敵人的厚皮讓他們吃盡了苦頭。許多的士兵砍了對手十幾刀都沒有反應,結果倒被對手劈成了兩半,這樣的場面又一次打擊了士氣,潰兵開始出現,整條戰線也隨之崩潰,再也分不出誰是難民,誰是潰軍。

    遙獵甩了甩頭,每次想到那些敵人撕扯人類的身軀、大口咀嚼的畫面,他的胃部就不停地抽搐。

    殤寒和書清言更是憂心忡忡,銘博拳失散在潰敗的人群中,幾天下來也沒有消息。

    「喂!敵人殺到什麼地方了?」殤寒一把揪住一個逃跑的青年。

    青年死命地掙扎,彷彿停下一步都會致命,他雙眼空洞無神,就像被什麼力量吸取了靈魂,口中無意識地大聲嚎叫:「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都是懦夫。」殤寒氣得一掌把他推倒在地,青年跳起身就往前奔。

    「算了,這種事情很平常,不用為那種人生氣。」書清言拍了拍大哥的肩頭,安慰道:「既然這種垃圾都能逃出戰場,二哥絕不會出事。他也許和軍隊在一起,又或者率領難民往其它方向撤退。」

    「希望如此。」

    山間突然刮起了強勁的寒風,就算是這些高手,也感覺到臉上如刀割一般的疼痛,臉色更是凝重。而難民在這樣的天氣下走得更慢,許多人將會凍死在路上。

    穿過夜郎峽,前方是一段九曲十八彎的盤山險道,許多地方明明只相隔一里,卻要走十幾里山路才能到達。

    就在他們踏上山道的時候,北方的峽谷突然傳來狼嚎,回音在山間迴盪,嚇得路上行人一陣慌亂。

    遙獵臉色大變,驚愕地望向北方,衝口叫道:「他們來了!」

    籐忍和魅幽羽用眼神交換了意見,山道雖險,但盤山道路可以降低敵人的速度,是狙擊敵人的最好地點。

    「走,上山頂看看。」

    一行人沿著陡峭的山壁爬上一座原本無路可上的山峰頂部,光禿禿的山頂只有石頭,連株草也沒有。眾人居高臨下往北方眺望,北方一座山的環山道路上出現了一片灰影,乍看之下像是一片灰塵,但遙獵和夜魈都很清楚,這些灰影正是狼騎兵。

    「來得好快啊!」

    書清言伏身看看了下方,山道一環環圍著山腳旋轉,就像一層層台階,這裡視線清楚,又不容易被發現,正是伏擊的好地方。

    「各位,我們就在這裡埋伏,敵軍的坐騎是狼和豹,如果與人界的狼豹一樣,就必定擁有敏銳的嗅覺,很難做到完全隱蔽式的突襲。羽殿主、夜姑娘,這一次需要你們的協助。」

    影子是沒有氣味的,兩位鬼人無疑是突襲的最佳人選。

    山道看似不遠,但盤山之路崎嶇不斷,常常是爬一座山要繞山數圈,因此埋伏了足足兩個時辰,才聽到旁邊一座山的山道上傳來更清晰的狼嚎。

    那是一座樹林茂密的山峰,許多山路都藏在樹林裡,因此只能隱約看到灰影一竄而過,漸漸往埋伏之山的山道入口奔來。

    除了遙獵和夜魈,其它人都是第一次與異族相觸,特別是新加入的那六個人,感覺猶為興奮,同時也被緊張感壓得喘不過氣來。僅僅十四個人,卻要狙擊所向披靡的敵人,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夜魈和魅幽羽潛伏在陡峭山壁的陰暗處,其它人都立在山頂。

    既然豹子和狼能輕易發現人類,隱藏並沒有意義,他們反而故意讓敵人感覺到他們的存在,由於山頂空間狹小,不足以容納太多人,敵人就算衝到山頂也只是少數,可以一舉攻之。

    又過了一炷香的工夫,狼騎兵才姍姍來遲,前鋒終於踏上了黃色的禿石山道。

    居高臨下俯瞰,凶神惡煞的灰狼清晰入眼,還能看到一具具醜陋的、土黃色帶有綠斑的身軀,粗壯的肌膚果然嚇人,一把把刀斧也鋒利無比,在陽光下泛著寒光,許多人緊張得心跳幾乎停頓了。

    很快,整支狼騎兵進入禿石山道,總共只有十七名騎兵,數目意外地少,讓籐忍等人極為興奮。

    灰狼似乎嗅到了空氣中的人類氣息,狂奔之中突然仰頭朝山頭處嚎叫了一聲,背上的騎兵立即察覺到,警惕地看了一眼上方,齜牙咧嘴地叫了起來。

    書清言等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武器,擺出迎戰的姿態,然而,接下去的一幕卻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狼騎兵只是嚎叫著,根本沒有往峰上衝的意思,灰狼的前奔之勢也沒有減弱,一口氣穿過了峰下,進入繞山的道路。整支狼騎兵感覺一點氣勢也沒有,更像是灰溜溜敗走的潰兵。

    眾人面面相覷,一路上所見所聞都可以感受到異族的強大、凶悍和殘忍,完全不把人類放在眼中,甚至還把人類當成捕食的獵物,加上如今又是大獲全勝,士氣必然正盛,他們完全沒想過會見到這樣一幅畫面。

    廉季惟淡笑道:「傳聞會不會有錯?敵人雖然看上去兇猛,不過感覺不到一絲殺氣,很難想像這樣的敵人會給人類帶來多大的危機。」

    「你下去試試就知道了。」夜魈冷冰冰地頂了一句廉季惟勃然大怒,拔劍就要往下闖,旁邊卻傳來一聲驚叫。

    「你們看!」

    驚叫之人是奉學,他與書清言頗有些相似,都是書生布衣打扮,文武兼通,只是他在武學上的造詣更勝謀略,一手鐵扇功頗具實力,暗器更是一絕。

    眾人朝著北方山道望去,遙遠的一處山道上閃過一道身影,速度竟比狼騎兵更快,快得難以置信,一轉眼已經追到旁邊的青山。林間閃動的紅色身影,飄揚的紅色長辮,不是赤熾又是誰!

    「想跑!沒那麼容易,給本少爺站住!」

    熟悉的聲音迴盪在山間,一直為了他的生死而擔憂的眾人都面面相覷,就連魅幽羽也驚訝地跳上峰頂,目瞪口呆地看著眾多同伴,完全沒有想到赤熾會以這種方式再度出現。

    巨大的灰豹凶狠異常,火紅色的韁繩在陽光下泛著盈盈光輝,高舉著火刃殺氣騰騰,分明就是平民口中所說的紅色戰神形象。

    「這臭小子又在出風頭了。」遙獵笑罵了一聲,神色頓時輕鬆許多。

    眾人此時也明白為何狼騎兵沒有一絲殺氣,原本追殺人類的他們此刻成了赤熾追殺的目標,只能不顧一切地逃命。

    既然敵人也會害怕,那麼他們就絕不是不能戰勝的對象。

    「咦,夜姑娘呢?」

    「那裡。」魅幽羽朝下方一指,婀娜的身影如黑雲般,飄向奔來的巨豹。

    追得正高興的赤熾忽然見到夜魈迎面奔來,也是倍感驚喜,當下笑著叫道:「小夜姐快上,我帶妳去追狼!」

    夜魈白了一他,飛一般跳到了巨豹身上,「你這傢伙,我們在山頂埋伏了兩個多時辰,全被你搞亂了。」

    聽說同伴都在上方的峰頂埋伏,赤熾頓時哈哈大笑,「那些狼騎兵殺的人太多了,不宰幾個對不起死去的那些人。」

    坐在巨豹身上,夜魈才真正感受到這頭古怪坐騎的速度。在崎嶇的山路上如履平地,或跳或縱,或狂奔或急停,一切隨心所欲,兩耳風聲呼嘯,轉眼的工夫已經越過了兩道山澗、三座石橋,還有一條盤山道路。

    「想不到敵軍統帥的坐騎便宜你了。」

    「嘿嘿!我也是後來才發現的,這傢伙太棒了!跑的跟雲一樣輕飄飄,一轉眼就到了目的地。唯一的麻煩就是胃口太大,一天到晚要吃肉,這鬼地方最好弄的肉就是那些魔人……」

    「魔人?」

    「那些傢伙簡直就是惡魔,所以我叫他們魔人。」赤熾輕鬆的神色讓夜魈心中大安,壓力也少了許多。

    巨豹沒有按山道走,直接在斜坡上竄來跳去,選擇最直接的路線奔走,有些地方根本無路可行,但憑著牠的力量和速度卻是輕易地一躍而過,沒過多久便已經衝到一名被甩在最後的狼騎兵。

    這名狼騎兵也算是惡貫滿盈,身上還掛著半條人腿,坐騎在奔走時腳被劃傷,因此速度才慢了下來。

    看到人腿,赤熾眼中閃現濃烈的殺氣,就像一團陰雲籠罩著身影。夜魈第一次在他身上感覺到如此強烈的殺氣,心頭不禁顫動。

    這次北方之行不但見識了魔人,也改變了這個青年的氣質,就像傳聞中的那樣,越來越有戰神的宏大氣魄和懾人威勢。

    狼騎兵似乎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突然勒住坐騎,人與狼同時張開血盆大口,凶狠的目光透著強烈的殺意,尤其是那雙狼眼,狠狠地瞪著巨豹。

    「小夜姐要不要弄隻狼騎玩玩?」

    夜魈愣了愣,隨後搖搖頭。鬼界不是沒有坐騎,白骨戰騎的速度相當快,而且不用吃喝,算是世上最省事的坐騎。

    「我是捨不得這傢伙。」赤熾拍了拍跨下的坐騎,餵食多次後,巨豹明顯比最初聽話多了,「不然弄隻狼來騎也不錯,跑得雖然沒有豹子快,但耐久性更強。小夜姐,坐穩!」

    赤熾一夾豹身,巨豹化成灰影竄了出去,尖銳的利齒一口就咬向灰狼的頭部。

    灰狼也不甘示弱,張口反噬,嘴對嘴頂住了,而背上的魔人也掄起大斧,劈頭蓋臉就往赤熾頭頂落去。

    噹的一聲,熾焰戰刃與巨斧狠狠撞在一起,力量相觸,兩位騎士的身軀都隨之抖了起來,震撼力可見一般。

    赤熾與魔人幾番交手,比任何人都熟悉對手的力量,單憑臂力和腕力是不可能戰勝他們的,必須用計。

    在他的控制下,巨豹突然橫躍,然後回身躍開數丈,與此同時,赤熾迅速摘弓搭箭,隨著一聲弦動,飛箭緩緩地朝魔人射去。

    「慢箭」,對於魔人而言,速度勁力便是勝負關鍵,如此緩慢的飛矢根本不被放在心上,他依然揮著巨斧前衝,但飛矢在離他不到二尺時突然加速,狠狠地刺入了全身最柔弱的眼睛幾番交手,赤熾對魔人皮鎧般的身軀早有瞭解,除了眼睛之外,其它部分都需要特別的弓和箭才能形成有效的殺傷力,否則就算射到也不會影響魔人的戰力。

    失了眼睛的獸人大叫一聲,幾乎摔下狼背,用盡了力氣才穩住身子,可殺戮已經到了。

    「去死吧!」

    赤熾駕著巨豹突然撲上,奮起一刀狠狠地砍下了魔人的手臂,綠色的血液噴湧而出,巨斧飛落在地,而巨豹也兇猛地咬中了狼頭,兩聲哀嚎同時響起。

    赤熾又是兩刀,把人和狼劈成了四片,紅綠兩色血液噴了一地,內臟都流了出來,場面極度血腥。

    夜魈跳到路邊的石頭上靜靜地看著赤熾殺敵,從中吸取作戰經驗。

    這看似簡單的一戰,實際運用了許多種不同的力量,弓術和刀術,火焰化的韁繩,冷巨表面的烈焰,這不僅是一心數用,還需要有足夠的經驗。

    殺了敵人,赤熾心中怒火漸熄,含笑拍了拍巨豹的腦袋,狼屍和魔人都是美妙大餐,足以餵飽巨豹。

    巨豹倒是不客氣,立刻撕開狼屍的腹部,大口大口地撕咬著肉和內臟,讓站在對面山道上觀望的狼騎兵們不寒而慄,轉身一溜煙又跑了。

    赤熾雙手抱在胸前,冷巨倒插在身邊的土裡,面帶微笑,滿是享受的神情。

    這樣的場面讓夜魈相當訝異,這個青年絕非血腥好殺之人,眼前這一幕與往常的行動相去甚遠,似乎有特別的原因。

    「小夜姐,這些傢伙吃掉的人不在少數,現在終於嘗到被吃的滋味了,嘿嘿!」

    夜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來這麼做是為了一解心頭之恨,魔人視人類為食物,如今讓他們變成食物,倒是一種絕頂的報復手法,在心理層面上的打擊更大。

    「那幾個呢?」

    「等豹子吃飽了再說。他們現在大概腳都軟了,而且他們不認識路,說不定轉了幾圈又自己轉回來了。」

    夜魈難得地笑了笑,赤熾信心十足的樣子實在是光采照人。

    「這些都是魔人大軍裡的小卒,殺光了那十幾個對大局也不會有什麼影響,而且……」赤熾望向東方,黑袍魔人的影子又浮現腦海,「他們的領袖非常強大,非比尋常的強大!」

    夜魈點點頭,到了這個時刻,誰也不會奢望敵人容易應付。

    待巨豹吃飽,赤熾和夜魈又跨上了豹身。令他們驚訝的是,那些同伴竟然沒有追來,二人不禁都有些狐疑,可前方還有十六個狼騎兵,把他們放入盆地必有後患,因此也只能咬牙繼續追了下去。

    好在狼騎兵不認得路,在盤山道路上轉來轉去,浪費很多時間,最終還跑到狹窄的山澗,被赤熾和夜魈追上,花了不少時間,終於解決了十六名狼騎兵。夜魈第一次與魔人真正交手,這一戰看似簡單,卻也讓她領悟更多。

    帶著興奮的心情,二人回到原本伏擊的地點,卻意外地發現人都不見了,只在鋒頂的地面上留下一行小字──「雲北草原」。

    「草原?難道又發生了什麼大事?」

    二人望向北方,臉上都露出緊張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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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59:52
第十二集 殺紫內哄 第一章 北地

   
    「吼噢!」

    狼背上,烏亮的斧刃在陽光下泛出噬人的寒光,數以千計的巨斧同時高舉若一片斧林,反射出的光輝就像星河般明亮耀眼,卻又散發出無盡的死亡之氣,殺氣騰騰!

    利刃與利齒,這強大的組合足以撕碎任何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事物,更何況,背後的那片天空裡,還有一片看不到邊際的黑暗雲海在庇護著。

    整個雲北草原都迴盪著狼騎兵尖銳刺耳的吼聲,彷彿要宣示他們才是草原的新主人,吼聲甚至穿越峽谷,進入了丘陵山區,久久迴盪不息。

    「嘩!」

    利斧帶著來自地獄的殺氣一揮而下,光芒消失處,血花綻放,一抹腥紅染盡秋意,而慘叫聲則帶來了冬日的肅殺。

    在絕大多數人類的眼中,所向披靡的狼騎兵就是草原死神,所到之處必定掀起無盡的腥風血雨,沒有人敢與之觸碰,因為觸碰者──死!

    狹長的丘陵地帶有著無數山口峽谷,有的是死路,有的是活路。整條北部丘陵只有五個關隘,而且還是數百年前建的,青龍國建國之後,只在原有的城址上重新築城,並無另辟新城,因此還有許多山口能隨意進出。

    有了巨豹代步,距離對赤熾來說已經不是問題,飽食後的巨豹精神抖擻,連身上的斑紋似乎都更加漂亮。牠狂嘯一聲,如飛箭般狂飆而去。

    山道或窄或寬,或陡或平,不時還有尖石突出,又有飛澗斷路,巨豹一直如履平地,閃轉騰挪輕鬆自如,當牠雙足進入風輪的狀態後,更是快如閃電。

    夜魈坐在赤熾身後,完全感受到獵豹真實的速度,不禁為之驚歎,鬼界恐怕只有不懂害怕的白骨戰騎,才能無視巨豹的凶悍。

    更讓她驚訝的,還是赤熾的駕馭手法。閃著白光的火焰韁繩緊緊地束縛著巨豹的身軀,看上去就像一條發光的水晶鏈子,如果不是赤熾說明,她根本無法相信那是火焰。

    這條火焰韁繩似火非火,已經完全跳脫傳統的火焰形態,甚至帶出玉的光澤,貼在巨豹皮毛之上,一絲灼傷的痕跡也沒有。

    最令夜魈驚訝的是,隨著赤熾不停轉換手法,普通形態的火焰不時從韁繩左右兩側噴出,這時,燃燒的韁繩會脫離巨豹的皮毛,不會讓火焰傷到牠,同時又能發揮出火的熱力,迫使豹子轉向。這種任意轉變火焰形態的能力,已經超越了任何馭火術。

    她凝眸細望,赤熾舉手投足之間,如探囊取物般輕鬆,火焰形態隨心所欲變換,如臂使指。

    歷史長河中的英傑無數,以馭火術聞名之人多不勝數,但從未有過像赤熾這樣的能力,即便是傳說中的武神也沒有。單論此項,赤熾已能立足於強者之林,而他不過年僅二十,火焰之路在他腳下有無限延伸的可能。

    然而,赤熾卻並非夜魈想像中的那般輕鬆,控制火既耗體力又耗心力,變化之間,稍不留神就會脫離控制。就像是走在細細的鋼絲上,能挪動的範圍小得可憐,卻又要極力保持平衡。

    「你太讓人驚訝了。」夜魈讚道。

    赤熾回以燦笑,道:「其實,我只是剛剛領悟了點皮毛,更準確地說,我只領悟了三個字,又或者說是三個境界。我也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到達終點,不過火焰法學的確很好玩。」

    夜魈愣了愣,隨即默然。

    如果他現在所表現的只是皮毛,那麼他的火焰之路將會非常恐怖,所面對的困難與危險也相對增加。

    她心中有種無言以對的複雜感覺,半晌後才岔開話題,拍著巨豹柔軟的皮毛道:「你得了一件寶貝。」

    「是啊!」赤熾開心地拍拍巨豹的腦袋,「有了牠,可以做很多以前不敢做的事情,我覺得自己的膽子更大了。」

    「不知魔人用什麼方法操縱這些猛獸,如果可以為人類所用,結果或許有天壤之別。」

    「沒錯!魔人的座騎都有不同的特性,比如蛇騎兵的大蛇能吐出雪珠。這只巨豹的風輪狀態,剛才妳也體驗過了,瞬間可以把速度提升四倍,快如閃電,雖然只能做短時間的衝刺,但應該能成為戰場上最好的突擊部隊。」

    夜魈完全瞭解巨豹的速度,心中的驚駭至今未消,若是千萬豹騎兵同時用風輪突襲,前鋒軍陣恐怕連防守的機會都沒有。

    兩人騎豹飛縱之際,前方豁然開朗,泛黃的秋草覆蓋了原野,視線突然拉伸,天地彷彿驟然變大。

    「停!」赤熾按住巨豹,停在臨近草原的高坡上,抬眼眺望前方大草原,無奈地苦笑一聲,歎道:「這種地形最不利於人類,無論是狼騎兵、蛇騎兵還是豹騎兵,都有突襲的空間。但人類只有戰馬,見到豹狼早就驚了,就算有速度也發揮不出來。」

    夜魈靜靜地聽著,赤熾所說的是未來世界大戰的輪廓,缺乏機動性與戰鬥力的人類軍隊,在這場戰爭中,能不能站得住腳是最大的問題。

    「奇怪,那些傢伙到底到什麼地方去了?可惡,好不容易弄了只豹子威風一下,好歹見一面再跑嘛!」

    赤熾噘嘴的樣子有些稚氣,讓夜魈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

    任何時候赤熾都能流露出真性情,要在平常或許有些古怪,但戰場上卻每每能讓氣氛變得更加輕鬆。

    廣闊的草原異常寧靜,北方的天際已被黑色侵佔,空氣中隱隱透著一種肅殺之氣,讓人不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雖說不斷有難民南逃,謠言甚囂塵上,都說敵人已經進入雲北草原,正準備向南方的丘陵地進擊,但赤熾並不這認為。

    他與魔人周旋了這麼久,佔了點小便宜,也吃過小虧,因此他比只會逃跑的難民更瞭解對方。強悍、凶狠都不足以形容對手的強大,魔人最強大的是他們擁有完整的軍事系統,絕對的軍令如山,只要一聲令下,士兵們不會有第二個想法,只會按照命令瘋狂的攻擊。

    黑暗雲海以六華山脈為中心,慢慢往南方移動。赤熾認為,它的移動與敵人整個行動計劃有著密切關係,雖不清楚詳情,但他心中確信敵人的行動一定會以那片雲海為邊界,也許擄些人類回去做為糧食才是他們的本意。

    「小夜姐,妳想過沒有,如果那片黑暗雲海永遠籠罩大地,我們又該怎麼辦呢?」

    「永遠?」夜魈迷惘地望向天邊那條黑線,眼前彷彿已浮現大地被黑暗籠罩、萬物凋零、生靈塗炭的景象。

    到那時,人界或許比鬼界更加陰森恐怖。

    赤熾轉向東方,喃喃道:「我嘗試過接近那黑暗漩渦之柱,只可惜遇上一個非常非常強大的敵人,現在的我根本無法戰勝他,我不知道魔族還有多少那樣的強者,但我想應該不少。」

    夜魈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敵人比任何人想像的更加強大,短時間內,人界不可能阻擋得了敵人的進攻,任何反抗無異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或許真該像魅幽羽所說的那樣,退後千里,讓出一條巨大的緩衝帶,建築高大的城牆,再召集四國的精銳力量,也許可以爭取到一定的時間。

    「好平靜啊!」赤熾目光下移,像輕風般拂過草面,草原意外的平靜,越發讓人感到不安,「奇怪,為什麼沒人呢?難道他們沒進入雲北草原?」

    「不可能,留言明指雲北草原,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我們再深入草原看看。」

    「走!」赤熾輕輕一拍巨豹,飛快地竄下高地,奔入黃色的大草原。

    進入草原後,感覺截然不同。涼風掀起一陣陣草浪,感覺就像在大海上奔騰,同時也帶來了意外的訊息。

    「是血腥味,附近有戰爭!」夜魈對血極為敏感,眼睛頓時閃出寒光,自動進入備戰狀態。

    赤熾的神色倒是很平靜,「不用緊張,這裡的空氣一直夾雜著血腥氣……」他忽然想起魔族的作風,恨恨地咬了咬牙。

    「怎麼了?」

    「魔人出擊的地方絕對不會看到一具屍體。」

    夜魈隨即領悟,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幕魔人們大開殺戒之後,蹲在草原上興高采烈抱著人類屍體大口吞食的畫面,就連對人類沒有任何感情的她,也有拔刀一戰的衝動。

    赤熾的話猶在耳邊,一大片屍體卻突然出現在眼前,兩人不禁愣住。

    血污滿地,百餘具屍骸散落在黃草之間,對於戰場而言,數量並不算太多,充其量也不過是小型軍隊的遭遇戰,然而,屍體的形狀卻讓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無一例外都被巨大的利器所傷,有的屍體從頭直劈到腹部,只剩胯骨相連,有的從肩頭劈至肚腹,還有很多被劈成兩半的屍體,血肉模糊,血漬染紅了整片土地,場面淒慘至極,即便赤熾見慣了殺戮,也不禁感到一陣噁心。

    夜魈冷靜地走到屍群中,細細地查看每具屍體。就和她在華陽坡時一樣,無論屍體被撕成多少片,在她眼中也只是屍體。

    「小夜姐,這些是?」

    「士兵,還有……武士。」

    「士兵和武士?」赤熾強行壓抑住胸口的噁心感,仔細看著被夜魈整齊排列的屍體,其中有一半都穿著士兵服,另一半則是普通布衣,一時看不出是什麼身份。

    「明顯是長年修煉的手臂,上面還有刀劍留下的痕跡。」夜魈若無其事地撿起一隻斷手揚了揚。

    赤熾默默點頭,心中頗為好奇,雲浪長堤的軍隊被擊潰,士兵混入人群很正常,與武士一起行走也沒什麼不妥,只是他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那邊還有不少馬屍……這裡還有狼屍和敵軍士兵的屍體。」

    「狼屍!」赤熾心神一震,連忙催豹上前,果然看到一些狼屍和魔人士兵的屍體。

    夜魈毫無顧忌地摸著魔人士兵的屍體,屍體表面並沒有太多傷痕,只是口中溢血,應該是心腑受到重擊而死,只有人類的武技才有如此雄厚的內家掌力……思及此,她臉上突然泛起奇妙的光輝。

    赤熾感覺到她似乎很高興,不由問道:「怎麼了?」

    「他們既然找到對付魔人的方法,魔人又扔下了屍體,可見這場戰爭是人類贏了。」夜魈站了起來,星眸閃著炫目的光華,透著強烈的自信。

    赤熾眼睛大睜,本想開口詢問,忽見夜魈指了指地上的魔人屍體,心中一動,很快便領悟到答案,臉上也泛起了會心的微笑。

    「原來如此,我怎麼沒想到呢!」

    「魅幽羽說得沒錯,這是屬於武士的戰爭,再龐大的士兵也沒辦法動搖魔人的根本,只有武士、幻士與道士,這些擁有特殊力量的強者才行。」

    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留下了滿地屍骸,不僅顯示人類武士能成功擊殺強大的魔人,亦預告未來的戰鬥將可能發生變化。

    「以魔人的習慣,如果不是時間倉卒,他們絕不會丟下這麼多……食物。」赤熾苦笑著輕輕一歎。

    夜魈反應更快,沿著血漬一路追蹤,最後將目光移向了東方,「人類的紅色血漬只有這一片,綠色血漬和紅綠相雜的血蹄印則伸往東方,他們應該往東面了。」

    「東面?怎麼會是東面?」赤熾皺了皺眉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照理說,魔人戰敗後應該往最安全的地方逃去,而他們的勢力以黑暗雲海為疆域,正東方此時還沒被控制。

    「去不去?」

    「我們好像沒什麼選擇,上來吧!」

    夜魈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不甘心地跳上巨豹,疾馳的同時也不斷回望屍體堆,秀眉緊蹙,冰晶般的眸子滿是深深的疑惑。

    人類騎兵加上武士所組成的隊伍,與魔人的狼騎兵在草原偶遇,展開一場慘烈的戰爭,人類隊伍付出了不少代價,而狼騎兵也略有損失。

    表面上,這與世上任何戰爭沒有太大的區別,但戰場的位置可是大有學問。魔人入侵的事情已經發生數天,連推著獨輪車的老漢都進入丘陵,怎麼還會有騎士和武士徘徊在草原上?這之中似乎透著玄機。

    他們沿著丘陵和草原的邊界往東急走,草面上的血漬越來越淡,幸好已經是初冬時節,草面泛黃,因此魔人的綠血才變得顯眼。路上不時還會有一兩匹死馬倒地,這一點再度引起了兩人的注意,尤其是死馬的形狀。

    「馬頭都是向東,草面上有長長的滑痕,似乎是高速奔跑中突然猝死,當時馬上應該還有人,卻沒有留下屍體,實在詭異。」

    赤熾驚歎道:「最奇怪的還是傷口,竟然在馬腹,而且內臟都掉出來了,就像突然之間肚子被剖開一樣。」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對這莫名的力量感到恐懼。赤熾更是懷疑,他在山上見到的那個傢伙已經出現了。

    儘管繼續追趕,但他們的心頭都蒙上一層陰影,敵人的力量一次次打破想像的界限,就像一個無底深潭,面對未知的力量到底是何等境界的敵人,沒有人能保持完整的自信心。

    十里草原,對於巨豹而言轉眼即至,若不是路上幾次停下來研究馬屍,恐怕他們早就到了,而由於姍姍來遲,他們錯過了一場精彩的大戲。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佇立在右前方微隆的草丘上,風聲不斷呼嘯而過,帶來了人類的呼喝聲以及魔人的吼叫聲。

    「遙獵?」看到熟人,赤熾精神大振,連忙舞動冷巨,高聲叫喚道。

    遙獵聽到聲音,驀然回首,卻沒露出半分驚色,反而一臉怨氣地叫道:「你們怎麼現在才來?好戲都演完了!」

    說話之間,巨豹已經奔上草丘。看到一團灰影呼嘯而至,遙獵也嚇了一跳,連忙朝側方閃開。

    赤熾胯下那頭豹子的銅鈴大眼正瞪著遙獵,就像是在看一團美味可口的鮮肉。他的臉頰微微抽動幾下,憤然道:「讓你的醜豹子轉開臉!」

    赤熾沒有時間應付他,因為草丘以東的場面已震撼了他的心靈。

    腥紅的戰場、屍體與鮮血交織,鋪陳在黃色的草叢間,數以千計的人類正在戰場右側的山坡上坐著,呻吟聲和勝利的笑聲伴隨著風聲傳來,意外地透著些許蒼涼。

    「贏了?」

    「贏了。」遙獵跳到橫伸的樹椏上坐下,臉上卻無勝利者的喜悅。他一邊擦拭著槍頭的綠色血漬,一邊輕聲歎道:「三千多人,卻被六十名狼騎兵追殺幾十里,死了五百多人,若非我們幾個打亂狼騎兵的衝勢……唉。」

    赤熾完全可以理解他的感受,就像他當初看著幾千名難民被魔人當獵物一樣的包圍,明明可以反擊,卻無一人敢站起來,人類一旦怯弱,就連羊都不如。

    「對了!」樹上突然傳來聲音,「有一個傢伙,很強!」

    赤熾這才仰起頭,看見遙獵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懼。

    這個膽大包天的大少爺一直是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即便獸羊人那麼強悍,他也毅然衝向敵人,現在的表情絕對不應該屬於他。

    「我們幾千人都攔不住他,籐館主、魅幽羽,還有我們這麼多人,竟然都擋不住他。魅幽羽的實力已經是神乎其技了,黑色的符鬼把那人給團團圍住,想不到還是被擊散了,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輕鬆離去。」

    敵人竟然強大到那種地步!

    赤熾和夜魈對望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而夜魈更是清楚符鬼的力量,即便在鬼界,符鬼也是數一數二的強大鬼術。

    「難怪勝利之後,氣氛如此怪異。」

    「若不能擊敗那傢伙,就永遠不可能擊敗敵人,大家心裡都沒底了。」

    夜魈又把目光投向士兵和武士,問道:「那這幾千人的騎兵,又是怎麼回事?」

    「銘老二帶來的。」

    「他沒事?」赤熾又驚又喜。

    「嗯,他和鹿躍收拾了部分殘兵南撤,路上又和其它地方潰敗下來的武士和難民會合,組成這支臨時軍,但快入峽口之際卻遇到狼騎兵,結果……」

    遙獵聲音中透著極度不甘以及無奈的苦澀,「銘老二受了重傷,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幾千人被六十名敵人追殺,還死了幾百人,他氣得幾次吐血,我都不忍心去看了。」

    彷彿也在同情人類的窘境般,天空忽然飄下幾片白色,轉眼間飛起鵝毛大雪,白茫茫一片,視線驟然受阻,也許連老天也不忍心見到如此淒涼的景象,用白雪哀悼亡靈,同時也遮住了染血的大地。

    走入人群,魅幽羽、籐忍等人見到赤熾都只是笑了笑,誰也沒有說什麼,彷彿聲音也被冰雪凍住了,空氣中只有極度的陰鬱和沉寂。

    赤熾也不說話,只是騎著豹子繞行一圈,檢視了戰場的痕跡,沉鬱的氣氛使他的心情也受到壓抑。

    「籐老大,下雪了,怎麼還不走?」

    籐忍抬眼看了看,心裡忽然微微有些妒忌,這個大男孩在任何場面都能保持最平靜的心。

    「休息一陣再往東走,去丘華關看看。」

    「哦!」

    乂義含笑道:「你這豹子很好玩啊。」

    「是啊……」赤熾嘿嘿一笑,正想展示豹子的能力,突然的一聲驚叫卻撥動了本已沉鬱的氣氛。

    「那是什麼?」

    坡上一個身影突然站了起來,滿臉驚愕地指向北方,接著有更多人站起,臉上皆帶著驚異。

    赤熾坐著巨豹竄到高處,隨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潮!

    一片黃色的大潮,與勁風掀起的黃色草浪不同,那股潮水顏色更深,直往南方衝來。

    大地開始傳來隆隆之聲,似有千人同時敲響了大鼓,天地之間只剩下嗡鳴聲,就連蒼勁的風聲也退避三舍。搖擺的黃草也嚇得不敢動彈,準備接受既定的命運,空氣沉重得讓人有窒息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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