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蝴蝶 -【我的呆呆情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2:23:31
「良良~冷靜啊~」
「如果學長知道我來這兒他一定會把我大卸八塊的。」皙慧哭著握
緊艾倫的手,「但是誰在乎呢。沒想到…我處心積慮這麼多年…原
來良良…良良…良良早就想…嗚…」

皙慧這時候才了解到什麼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滋味。幾個

學長學弟爭相告訴她還加油添醋變成「擴大加長激情版」後,她的
心全碎了。

難怪良良刻意跳過她不給請帖!原來她就是安了這樣的壞心眼!真
是看不出來!她失算大了!

我的浪漫的夜晚…她又哭了起來。

兩個淚眼模糊的女人,一起在KTV抱頭痛哭。

知道「真相」那天種皙慧就哭了一天。枉費她這段時間盡量和范士豪
打好關係,現在一切都白費了…

范士豪打電話過來「關心」的時候,她就已經哭著告訴范士豪,從他
又驚又喜的聲音裡,她就知道,自己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皙慧,不要難過…」艾倫自己哭得連氣都喘不過來,「總會有妳的Mr.right出現的…」

我的Mr.right…他在哪裡呀~皙慧哭得更大聲。

兩個人互相攙扶的回艾倫的家,走到樓下,暗處裡卻有人小聲的喊,
「艾倫…」

這聲音卻讓她的臉整個都白了。她往皙慧的背後一躲。

皙慧覺得自己大概哭壞了眼睛,眼前出現了一隻史前巨鱷。短腿不說
,身長還比別人長,兩手跟劉備那個流氓皇帝一樣--當真雙手過膝
。這還沒什麼,脖子宛如長頸鹿,面如馬頰,望之儼如不似人。

看他就要衝過來,皙慧大喊一聲,「惡靈退散!退散!」一面踹了他
好幾腳,一面拉著艾倫狂奔進樓梯口,慌忙把鐵門關起來。

「好可怕…哪來的史前巨鱷?」皙慧驚魂甫定。

「呃…」艾倫的臉漲紅起來,「他…他是我前任男友…」

「啥?」皙慧喊了起來,「妳的眼睛糊到啥?五加侖裝的糨糊嗎?」

艾倫搔著頭,縮了縮脖子,「哈哈…」

「妳哈哈啥!?」皙慧的火全上來了。

回到艾倫家,她把一堆蒙塵的漫畫挖出來,「那個史前巨鱷…也曾經
跟鄭問齊名…是國人漫畫家裡的佼佼者呢。」

「畫漫畫的人都死光啦!怎麼讓個史前生物當佼佼者?」皙慧還在驚
嚇中,「妳…這種男人妳也親得下去!?我的老天啊~妳也太不挑了
吧~」

「他…他是我第一個男朋友…硯耕…硯耕是第二個…」艾倫的眼中蓄
滿了眼淚。

這狐狸精的段數也低得太離譜了吧?我居然被她打敗…不對,最後的
勝利者是那個男人似的良良。

她的眼裡也蓄滿眼淚。「不要難過了。初戀總是比較笨的…」她拍拍
艾倫的頭,「怎麼妳看到他像是看到鬼一樣?」雖然我也受驚不小。

艾倫搖搖頭,「他很糟的…跟我一起的時候,嫌我不夠漂亮…」

「史前巨鱷還敢挑女人漂不漂亮?!」皙慧忘了眼淚,「天啊,世界
奇觀…我在看discovery嗎?」

「還在外面嫖…嫖…嫖妓…」艾倫想到那段感情,不禁沮喪起來,「
同時還追我的朋友…」

皙慧說不出話來,「…那現在他來幹嘛?」

「我之前不想住在家裡,就是怕他。」艾倫低了頭,「他曾經拿安眠
藥給我家的狗狗吃,破壞我家門鎖,就坐在我的床上等我回來。」

「警察是幹啥的?!幹!~」

她搖搖頭。「他又沒偷東西。報警快一個多小時,警察才來。他早跑
掉了。總之,擾不勝擾。他大概聽說我回來了,又跑來…」艾倫吸吸
鼻子,「這兩天,我要另找住處搬家。我不怕,但是不能讓家人跟我
一樣寢食難安…」她振作一下精神,「皙慧,妳別一個人回家。我找
亦凱來接妳。」

她精神委靡的坐在亦凱的車裡,完美的彩妝早就脫光了,她在艾倫家
洗過臉,覺得自己一輩子沒這麼醜過。

反正從沒打算把表哥當備胎,也就無所謂了。她沮喪的告訴表哥剛剛
的驚險經歷,「表哥,你還有沒有空的地方?讓艾倫躲幾天好不好?
那個史前巨鱷不知道會不會又來煩她。」

「怎麼?硯耕移情別戀,妳們倒是變成朋友了?」亦凱還是穿了一身
雪白的「阿摩尼亞」,「也好啦,妳們變成朋友,我也放心些,妳也
該有些知心的朋友。」

「嘿,我當然有些朋友…」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別裝了。」亦凱嘆口氣,把面紙遞給她,「這些年,為了在姨丈這
樣的家裡生活下去,妳也真的辛苦了。二媽又是這樣的…妳也只能拼
命裝乖孩子。裝到大了,想要離開那樣的家,也只能想辦法物色個妳
覺得還順眼的男人…偏偏這男人又不容易抓住…」

「表哥…」她覺得膽戰心驚。

「嗯。我知道硯耕不但不是 Gay,而且,妳也努力追他很多年了。」
他靜靜的,「我能諒解妳為什麼騙我…想離開這樣的家,不用裝乖,
也不用靠別的男人呀。妳知道艷脂容嗎?這家化妝品公司要找化工人
才。我知道妳很用功,如果妳願意,艷脂容我還有點小股份,我讓妳
去上班如何?姨父和二媽那兒我來說,妳就和艾倫一起搬到我的別墅
去吧。那兒空著也是空著,我再撥個菲傭給妳們…」

皙慧呆呆的看著他,心裡一股酸楚慢慢的冒上來。從小到大,她總是
小心翼翼的察言觀色,唯恐一不小心,就如母親所恫嚇的一樣,被趕
出去。除了裝乖孩子,裝氣質,拼命唸書,她實在不知道其他的生活
之道…誰也不會保護她,連自己的母親都…沒想到這個連一點實際血
緣關係都沒有的台客表哥,卻這麼體諒她,照顧她。

她哇的大哭了起來,完全忘記淑女的種種法則,撲到表哥的懷裡,哭
了又哭,哭了又哭。

唉…我的亞曼尼…快變成鹹菜乾了。

亦凱小心的把車開到路肩,輕輕拍她的肩頭,讓她哭個夠。男人就該
保護身邊的柔弱女性。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皙慧的時候。

那時皙慧母女還跟姨丈阿姨住在一起,他看著那個害怕衣服弄髒,遠
遠看著他們玩的小女孩。在沒有人看到的時候,臉上露出茫然而孤獨
的早熟。若是有人注意到她,馬上換張無邪的笑臉,乖得任何大人都
誇獎。

那不該是個小女孩有的心思和憂鬱。

他自己沒有兄弟姊妹,特別喜歡到阿姨家玩。但是那個沒有血緣關係
的表妹總是讓他心頭有點難過,對她也特別溫柔。

「不要哭啦,」他拍拍皙慧,「再哭下去要傷身啦。唉,女孩子的眼
淚是水晶凝成的,比黃金還珍貴…喔喔…」

「閉嘴!」皙慧終於對他吼出好幾年來不敢說的話,「別作詩啦,我
的老天啊~你的詩真的很爛!」

「真的很爛嗎?我很努力欸…」他一臉的受傷。

呃…會不會傷害這麼照顧自己的表哥呢?「呃…也還…」她努力的搜
尋能用的詞。

「就是很爛,所以才沒當詩人,跑去當出版社社長嘛。」他閉緊眼睛
,一臉的痛苦,「啊~繆思女神…何不將妳的榮光分一丁點給我?喔
喔…繆思女神…妳的子民渴求妳的憐憫哪…」

「啊~」皙慧尖叫起來,「誰來救救我啊~」
皙慧邀她去住到亦凱的別墅,「別墅真的太大了,我一個人住真的會
怕,」皙慧想辦法讓自己看起來真有那麼回事,「但是公司離那兒近
,亦凱表哥又不跟我收房租…來啦,有菲傭,家事妳不用煩惱…」

艾倫仍然委靡,短短幾天,她已經瘦了好多。定定的看著皙慧,「謝

謝,妳一直對我很好…我去。」

我對妳很好?皙慧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那是因為妳笨得有找,讓我很
有優越感!她的肩膀垂了下來。

挑了個硯耕去實驗室的時間,艾倫悄悄的把自己的東西搬走,留下房
租。

「良良!完蛋了!」雖然已經拿到博士資格,良良還是在實驗室指導
學弟妹實驗,硯耕慘白著臉衝進來,「完了完了,艾倫的東西都搬走
了!她也不在基隆的家,她家人又不知道她搬到哪去!」

「不知道還是不告訴你?」良良的眼睛下面也出現了黑眼圈,自從范
士豪跟她爸媽提親以後,她的日子簡直像是被中子彈攻擊過了一樣。

「我不知道!」硯耕抱住頭,坐在她面前,「我該怎麼辦?」

「掃街拜訪如何?」良良神情很疲憊,「台北市又不大。」

「真是謝謝妳『有價值』的建議。」硯耕眼睛都扁了。

「不客氣。」良良揉揉發痛的頭,「換你交換點『有價值』的建議如
何?比方說,教我怎麼逃避我媽的嘮叨?我不想嫁給你。」

「說不就好了。」硯耕沒好氣的說。

「……謝謝你的建議。」能夠說不,我還問你幹嘛?

沮喪的回到空空的家裡,發現沒有艾倫,家居然這麼大…他呆呆的坐
在客廳,天黑也沒有開燈的力氣。

直到電鈴響,才讓他跳起來。

「艾倫!妳…」發現是邵莉,連沒都懶得關,垂頭喪氣的走回沙發坐
著。

「…你該不會還在等艾倫回來吧。」邵莉看著凌亂的客廳,順手幫他
收拾。

「請妳放下,繼母。」他突然又覺得討厭女人,「有什麼?老爸又有
什麼聖旨?請他不要單方面決定我的婚事,我除了艾倫,誰也不想…


「艾倫不會回來了。」邵莉輕輕的握著他的手,訝異的他,居然沒把
手抽走。

「妳怎麼會知道?那只是個可笑的誤會…」

「不管是不是誤會,」邵莉心平氣和的,「艾小姐大概已經決定要嫁
給潘亦凱了。」雖然不是真的,不過,她相信也快了,「她已經住進
潘亦凱的別墅。潘亦凱…你應該認識吧?效率出版社的社長…你們還
有點遠親關係。」

硯耕注視著她,眼神像是要燒起來一樣。「妳騙我。」

「為什麼我要騙你?」她溫柔的一笑,「我最關心你的幸福了。『老
同學』。」她站起來,「看起來,你不喜歡我待在這裡。但是,艾小
姐不會回來了。你還是聽士豪的話吧。良良不錯,就算你不愛她。」

「我的確是受不了和妳待在同個空間。」硯耕也站起來,「地址。」
他厲聲,「妳這麼滿懷歡欣的跑來,不會只給我不能證實的情報吧?
我要親眼去證實!」

她默默的給硯耕地址。

「妳的確很適合我老爸。」硯耕咬牙切齒的,「兩個人一樣的自大、
無恥。我到底什麼地方對不起妳?妳這麼希望看到我痛苦的樣子?現
在妳可以回去跟那死老頭交差了!妳是個好賢妻,繼母,原諒我這破
地方沒辦法招待妳!」

他粗暴的開門出去,碰的巨響。

站在沒有燈光的客廳,邵莉雖然揚著頭,眼淚還是緩緩的流下臉頰。

並不是士豪要她來的。只是她無法忍受曾經為她那麼著迷,愛她那麼
深的硯耕,居然能夠愛別人更深,擠掉她在硯耕心目中的重要性。

恨我也好。我就是沒辦法讓你無視於我。這些年,和士豪生活的新鮮
和興奮過去,再榮華富貴也不過如此。她漸漸的後悔。只是她將後悔
深深的埋在心裡。

她啜泣了起來。心裡有種慘酷的快感。

硯耕不知道她的後悔和報復,急急的找到亦凱的別墅。想按門鈴,心
裡卻猶豫了起來。

真的嗎?如果亦凱是個無恥的無賴,他說不定還覺得充滿信心。但是
,他很清楚亦凱。除了品味惡俗,他實在…

呆呆的望著陽台,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艾倫。

繞了一圈,正好看到艾倫和亦凱相擁在一起。他突然覺得心裡有種破
碎的聲音。

看亦凱小心呵護艾倫的樣子,他突然轉身離去。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缺點。他暴躁,脾氣壞,跋扈。有時候為了一點
小事,就會跟艾倫跳腳半天。看她擰緊的眉,忍在眼眶裡的淚,心裡
都覺得不忍。但是下次脾氣來的時候,他還是沒辦法好好控制。

亦凱是溫柔的,小心的。他總是那樣溫柔的呵護艾倫,不管在不在他
面前。他擁有事業基礎,華屋美食,能好好培養這朵嬌貴的玫瑰。

居然是為了這樣可笑的誤會…我會失去她。

「小心點,住了兩個禮拜了,妳還不知道這裡有樓梯?」亦凱擦擦汗
,若不是他眼快,艾倫大概已經倒栽蔥跌到大門外了。

「哈哈…」她這個愛跌倒的毛病,大概痊癒不了了。以前有硯耕接住
她…以後…

或許要學得小心點了。

皙慧臉色詭異的走進來,「今天有訪客嗎?」邊脫著大衣。

「沒有。」艾倫搖頭,「怎麼了?」

「沒事。」她抬頭看到亦凱,「啊,表哥你來啦?」

「我拿報名表來。」他笑笑,「有個繪本比賽…放心啦,我不是評審
,我想讓艾倫試試看…」

她虛應著,進來的時候,她似乎看見硯耕…不過,學長怎麼會知道這
裡的地址?她把疑惑拋在腦後,「哎呀,試試看吧,艾倫…反正妳除
了畫圖,什麼才能沒有…」

「喂…」

遠遠的還聽見傳來的笑語聲…只要艾倫幸福,就好。他茫茫的走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居然徒步走到實驗室。

看見他鬼魅似的站在門口,正在吃泡麵的良良差點被麵噎死,一面嗆
咳著一面開門,「我的老天啊~兄弟,你死不揀好日子呀?攝氏十度
,你就穿著一件襯衫滿街跑?」

粗魯的把他拖進來,把她吃到一半的泡麵往硯耕手裡一塞,乾淨俐落
的把大衣罩在他身上,「我泡杯咖啡給你吧,笨死了,又不是真的失
戀了,搞啥呀?!艾倫又看不到…」

「她大概永遠看不到了。」喝著熱呼呼的麵湯,直到看見良良,他的
眼淚才落下來,「她要嫁了,嫁給亦凱。」

「那個台客?!」良良被咖啡燙了手,甩了老半天才說,「那你還在
幹嘛?趕快去追回來呀!」

「…亦凱比我適合艾倫。」他用力抹去眼淚,「我是個粗心大意的笨
蛋,沒辦法呵護這樣的美麗女孩。她談文學和藝術的時候,我通通都
不懂。我連她畫得好不好都不知道,只要是她畫的我都喜歡…」

「你怎麼笨成這樣?」良良不可思議的叫起來,「又不是嫁人了!死
會都可以活標了,何況只是說說而已?」

「……」他們相擁的樣子在他眼前,怎麼也揮不去。他沒有勇氣當著
艾倫的面,聽那些冷酷無情的話,從她那可愛的小嘴裡說出來,他受
不了。

有過邵莉就夠了,他無法承受第二次。

「……良良,妳討厭我嗎?」硯耕平靜了些。

「你神經病?討厭你跟你做這麼多年兄弟?」她還在苦思,「我看我
們還是…」

「我們還是結婚吧。」硯耕冷靜的說。

「啥?」忘記自己坐著,跳起來正好撞到桌子,她大叫一聲,「幹!
你說啥?喂!你不要自己想進墳墓,就拉我陪葬!我告訴你…」

「我不是開玩笑的。」他喝了咖啡,「不結婚,我怕將來我會破壞艾
倫的幸福。再說,非結婚不可的話,我寧可跟妳。反正妳也沒真的喜
歡的人。我答應妳,妳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想交男朋友女朋友都
成…」他心灰意冷,「反正雙方父母都辦起來了不是?我不再反對了
。隨便他們。」

「…隨便他們?」良良大叫,「你也想想我的立場吧?!喂!王八蛋
!你吃了我的麵我的咖啡,就這樣回報我?我怎麼抵抗我媽?你回來
啊!」

……………

看著他越走越遠,良良簡直氣癱了。我做了什麼,必須接受這種懲罰


我只是喝醉了,搞錯房間而已!媽的,為什麼我就得結婚啊?
發現硯耕不再反對,雙方父母更興頭的辦起婚事來。

良良拼命抗議,每次她劇烈抵抗的時候,她的母親就會昏厥過去,然
後父親指責她,母親又哭得心臟病要發作。


「趕緊退婚!聽到沒有?」在禮服店試婚紗,良良咬牙切齒的,「再
這麼搞下去,兄弟情份也沒有了!」

「妳穿起來還不錯呀。」硯耕漫不經心的說,「看起來像女人。」

良良氣得拿起頭紗摔在他身上,要不是新娘禮服有鐵圈,她早踹硯耕
好幾腳了。

他們很幸福吧?兩個人像是在嬉戲。站在中正紀念堂門口,艾倫看著
對街的婚紗店,覺得今天出來走走的主意很蠢。

但是…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合適。

騎著機車,她不知道該去哪裡,不知不覺來到和硯耕住在一起的小窩
。硯耕也搬回家了。空空的屋子,只剩下回憶。

很冷。但是晴朗。

她試了好幾次才爬到屋頂。穿著粗織毛衣,毛料裙子,她把帽子脫下
來,呵了呵手。

許許多多的回憶洶湧。這種天氣,是曬貓和曬棉被的日子。今年的冬
天,來得這麼早。她已經沒有棉被可以曬了。

她輕輕的唱著盛夏的果實,那天在學校操場,和諧的聲音似乎還在耳
膜迴響。那麼多的回憶…

她無力招架。

甚至沒有勇氣興師問罪。她害怕從硯耕的口裡聽到真實,而真實往往
都是殘忍的。

眼淚慢慢的滑落腮邊。或許…他終於發現,自己的真愛是誰吧?士豪
的話一直在她心裡盤旋…她不得不承認,良良比她適合當硯耕的妻子


與其將來痛苦,不如現在傷心吧。

她溜下屋頂,衝回家裡。淚眼模糊中,打開畫冊。


野鴨:妳真的要走了嗎?

麥穗娃娃:嗯。你也要飛回南邊了,狐狸也找到他的同伴。我不想留
在孤孤單單的麥田。

野鴨:說不定,狐狸只是想找同伴說說話…

麥穗娃娃:……狐狸還是跟狐狸一起比較幸福。我也該啟程了,還有
很長的旅途要走…

野鴨:妳沒有妳的的同伴嗎?

麥穗娃娃:我是孤孤單單的一個個體…天空是我的同伴,它永遠在。

她抬頭看著天空,麥田的顏色這麼悲傷。


幾滴很大的淚珠落在水彩畫成的畫冊上,等乾了以後,艾倫把眼淚圈
起來,註明:「這是麥穗娃娃的眼淚。」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2:24:14
睜眼到天亮她在床上哭成一個面紙圍起來的人形,帶著兩個深重的
黑眼圈寄出去。

一切都結束了。

她呆呆的坐在街邊看著行人來來往往。

原來最傷心不是哭泣。而是這麼傷心,卻沒有眼淚可以流。

是呀傷心到極點,是沒有眼淚可以流的。硯耕看著一碧如洗的天空
覺得這樣的天氣真是諷刺。選舉要到了,宣傳車單調的拜票也不
能讓他的情緒有什麼波動。

他像個木偶呆著臉,看著雙方父母緊張的跑來跑去張羅。

「王八蛋,你快想想辦法。」良良從齒縫擠出聲音,「趕緊說你不想
娶我,快呀。」穿著新娘禮服,她已經氣得想扯破裙子了。

「………」不是艾倫,誰都沒有關係。

他這樣無動於衷的狀態,見到了亦凱,還是瞬間瓦解。

「恭喜。」亦凱伸出手。

他兇猛的瞪著亦凱。良久,「你若讓艾倫不幸,我一定會把你碎屍萬
段。」

「艾倫的不幸?艾倫的不幸不是你造成的嗎?」亦凱聳聳肩,「雖然
她的心不在我這裡,不過,放心吧,就算不是我的女朋友,我還是不
會看著才貌雙全的美少女流落街頭。我會好好照顧她…」

他一把抓住亦凱的前襟,「你不娶她?」

「她願意嫁嗎?」亦凱隔開他的手,「先生,她不願意。不過,你已
經要結婚了,說這些意義似乎不大吧?」

他愣愣的注視著亦凱,亦凱也坦然的望著他。

「邵莉!」他吼了起來。

士豪皺眉,「你怎麼可以這樣直呼繼母的名字?」

他兇猛的瞪邵莉一眼,她整個瑟縮起來,「老爸,你放心,我再也不
會叫她的名字了。我不結了。」他把領結扯下來,「良良,我對不起
妳,我不結婚了。妳會原諒我吧?」

喔~上帝,你終於聽到我的祈禱了!「當然不,當然!」她扯下頭紗
,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媽,妳看到了,是他不娶我的。」

「為什麼…」「你要給我個解釋!」

雙方父母亂成一團,硯耕推開眾人,大步的走出去,「亦凱,亦凱!
艾倫在家吧?」

「在。」他微笑。唉,我真是個捨己為人的好人…

「攔住他!」士豪的爸爸大叫。

他跑出禮堂,極目居然沒有計程車,追兵就快到了。

「拜託拜託,十號李阿霞親自來到現場,請各位支持…請支持李阿霞
…」宣傳車緩緩的開過他的眼前。

就是它!硯耕跳上宣傳車,「我的票投給妳!小姐!拜託,我要去求
婚,晚了就來不及了!拜託!請帶我去…他們追上來了…」

「他們素隨?」候選人愣住了。

「他們不讓我去求婚!想破壞我的愛情!拜託妳了!阿霞小姐!」

「這是什麼素界?」候選人猛拍車頂,「走啊!快開啊!不要讓壞人
追上來~」

宣傳車一個急轉彎,開得飛快,甩掉了那群追兵。

「來,說給阿霞姐聽,阿霞姐給你靠。」阿霞姐豪氣干雲的一拍胸脯


硯耕喘了口氣,大致的說了他和艾倫的事情。旁邊的助選員都聽得哭
起來。

阿霞姐哭得更慘,連妝都花了。「哎唷!你那個繼母真的好壞勒!你
也是白粗,阿這樣就相信喔?笨死了啦。」

「我…」被罵得心服口服,「我是笨。」

「阿霞姐,」別的助選員快昏倒了,「這裡就好放他下去了,我們還
得掃街拜票…」

「拜你的大頭啦!」阿霞姐破口大罵,「這麼不公不義的事情,你可
以當作不知道咻?你們這些男人的心是什麼做的?夭壽喔!喂,少年
欸,地址勒?阿霞姐帶你去!」

「阿霞姐!」助選員也想哭了。

「幹!吵三小?這也是選民服務,你懂得個芋頭蕃薯?走啦!」

真的這樣一路招搖的開到亦凱的別墅。

「阿霞姐,謝謝,謝謝。」他激動的跟阿霞握手,跳下宣傳車,按電
鈴。

忙著出來開門的艾倫,看見他像是看到鬼,蹦的一聲把門關了。

「艾倫!艾倫!」今天再不解釋清楚,這輩子還有機會嗎?「開門啦
!」

敲了半天的門,一點效果都沒有。

一回頭,發現阿霞姐還沒走,他又跳上車,「阿霞姐,對不起,擴音
器借我一下…」

他拿起擴音器,「艾倫!拜託妳聽我解釋啊~就算是死刑也該讓我申
訴一下,我跟良良真的什麼事情也沒有啊~」硯耕聲嘶力竭的喊了五
分鐘。

艾倫被他吵得寢食難安,跳起來。就你有擴音器,我沒有?她跑進亦
凱的房裡,打開窗戶,把亦凱演講用的麥克風拿出來,「媽的,你吵
啥?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啦~你今天不是結婚嗎?恭喜你啊~」

「我以為你要嫁給亦凱了嘛!誰叫妳要住到他家來!」醋意湧了上來
,「我不要妳住在他家啦!」

「我住他的房子不行,你就可以跟良良脫光光在房間裡?妳以為我是
瞎子?你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哪?我就是要住亦凱家,怎麼樣
?」

「我跟良良…」他本來要繼續吼,發現四周的住戶和行人都圍在宣傳
車四周,滿臉期待的看著他。天啊~叫人怎麼說出口啊?這些人在幹
嘛?

「怎麼樣?」觀眾有人催促。

太丟臉了…他牙一咬,眼一閉,「我跟良良什麼事情也沒有啊!那天
她喝醉了,走錯房間,她以為她走到妳房間去了嘛!我也喝得太醉,
沒發現她在床上…真的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呀~」我這輩子再也不想走
到這附近來。這下子他可出名了。

「哼,酒醉失身比較自然,不是嗎?」艾倫冷笑,「反正她比較適合
你…」

「妳說什麼屁話!」他才暴跳,阿霞姐阻止他,「少年欸,冷靜啦,
你是來吵架還是來求婚的?」

對呀…但…真的要在這些人面前講嗎?他靜下來,看著下面越來越多
的觀眾。

我這輩子再也不要碰酒了。他沮喪的垂下肩膀。
「我…我喝得那麼醉,能夠做什麼?!」他靜了一下,底下的人屏息
等他的告白,他猛回頭,媽的,連SNG都來了!

等熬過這一場,我大約該出國避羞了。


「我…我還是處男啦!」他吼起來,「妳覺得喝得爛醉,走路都能栽
進馬桶,這種狀況,我還可以幹啥?我找得到正確的地方嗎?媽的,
我們住在一起這麼久,妳看過我看A片沒有?良良還是處女啦!不信
妳可以請醫師開證明給妳!」

「媽的!」良良在電視前面揮拳,「處女這種丟臉的事情,誰准你用
擴音器廣播!媽?媽~」良良的媽媽昏了過去。

「……」艾倫沒有回答。

硯耕這下慌了,如果她破口大罵還好辦,不出聲…該不會出事了吧?

「喂,小姐!真的不太可能啦,妳也出聲一下~」看熱鬧的人忍不住
出聲,底下一片嗡嗡嗡。

你們湊什麼熱鬧…

「我…」艾倫帶著哭聲,「說不定…我一直在等分手的機會…」

「妳說啥!?」要不是阿霞姐拉住他,他差點栽下車。

「我…我知道,我不是你理想中的對象…」她抽泣,「說不定…哪天
你會遇到你夢想中的百分之百女孩…到那個時候,我該怎麼辦?我不
想綁住你,但是…我也很遺憾,不是你心目中的那個原型情人…」

她忘了關麥克風,所有的人一起聽她啜泣。

「…妳知道嗎?」硯耕拿起擴音器,聲音也嘶啞了,「我也好擔心,
我不是妳理想中的情人。但是…我沒有妳…我連日子都不會過了…妳
為什麼要這麼想?我為什麼也這麼笨?妳就是我百分之百的女孩啊…
妳記得我們在操場唱盛夏的果實嗎?沒有妳,我連歌詞都記不住…」
他這麼大一個人,站在宣傳車泣不成聲,「妳出來啦…沒有妳…我不
行啦…我們一起唱盛夏的果實…一起散步…一起曬棉被和曬貓…好不
好?艾倫…」

喀的一聲,麥克風關掉了。

硯耕咬牙熬著,完了。眾人失望的嘆息。

門一開,一條嬌小的影子飛奔出來,硯耕跳下宣傳車,用力的抱住她
。像是失而復得的珍寶,他一點也不敢鬆手。

***

阿霞姐趾高氣昂的把兩個灰頭土臉的人載回來,士豪的臉已經氣黑了


「你這個混帳東西。」他瞪著硯耕,「你失去繼承資格了。」

硯耕聳聳肩,「也不錯。我本來就沒打算繼承。」士豪忿忿的轉身,
硯耕叫住他,「老爸,試試試管嬰兒如何?你會有繼承人的。我們要
去法院公證,你要來嗎?」

「我死也不會承認你們!」他領著邵莉走了。

「安啦!」阿霞姐拍拍他的肩膀,「小孩子生下來就承認了。我阿爸
當年也這麼跟我講,結果外孫都他在帶。」她吆喝,「走囉~去法院
~」

「呃…我還沒跟我爸媽講…」艾倫有點不安。

「我們會補請客的。」他閉目養神,緊緊的抱著艾倫。

「不用這麼急啦…等我跟爸媽…」

「不,現在就公證。」他才不想橫生枝節。

「……我們都沒地方住了。」她搔搔頭。

他抵著艾倫的前額,「我們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他低下頭,吻
了艾倫,不管身邊吵些什麼。

***

在亦凱好心提供的新房裡,硯耕緊張兮兮的拔掉電話線,關掉兩個人
的手機,連電鈴的線都拔了,門窗檢查三遍。

他發誓,就算九二一重現,就算失火了,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打擾他的
新婚之夜。

抱住艾倫,心滿意足的躺在床上,氣氛這麼美好…歷經這麼多磨難…
終於…

艾倫抵住他,微微一笑…


「歡迎光臨,先生,你要加九五,還是九八?」

他一愣,笑到氣都喘不過來…我會不會是第一個在新婚之夜笑死的新
郎?會不會?
「震哥,你在幹嘛?」范艮探頭看她哥哥,瞧他臉揪得像個包子似的
。四周散落了許多揉成一團的稿紙。

「作文。」


「作文?作文會難倒你嗎?」范震的作文常常拿出去比賽,什麼樣的
題目會讓他這樣對著空白的稿紙發呆?

「我的父母。」他沒好氣。

兩個小學五年級的學生一起對著稿紙發愁。

「呀,我寫過這個題目,」范艮想起來,「要不要拿給你參考一下?


「別鬧了。妳忘了我們國語老師是同一個?妳那篇『奇文』已經讓老
師邊念邊笑到咳嗽,我沒謀殺老師的習慣。」

范艮有點不高興,她據實以報,居然會被笑。

「誰叫妳連老爸用擴音器求婚的事情都寫上去?」幸好跟她不同班,
「害我不敢承認那是我爸媽。」

「那就編造一下好了。就說我們家媽媽煮飯爸爸看報,如何?」范艮
覺得這是好提議。

「謝謝妳喔!我們家是爸爸在瑪莉亞回印尼的時候煮飯,媽媽看報吧
?還不是拜妳所賜?老師指名要看我的作文。」這下子連編都編不得
了。

兩個人很努力的把作文掰完,還是發愁。

「這樣寫很像笑話大全。」范震覺得無力,「但是我已經刪掉很多情
節了…」

「老師會挑出來念的。」范艮憂心忡忡。

相對無言。「把這句加上去試試看,『不能選擇父母,是兒童的悲哀
。』如何?」

范震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哎,瑪莉亞什麼時候回來?我真的好
想念她…」

「我也是…」

「振作點,」范震勸她,「別到客廳去,盡量待在自己房裡,摔死的
機率會小很多…我去洗澡了。」

不用他勸,她也沒勇氣去客廳。媽媽把客廳當作工作室,每次客人以
為他們小孩子把屋子弄得宛如核彈廢墟,她就覺得很冤。她自己的房
間可是整整齊齊,連瑪莉亞都稱讚的。

「瑪莉亞…呃…媽~我忘記拿內褲了,麻煩幫我拿一下…」聽見范震
的聲音,范艮的臉一白,大喊,「媽~我拿就好,我拿就好~」

「沒關係,我去拿~」媽媽的聲音越歡快,她越覺得心驚膽戰,剛衝
出房門,就聽到「嘩啦啦」「蹦」「筐啷」,還有「哎唷」。

來不及了。

哥哥頭髮還在滴水,衝過來跟她一起站著,看著一片狼藉裡,他們的
媽媽艾倫,躺在地板上。

兩個人默默的扶起媽媽,撿起打破的檯燈碎片,疊起被媽媽整疊拉下
來的衣服,把扯掉的窗簾重新掛上,順便連地都掃好了。

「哥哥,以後請你叫我。」范艮抱怨,「你花五秒鐘叫媽媽,我們就
得花五十分鐘打掃。你覺得呢?」

范震長歎一聲。

「媽,瑪莉亞什麼時候回來?」范艮覺得無力。

艾倫嘴一扁,「…我就知道,你們比較愛瑪莉亞,不愛媽媽…人家也
很努力呀…」她哭了起來。

范震馬虎的拍拍媽媽的頭,范艮拿抽取式面紙。

「我們知道妳很努力,」范震點頭,「我們真的比較愛妳。」

「范震…范艮…」她撲到他們身上哭。

兩個孩子努力的忍耐,媽,眼淚不要這樣甩,好噁心…

「怎麼哭了?小親親…乖,不哭喔…」兩個孩子臉上都浮現黑線,他
們老爸回來了,「誰欺負妳?范震范艮,你們怎麼惹媽媽哭了?」

「硯耕硯耕…沒有啦…他們想念瑪莉亞…」艾倫換纏到硯耕的身上。

「喔…拜託…」兩個小孩叫了起來,「不要在客廳耍噁心好不好?」

「要親去房間親啦…」

「一點都不關心我們的心理正常發展…」

「有夠色情的…真是太可怕了…」

走到樓上,「我想退貨,」范艮抱怨,「我能不能換對父母?」

「老妹,」范震鄭重的握著她的手,「不管父母多麼噁心,我們都要
堅強的活下去。」

靜默了一下,「瑪莉亞!妳趕快回來吧~」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2:25:16
第一章

這一定是惡夢。這絕對是惡夢。


第一次去按電鈴的時候當她開門,丹瑜幾乎倒抽了一口氣。

那雙美麗的眼睛…像是凝著美麗冰霜的高山湖泊褐裶褌裫,摵摭摔摎寶光流動,只是抬
起頭就要將人的靈魂吸進去一樣。
她幾乎獃住了兩分鐘,好不容易開了口「我能不能幫妳畫幅畫?能
不能?我不會要妳坐太久…十分鐘?!可以嗎?拜託…」

個子比她高一個頭的美麗房東只是眨了眨眼睛。「十分鐘?」

「對~請給我十分鐘~」丹瑜激動的抓住她纖長柔白的手,「十分鐘
就好好不好?」該死!為什麼我只帶了速寫簿和鉛筆,什麼都沒帶
?她唇角沁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進來吧。」

丹瑜在繪畫的時候,什麼也不記得。眼前只有這麼個麗光照人的美人
兒,和專注繪畫時的狂喜。

看著自己的速寫,她點點頭,「實在很傳神。」

「不是這樣而已!」丹瑜很激動,「妳…這不完全!如果可以,我應
該用油畫好好的凝住妳的美麗…如果給我幾天…不,幾個月的時光…
我可以…」

她的聲音低沉,魅惑聽著她的人,「小姐,妳是來租房子的,還是來
畫畫的?」

「當然是畫…」不對不對,啊呀,我在幹嘛?「當然是租房子,租房
子!對不起…我…我一但遇到畫畫…我實在…」
「妳有一年的時光。」她將畫還給丹瑜,「如果妳喜歡這裡,妳會有
一年的時光。妳可以畫我。」

丹瑜呆掉了。就算這個房子用紙箱做的,下雨就淋化,說什麼她也要
住下來。只是…她看看豪華舒適的起居室,她覺得膽怯起來。

「這是妳的房間。」她優雅的打開門,「本來是我的化妝師住的。不
過,我剛開除了她。她的品味實在不怎麼樣,不想留下的東西,全部
可以丟掉。」

丹瑜張大了嘴,看著天花板垂下簾幔的豪華大床,充滿蕾絲花邊的窗
簾,比書桌大多了的化妝台,和小巧精緻的書桌。牆上卻貼著F4的海
報和許多叫不出名字的偶像明星,和豪華的房間很不搭調。

「我可以撕掉海報嗎?」她怯怯的問。

「當然可以。撕吧。如何?想搬來嗎?」美女就算不笑,還是這樣美
得令人窒息。

「呃…我的預算…」還沒找到工作,這些年存下來的錢,不允許這樣
奢華。

「妳的預算有多少?」她倚著牆,修長的身材優美極了。

「五…五千。」丹瑜的臉都紅了。她大概會笑自己不自量力吧?早知
道電話裡就要問清楚。

「就五千。」她開始戴耳環,「現在打契約吧。等等我還要走秀。」

丹瑜拼命點頭,「呃?走秀?」

「我是模特兒。」她拿出契約,「可不要住不到一年,就搬走了。」

「不會不會…」難怪這麼美貌…

「我姓莫,莫子宜。」她輕輕的和丹瑜握手。

「馮、馮丹瑜。叫我丹瑜就好。」她慌張的點頭。

子宜將鑰匙給她,「我的個性有些孤僻。沒事的話,請不要打擾我。
還有…請不要帶男人回來。」

「我沒有男朋友。」丹瑜臉紅了。

就這樣,她搬來這棟豪華的公寓。開頭兩個禮拜,丹瑜連工作都不想
找,每天像是發高燒似的畫著她那美麗的房東。

子宜的話不多。如果沒有走秀,幾乎都待在自己的房裡。他們起居時
間也不相同。丹瑜黎明即起,子宜卻不到天亮不會上床,幾乎只有晚
上才見得到面。除非丹瑜敲她的門,她從來不找丹瑜說話。但是丹瑜
想畫她的時候,她也不曾拒絕,靜靜的坐著,讓丹瑜畫她那冰雪般淡
漠的艷容。

若不是亞麻油的味道太嗆,她還真想用油畫呢…即使是水彩,她還是
盡力而狂喜的埋首在創作的喜悅。畫快畫好的那天夜裡,她更熬了一
整夜,完成那副她自己都很得意的肖像。

這一熬夜,讓她睡到中午才起床。睡眼惺忪的走進浴室…她瞪圓了眼
睛。

她那美麗的室友,正在刮鬍子。

呵呵…美…美女的汗毛,多到要用刮的嗎?大概她有外國人的血統,
所以才…

但是,子宜裸著的上身,卻有著強健而平坦的胸肌。

她尖叫起來。

「你你你…」丹瑜尖叫起來,「你是男的?!」

子宜摸摸光滑的下巴,放下刮鬍刀,「怎麼?都住了兩個禮拜,妳不
知道我是男的?小聲點,我的耳膜滿痛的。」

「你都穿女裝,我怎麼會知道?!」天啊~我住到變態的家裡?!不
會吧?「你不要靠近我~聽到沒有?!你這變…變…」

「小姐,我的職業是女裝模特兒,當然要穿女裝。」他開始擦保養品,
「但是,我在家裡,可沒穿過裙子晃來晃去,對吧?」他馬虎的按摩
幾下,「而且,我哪裡像女人?」

這話就像蜂蜜不是甜的,男人不用下半身思考一樣好笑。「你什麼地
方看起來不像女的?!」她尖叫,「男人如果都給你一樣漂亮,叫我
們當女人的臉要擺在哪?」

「當然是女人自己的頭上。」他面不改色轉過來,丹瑜覺得自己快神
經錯亂了…那豔麗的面容,卻安在強健的胸肌和隱約可見的腹肌上…
無可能啊~她實在無法接受呀~

「快把衣服穿上!」她大叫,「我快長針眼了~啊~」她慘叫起來,
子宜居然大大方方的把浴巾拿掉,「你在幹嘛?變態!我還沒嫁啊~」
她趕緊摀住臉。

「妳不是要我把衣服穿上?」他慢條斯理的穿衣服,「我能把浴巾穿
在衣服裡嗎?」

她的臉紅得跟豬肝一樣,衝進房間裡,把她苦心畫了兩個禮拜的畫拿
出來,丟在子宜的身上,「送我?」子宜優雅的拿起畫,欣賞著。

「…我怕我會精神分裂。」我那優雅美麗又冷漠的漂亮房東哪裡去了?
我才不敢留著變態的畫~「我要搬家!把我的押金還我~」

「免談。」他輕鬆的站起來,「明天我找人把畫框起來。嗯,妳對色
彩的掌控很好…妳會化妝嗎?」

「這個色彩的掌控是個大學問…」丹瑜湊過來,「有時候線條畫得好,
有人就是可以把顏色弄得很恐怖…本來我想畫素顏…但是不知道為什
麼,你比較適合化妝,我覺得這樣才能將你那種淡漠卻冷艷的氣質…」

等等,我在幹嘛?

「喂!什麼叫免談?!」她氣死了自己容易被轉移注意力的爛個性,

「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成何體統?我還沒嫁人…」

「我不會逼妳娶我。晚上我都鎖房門的。」他依舊氣定神閒,「我不
怕,妳怕什麼?」

是呀,他都不怕…啥?

「喂!你說什麼?鎖房門?該鎖房門的是我吧?」丹瑜氣極了,「還
我租金!我現在沒有工作…」

子宜站起來,丹瑜畏縮的後退一步,他在抽屜裡翻了一陣子,「契約
是打一年的。妳若違約…」他搖頭,「我真的滿討厭法院的。」

丹瑜瞪大了眼睛。她從來沒見過這麼無賴的房東。跟他比起來,鄭富
邦善良的跟彌勒佛一樣。

「你不能這麼做!」他在威脅我,是吧?那變態居然威脅我?!

「是呀,我在威脅妳。不要懷疑。」他揚揚手裡的契約,「我討厭找
房客。好不容易找到『有趣』的房客,我不想換。」

「『有趣』?是嗎?」丹瑜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沒那麼有趣啦…
這樣誇我,我會不好意思…」

咦?

「你是什麼意思?有趣?」丹瑜發起怒來,「你覺得我很好笑是嗎?」

「是滿好笑的。」他的眼睛掠過一絲笑意。

丹瑜的臉一下子從紅轉青,又從青轉紫,氣得臉都黑了。轉身衝進房
間,「磅」地把房門甩得震天響。

子宜叉著手,靜靜的坐在客廳。從來沒見過表情變幻迅速,心裡想的
就在臉上寫得明明白白的女人。好似紅綠燈,好看極了。

恆常冷漠的美麗容顏,露出了幾乎看不見的笑容。

直到後台,忍耐著化妝師在他臉上塗塗抹抹,他那絲笑容還在。

「這麼高興?」風韻猶存的經紀人察覺到他的笑。

「…我的新室友…很有趣。」他閉上眼睛,讓化妝師幫他畫眼線。

經紀人挑起一道眉毛,「她還沒發現你是男人?」

「就是發現了,我才知道她這麼有趣。」他睜開眼睛,即使看了這麼
多年,還是讓他如冰凌般冷艷而光潔的目光,惹得心頭一凜。

「兩個禮拜才發現?」經紀人輕笑,「我不意外。你比女人更美麗。」

『男人都像你這麼漂亮,我們女人的臉往哪擺?』想起她那氣急敗壞
的樣子,子宜的笑意更深了。從來沒見過他笑的化妝師,不禁整個獃
住。

像是蒙霜的牡丹乍然開放,笑破了霜雪。

等他看了鏡子,笑容馬上消失殆盡。

「妳當了幾年化妝師?」他淡淡的問,「藍色眼影?」

「今天展示的幾乎都是冷色調的,」化妝師警覺得回答,「藍色有什
麼不對?」

「那妳告訴我,那件金色的衣服妳打算怎麼辦?間隔的零點零一秒,
妳要幫我卸妝後重上眼影,是嗎?」

化妝師面紅耳赤,「這個…」

經紀人看氣氛不對,連忙緩頰,「子宜,觀眾不會看得那麼清楚…」

「是嗎?這就是你們工作的態度?」他站起來,「明天我不要她幫我
化妝,就這樣。」

化妝師惱羞成怒,「我在這行已經超過十年了,沒有任何模特兒或藝
人嫌過我的妝!你以為你可以呼之即來…」

經紀人擋在前面,「夠了。明采。明天我會跟經理說,你換過去幫別
人化妝吧…」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化妝師大怒,「你不過是個小小的模特兒…
你不過是個有變裝癖的變態!你…」

「明采!」經紀人厲聲,「夠了。」

等化妝師忿忿的離去,經紀人嘆口氣,「你知道她和老闆…」

「我不管她和誰睡,」他的聲音又恢復冷漠,「做什麼工作,就該忠
於工作。林姐,妳不是嗎?妳忠於一個獄卒的工作,這麼多年跟在我
身邊。」

林姐的臉沒有變化,平和的說,「我不是獄卒,你也不是囚犯。」只
有指尖微微的顫抖透露她的情緒。

「我不是嗎?」他揚起黑直的垂肩頭髮,光亮的像是絲緞,「我倒不
知道我不是。我是不是,妳最清楚。」

等他上台,林姐有些掌不住的坐倒在椅子上。

他看出來了?什麼時候呢?還是說,他一開始就看出來了?她咬了咬
下唇,卻沒有連絡任何人。

***

丹瑜胡亂的收著行李,開玩笑,這種鬼地方,誰住得下去?除了變裝
癖,我怎麼知道他還有沒有其他的變態?

就算睡馬路也強過住在這裡,打開存摺,她咬咬牙。

和生活散漫的艾倫與倒楣到不行的陳翔不同,她一直都認真的賺著不
多的錢和儲蓄。雖然沒有任何外快,還是比艾倫和陳翔有錢多了。

只是要動用到存款,她總是覺得很惶恐。

深呼吸,沒事的,我會沒事的。

她小心的探頭,看見子宜的拖鞋仍然擱在門口,這才大膽的走出來。
應該不會被告吧?大不了,押金不要了…想到那一萬塊,心裡還是抽
痛了一下。

經過廚房,她瞥了一眼,我的老天…

這兩個禮拜廢寢忘食,幾乎沒注意到廚房或浴室。猛一看,廚房裡堆
了一堆碗盤沒洗,已經開始出現小宇宙,不知道會不會有奇怪的生物
孕育其中。

這麼漂亮的廚房…這麼完美的餐具…居然…居然蒙塵若此~

她著魔似的走進廚房,拿起菜瓜布。老天…我不要洗碗啦…但是…但
是…我受不了這麼漂亮的廚房被欺負啊~

等子宜回來,幾乎不認識自己的家。

每個禮拜都會有鐘點女傭來打掃,但是…今天是禮拜一,明天鐘點女
傭才會來。再說,那個女人懶得很,頂多吸吸地毯,連桌子都懶得擦
…現在他的茶幾卻連人的影子都照得出來。

丹瑜的行李丟在門口,可見人還沒走。他在兩房兩廳的房子裡看著,
聽到浴室裡傳來刷刷刷的聲音。

一開門,丹瑜戴著塑膠手套,正在賣力刷馬桶,滿眼幽怨的,「你到
底有沒有刷過馬桶?這麼漂亮的馬桶,你居然讓它卡了這麼多汙垢?
你對得起這麼漂亮的浴室嗎?」

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家裡的水龍頭能夠當鏡子用。「妳不用刷馬桶。每
個禮拜鐘點女傭會來打掃的。」

「這個馬桶像是一年沒人動過了,」丹瑜氣得大叫,「她在幹什麼吃
的?她真的是專業的女傭嗎?這就是她對工作的態度嗎?」

本想一笑出去的子宜,卻為了她這句話停下來。「要不然,妳說該怎
麼樣?這是份辛苦又低尊嚴的工作,誰不是馬馬虎虎的過去?」
「誰說的?!」她氣得丟刷子,「做什麼都要盡心盡力!怎麼可以馬
馬虎虎?要不然,不要做這行啊!有人拿槍押她嗎?誰准她當薪水的
小偷?」

子宜眼中出現讚賞,卻只是一瞬間。「如果我請妳打掃呢?妳若留下
來,家裡的打掃拜託妳,我可以不收房租。」他蹲下來,「反正妳還
沒有工作,不是嗎?可以省一點就省一點喔。」

這真是個惡魔的誘惑…不用房租了!只要把這個美麗的家整理清爽就
可以了…

「你是男人…我不可以…」她的意志已經開始動搖。

「又怎麼樣?」他美麗的眼睛瞟著她,「我對女人沒興趣。」
他該不會是…Gay吧?

「 32B-。」他盯著丹瑜的胸前,「已經不大了,胸罩的穿法還不正
確。我實在對胸罩都不會穿的女人提不起半點興趣。這妳得原諒我,」
他搖頭,「看起來比實際尺寸還小…」

「喂!」丹瑜慌得一遮,「你在看哪裡?!」他才不會是Gay哩!
「我在提供專業意見給妳。」他站起來,「要對妳怎麼樣,在妳沒有
戒心的這兩個禮拜,妳早就怎麼樣了。生活不是鬧著玩的。還是說,」
他眼睛一轉,「妳要回家去?」

丹瑜心裡一窒,我還有家嗎?

「我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她那種迷糊慌張的樣子消失不見,厲聲
說。

子宜定定的看著她,「那很好,我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只有現在
立足的這個房子。」他的聲音不大,卻有著不容反駁的威嚴,「回房
裡去吧。」

她就像被催眠一樣,乖乖的把行李搬回房裡。

不對。我怎麼又留下來啦?!她抱著頭,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漸漸的,她發現子宜和之前的態度沒有什麼兩樣。仍然不多話,靜靜
的坐在客廳裡看書,丹瑜不開口,他也不開口。總是丹瑜憋不住,先
找他說話,他才簡短的回答。

「…男生做這行的不多吧?」她的驚嚇漸漸被好奇征服了。

「是不多。大部分是男裝模特兒。」他戴著眼鏡,頭髮扎起馬尾,卻
沒讓他的艷光略減,寬大的襯衫遮去了曲線,修長優美的大腿隱隱的
有些肌肉。

「咦?你是說,還有其他的男生當女裝模特兒嗎?」丹瑜吃驚了。

「當然有。只是不多。」子宜沒告訴她,當中有些是變性人。

「…這行到底有什麼吸引力呀?」她想不出來。

「妳覺得我美嗎?」他拿下眼鏡,轉過來看她,馬上讓丹瑜面紅耳赤。

「美啦美啦,美得人家都臉紅了。」天啊,耳朵都紅了。

「我也這麼認為。」他低下頭,翻過一頁,「我喜歡展現自己的美麗。
既然天賦如此,不應該浪費。還有什麼行業像女裝模特兒這樣可以展
現自己的美麗到極致?」

丹瑜張大嘴,她還沒見過誰像他這樣自戀得理直氣壯的,「…你可以
當偶像歌星啊!」她嚷起來。

「我討厭唱歌。」他又翻過一頁。

「…那演戲總可以吧?」丹瑜不敢置信。

「我討厭背台詞。」

「……」

他真的是個變態!就為了這種理由?想展現自己的美麗?丹瑜覺得自
己一暈。

我還是搬家好了。住得越久,越覺得自己的腦筋奇怪。

但是…總得有錢才能搬吧?她連找了半個月的工作,越找越心灰意冷。

許多漫畫出版社都開始裁員了,就算沒有裁員,也逢缺不補。她很堅
持漫畫的理想,除了畫畫的工作以外,她不想做。

但是這樣的堅持也漸漸減弱。即使子宜不收她房租,存款漸漸減少,
她的恐慌也慢慢升高。

這樣下去不行。她趴在麥當勞,面前的咖啡緩緩的冒煙。若不是太冷
了,她連這杯咖啡都想省下來。

噁,真難喝。喝了這杯咖啡,剛好噁心的吃不下任何東西。

「丹瑜?不是丹瑜嗎?」驚喜的聲音響起來,她猛回頭,「阿蓮?」

她跳了起來,和阿蓮握著手,「好久不見啦~」

之前阿蓮曾經是她在頂點的同事,後來跳到大自然去。

「妳還在大自然嗎?」

阿蓮搖搖頭,「裁員名單上有我。還好老闆發了三個月的遣散費,要
不怎麼撐到找著工作?聽說妳也被裁員了?鄭富邦這個不要臉的老東
西,真是…」

「那是因為…艾倫和陳翔在外面包case…所以…」一想到自己無辜被
牽連,她就想哭。

「妳還不知道?」阿蓮瞪大眼睛,「根本不是這樣的。你們那個team
被裁,鄭富邦把你們的遣散費污掉了…」

「什麼?!」丹瑜大叫起來。

「他還污了不少其他人的錢呢。真丟臉,為了六十萬被公司開除出去!
現在人不知道跑到哪兒…」

他居然連遣散費都要污!丹瑜想到誤會了艾倫和陳翔,不禁眼眶紅了。

「不談那個爛人了。妳找到工作了嗎?」阿蓮很關心。

她搖頭。

「唉,我倒是找到工作了,」她長長歎一口氣,「沒想到,我居然在
禮服公司找到工作呢。」

「做DM?」

「美容師。」看她一臉不可置信,「也沒什麼兩樣啦。只是一個畫在
畫布,一個畫在臉上。畫布不會喊痛…人會喊痛而已…」

她恍恍惚惚的回到家,縮在沙發上想了很久,連燈都忘記開。

「怎麼了?」子宜把燈打開,「妳哭了?」

「只是有點沮喪…」她擦去頰上的淚,「他怎麼可以這樣?我一直都
尊敬他,喊他師父的,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們…」

靜靜的聽完丹瑜斷斷續續的描述,他輕輕的拍拍她的肩膀。

「別難過。歡迎光臨真實世界。」呼出一口氣,「這世界就是這樣,

一點也不完美。背叛是應該的,因為人性都這樣的軟弱…」

「包括你嗎?」她的聲音悶悶的,一出口才覺得不適宜。

「我和妳?我們沒有利益糾葛,我無從背叛妳。」他戴上眼鏡,拿起
書,「記住,不在乎、沒有利益,就沒有背叛的空間。」

丹瑜靜靜的咀嚼這些話,渾然沒有發覺,她讓子宜靠她很近,而且子
宜的手還摟著她的肩膀。
匿名
狀態︰ 離線
14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2:25:54
第二章
美容師呀……她還在想阿蓮的話。

說不定,這是也是條路。這和著色沒什麼兩樣,她試著說服自己。總
比去7-11打工好。她一直對自己的色感很有信心……

要畫,就畫漂亮女人。她看見了模特兒經紀公司徵求化妝師,丹瑜這
樣跟自己講。

鼓足了勇氣,才到模特兒經紀公司,馬上氣餒了。真的不再找看看嗎


她掙扎著,說不定還找得到漫畫美編之類的工作……若是能夠單純畫
插圖就好了……當漫畫家助手也行啊……只是,還有漫畫家徵助手嗎


「小姐,應徵嗎?」一個流裡流氣的男人對著她微笑,笑容倒是友善
的。

丹瑜深深吸一口氣,我不能忍耐存款低於五位數……「是的。」

她走進模特兒經紀公司,吃驚這樣光鮮亮麗的行業,公司卻這麼破舊
。幾個漂亮的辣妹瞪著她,像是把她當成敵手一樣。

「妳來應徵什麼?歌星?演員?還是模特兒?」那個男人低頭翻著表
格,「對了,我是經理,不過沒人這麼稱呼我,妳叫我小李吧。」

「呃……」丹瑜清清喉嚨,「我要應徵化妝師。」

「化妝師?!」小李打量了她一會兒,「不用這樣吧?妳這麼漂亮…
…妳相信我,我一眼就看出妳是可造之材……只要化點妝,換件漂亮
衣服……我保證妳會大紅大紫。」

「我不會唱歌,也不會演戲。」丹瑜覺得很尷尬。

「沒關係,那就當模特兒好了。我們有專屬的模特兒課程,妳一定會
成為紅牌模特兒的……」

「瞧瞧,兩年前,小李也這麼告訴我。」一個辣妹吃吃的笑了起來,
「喂,小李,你對每個女人都這麼說是吧?真是標準皮……」

「姑奶奶,別吐巢我,」小李不以為忤,「來吧,小姐,填這張表格
吧。」

「不,」丹瑜很堅定,開玩笑,家裡一個自戀狂就夠了,她不想跟子
宜一樣,「我只想應徵化妝師。」

小李皺起眉毛,「好吧,妳有經驗嗎?」

丹瑜嚥了一口口水,「……我高中的時候,學過美容美髮。」

想了一下,小李又笑顏逐開,「沒有經驗沒關係。什麼不能學呢?妳
先見習也可以。不過,沒有化妝師的專屬表格,先用模特兒的好了…
…」正在填表格,門簾刷的一聲開了,一張冷漠的艷容出現。「小李
,你在幹什麼?」

「我在募集新人……這沒礙著你吧?」他那種嘻皮笑臉的樣子不見了
,變得警戒又小心,「我先說好喔,她是來應徵的,我沒有強迫,也
沒有騙她……」

這熟悉的聲音,丹瑜一抬頭,觸及那雙冰封的美麗眼睛,像是閃過一
絲惱怒與……關懷?

「妳來應徵模特兒?」子宜瞟了一眼表格。

丹瑜搖搖頭,怎麼搞的?這麼巧?「我來應徵化妝師。」

「這不是化妝師的表格。」他冷冷的看著小李,「『經理』,你弄錯
了。」

小李閃過一絲兇狠,馬上換上笑容,「是呀,我以為化妝師的表格用
完了……我真是記性越來越差了!」他殷勤的拿出表格,「來,馮小
姐,」他看著未填完的表格,「換一張吧。」

「她不填任何東西。」子宜把表格都撕了,「她是我專屬的化妝師。


「莫子宜!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小李的臉變得蠻橫恐怖,「我招我
的新人,你當你的名模,井水不犯河水,你到底想怎樣?」

「不怎麼樣。」他依舊平靜冷漠,「她和我住在一起,她的一切,都
由我負責。」

在場的人都倒吸一口氣。一時之間,靜悄悄成一片。

「走吧。」他抓住丹瑜的上臂,硬拖走她。

「喂?喂!這是怎麼回事……」丹瑜糊塗了,「你怎麼可以這樣?我
需要工作……喂!子宜,你弄痛我了!」

望著越走越遠的兩個人,小李的臉也越發陰沉。碰的一聲,他把桌子
的東西都打得一跳,其他的女孩全噤若寒蟬,沒人敢說話。

「你夠了吧?」丹瑜終於甩開他的手--或說子宜願意放開她,「你
搞什麼鬼?為什麼把我拖出來?我需要工作呀!就算房租不用付,我
也得吃飯生活……」

子宜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的舉止太異常。他不願意承認那種情緒是恐懼
,「妳為什麼要到模特兒經紀公司找工作?妳到底去了幾家這樣的公
司?」看她扭著臉,忍不住握緊她的手臂,「說!」

丹瑜被他嚇到,好一會兒才說,「這是第一家。」看他擔心嚴厲的眼
神,這才有些明白小李大概不是什麼好人,「……可不可以放手?會
……會痛……」

他這才鬆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為她擔心嗎?寧定一下。不可能
,只是……她是個滿好的幌子,就這樣。

「模特兒經紀公司不是什麼好地方。」他的臉色依舊陰沉,「工作這
麼難找?」

丹瑜點點頭,「我要跟畫畫有關的工作。化妝師……」她咬咬牙,「
我希望不要離畫畫太遠。」

他已經平靜下來,「我很想雇用妳當我的化妝師。不過,我不能因為
同情才給妳工作。妳得先經過考試才行。」

「什麼考試?」丹瑜跟在他背後問。

「先不管什麼考試……」子宜轉過身,「妳得答應我,若是考試不過
,妳也絕對不能再走進任何一家模特兒經紀公司。可以嗎?」

丹瑜滿臉疑惑的看著他,雖然子宜面無表情,她卻覺得他為她擔心。

「我答應你。」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跟我來。」他們一起來到伸展台的後台,他拉開臨時衣櫥,「
這些是我明天要走秀的衣服。多半是紅色,妳要怎麼幫我化妝?」

打開專業的化妝箱,丹瑜生澀的拿起好久不用的化妝棉。「妳學過美
容美髮?」子宜閉著眼睛。

「嗯。」丹瑜仔細的用化妝棉和化妝水幫他清理臉孔,「家人覺得女
孩子學這個,將來比較有頭路。」

「後來呢?」

「…………」這樣無瑕的臉不用遮瑕膏,她猶豫了一下,拿起粉條,
「我想畫畫,轉學到復興美工。」

「家人支持妳嗎?」他仍然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雪白的臉上落下
誘人的陰影。

「怎麼可能?」她澀澀的笑了一聲,小心的用指腹抹勻粉條,「我得
靠打工才能付學費和生活費。」為了想畫畫,她被爸爸趕出家門,媽
媽只敢瑟縮在門後掉淚,她身上那麼多傷痕,沒人替她說一句話。
「理想很沉重,對不對?」他睜開眼睛,冷冷的瞳孔倒映出丹瑜自己
的臉孔,「放棄理想,不就輕鬆了嗎?」

「放棄理想,活著幹什麼?」丹瑜覺得有些哽咽,硬嚥下喉頭的硬塊
,「把眼睛閉起來。」

「說得好。」他閉上眼睛,卻彎起嘴角,「不要忘了今天說的話。」
然後肅穆的安靜。

丹瑜開始專注起來,什麼也聽不見。替子宜化妝是種非常愉悅的經驗
。這樣完美的素材,在她的手裡漸漸煥發,艷然,比替她畫肖像還棒
--沒有比這更完美的畫布,這是上帝的傑作。

「金色眼影?流行的緣故?」他看著自己的臉,「大部分的衣服都是
紅色系的。」

「但是有很大部分都是用金色配件搭配,」她解釋,「我用磚紅在眼
窩打底,然後刷上金色眼影。你的眼睛這麼美,應該用這樣的色彩襯
托,但也不能搶光衣服的光彩。我想不出金色以外的配色。」她沒說
出口的是,『你的眼睛這麼美,就是衣服最好的首飾。金色只是珠寶
般眼睛的托座。』

他終於微笑了一下,「妳畫得太淡了。」

「但是……」

「這是舞台。我在伸展台行走,必須要更濃重的舞台妝。」

丹瑜有些失望。不及格,對吧?不過,卻覺得很滿足。

「妳及格了。」他閉上眼睛,「幫我卸妝吧。」

「我不要你因為同情或什麼緣故讓我及格!」丹瑜有點生氣的打開卸
妝乳液,「我答應你,不會再進入任何模特兒經紀公司,但是我不要
……」

「我不同情妳。為什麼我要同情?」他繼續閉著眼睛,「妳的色感很
好,筆觸很敏銳。至於舞台妝……稍微練習一下就是了……我給妳一
個禮拜。就這樣,不要再說了。」

「…………」她悶悶的幫他卸好妝。

「記住,一個禮拜。」子宜送她上計程車,車資也付清了,「我把工
作當成是信仰的一部份,妳最好了解。一個禮拜後,我只要妳幫我化
妝,不要別人。如果妳讓我的秀毀了……我也不會饒過妳。了解嗎?
回去吧,不要再自己去模特兒公司。妳以後跟著我行動。懂嗎?」
不知道為什麼,丹瑜居然只會點頭。

「好可惜,這麼好的材料。」林姐在他背後笑著,「她應該站上伸展
台的。」

「伸展台?她只滿一百六,上什麼伸展台?」他的眼睛沒有一絲暖意
,「還是說,勉強讓她上個一兩次,將來好用虛榮誘她成為交際花?


「你不曾關心過小李旗下的任何女孩子。」林姐低頭點煙,「她對你
真的很重要?」

「誰不疼愛自己的『寵物』?」他淡漠的看著林姐,「就算我不要了,
我用過的玩具,誰也不准碰。包括妳,林姐。」他微笑,雖然那麼美,
森森的殺氣卻讓人不寒而慄,「我不會饒過任何人。」

林姐強自鎮定,「我不會的。」

他的眼睛在林姐的臉上繞過一圈,「我希望。」轉身要離去。

「你畢竟是佩劍的王子,不是公主。」林姐壓抑著自己的顫抖。

「…………」他抬頭望著天空,「我從來不是王子。」他回頭,「我
只是個『魔忒兒』。」

他們兩個都知道他的意思。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林姐輕輕的說,「她會變成你最大的弱點,你知
道嗎?」

他知道的。

回到家,看著丹瑜專注的往假人頭上面化妝,他默默的倚著牆,欣賞
她的專注。子宜知道,現在就算捅她幾刀,她也沒感覺。

是這份專注打動了他嗎?他不知道。這樣的凝視有著滿足,卻也凝聚
著痛苦。

這樣做,比起交到小李的手上,到底那樣比較危險?

他默默的走進房間,試著不再去想。

「動作要快一點,」丹瑜的動作越來越穩定,子宜教她,「服裝秀有
時候是不等人的。」

「我不想草草了事。」丹瑜皺著眉毛,邊看著時尚雜誌想配色。

「所以要把多餘的動作減少。力道用得剛剛好,就不用多餘的動作。
」過幾天就是服裝秀的時間,這場春夏發表會很受重視,他不希望在
這場秀上面失敗,「妳怎麼不拿我試看看?」

丹瑜看看他那無瑕晶瑩的皮膚,「舞台妝太傷皮膚了。我不想弄壞你
的臉。」

是嗎?他心裡覺得有點異樣的柔軟,「那一點點妝傷不了我。」他坐
在餐桌前,閉上眼睛,「過來。」

為什麼總是抵抗不了他的命令呢?雖然這樣有禮貌的口吻……她還是
溫順的走過去。

「你沒有保養。」漸漸回憶起過去學的美容課,她皺眉,「熬夜是吧
?外表看不出來,摸就知道了……」

「誰會摸我的臉?除了妳以外?」驚覺語氣太親密,他馬上沉默下來
。丹瑜沒有發覺,咬著下唇一會兒,「我能不能問……能不能問為什
麼要開除前面那個化妝師?因為她毀了你的秀?」都已經住在一起了
,子宜應該很喜歡她才是。

「不,」子宜淡漠的說,「她試圖爬上我的床。」

丹瑜臉紅了,「…………我不會的。」

「我知道。」

但是……她要很克制才能不去親吻那樣美麗柔軟的嘴唇……直到碰到
鬍渣。

「你的鬍子。」她的眼睛一扁,「沒有刮乾淨。」

「那天我會注意。」

她扶著頭。為什麼這麼美麗的臉會有鬍渣?這根本是不自然的事情啊


等走秀那天,丹瑜帶著兩個黑眼圈出門。

「妳很緊張?」素著臉的子宜戴著墨鏡。

她點頭,「我怕你不會饒我。」

子宜微笑,「今天是妳的生日吧?」

欸?他怎麼知道?

「我給妳三個願望當生日禮物。妳可以許一個『就算我搞砸了秀,子
宜也不會開除我』的願望。」

丹瑜瞪著眼睛看他,緊張突然不翼而飛。輕笑著,「我不會搞砸。」

子宜睥睨著她,「這麼有信心?那好。搞砸了就扣妳兩年薪水。」

「什麼?!兩年?你是不是人哪~這嚴重違反勞基法欸~」

「再吵就變三年。」

「喂~」

第一次到表演中的後台。整個後台全是華服和豔麗的脂粉與香水。配
件的珠寶晃亮了所有人的眼睛,粉撲揚起來的蜜粉,就像一陣陣的香
霧。

「只有你有自己的化妝師。」丹瑜覺得有點窘,「許多人共用一個。


「因為我是名模。」他閉上眼睛,「快動手吧。你是首席化妝師呢。


她深深吸一口氣,迅速的再瞄一眼所有的衣服,開始專注的幫子宜
化妝。

香霧不見了,華服不見了,周遭的一切都消失,只剩下子宜的臉和自
己的手。

等子宜化好妝,整場響起驚嘆聲。穿上華服的他,豔麗的像是君臨天
下的女王。

「不錯嘛。」倒是怎麼都想不到小李也來了,「沒想到馮小姐手藝這
麼好。」丹瑜記著子宜的吩咐,只是笑笑,讓到一邊去。

她不讓到一邊去也不行。在伸展台優雅走位的模特兒,一走進後台,
簡直是用撲的撲到衣服上。誰也不記得靦腆要怎麼寫,誰管場內還有
男人呢?只忙著脫衣服穿衣服,穿著三吋高跟鞋仍健步如飛的到位,
等輪到她時,每個人都氣定神閒,連喘也不見喘,優雅如故。

但是丹瑜一直很緊張。雖然她知道自己的配色很棒,但是能不能配合
每一套衣服呢?衣服沒穿到身上,是誰也不知道的。她顫抖著等子宜
換好衣服,才能暫時鬆口氣,等子宜進來再換衣服的時候,她又緊繃
起來。

冷色調的衣服配上冷艷金屬感的妝,她呼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做到了


「該死!妳現在扭傷腿,那套衣服叫誰穿?!」嘩啦一聲大響,小李
的模特兒在衝進來的時候,拐到了腳。

「你以為我願意?」那名叫做維妮的女孩大吼,「這是壓軸主秀,我
還能走……」

「別鬧了!這樣走什麼秀?!」林姐鎮壓場面,「這套衣服……子宜,
你和維妮身高差不多,你來!」

子宜看著那套極豔紅的荷葉領拖地禮服,「我臉上的妝太突兀……丹
瑜!快!再三分鐘輪我了!」

她幾乎愣住了。怎麼來得及卸妝重畫?

「快呀!愣什麼?」他吼著,一面套上那套禮服。

丹瑜慌亂的看著彩妝盤,一咬牙,手指去沾同色的口紅。

「妳在幹嘛?」林姐被她嚇一跳,「那是口紅……」

她不答話,把口紅沾在子宜的眼皮上,輕輕用指腹推開,來不及擦掉
手上的口紅,顫著手用卸妝紙巾卸掉子宜的口紅,用唇蜜軟軟的塗了
層。

「你非常美。去吧。」

等他走出去,全場響起驚嘆聲和掌聲,丹瑜才打著哆嗦,無力的坐下
來。

「擦擦手上的口紅吧。」林姐抽了幾張面紙給她。她無法出聲,緊張
奪走了她的聲音,她抖著擦著手指。「妳很棒。」

丹瑜無力的笑笑。雙手抱住自己,不知道為什麼還抖個不停。

過了好一段時間,突然有人從背後抱住她,「嚇!」

「是我。」子宜的聲音總是能讓她鎮定,「妳做得很好。秀結束了。
緊張過去,害怕也過去了。」

丹瑜紅了眼睛,卻拼命忍住淚。「謝謝。」

等呼吸平靜些,「我幫你卸妝。」

其他的人幾乎都走光了,燈光下,豔紅的眼影和豔紅的禮服襯著子宜
白皙賽雪的皮膚,拿著卸妝乳液的丹瑜愣著,看著自己完成的完美作
品,不忍心卸掉。

「…………我可以看一下嗎?」

他張開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是羽毛扇一樣揚起來,令人心頭輕顫的眼
睛,寶石一樣明亮,「…………我覺得好累。林姐,幫我把椅背調低
。丹瑜,」他輕喚著,「妳在這裡等著,讓我休息一下再卸妝。」

丹瑜心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她癡癡的望著那個美豔神祕的麗人,那
一身的紅,在她心頭留下極深的影子。
恐怕再也抹不去。

「妳很喜歡美麗的事物。」子宜閉著眼睛,輕輕的說。

「……是呀。我對美的事物沒有抵抗力。」丹瑜穿著他的外套,有些
半睡半醒的。

「那我們應該會處得很好。工作上。」丹瑜沒有回答,已經開始打起
瞌睡。怕她撞到車窗,子宜輕輕的攬住她,心裡思潮洶湧。

這樣不對。子宜望著墨黑的車窗外,覺得他領著丹瑜走進妖魔野獸橫
行的荒野之中。而丹瑜蒙著眼睛,對於腳邊的流沙和沼澤一無所知。
放手讓她離開,會不會好一點?但是為什麼要放手?她的安危和我有
什麼關係?

他煩躁了起來。這種煩躁卻有著苦悶的甜蜜和渴望。

這麼多年,他一直是孤獨的。丹瑜出現之前,他冷眼看著這個繁華世
界的優雅和醜惡,天使面和鬼魅面。是誰走入地獄都跟他沒關係,雖
然大部分都走入地獄。

丹瑜像是喚醒了他的心一樣。他發現自己的心臟還在跳動,體溫是熱
的,和丹瑜一樣。

這樣擁著她的時候,感覺特別清晰、愉悅,卻也特別痛苦。

***

丹瑜對於這樣的日子,開始熟悉起來。她放下畫筆,拿起眉筆。在服
裝秀的繁華生活中,她緊緊的跟著子宜到處趕場。

對於小李的畏懼,也在熟悉裡漸漸消失。小李對她一向很友善,那天
鬼魅似的暴怒像是夢一般,在漸漸模糊的記憶裡消失。

「子宜,」小李涎著臉,諂媚著,「我借一下丹瑜好嗎?明采忙不過
來,還有一個化妝師今天又請假。」

他冷冷的目光搜羅著小李,看得小李心頭一凜,「……你先問過丹瑜
。她若願意幫忙,就去吧。但是只能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子宜已經化好妝了。他穿好衣服,靜靜的坐著。黑天鵝絨禮服讓他神
祕而高貴。

「丹瑜,拜託啦……」小李雙手合十,「人手真的不夠啊……」

有些惶恐的過去幫忙,她工作的專注無人可比,成果也讓模特兒們非
常滿意,「丹瑜,要不要到我這兒工作?」小李半開玩笑的,「子宜
給妳多少薪水,我給妳三倍。」

三倍薪水?的確很誘人。但是這裡有什麼人,能夠讓她在這繁華喧鬧
的世界覺得安心的?她看著小李,即使在強烈的燈光下,還是有著陰
影在眉眼間,這讓她畏懼。

「我喜歡子宜。」她抱著化妝箱,小聲的。

「嘿,不要跑嘛,」小李拉住她,子宜望向這邊,眼中精光暴射,「
別緊張,」他掏出一疊厚厚的鈔票,「這是妳幫忙的代價。」看她僵
住不動,他笑著拉過丹瑜的手,塞在她手心,趁著錯身的時候,輕輕
在她耳邊說,「這不過是幾百萬之一,若是妳跟我的話。」

她奪回手,慌張的跑回子宜身邊。手裡的鈔票讓她有安全感,卻也覺
得恐怖。

「怎麼辦?」她把鈔票給子宜看。

「不怎麼辦,存起來。」他站起來,小李獰笑的眼睛和他激出火花,

「只要記住一件事情。錢可以買到很多東西,卻不是一切。」他拿起
一張鈔票,「這個,只是交易用的一張紙。不要讓它騎在妳的頭上。


不要讓它騎在妳的頭上……她能安渡這場繁華,這句話起了無比作用


模特兒的薪水並不如想像中的多。即使子宜這樣的紅牌模特兒,生活
也很簡樸。但是許多二線模特兒,卻可以開著跑車,買下她們展示的
五位數甚至六位數的華服,帶著耀眼的五C白金鑽戒,奢華之至的生
活著。

這不會是模特兒生涯賺來的。丹瑜不敢去想她們兼怎樣的差。

「賣淫?妳這麼想吧?」子宜在台前走秀,小李在她耳邊輕輕的說著
,「不是這個樣子的。她們是宴會盛開的嬌豔玫瑰,穿梭在達官貴人
之間。往往只要穿著華服,化著精緻的妝,拿著一杯酒,每個晚上可
以賺的數字,比妳一個月還多……妳不要先拒絕,想想看,想想看…
…」他住了嘴,子宜冷冷的看他走開。

「念過書的敗類,比沒念過的還糟。」他匆匆的換衣服,擔心的望著
丹瑜一眼,又走回伸展台。

這讓丹瑜鬆了口氣。那擔心的眼神,讓她從誘惑中清醒過來。

不等小李再開口,她先開口,「我有個好朋友,在酒店陪酒。」

「本來她只是去酒店當會計的,薪水兩萬二。酒店忙不過來,幫忙端
酒,兼當公主,薪水調了一倍。後來,她乾脆當起公主,薪水調了三
倍。端酒進包廂,盛情難卻的坐下來,薪水當場又調了一翻。等她習
慣奢華的生活,已經非陪酒不可了。」丹瑜笑笑,「我不會重蹈她的
覆轍。」

小李冷眼看看她,「妳知道,我隨時等著妳。」

她點點頭,低頭用眉筆在紙上畫輪廓,拿著眼影棒,沾著快用完的眼
影和腮紅,靜靜的上彩。沒多久,只有磁碟片大小的子宜,神祕的對
她微笑。

這場繁華中,只有這樣專注在繪畫上,才能讓她抵抗惡魔的誘惑。
匿名
狀態︰ 離線
15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2:26:21
第三章
子宜在滿屋子食物香氣中醒來。他眨了眨眼睛,這麼一段忙碌的服裝
秀之後,連睡眠都是種享受。

他走出房間,發現丹瑜在廚房裡忙著,「子宜?你也真有本事,連睡
二十四小時欸……認命起床啦?」

「再不起床,我怕餓死在床上。」轉身看著這個光潔亮麗的廚房,「
現在妳有工作了……再找個鐘點女傭如何?」

「不要。」她回答的很乾脆,「我喜歡作家事。」

「好吧,」子宜懶洋洋的回答,掀開鍋蓋,「洋蔥雞?哎呀……還有
飯呢!」他用手抓了隻雞腿就吃,「燙、燙~餓的時候,真的什麼都
好吃……」

「喂~」丹瑜推了他一把,我的雞腿呀~「餓死鬼投胎?居然污蔑我
可比料理鐵人的洋蔥雞?模特兒不都要節食嗎?我只煮了半隻雞……
還我的雞腿!誰叫你用手抓飯的?!家裡沒碗嗎?氣質啊~媽的,你
是名模啊~」

「節食做什麼?我靠運動。」被丹瑜趕到餐桌,手裡還抓著雞腿,油
淋淋的啃著,一點形象也沒有的,「還有沒有菜?光吃雞腿,怪膩的
。」

丹瑜真想把手裡熱騰騰的飯倒到他的頭上,膩?「對不起!」她很大
聲的說,「沒有其他的菜!如果你不嫌花瓜和菜心的話……」

「唉,現在嫌棄又沒用。」他又添了一碗飯,「隨便端上來吧,如果
有湯就好了……」

「要不要從你的脊椎裡搾湯出來?」丹瑜火了。

一餐飯吃得心滿意足。充足的睡眠,美好的食物,嬌嗔可愛的女孩,
子宜的心情少有的輕鬆起來。

「丹瑜,妳可以嫁人了,現在的女人連煮白米飯都不會,」子宜滿足
的呼口氣,「還是說,跟我這變態住在一起,妳連對象都找不到?」

「喂!你很喜歡舊惡重提喔,」丹瑜有點不高興,「我看你一輩子娶
不到老婆了,連白米飯都不會煮的笨蛋!我第一次看到白米會長蟲!


「…………我決定了。」他一擊掌,「讓妳一輩子嫁不出去!這麼一
來,就可以常常吃到妳煮的飯……喂~妳知不知道筷子也是種暗器?
妳差點點中我的檀中穴!」

「你該慶幸我不是煎牛排,」丹瑜冷冷的說,「要不然你可以親身體
驗三刀六眼的快感。喂,吃了人家的飯,好歹愧疚一下好不好?過來
幫我把擦碗!」

「我是妳老闆欸,」子宜皺著眉穿上凱蒂貓圍裙,「為什麼得幫忙收
拾殘局?」

「我是化妝師,不是廚師!」丹瑜伸伸舌頭,「天啊,真是太可愛了。
凱蒂貓真適合你。」丹瑜笑彎了腰,不理子宜殺人般的眼神。

電鈴按得震天響,他們面面相覷,幾乎沒有訪客來過,丹瑜今天才知
道電鈴會響。

「是誰呀……」丹瑜一面擦乾手。

「不,我去。」子宜突然全身緊繃起來。原本輕鬆俏皮的美麗突然燃
起熊熊的警戒,更讓他像是火焰般烈艷。

他警戒的走向門口,伸手摸摸身上自衛的武器,深吸一口氣,拉開門


「珍妮佛?」他倒是獃住了。

「子宜!」一頭燦爛的金髮席捲進來,抬起頭來,碧綠的眼睛像是祖
母綠,這個熱情的異國少女衝進子宜的懷裡,「我好想你~」

丹瑜看著這個意外的訪客,也跟著獃住了。

等看到丹瑜,珍妮佛原本如向日葵的笑容,轉變得跟聲音一樣冰冷,

「子宜,她是誰?」

「我的化妝師,她住在這裡。」子宜平靜下來,「妳怎麼來了?漢克
叔叔知道妳來嗎?」

「爸爸讓我來的,」她仍然充滿戒心的打量著丹瑜,用英文跟子宜說
,「我討厭她,叫她走!我要跟你住!」

「珍妮佛,」子宜溫和卻不容反駁的說,「你在我的國家,就得說中
文。妳會說吧?妳不能跟我住。如果妳要留下來,就要問問丹瑜肯不
肯讓妳跟她擠一擠。要不然,我的房間給妳睡,我睡客廳。」

「為什麼不是她睡客廳?!」珍妮佛改說國語,字正腔圓甚至有些北
京腔,「我是客人!」

「妳是我的客人,不是丹瑜的客人。」子宜仍然溫和,垂下濃密的睫
毛遮掩著真正的心情。

「不!我不要子宜睡客廳!」珍妮佛露出祈求,「我跟你睡不好嗎?
我們小的時候……」

「從妳十歲以後,我們就沒一起睡過了。」子宜靜靜的說,「珍妮佛
,不要無理取鬧,這樣我很心煩。本來看到妳是很高興的。」

珍妮佛熱烈而痛苦的看了他好一會兒,那是任何男人都會為之融化的
目光。被一個精靈般的女孩這樣凝視,違背她的任何請求,都是不應
該的。

她嘆口氣,「好吧,算你贏。我叫他們把行李拿上來。」

子宜幫她們倆介紹的時候,珍妮佛馬馬虎虎的跟她碰碰手指就算握手
,就算瞎子也看得出她的敵意。

「不好意思。」子宜輕輕的說,「她住幾天就走了。」

「這是你的家,她是你的客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丹瑜搖搖頭,
有些艱難的問,「不過……她……她是……」

子宜靜默了一下,「我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受到她們一家人的照顧。
她是漢克叔叔的的小女兒。脾氣比較驕縱些,妳得忍一忍。」

子宜也留學過?她凝視著子宜。住在一起這麼久,她發現自己還是不
太了解他……不,對他的背景,一無所知。

為什麼要知道?她的臉漲紅了一下。不過……她的確也不喜歡珍妮佛
……尤其是她衝進子宜的懷裡時,心裡激動的想甩她一個耳光。

我這是怎麼了?丹瑜有些吃驚。為了不想面對這樣的心情,她盡量避
免和珍妮佛碰面,一直關在自己房間裡。

只是珍妮佛的習慣很糟,將她精心打掃的家弄得一塌糊塗。實在看不
下去,趁著珍妮佛黏著子宜出去的時候,默默的開始整理。

好不容易整理出眉目,她靜靜的洗廚房水槽時,門一響,珍妮佛獨自
回來了。

「子宜呢?」同樣是美人,看到珍妮佛就想海扁她。那種高人一等的
口吻真讓人無法忍受。

「還沒回來。」她淡淡的,繼續洗水槽。

「喂,」珍妮佛懶洋洋的癱在沙發上,「我餓了,弄個三明治來吃吃
。我討厭醃黃瓜,不用放上去,聽到沒有?」

「我不餓,所以不想做菜。」她開始將湯匙洗乾淨,一隻隻擦得亮晶
晶的。

「僕人還敢這麼囂張?!」珍妮佛勃然大怒,「我要叫子宜開除妳!


「我不是子宜的僕人。我只是他的化妝師。」丹瑜仍然淡淡的,只有
握得發白的指節透露她的情緒,「若子宜因為妳的話開除我,我沒話
講。但是,」她把湯匙放進抽屜裡,「等子宜跟我說才算數,妳,還
不夠格。」

她迅速的衝向丹瑜,還看不清珍妮佛的動作,只看到湯匙全飛了起來
,脖子微微的感到火辣。

「嘖嘖,原來妳是『道外』人。拿你們的話來怎說?平民?庶民?還
是賤民?」她的手稍微用力一點,丹瑜看不到,卻覺得有鋒利的寒氣
從脖子漸漸昇上來。

她居然用刀子抵著自己?丹瑜小心的吞口水,「我不懂妳的意思。」

「子宜從來沒說過?妳以為子宜是誰?」

「子宜就是子宜。只要他是子宜就可以了,我不關心他的過去。」丹
瑜雖然害怕,仍然倔強得一昂首。

「…………何必呢,」珍妮佛拿著冰冷的刀子輕輕拍她的臉頰,「平
民就好好的過你們卑微的日子。我們極道中人,也不會對你們的卑賤
生活有興趣……」她的眼中充滿輕蔑,「懂了吧?不要黏著子宜不放
,他不是妳這種賤民能碰得到的。」

「什麼『極道』?」丹瑜心裡一陣陣的發冷。

「我忘了,極道是日本人的說法--亞洲國家的語言真煩--在你們
這邊的說法,就是黑道。妳以為子宜是什麼身分?」她的眼睛出現狂
熱,「他是黑道的王子,是我註定要嫁的人。」

子宜剛到美國的那個冬天,他十三歲,珍妮佛才五歲。她愣愣的看著
那個挺拔俊逸的東方男孩翩然的從滿天白雪裡走過來。那雙黝黑的眼
睛……像是鑲滿星星的夜空,清冷而美麗。

他一定是王子。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美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
女人。

「晚安,我是子宜。」他清亮的聲音在珍妮佛的心裡迴響,「妳就是
珍妮佛吧?」

從那天起,珍妮佛就發誓,將來一定要嫁給她的東方王子。

任何事都不能阻礙她。任何阻礙……只能徹底被毀滅。

她看著這個道外平民,既沒有痛哭討饒,也沒有激動,只是雪白著一
張娃娃臉,冷冰冰的看著她。珍妮佛的心裡一陣陣的焦躁。

這個東方女人……她忌妒那蜜色柔潤如嬰孩的皮膚,嬌小勻稱的身材
,和那頭柔滑如絲緞的美麗長髮。東方女人都不會老,她已經為了將
來的美貌惶恐了,但是東方女人……這些女人總是可以像孩子一樣,
很久很久都還是擁有潤澤的皮膚,和美麗的娃娃臉……眼前的這一個
,更是細緻的讓男人著迷……

不能讓子宜為她著迷!她抽起小刀,就要往她的臉插落……丹瑜覺得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她連抵抗的時間沒有……

白影一閃,冷森森的刀刃突然飛了出去,珍妮佛還來不及回應,已經
被摔到沙發上又摔到地上。直到丹瑜靠在胸膛上,這才確定是子宜。

「……丹瑜。」她第一次聽到子宜的聲音這樣顫抖軟弱。

這時候她才哭了起來。抓著子宜的衣服她軟軟的癱下來,到底被抵著
脖子還幾乎毀容的經驗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她發抖得連站住的力量都
沒有。

子宜也在顫抖,從一開始的害怕,到摸到丹瑜脖子上的血跡,他的震
怒升到了沸點。

「珍妮佛。」他的聲音冷冰冰的,「滾回去。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

「……為了一個僕人,你居然要趕我走?」珍妮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睛,「我只是跟她開開玩笑!」

「住口。」子宜的聲音變得低沉而細,「妳在我的地方,傷害我的人!
就算我已經脫離了『道內』,我也不允許任何人在我的地盤持刀。妳
滾吧。等我轉身,妳想走就來不及了。」

「你的人?」珍妮佛的臉都慘白了,「你的人?!」她尖叫起來,「
我才是你的人!我註定是你的妻子!你若不娶我,我要跟我爸說,要
他踩平你們莫家!你聽到沒有?!你們這群依附在我家羽翼的小蟲子
們!」

「我自己會跟漢克叔叔解釋。」他仍然沒有轉身,緊緊抱著仍在發抖
啜泣的丹瑜,「至於莫家……妳忘了,我早就脫離了莫家。莫家的一
切,道內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但是我的人……」他的臉色開始陰沉,
讓丹瑜靠在流理台,「我已經警告過妳了!」尾聲未息,他已經到了
珍妮佛面前。

珍妮佛盡力擋下他攻擊,她拿過美國青少年跆拳道大賽的冠軍,對自
己的身手很有信心。只是,她所愛慕的子宜比她苦練百倍不止。即使
脫離道內,他不曾放下苦功,幾招過後,珍妮佛抵擋不住,被他扭過
手臂。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子宜淡漠的一踢茶幾,飛到茶幾的小刀跳
起來,他乾淨俐落的在珍妮佛的脖子上留下和丹瑜一樣淺淺的刀痕。
丹瑜尖叫起來,「不要!子宜!」

「妳閉嘴。」珍妮佛愣愣的看著自己手上的血跡,含著眼淚用英文對
子宜說,「你傷害我?艾瑞克,你傷害我?」

她這樣嬌小稚弱的樣子,讓子宜想起在美國的日子。那個嬌小的金髮
小女孩,總是嬌聲的說:「艾瑞克,你是我的王子。」

「我已經不是任何人的王子了。」他悲感的對珍妮佛說,「我決心離
開莫家的那天起,就是個平民了。妳應該嫁給我二哥,如果妳這麼喜
歡呼風喚雨,這麼鄙夷平民的話。」

「除了你,我誰也不要。」她咬牙放棄自己的驕傲,「如果我也……
我也願意變成平民呢?」

「然後想辦法影響我?」子宜淡淡的笑,「回去吧。今天我不再計較
了。如果,我在我的人身上看到任何傷痕……」他的笑變得森冷,「
我想,妳不會有勇氣嘗試吧?」

珍妮佛悽楚的站起來,突然撲進他的懷裡,「妳這樣做,太危險了。
我可能會為了自衛,給妳一刀。」子宜輕輕按著她的背,許多年前,
為了思念母親,在蘋果花飛舞的的樹下,小小的珍妮佛也這樣撲進他
的懷裡,芳香馥郁的香氣籠罩。

他無法傷害珍妮佛。但是為了丹瑜,他卻可以這麼做。或許,任何人
……包括他的父親在內,傷害丹瑜,他都無法容忍。子宜不敢去想為
什麼。

「我知道。」她仰起楚楚可憐的小臉蛋,「讓我撒嬌一下。艾瑞克。
我不想長大,如果我們永遠都是孩子該多好!」

他一面替受驚過度的丹瑜包紮,一面想著珍妮佛的話。

珍妮佛,妳還是個天真的孩子。妳從來不知道,我沒有童年,也不曾
是孩子。

「痛嗎?」聽到丹瑜抽了口冷氣。

「……有點。」丹瑜覺得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問起,「
珍妮佛她為什麼……」

他輕輕按著丹瑜的嘴唇,美麗的臉攏照在哀傷下,分外淒艷。「別問
。拜託,請妳別問……」

十三年前的那個冬天起……他一直試圖遺忘。

艾瑞克……子宜……你在哪裡?快回來~我的孩子……是我害了你…
…艾瑞克……子宜……

破除回憶的迷霧,聲聲淒楚的呼喚,一再地,一再地在他的心裡迴響


「子宜?子宜!」他回神過來,看著丹瑜擔憂關懷的眼睛……和記憶
裡的那雙眼神多麼相似……「為什麼哭呢?我……我不問就是了……


清泠的眼淚潸然的從絕美的臉龐落下來,方纔兇猛敏捷如獵豹的他卻
像是迷途的美麗孩子,茫然的神情令丹瑜心痛不已。輕輕摸著他的臉
龐,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吻了他柔軟潤澤如玫瑰花瓣的唇。

糟糕了!等清醒過來,丹瑜的臉都慘白了。她想起之前被開除的化妝
師……難道我就要重蹈覆轍了麼?一想到要離開子宜……子宜將會鄙
夷的對著她……她的心像是墜入冰窖。

子宜卻抓住她的衣襟,「不要走。」從來沒看過他這樣的懇求,他緊
緊的抱住丹瑜,「一下子就好……讓我……讓我……」他像是要揉碎
丹瑜似的用力抱緊,「我答應妳……我答應妳!我已經離開了……從
此不再回去。我不會讓妳受到任何傷害……不要離去……不要……」

丹瑜愣了一下。她知道子宜並不是對她或珍妮佛說的。這樣摧心苦痛
的悲慟,不是她或珍妮佛可以擁有的。

但是她的心哪……她的心。像是春天融蝕的小河,所有的堅持和矜持
全隨著冰霜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答應你。」她也回抱子宜,「我不走。我不會走。」

對於那天的激動,子宜沒有解釋,丹瑜卻也沒有問。只是有種微妙的
變化產生,兩個人對這樣微妙的感覺都有些尷尬,有些羞澀。

子宜又退回那個不多話,只靜靜看書的人。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陌
生的情感,丹瑜只會低著頭,靜靜的打掃和煮菜。

「好了,」子宜拿下眼鏡,按住正在擦茶幾的丹瑜,「不要再打掃了
。茶幾都能當鏡子用了。」他定定的望著她,「為什麼要這樣不停的
打掃呢?我並不是……坐下來吧。」

丹瑜不由自主的坐下來。「我……我喜歡。」

「妳不用打掃,我也不會收妳房租。」子宜的美麗眼睛閃閃,「妳已
經是我的……我的……專屬化妝師。」

她微微一笑,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種喜悅升上來,「……其實,我夢
想有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家已經很久了。」她滿足的環顧乾淨清爽的
環境,「……我這些年這麼努力存錢,就是希望有一個自己的家。」
她想起兄弟姊妹父母睡在一起的大通鋪,吵雜污穢的所在,她的臉蒼
白了一下,「我想把自己的家整理清爽,能夠開冰箱煮菜不用被罵。
……我知道這不是我家。」她侷促了,「但是我還住在這裡……」

「我懂了。」子宜把眼鏡戴回去,「但也不用這樣拼命呀。我的家,
就是妳的家。除非妳嫁人了……反正我會破壞妳嫁人的機會。妳煮的
洋蔥雞,別人別想吃到。」

「喂!你把別人的終身幸福當什麼?!」丹瑜火起來。

這樣才像丹瑜哪,他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想打掃的日子還長長遠
遠。怕什麼?屋子又還沒燒掉。已經好久沒看到妳畫畫了……我聽林
姐說,妳用化妝品畫畫?她還拿張護貝過的炫耀給我看。為什麼在家
裡反而不畫了?」

不知道林姐把自己的塗鴉還慎重的護貝,丹瑜臉紅了,搔著臉頰,尷
尬的看旁邊。「……我在家裡,就會想畫你。」

原本垂下眼睛看書的子宜揚起濃密的睫毛,星光般的眼睛看著她。跟
在他身邊這麼久,她的呼吸還是窒息了一下。

「……不想畫其他的東西?」

「……不想。」

他唇角沁出淡得幾乎看不到的笑容,「我該擺什麼姿勢?眼鏡要拿下
來嗎?」

「不用。不用。」原本擔心這樣盯著他,會讓子宜生氣或不悅,沒想
到他居然這麼樂意。她狂喜的衝進房間,拿出素描簿。

翻過一頁,他漫不經心的問,「因為我很美?」

她正在削鉛筆,「當然……但是,你有種美以外的東西……我很想畫
你……也只想畫你……」

那種美麗以外的淡漠,冷眼,堅強矯健和一閃即逝的軟弱。每次下筆
都有意外的驚喜。

只想畫你。他平靜的心湖為了這樣一句話,起了漣漪。望著書本,卻
沒有半個字進入腦海。

「……傷還會痛嗎?」他已經很久都不會害怕了。但是……是的。看
到丹瑜的頸子流下鮮紅的血……現在指尖仍會微微顫抖。

摸摸脖子上的OK繃,她撒漫的回答,「不會了,現在不會……畫你
的時候不會……」她專注起來,開始畫下第一條線條。

「原來妳這麼迷戀我。」子宜繼續盯著書。

「鬼才迷戀你!」丹瑜吼起來,「模特兒閉嘴好嗎?我正好畫到嘴巴
呀~」

幾乎很少出門。就算只是去買菜,子宜也會跟她去。在沒有工作的時
候,他們依舊形影不離。

丹瑜有些知道,珍妮佛的事情讓子宜非常警覺。但是她不明白,子宜
甘願當她的警衛,卻不試著讓她走。

我想走嗎?她剛洗過澡,對著鏡子梳自己的頭髮。和子宜照人的艷光
比起來,自己簡直渺小又平凡。不但如此,她還總是對他鬼吼大叫。

為什麼?因為他想要一個合格的化妝師?他的眼中看起來,我也只是
個化妝師吧?這種想法突然讓她覺得很痛苦,整個心都糾結起來。

如果……如果……如果他再也不需要我的時候,我該怎麼辦?

她靜靜的伏在床上,眼睛火熱著,卻哭不出來。

這裡……畢竟不是我的家。她打開存摺,望著漸漸多起來的數字。她
渴望自己家的願望越來越強。

有自己的家……最少有個可以哭泣的地方……如果子宜不需要她的話。

***

「我不是平面模特兒。」子宜淡漠著,「林姐,我對化妝品廣告沒興
趣。不是還有成衣廠商展示?我寧可去那邊。」

林姐對這個紅牌模特兒有些頭痛,「子宜,成衣廠那邊需要女性。化
妝品有什麼不好呢?只要臉秀出來……」

子宜冷冷的看著她,「我對脂艷容沒興趣。」

「為什麼?」林姐不解,「你也拍過臨澤蓮花的廣告,為什麼脂艷容
就……」

「所有莫家的企業我都不接。」子宜不想再說,站起來。

「那不是莫家企業!」林姐還想繼續勸,「脂艷容是獨立的……」

「妳知道,我也知道。」他穿上外套,「我要回去了,丹瑜還等我回
家。」

「你對她不覺得太關懷了嗎?」林姐有種說不出口的感覺,陪伴他這
麼多年,還不如一個不到一年的小女孩,「她會是你的弱點!珍妮佛
……」

「小心點,」子宜轉過身,頗感興味的看著林姐,「妳是我的經紀人
吧?一個模特兒經紀人不應該知道『那種』訊息。妳若當獄卒不夠盡
責,小心被換下來。妳怎麼知道妳不在監視下?」

林姐一時語塞,緊張的看看四周。怕什麼?她已經小心的偵探過這個
辦公室。沒有錄音機,也沒有針孔。說不定……「主人」早就遺忘了
他賦予的任務,「我對你是效忠的。」

「妳對我的模特兒身分效忠就行了。」他打開門,「妳是我的經紀人
,不是嗎?」

走到大門口,正好跟個偉岸的年輕人相逢。他驚訝的看著子宜,對林
姐說,「就是他?什麼時候開始?」

林姐一臉尷尬,「……或許,子宜不適合……我們可以換個……」

「我不要別人。」那個年輕人打斷她。

「子宜,這位是艷脂容的新任總裁張蒼驊,」林姐覺得很疲倦,每個
人都這麼固執……「這位是莫子宜。」

「你真美!」蒼驊驚訝的看著那張無瑕的玉容,「你真的是男人?我
早聽說過你的大名……」

「對不起,我不接跟莫氏企業有關的任何工作。你應該可以找到大把
大把夢想拍艷脂容廣告的明星或歌星,她們都是女的,」子宜淡淡的
,「失禮了。」正想走出去,蒼驊在他背後說,「我以為你是專業模
特兒。」

這讓子宜停下來,「我是。」

「你是?」蒼驊抱著胳臂,「你若真是專業模特兒,就不應該為了出
資者是誰而選擇接不接。如果你因為這個廣告沒有挑戰性,或者你做
不來而拒絕,這很合理。因為莫氏?莫氏不過是我們股東之一!」

子宜轉過身,蒼驊覺得有點呼吸不過來。老天,他的美麗隱含著風雷
般的怒氣!他的心輕顫,就是他!就是他夢想裡應有的美麗容顏!
我一定要說服這個美麗的人。他暗暗下了決定。

「我有我的理由。或者說,我很小心。」子宜淡淡的掃過俊逸霸道的
男人,「或許,你不是莫氏的傀儡? 」

「你覺得呢?」蒼驊敏捷的反擊,「或者,我可以知道,為什麼你這
麼害怕莫氏?」

子宜沒有回答,評估的看著眼前這個鹵莽的人。那種充滿興味和征服
慾的樣子,他並不陌生。這是個單純被慾望征服的蠢人,還是另有別
情的惡意,他倒是要好好想想。

「子宜!」歡快的聲音席捲著食物的香氣,「嗨!林姐!好久不見啦
……」丹瑜提著野餐籃闖進來,子宜訝異並且皺眉,「丹瑜,妳怎麼
來了?」

「……等你好久,你又不回來吃飯。」丹瑜也皺著眉頭,「不吃飯也
打個電話給我吧?要我煮飯又讓我等到菜涼了!算了,原諒你……公
司有臨時的 case 是吧?我想你和林姐還沒吃,所以我把菜提過來…
…」

蒼驊倒是緊盯著丹瑜,心裡慢慢湧起渴望。

她的個頭不高。精緻的五官清秀的像是小白花。勻稱柔軟的身材宛如
少女。清純得惹人憐惜,卻讓人更想看看她那天真溫柔的面孔遇到摧
殘,會展現怎樣的痛楚和淫蕩。

不管是豔麗絕倫的子宜還是楚楚可憐的這少女,他都想要。性別算不
了什麼。

「林姐,這位是?……」他頭也不回。

「啊,丹瑜,見過張蒼驊先生。他是艷脂容的總裁,」林姐覺得他的
熱切實在不比尋常,「這位是子宜的專屬化妝師,馮丹瑜小姐。」

蒼驊的眼中掠過一絲欣喜,「原來馮小姐是莫先生的化妝師。艷脂容
正想請莫先生幫我們拍個精彩的廣告呢……馮小姐對我們的產品有興
趣嗎?」

脂艷容?丹瑜的臉亮了起來,「我很喜歡你們的彩妝呢!非常細緻,
容易推勻。最近出的纖長睫毛膏……」

子宜止住她,「你就是不放棄,對吧?」他的眼睛冷得跟冰一樣,對
於蒼驊隱藏的貪婪閃過一絲陰冷。「我答應你。讓我們過去。」

他握住丹瑜的上臂,「我們走吧。」在他背後,林姐莫測高深的看著
他少有的紊亂。

一身純黑的冷豔麗人,和穿著粉白的清純少女,像是珍奇的黑玫瑰與
嬌弱的桔梗花相依偎,蒼驊的眼睛瞇了起來。

他勢在必得。
匿名
狀態︰ 離線
16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2:26:49
第四章
「為什麼一個人來公司?」子宜發怒起來,看著丹瑜疼痛的神情,他
放了手。上次這樣拖著她,害她手臂出現好幾個禮拜不褪的瘀青,讓
他自責很久,「萬一遇到小李……」

「他傷不了我。」丹瑜知道自己一定又淤血了,但是子宜這樣緊張她,
心裡有種異樣的甜蜜。

「妳怎麼知道?!」子宜忍不住發火,「妳根本不知道他搞些什麼骯
髒把戲……」

「我知道。」丹瑜露出勇敢的笑容,「他跟我提議過。」

子宜的臉色變了。那樣豔麗的面容卻出現了燃燒的怒氣,就算是丹瑜
也覺得害怕。

「沒事的,」幸好小李不在這裡,要不然她不敢想像子宜準備把他怎
麼「處理」,「我拒絕了。你說得對,我也不想讓『錢』騎在我頭上
。」

他這才和緩了些。丹瑜總是讓他驚奇。這樣嬌弱的女孩子底下的意志
卻不是他能小覷的。

「……妳還是要小心他。」他呼出一口氣,「這次拍照,妳不要跟。


「為什麼?!」丹瑜又驚又怒,「這是我的工作!我不要別人幫你化
妝!」

「聽話。」他的語氣不容反駁,「我一點都不想答應這次的工作。但
是,趕緊給他他要的,然後叫那個邪惡的傢伙離我越遠越好。我會盡
快結束這次工作。」

丹瑜還想抗辯,「但是,我很想看看脂艷容……」

「妳想參觀化妝品公司,或者是想請教彩妝資料,我可以帶妳去臨澤
蓮花。」他很堅定,「脂艷容不行!就這樣。」

「你怕什麼?」丹瑜又沮喪又生氣,「他又不會吃掉我!」

「我怕……」子宜驚覺自己想說的話,臉孔蒼白了起來。「我不怕什
麼。」

他瞟著丹瑜提著的野餐籃,「我怕午餐冷掉。妳煮了什麼?」

「這次是宮保雞丁,還有三杯雞,」一提到廚藝,她馬上忘記剛剛的
爭吵,「啊~我居然忘記帶飯!」

就算帶了飯,能夠在大馬路吃嗎?就算已經四月了,天氣還是滿冷的
,不太適合野餐。

「我們又不能在安全島野餐。還是妳想表演吃飯,順便收門票?」慶
幸她這麼容易被轉移注意力,「走吧,我們去找餐廳吃飯。」他回憶
一下,「這附近有家我熟的餐廳。」

「但是餐廳又不能帶外食,」她有點沮喪,「我很想讓你嚐嚐看呀…
…」

「這家一定可以帶外食的。」他領著丹瑜,走進一家非常有家庭氣氛
的餐館。客人熱騰騰的說笑吃飯,人來來往往的。

「趙管家,我來打擾了。」他笑著跟老闆打招呼,老闆眼睛瞪圓,「
少爺?老牽手!少爺來了!」

胖墩墩的老闆娘從廚房衝出來,「少爺?三少爺?」她一把抱住子宜
,「夭壽唷,我還以為少爺把奶媽忘記了!快坐下快坐下!」她激動
的哭了。

老闆的眼睛也溼溼的,「少爺!真的好久沒來了!」他看見跟在後面
的丹瑜,不禁打量她。

「我的助理。」他笑笑,「我們自己帶了菜,卻沒有飯。能不能盛兩
碗白飯來?」

「老牽手,去炒個青菜和湯來,」老闆殷勤的佈碗筷和盛飯,「好古
錐的小姐喔。」他的眼中充滿好奇,「幾歲了?哪裡人?跟少爺多久
了?結婚沒有?」

「趙管家,」子宜溫和的止住他,「叫奶媽別忙了,也坐下來吃吧。
丹瑜的手藝不壞。」

連餐館老闆都讚嘆不已的手藝,讓丹瑜開心得臉都紅了。這頓飯吃得
很熱鬧,奶媽和趙管家的熱情暫時緩和了他心裡的不安。

溫暖的氣氛,奶媽溫柔的眼神和粗糙的大手,一直能讓他平靜下來。

除了自己的家,這裡是不友善的世界裡,最後的庇護所。

離開了餐館,野餐籃空空的,子宜幫她拿著,少有的一起去逛了街,
最後提了一籃子書,還在外面吃了晚餐才回來。

「今天我好開心!」她可愛的臉頰出現淡淡的紅暈,一面翻著魔戒。
他也微笑,翻開剛買的書。自己沒說出口的話,卻在心裡縈繞著,讓
他看不見書的內容。

我怕什麼?我怕妳受到傷害,我怕失去妳。

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他突然煩躁起來。我該拿丹瑜怎麼辦?我在
事情發生前,是不是該讓她到安全的地方?或者……

讓她離開我?

他的心突然發冷。即使是想像,他也無法忍耐。他閉上眼睛,試著安
撫驚惶的心。說不定那個人徹底的遺忘了他,說不定那個人羞於這樣
的自己。

子宜平靜下來。這才發現丹瑜已經睡著了。膝頭的魔戒沉重的滾落在
地。

將她抱到房間裡,替她蓋好被子。他多久沒對人溫柔過了?他苦笑。

輕輕的撫開垂在丹瑜額頭的頭髮,凝視了她很久。才回自己房間。

我會保護她的。雖然他什麼也不會說。一定要平安的保護她到丹瑜自
己離開為止。

因為他已經沒有送走她的勇氣。


咦?我怎麼在床上?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連睡衣都沒換就睡了,天
空早亮起來,春陽懶洋洋的照進白色蕾絲窗簾裡。

難道是子宜……似乎在半睡半醒中,有人抱著她……她臉孔發燙,不
敢回憶子宜的胸膛。

他外表看起來非常纖細,但是丹瑜知道,他每天都有慢跑的習慣。當
然,還有健身房和其他的什麼,有回看見他甚至有跆拳道服。

不管他做了什麼,子宜的胸膛還是很可靠,讓她很有安全感。

………………

我幹嘛一早起來就發花癡?她甩甩頭,拼命作家事,好讓自己的遐想
趕緊退散。他的皮膚真的好好喔……剛忙完又開始……她衝進浴室沖
冷水澡。唉……我還以為只有男人會色心不息……跟他住久了,害我
的腦袋也奇怪起來。

她嘆口氣,提起菜籃。

「嗨,馮小姐。」一開門就看到張蒼驊,她愣了一下,「我正要登門
拜訪呢。」

「……呃……子宜不在。」她還是很有禮貌,「或許你要等他回來…
…」

「真不巧,」他聳聳肩,「我以為模特兒都晚起。」

「除非有工作,要不然子宜一早就會去慢跑。」她鎖好門,「或者改
天?我想你應該跟林姐約時間……」

我當然知道。蒼驊掠過微笑。我親眼看他跑進公園。

「真可惜,」他儘可能擺出遺憾的樣子,「我本來想請他參觀一下工
廠。我不希望我的模特兒對公司一無所知,這樣拍不出好照片。」沉
吟了一下,「還是馮小姐想跟我去參觀一下?我知道妳是他的化妝師
。參觀一下我們公司,順便試用新產品,這樣才能更有說服力……」

連丹瑜這樣單純的女孩都覺得理由很爛,不管他說得多冠冕堂皇。「
……你還是跟林姐約時間吧。」提著菜籃就要走。

「我騙不過妳。」他笑了,「我的確不是等他的,我在等妳。」

「我?」丹瑜瞪大眼睛。

「是。」他很瀟灑的倚在BMW上面,「我能請妳賞光,一起吃早餐
嗎?」

「我吃過了。」他到底想幹嘛?

「我想追求妳。」似乎洞察她的疑惑,蒼驊很直接。

啊?丹瑜像是看到神經病一樣,狐疑的看他。她的心還是純白的,從
來沒有戀愛過。最大的興趣只有畫畫和工作,她幾乎很少認識陌生男
人,和陌生的愛情。

「我不想被你追。」她也很直接,「再見,我要去買菜了。」

「因為妳愛著莫先生?妳的品味很特殊。」蒼驊揶揄的聲音從後面傳
來。

她臉紅的轉過來,「關你……」

「關你什麼事?」冷冷的聲音傳過來,子宜面無表情的凝視他。

「對不起,是我多事了。」蒼驊舉起手,「我沒惡意。只是希望請兩
位來工廠參觀。」

子宜冷冷的掃過他一眼,「請和林小姐約時間。售後服務不是我份內
的事情。」

欣賞著他冷冰冰的美豔怒容,蒼驊覺得今天頗有收穫,「沒問題。」

起碼他們對我的印象都很深刻。

等他車開走,子宜緊繃的肌肉才放鬆下來。

「他可對妳怎樣了?」淡淡的口吻,遮掩著擔心。

「沒有。」丹瑜也對這個蠻橫的男人有些畏懼,「我不喜歡他看你的
眼光。」

我才不喜歡他看妳的眼光!子宜的臉色又陰沉下來。是誰透露我的住
所?他想到林姐,暗暗咬牙。

「丹瑜,這次拍照,妳跟我去。」很快的,他又平靜下來。

「可是,你說……」

「不要管我說什麼。這次拍照,妳跟我去。以後盡量不要獨處,還有
,不管他要帶妳去哪裡,都不能跟他走。了解嗎?」

丹瑜點點頭,有些畏懼的靠他近些。

「……我會照顧妳的。」因為這些災難幾乎是我帶來的,「不要擔心。

***

林姐點起煙,如她所料,子宜果然來了。

「妳給張蒼驊我的住址?」他淡漠的說,沒有表情的臉看不出情緒。

「是。」林姐吐出雪白的煙。

「……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子宜淡淡的,「我會另外找經紀人
。至於違約金……」

「去你的違約金!」她毒恨的望著子宜,「你明白,我也明白。你甩
不掉我的!」

子宜望著她,「為什麼?」

「……我不要她搶走你。」她的笑容苦澀,「如果要失去你,我寧可
親手毀了你。他會毀了你的,」林姐聳聳肩,想點燃煙,手卻不斷發
抖,「那個惡魔,已經毀了很多男人或女人!」她輕嘶的說。

「哎呀,這聽起來像是告白。」子宜笑了,殘酷而美麗,「我懂了,
獄卒愛上了囚犯。是這樣的嗎?林姐?」

「你的美麗是我創造出來的!」她霍的站起來,「是我告訴你『魔忒
兒』的定義!是我教你怎麼走上伸展台!如何魅惑看見你的每個人!
我是你的老師、你的同伴、你的創造者!你怎麼可以忽視我!?就為
了那個小女孩?」

「還是我的獄卒。」子宜靠近她,她覺得又恐懼又歡欣。她比誰都了
解子宜的冷酷,她曾經親眼見過子宜怎麼對待敵人。那個殺手的手指
一根根的被折斷,慘酷的尖叫讓她做了很久的惡夢。

「妳怕什麼?妳不是想要我嗎?」子宜輕輕的摸她的臉,林姐的唇微
微的抖著,「妳放心,我還沒有殺害老師的決心。妳實在不該創造我
的魔性。不要發抖,看著我。」他的眼睛美得像是無光害的銀河,閃
爍的冷漠和光潔,「妳沒想到我這麼容易就學會『魅惑』,對不對?
本來只是執行妳主人的指令,沒想到居然被我迷惑了。」他的唇只離
自己的幾公分,她的腦中一片空白,想逃走,卻更想留下,「我魅惑
的只是鏡頭和伸展台前嗎?告訴我。」

「不是。」她的聲音幾不可辨。

「妳效忠我嗎?妳答應再也不做這麼愚蠢的事情?妳會保護丹瑜跟保
護我一樣?」他的唇只離她一點點,她被這種妖魅的氣質蠱惑得想哭


「是……」

子宜吻了她,她什麼都不記得,只覺得歡欣和驚恐幾乎炸了自己的大
腦。

他一鬆手,林姐幾乎摔在地上,抓住桌角才穩住。

即使脂粉未施,他的美貌更讓看他的人心頭微微的覺得恐怖。「記住
妳的承諾。」

他轉身離去,林姐仍然覺得兩腿發軟。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她是不
是把絕艷的妖魔放到世間了?她顫抖的摸著自己的唇,覺得上面有驚
人的火熱。

像是一個烙痕。

「林姐?林姐!」她嚇得差點跳起來,幾乎忘了自己在開車。

後照鏡裡是丹瑜關懷的眼神,「妳的臉色很蒼白呢。」她轉頭,「子
宜,我們一定要去參觀工廠嗎?我實在不想看到張先生……」

「既然他們邀請了,我們就去吧。林姐沒事的。」子宜淡淡的笑,「
是嗎?林姐。」

「我沒事。」她打起精神。

丹瑜狐疑的看看林姐,又看看子宜。她隱隱知道有些什麼事情發生了
,卻說不出所以然。

總覺得……林姐像是有點怕子宜。

「你到底對林姐做了什麼?」她悄悄的問,「你該不會對她嚴刑拷打
吧?」她了解林姐透露住址是不該的,但是也不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


「當然不是。」子宜好整以暇,「比拷打恐怖多了。」

丹瑜皺起眉,「你不該……」

「我扣她薪水。」他閉上眼睛。

誰會相信?

她轉頭看看越來越近的化妝品工廠,心裡覺得很沉重。說不上為什麼
,她很不喜歡張蒼驊。總覺得他打量自己的眼光像是自己是裸體的。
若是對自己如此就算了,但是對子宜也這樣……她承認,實在滿想打
爆張蒼驊的頭。

更讓她不愉快的是,張蒼驊像是很享受他們的不愉快。

「歡迎。」他站在門口微笑,「這一路還好吧?林姐怎麼還在車上?


「謝謝關心。」子宜淡淡的回答,「林姐有點暈車。這就不進去了。


他在挑釁。子宜心裡忖度著他的意圖。但是挑釁什麼呢?一路上,張
蒼驊倒是規矩的介紹了工廠的流程,還讓他們看了許多化妝品的樣本
,甚至有個簡報會,和廣告公司一起會商。

太正常了。反而有些詭異。他望著廣告公司的人,他知道這些人跟張
蒼驊沒關係。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的工廠如何?」張蒼驊笑笑,他的手一揮,「這個美麗的行業,
真的非常適合你。」

「你指模特兒,還是指化妝品?」

「都是。」他還是笑笑。「要四下看看嗎?」

子宜止步了,「我想我們不適合繼續走下去。這裡是實驗室吧?應該
有許多祕密配方在。瓜田李下,我希望避免。」

「這樣看能偷走什麼?」張蒼驊笑笑,「難得來,過來參觀吧。」他
欺近子宜,「你知道我最想偷什麼嗎?」

「我沒興趣。」他淡淡的回頭,「得等一下丹瑜,她去洗手間了。」

「總裁!」行色匆匆的秘書過來,附在他耳上說了幾句話。他陰晴不
定的忖度了一會兒,「我有些私事要辦。請自便,隨意看看。可以嗎
?」

「隨意看看?連實驗室都可以?」子宜淡淡的笑了,張蒼驊欣賞他那
綻放的笑顏,「你們是我的客人,當然可以。」他匆匆的走了。

「怎麼去那麼久?」他呼出一口氣,皺著眉,看著匆匆跑來的丹瑜。

「剛剛有個女生掉了這張貨單,」丹瑜差點迷路,這實驗室真大,「
我找不到她……」

「貨單?」他接過來看,「妳在哪兒撿到的?」

「我也不知道。」丹瑜搔搔頭,「有個穿實驗服的女生怒氣沖沖的走
出來,一面大聲罵著,結果這張貨單飄下來,我想撿給她,就不知道
到哪去了。」

他仔細閱讀了一下,「她罵什麼?」

丹瑜覺得奇怪,還是照實回答,「她好像說,『搞什麼鬼!一天到晚
送錯東西……我們哪需要什麼酸什麼麻,倉庫滿滿都是退貨了!』這
類的……大概吧。」

他點點頭,「在哪兒撿到的?」

她憑著記憶好不容易找到,「這棵盆栽旁邊。」子宜把貨單丟在地上


「嘿!」丹瑜要去撿,子宜阻止了她。

「會有人回來找的。這裡是人家的實驗室,待會兒人家以為我們來偷
祕方的,多麼倒楣?來吧,我倒是看到幾樣有趣的試用品……」

果然是莫氏的企業,他在心裡冷笑。示威嗎?

他不動聲色的回去。幾次張蒼驊刺探他,他總是裝糊塗過去。雖然拍
片現場有個令人不愉快的人,他還是盡責的完成工作。

丹瑜拿到海報時,覺得心裡滿滿的,非常有成就感。即使廣告公司吵
個不停,子宜還是堅持讓丹瑜化妝。那張只有臉龐的大特寫,將他的
冷艷與華貴拍得震懾望著海報的每個人。

「聽說好多人去撕海報呢,」丹瑜感動極了,「林姐的電話快燒了,
大家都想知道,這個美麗的模特兒是誰。」

「讓她的電話燒掉吧。」子宜還是翻著書,「只要別透露我的地址就
行了。」

「但是小李居然接受週刊訪問,」丹瑜不太開心的翹著嘴,「還告訴
別人模特兒是男的。」

「他也只敢透露這麼多。」子宜撐著臉,「妳的顏色用得好。這張海
報成功,是妳的功勞。」

丹瑜對他做鬼臉,「才不是。那是因為你的美麗……和一種能感動人
的力量,好像很多話要對別人說……」

「我是很多話想說,」他輕嘆一口氣,「可不可以請攝影師不要再插
那麼近?我快烤焦了。還有,能不能不要一直在那兒插過來插過去?」
丹瑜想到那天的情形,大笑了起來。

拍照並不輕鬆。表面光鮮亮麗的封面模特兒,卻沒有人知道攝影棚的
燈光有多麼熱。他們試著打出最合適的光,攝影師吆喝著:「再插近
一點!」

「插什麼?」忙著化妝的丹瑜悄悄的問子宜。

「燈光。」他指指打光用可以煎蛋的燈光,「『插近』就是把燈光挪
近。」

等子宜畫好妝,端坐在相機前面,攝影師開始吆喝:

「插進一點,再插進來一點!這樣不夠啊……再插進一點……」

「再插下去,模特兒受不了啦。」燈光烤得妝都要融化了。

「不插進一點不行啊,忍耐一下……來,插進一點,用力插進來一點
……」

「他受不了啦,讓他休息一下吧……」

「這樣就受不了?不行不行,快插進一點……」

如此兩個鐘頭。

「我說……」子宜有點無奈,「能不能拜託一次插到底?我已經被你
們強暴了兩個小時了。」

「被強暴兩個小時的男主角出現了!」幾個應邀參加茶會的攝影工作
人員邊笑著邊鼓掌,子宜穿著一身黑,微笑著答禮。

「是八個小時才對吧,真是整死我們美麗的模特兒了……」大家笑著
鬧著,帶著仰慕看著他沒有施一點脂粉的臉。

意外的,傳說中冷若冰霜的紅牌模特兒卻沒有意料中的驕氣。他和工
作人員處得很好,敬業的態度不禁讓人覺得這才是專業模特兒風範。

「為什麼要參加茶會?」林姐看著如此喧鬧,「你從來不喜歡熱鬧的
地方。」

他微微一笑,「這個廣告很成功。」

林姐懷疑的看他一眼,又讓人潮擠了開來。

子宜不知道被多少人握過手,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每個人都露出仰
慕的神情,他不放在心上,卻在拿到一張脂艷容的名片時,注意了一
下。

「晚安,」一個品味惡俗的男人對他笑笑,「我是效率出版的潘亦凱
,很榮幸認識你這麼美麗的人。不禁讓人讚嘆,造物者多麼厚愛你哪
……這樣美麗的容顏……性別完全不重要……」

「您是脂艷容的董事?」名片上小小的印了一行。

「小股東。」品味雖然惡俗,俊逸的臉卻滿是誠摯,「不過佔了百分
之二十。」

佔了百分之二十叫小股東?他輕輕挑挑眉。潘……建築起家的潘家?
他們是正當生意人。

「讓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表妹,朱皙慧,」皙慧興奮的走過來
,聲音有點輕顫,「天,我終於親眼看到你了!聽說你來參觀過工廠
?我要是知道,一定會跑去跟你要簽名的……管那些實驗去死!」

「朱小姐也在脂艷容工作?」子宜眼光一閃,唇角有著淺淺的笑意,
「什麼部門?」

「我在實驗部門,」子宜跟她說話,害她開心得幾乎昏過去,「真想
招待你去參觀……只是太多祕方。」

「實驗?女孩子在實驗室真的很少呢,了不起。我本來要參觀貴實驗
室的,」他溫柔的笑笑,「那天聽到有位小姐大罵送貨送錯了,我不
好意思進去。」

「那天?」皙慧愣了一下,「該不會是我吧?最近實驗室不知道搞啥
鬼,一天到晚都送錯貨,我退貨退得心煩氣躁。要的東西不送來,老
送鹽酸黃麻素……」

「鹽酸黃麻素?」子宜笑了笑。

「要命呢,」皙慧皺皺眉毛,「退的貨都可以供應安非他命五六年了
。」

「退那麼多?」子宜還是笑笑。

有些了然,也有些不解。

「怎麼?跟我們實驗室最傑出的女性相談甚歡否?」蒼驊悄悄的在他
背後出現,「有沒有什麼你想知道的消息?」

「有。她是位直爽,個性麻利的可愛女性。」子宜泰然自若。

「你喜歡她的話,」蒼驊輕輕的在他耳邊低語,「我拿她跟你換丹瑜
。她今天怎麼沒來?」

「那也得你肯得罪潘家。」子宜仍然淡淡的,「我想你不肯吧?」

望著子宜離去的背影,他信心滿滿的看著。就在你眼下……莫家的老
三。就在你眼下展現,但是你什麼也發覺不到。

總有一天,莫家得跪在我面前求饒,而你和丹瑜,將成為帶著黃金項
圈的禁臠,只能向我求憐。

那天會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匿名
狀態︰ 離線
17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2:27:24
第五章
平面廣告的成功帶動了脂艷容的銷售量,廣告公司想要趁勝追擊企劃了所有當過脂艷容代言人的模特兒和女星一起赴芭達雅海灘出外景。

「然後?」子宜覺得自己的頭都痛起來了,「我也要穿泳裝上陣?」

廣告企劃臉一僵他還沒有搞砸整個企劃的心理準備,「不是啦~沒有誰要穿泳裝上陣。我們打算在海灘讓脂艷容的代言人們穿著晚禮服
迎著海風,啊~加上鋼琴、小提琴……當然還有泰國印尼當地的樂
器……艷裝麗人氣質美好的襯著美麗的天光水色……」光想到就覺
得心醉,「浪漫呀~這才是脂艷容的格調……」

子宜覺得自己有點胃痛。「那你覺得福隆如何?綠島也不錯。要不然
,我也還滿喜歡墾丁的海岸……一定要出國嗎?我不喜歡搭飛機!」

「大爺!好心的大爺……」廣告企劃哀求著,「可憐可憐小的吧~我
已經快跑斷腿啦!不過是四個小時的飛機……我已經威脅航空公司把
所有的電影全準備好了……」

「我討厭看電影。」攝影棚裡吹掉腦袋的強力電風扇還不夠嗎?居然
還要到沙灘吹風兼吃沙?

「要不然我也準備了Game boy和許多連線遊戲……」

「只有丹瑜才喜歡那種小孩子玩意兒。」最好他們準備了俄羅斯方塊
。這麼大的人了,還能熬夜玩這種古老的 game。

「對了!還有卡拉OK!我們可以一面唱歌一面過去呀~四個小時咻
的就過去了……」企劃只差沒抱住他大腿,「拜託啦~你不去,預算
過不了關哪……」

「我討厭唱歌。」他嘆口氣,「你應該去魯我的經紀人,魯我做什麼
?」

「林姐說你不想去呀,」他雙手合十,「拜託啦……」

最後他還是悶悶不樂的上了專機,丹瑜興高采烈的,他一直戴著墨鏡
,只顧著閉目假寐。

唉,我能不能請他們別再唱了?偶像歌手的現場實在慘不忍睹,連睡
都睡不著。

「欸,我們請脂艷容的新代言人唱首歌好了,」正當紅的趙小薇笑吟
吟的把麥克風拿過來,為了他搶走脂艷容的 case,她早忿忿不平很久
了,「來嘛,你是脂艷容唯一的男性代言人呢。讓我們聽聽你的歌喉
。」

子宜不為所動,「我是模特兒,不是歌手。」他還有羞恥心,不像這
些偶像歌手敢開口。

「不要這樣嘛……」其他的代言人也跟著起鬨,她們早對這個美麗的
男模特兒覺得又嫉又妒又不屑,哼,娘娘腔的男人……也不乖乖去當
紅頂藝人,居然搶奪她們美麗的飯碗?太不知恥了!

「子宜,去嘛……」丹瑜的臉發光,「我沒聽過你唱歌欸。」

被煩得坐立不安,「這可是你們自找的。」他站起來,接過麥克風。

「墨鏡拿下來嘛,」趙小薇料定他沒化妝。哼,男人沒化妝能看嗎?
她慫恿著,「沒人唱歌戴墨鏡的。」

他不耐煩的拿下墨鏡,原本喧譁起鬨的女人們一起啞了嗓子。他皮膚
細緻得反射著天光,美麗的眼睛比最深邃的寶石還神祕,素著臉的他
,不像伸展台上有著妖豔的女性魅惑,卻多了一些男性的俊逸。他的
眼睛掃過全場,每個被他無意中看過的女人,不自覺的臉紅了。這樣
美麗的人……他唱出任何聲音都能奪走女人的心……

只是……神雕俠侶?大家瞪大了眼睛,丹瑜摀著臉,不敢承認這是她
老闆。

「太厲害了……」目瞪口呆的企劃喃喃著,「每個拍子都能唱錯,實
在太厲害了……」

「音樂管音樂,他管他自己唱……」

「這麼聳的歌居然能唱得這麼糟……」

「我以為那些偶像歌手已經謀殺完了我的音感……原來我還有音感可
以謀殺……」

「沒有一點起伏欸!比Rap厲害太多了~」

「神啊~求他別再唱了……」

子宜倒是泰然自若的唱完,丹瑜還把頭埋在膝蓋上,本來聒噪的專機
安靜得針落都聽得見。

「不用躲了,我已經唱完了。」他把墨鏡戴回去,「我早說我不唱了
。」

丹瑜呻吟一聲代替回答。

本來熱熱鬧鬧的飛機一片死寂,每個人都蒼白著臉,大部分的人都戴
起耳機,開始看電影。

前來歡迎的工作人員看著這群慘白的美人兒,「幹嘛?」悄悄的問企
劃,「遇到亂流?怎麼每個人都暈機了?咦?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別問了。」他一把抓住工作人員,「你們千萬別起鬨,要莫先生唱
歌!」

「唱歌?」工作人員大惑不解,「晚上安排了卡拉OK啦,為什麼…
…」

「閉嘴!」企劃抱住頭,「天啊~那是惡夢~」

丹瑜的臉色也好不到去,「你的歌聲……」

「怎麼樣?」子宜看到曬死人的太陽,心情也好不起來。

「……我終於了解,為什麼你不當偶像歌手了。」

「因為知恥近乎勇,而我是個勇敢的人,」他嘆口氣,「那群女人弄
壞了我的耳膜。」

你也不要啣恨弄壞大家的耳膜啊~

「等一下!」分配完房間,丹瑜氣急敗壞的抓住工作人員,「為什麼
我跟子宜睡一間?!我是女的欸!」

工作人員翻了翻分配表,「唉呀,我們忘了莫先生是男人。不過沒差
啦,莫先生是 gay 不是嗎?房間很寬闊,床也不小……」

「誰說的?!」她尖叫起來。

「我說的。」子宜不耐煩的把她拖走,「不用幫我掩飾了。這是大家
都知道的事實。來吧,妳放心,我讓妳先選邊……」

「你是gay?!」丹瑜瞪著他,「好吧,上次你為什麼打斷那個男人的
門牙?不要在我面前換衣服!滾去浴室啦!」

「 gay就不能選擇對象?」子宜很自然,「好吧……我的確不是。
不過,這樣省了很多麻煩不是?」他討厭極了那些女人蒼蠅盯死肉的
眼光。

「快把褲子穿上!」丹瑜的臉拼命發燒,「天哪~我還沒嫁哪~」

「別鬼叫了,」子宜鬆弛的躺在床上,「在後台我還不是當著妳的面
換衣服?那時就不想妳還沒嫁?」

那時你又不穿著內褲在我面前睡!

這一夜,害她睡出黑眼圈。

「風沙還不夠,居然還加上電風扇,」子宜喃喃的抱怨,「不把我的
頭皮帶頭髮吹掉不甘願是不是?」

丹瑜不搭腔,粗魯的在他臉上刷蜜粉。

「輕點,輕點!」子宜快被蜜粉嗆死,「妳當刷牆壁?扣妳三年薪水
喔!」

「待會兒我用含汞的腮紅毒死你!」丹瑜生氣,「我要換房間!」

「我都沒抱怨了,妳抱怨什麼,」他喝了口水,抬頭看看曬死人的太
陽,「我都不抱怨妳把口水流在枕頭上了。」

「你……」丹瑜氣死了,「你……」她怎麼說得出口,子宜把她抱在
懷裡睡?

看她七竅冒煙的樣子,被曬得沒好氣的子宜,心情也好多了。她真的
好可愛……他承認自己壞心眼,總喜歡逗她逗得暴跳。

生悶氣的丹瑜沒注意到子宜溫柔如水的眼神,攝影師卻注意到了。他
悄悄的照了剛化好妝的子宜,和他美麗的眼神。

「別浪費底片了。」子宜看到,笑著對攝影師說,「幾時開始?我快
曬死了。」

這是滿難熬的一天。一下子等光線,一下子等某個女星或模特兒發小
姐脾氣。幾個化妝師被罵哭了,趙小薇還叉著腰拼命發洩。

「妳怎麼不哭?」子宜一身沙的躺在沙灘上,大腿還刻意用油沾上砂
礫,「別人的化妝師都哭了,害我好沒面子。」

正在罵人的趙小薇臉色一變,陰沉的閉了嘴。

丹瑜沒注意,沒好氣的回嘴,「等你泡海水泡成鹹菜乾,我是一定會
哭的──笑到掉眼淚。」

一直拍到伸手不見五指,燈光師打瞌睡險些燒了攝影師的頭髮,這才
收工回旅館。丹瑜用爬的爬上床,被子還來不及蓋,就睡著了。

子宜痛快的洗了澡,正擦著頭髮,幾乎沒人知道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看來電顯示,不禁意外。「二哥?」

「媽的,你的手機是裝飾品嗎?」二哥子尉沒好氣的罵,「我打了一
個下午,連個鬼也沒來接!你到底在哪個鳥地方?!」

「我在芭達雅海灘出外景……」他解釋著。

「我會不知道嗎?」子尉的聲音幾乎穿透了話筒,「我人也在芭達雅
,跟你住同一個飯店!我就是問不出來你在哪個房間,才問你呀!你
馬上給我滾下來大廳!」

咖擦一聲,震得耳膜發痛。這個性子急躁的二哥,似乎從來沒改變過


「你真的在當女裝模特兒嗎?」二哥挑剔的看著他,「拜託,我跟你
兄弟幾十年,為什麼還是一身烏鴉顏色?媽的,還是佐丹奴!你這個
品味實在……」

「好了。」子宜投降的舉起手,他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二哥,他也不太
喜歡他的小鱷魚,活似地攤貨,「怎麼會突然來找我?路過?還是專
程?」

「說路過也對,說專程,也沒錯。」他神情凝重起來,「我剛好去泰
國談筆生意,正準備回去,亂著找你……聽說你來了芭達雅,打手機
又沒人接,乾脆就過來了。」他敲敲煙,「老弟,你知道老爸中風了
嗎?」

子宜猛抬頭,「什麼時候的事情?」

「今天中午。」子尉點了火,「一叔打電話給我,我還以為是開玩笑
。該不會是惡貫滿盈了吧?」他開著玩笑,香煙的火卻微微抖動。

「你不趕回去?」子宜皺了皺眉,「論理,我也該回去,只是老爸已
經跟我斷絕父子關係……」

「我又不是醫生,趕回去可以幹什麼?」子尉故做輕鬆,「一叔說,
老爸的情形穩定下來了,只是還沒脫離險境。花了那麼多醫藥費,讓
醫生去煩惱吧。咱們兄弟這麼久沒見,今天不來見你一面,告訴你這
件事情……我心裡總是不對勁。」

他知道這個火爆脾氣的兄長。比起只想脫離父親的他和大哥,二哥對
父親的愛,濃烈而不宣諸於口。不管對父親的跋扈專制有多少不滿,
他一直都盡心盡力的匡助父親。即使對於冷漠的大哥,和這個不成材
的弟弟,二哥一向都迴護到底。當初他要破出家門,只有二哥站在他
這邊。

「二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如果不是,這個鐵錚錚的漢子不會
露出少有的徬徨,即使父親中風的打擊也不該這麼大。

「事情?」他突然被驚醒,「沒有!你想太多了!只是老爸突然中風
害我心煩而已。那老頭的性命應該是我的,我還等著殺他呢,哪知道
老天爺居然先下手,有點不爽而已……」

子宜凝視著疼愛自己的二哥,心裡不是不抱歉的。他很清楚,若不是
二哥扛起整個家,他沒有離開的機會。

「那麼,是大哥出了什麼事情?」這樣事情就有點嚴重。

「大哥前幾年就死在哥倫比亞了。」子尉警覺起來,「小弟不要胡說
。」是嗎?這麼說,詐死的大哥也沒事。

「要不然呢?二哥,你心裡一定有事,你為了什麼不安?」

「我不想把你捲入莫家的事情,」他嘆息,「但是不問問你的意見,
我就是覺得怪怪的。最近什麼事情都不太順,像是有什麼陰謀在醞釀
……」看著小弟一臉專注,他鬆了口氣,眼前就只剩下這個親人可靠
,「我接到情報,漢克似乎要把遠東軍火中心從莫家挪到塗家去……


「塗家不是在歐洲栽了大跟斗?」子宜覺得奇怪,「漢克不跟出過差
錯的軍火商接線。再說,塗家跟恐怖組織似乎也有來往,這就和漢克
的原則有了抵觸……」

「我也覺得奇怪。」子尉沉吟了一會兒,「雖然重利之下必有勇夫,
不過,聽說塗家取得了遠東幾個國家的國防預算默契……這些我們早
就打好關係,價格也議定了,但是塗家卻能夠提出更優惠的條件……
奇怪的是,居然和我們的計畫如出一轍!」

「商業間諜。」但是父親治家甚嚴,誰有這種膽?

「我也這麼想。」子尉點點頭,「只是我找不到而已。老爸祕密的小
事業似乎也出了問題,我卻不知道他那個骯髒的事業搞些什麼飛機…
…」

「老爸還在販毒?」子宜皺緊眉,「二哥,你對這個也不清楚嗎?」

「我不清楚。」子尉搖搖頭,「老爸根本不會讓我碰這塊。那只有他
自己知道。現在可好了,他躺了下來,這些該死的東西正好自然淘汰
,我回去就清查帳戶,可疑的資金決不讓他流出去,」子尉有點幸災
樂禍,「把源頭的資金斷掉,我看他們會不會八仙過海!沒資金,光
餓也餓死他們……」

「這樣不是辦法……」子宜沉思了一下子,「設備和原料落到別人的
手裡,一樣害人。哥,你還是想辦法清查出來,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
掉……」

「等老頭醒過來,他那個龐大的販毒帝國就垮台啦,」子尉開心的笑
出聲音,「光想到他的表情就好笑……」

「你要不要從脂艷容查起?」子宜心裡一動。

「脂艷容?這又干脂艷容什麼事情?」子尉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潘
亦凱那個台客佬……品味雖然讓人不敢領教,人倒是很好的。他們家
是正當生意人……」

「我不是說他……」子宜心裡琢磨著,「我是說他們的新總裁張蒼驊
……」

「張蒼驊是脂艷容的新總裁?!」子尉的眼睛睜大了,「這我倒是一
點都不知道!投資脂艷容是我的主意沒錯,老爸接手了這個企劃,我
倒不知道他重視到把貼身秘書送去管化妝品公司!就算是這樣,化妝
品公司能搞什麼鬼出來?」

「脂艷容最近常收到送『錯』的貨。」

「貨?什麼貨?」子尉覺得很迷惘,「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他語帶保留,「我只知道他們常常送錯鹽酸麻
黃素。」

子尉也覺得心裡一驚,「……我會派人查查看。」

「張蒼驊是個怎樣的人?」

「張蒼驊?他是老爸的貼身秘書。老爸倒是很喜歡他。他和老爸是在
蘇士比認識的,你知道,老爸除了工作,就喜歡明朝古董傢具。張蒼
驊幫他找了不少珍品,後來老爸就找他來當貼身秘書。」

「我不是問這個,」子宜斟字琢句的,「我問他的出身和你對他的感
想。」

「我跟他很少來往,也沒什麼感想。」子尉不把這種人放在眼裡,「
他是『普通人』,你如果問他的底子的話。他有藝術碩士學位,對於
古董很有一手。公司裡的事情也都還守本分,人緣也不錯。如果硬要
找缺點……」子尉皺起眉,「他的『男女關係』很複雜。聽好,是『
男女關係』。他對你怎麼樣了嗎?……他知道你是莫家老三嗎?」

子宜聳聳肩,「我不知道。不過我沒改姓。」

子尉也聳聳肩。他是所謂的硬派作風,對於女人向來敬而遠之。蒼驊
關係複雜他並不放在心上,不過若牽涉到自己弟弟,那就不一樣了。

「他若敢動歪腦筋,你叫他來找我好了。」他拍拍美麗的弟弟。

「小心這個人。」子宜勸告著,「也提醒一下潘亦凱。」

「放心。」憑著玩古董往上爬的人,他並不放在眼裡。「我會的。」

「子宜?」丹瑜渴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怎麼在這裡?」

發現她只隨便披了件外套,赤著腳,踉踉蹌蹌的走出電梯,子宜皺了
皺眉頭,「怎麼不穿鞋?起來幹嘛?妳不是睡了?」

「我餓了。我們沒吃晚餐,你忘記了?」坐下來才發現子宜跟個粗獷
的陌生人坐在一起,「呃……你有客人,我到別桌去吃……」

「我哥哥,」子宜介紹著,「我們談點事情。二哥,這個是我的化妝
師,馮丹瑜。」

瞌睡蟲一下子跑光光,「呃……你好。」他和哥哥長得沒有一點相像
,不過,這是第一次見到子宜的家人。

「看見帥哥就失神了?這麼有禮貌。」子宜笑笑的。

「莫子宜!」丹瑜吼他,「你一定要這樣欺負我是不是?」發現子尉
盯著她看,她不禁臉紅了,「對不起……我不打擾了,再見。」幾乎
落荒而逃到餐廳最遠的角落。

「就是她?」子尉饒富興味的看著遠遠紅著臉的丹瑜,「據說和你住
在一起的室友?」

「是。」他喝了口咖啡,「我離開莫家這麼久,沒想到二哥對我的動
態倒是瞭如指掌呀。」

子尉有點尷尬,「……其實你身邊有……」

「有監視我的人?二哥,這又不是新聞。如果可以的話,老爸還希望
能監控我們的呼吸和心跳頻率呢。是林姐吧?」他淡淡的說。

「你知道了?什麼時候?我最近才知道呢!」子尉嚷了起來,「我不
知道老爸連這都安排了……」他有些憂心,「為什麼找室友呢?萬一
……」

「第一,我不想獨居。第二,若是沒有室友,林姐就會搬進來。就算
林姐不搬進來……我還是找個幌子,讓老爸覺得我很『正常』,省得
煩我。」

「你看她的眼神,並不是看幌子的眼神哪。」子尉打趣他。

子宜默然,這反而讓子尉不安起來,「老弟,你真的認了真?我的確
聽說了珍妮佛的事情,我只以為她發大小姐脾氣,你才故意教訓她的
……」

「我不知道。」他美麗的容顏充滿孤寂,「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夠有什
麼想法。今天我若真的是自由的莫子宜,我大約可以……可以考慮未
來。現在?老爸躺下來了,漢克那邊的想法和做法我都無從捉摸,珍
妮佛又任性非常……二哥,我等你變成莫家的真正當家。那時,我才
能沒有牽掛的……只是莫家的重擔,得在你一肩上了。」

「你胡扯什麼?」他真心寵溺這個美麗的弟弟,「這是我該做的。」
他看看錶,「我該去趕飛機了。有什麼問題,打電話給我。」

「二哥,」子宜叫住他,「關於鹽酸麻黃素的問題,你還是跟雪巖組
的深雪哥哥連絡一下吧。日本那邊的情報做得比我們精細,老爸現在
無法提供任何資料給你,你還是跟深雪哥哥討論一下吧。」

「你又叫他深雪哥哥!」子尉揉亂子宜的頭髮。不管他的年紀多大,
是怎樣有名的女裝模特兒,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那個溫柔聰明的小
孩子,「直雄不會高興的。記住,他叫木村直雄!深雪是小孩子時候
的名字,現在他可是日本的一方之霸,還這麼叫?」不過,這的確是
很有價值的建議,「我會的。」

「……你要小心,哥哥。」子宜靜靜的擁抱他,「我們雖然不是同一
個母親,這世界上,卻只剩下我們是親人了。」

子尉紅了眼眶,勉強笑著,「幹什麼婆婆媽媽的?早晚還是見得到面
。你當我忘記了當初的誓言?我沒打算當一輩子的黑道。等我清理好
了莫家,我還等著你回來團圓。」

他想說什麼,卻不想在二哥心頭澆冷水。他只是靜靜的整理一下二哥
的領子,他也拍拍小弟的頭,這就轉身離開。

子宜望著二哥孤獨的背影,心裡很感慨。大哥不惜詐死,只求脫離莫
家。他不想離開,卻為了逼迫父親漂白,也甘願離開那裡。只剩下二
哥孤獨的在莫家奮鬥。

二哥沒有怨過。他這樣強烈的愛這一家人,若不是他,莫家早崩潰了
。遠遠的,丹瑜卻看呆了過去。若不是知道這兩個人是兄弟,畫面真
是和諧到不能再和諧!

「你當男人太可惜了。」子宜想拖她回去睡,丹瑜沒頭沒腦的冒出這
句話,「剛剛我腦中馬上冒出英雄美人這句話欸~可惜美人也是男人
……哎唷!你怎麼打我?」丹瑜抱著腦袋,「你真的太過分了~」

「扣妳五年薪水!」

「哪有這樣的~」丹瑜慘叫。
匿名
狀態︰ 離線
18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2:28:00
第六章
拍攝的工作很順利。正好遇到芭達雅海灘十年難得一見的美麗天氣。

絢麗的晚霞千層百疊每分鐘都幻化無窮,攝影師幾乎樂瘋了,這樣美
麗的黃昏下,每個女人都讓天光水色反映得如夢似幻。這樣豔麗的天
色足足維持了一整個禮拜,預定兩週才能完成的拍攝工作,一個禮拜
就完成了。

「張老闆說,」興奮的企劃抓著電話,「提前拍完也沒關係,叫我們
下個禮拜再回去。要我們好好玩呢!酬勞照付,所有玩的費用和住宿
費都從預算裡支出!」

底下一群人歡呼起來,一群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衝進海裡開始玩風浪
板,尖叫聲,笑聲,點綴得熱帶的島嶼似天堂。

畢竟都年輕,一解開工作的束縛,很快就玩在一起。丹瑜跟著這群女
孩子一起玩風浪板、拖曳傘、水上摩托車。但是玩了半天,就是不見
子宜的蹤跡。

她脫離歡樂的隊伍,到處的尋找他。正氣悶的坐在岸邊喝可樂,兩條
大腿還泡在水裡晃蕩著。

「給我喝一口。」子宜從水裡冒出來,脫下面罩,湊過去喝了。

「你跑哪兒去了?」丹瑜有點不開心,「把我一個人丟著。對了,剛
剛我在飯店看到了小李和他的小姐呢。他這邊有秀嗎?」

「妳管他們?他們這邊有工作吧,我猜。」他含含糊糊的,「玩風浪
板玩得很開心?」子宜穿著潛水衣,只有一張豔麗的臉露在外面,「
我不喜歡那種愚蠢的運動。要不樣潛水?我教妳。」

渡過一開始老嗆到水的時期,丹瑜發現了晶藍的海溫柔嫵媚的另一面
。太陽在海面上像是嬌豔伸展的大理花,各色各樣的熱帶魚,寶石般
的從他們眼前游過。奇異的海葵在他們眼前搖曳著,海星就像海底的
星星,星羅棋布在潔白的海底。

子宜宛如矯健的鮫人,優游在她身邊,隨時指著目不暇給的美景。

她也覺得自己像是人魚一樣,和子宜並肩橫過燦火流金的熱帶海洋。

一浮出水面,連站都站不穩。沉重的氧氣筒讓嬌小的她往後一仰,「
小心!」子宜趕緊扶住她。丹瑜對他微笑,讓水光燦然她的笑容。

聽到輕輕的咖擦聲,他們一起轉頭,攝影師有些尷尬的拿著相機。

「這也是工作嗎?」子宜對他叫著。

「不是!」他有點赧然,「這是我個人興趣……」

「你沒付模特兒費用喔,」子宜笑笑,仍然擁著丹瑜,「小心經紀公
司抓狂。」

攝影師戀戀的望著這對美麗的人,想要繼續照,又不敢。

「你只能用傻瓜相機。還有,記得加洗一份給我。」

他大喜過望的拿起相機,「一定!一定!」子宜的美在意料之中,但
是在他臂彎那個清秀的女孩,卻在和他一起的時候,綻放著意料外的
光芒。

他幾乎肯定那是愛戀的光芒。

***

丹瑜洗好澡出來,正在胡亂的擦著頭髮,比她先洗的子宜,卻拖著一
頭溼漉漉的頭髮,正在低頭看書。

「頭髮也不吹乾!」她拖過吹風機,「不怕感冒呀?」

「這麼熱的天氣,很快就乾啦。」他不想接吹風機。

「放著冷氣欸!」她不喜歡這樣不愛惜身體,「我幫你吹,這總可以
吧?」

他的頭髮很漂亮,烏黑亮麗的在指間流瀉。唔,觸感跟絲緞一樣。撫
著這頭美麗的頭髮,丹瑜有種奇異的滿足感。

「夠乾了。」子宜揚揚頭,頭髮柔順的散開來,「妳呢?妳又吹頭髮
了?」

丹瑜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頭髮還是溼的,子宜卻接過吹風機,自然而然
的幫她吹起來。

「……頭髮剪短滿可愛的,」他的手指纖長,在她的頭髮穿梭著,不
知道為什麼有點醺然的感覺,「隨隊的髮型師剪的?」

「對呀,」丹瑜笑出可愛的小虎牙,「好看又有型,還不用付錢唷!」

「妳呀,還真愛錢,」他搖搖頭,「存那麼多錢幹什麼?」

「我想要自己的產業嘛。」她閉上眼睛,享受子宜溫柔的手。

「自己的產業?」他停了一下,「怎麼?我的家不能住人?」

「不是啦,」丹瑜解釋,「我們家很好呀,只是我希望有個自己的產
業……」她的聲音黯然下來,「……我家以前……全家睡在一個大通
鋪,如果隨便開冰箱煮宵夜,那是會被罵的呢。我渴望自己出錢買的
家,已經很久很久了……」

「好吧,要買就去買吧。」子宜撫著她的頭髮,「反正可以租人。妳
還是乖乖的住在我家裡,我也不許妳嫁人。」

「……你很霸道喔!」

「現在才知道?太晚了。」他嗅聞著丹瑜的頭髮,「妳好香喔……嗯
,我喜歡妳的短頭髮,看起來好像是國中生……」

丹瑜的臉都紅了,「你現在在幹嘛?」

「我?我在對『國中生』課後輔導呀……」他撩起丹瑜的頭髮,親吻
她的後頸。

丹瑜眼睛閉起來,臉頰酡紅,她心裡亂七八糟的,又想推開子宜,又
希望他繼續下去。皮膚一陣陣起著戰慄,像是小小的電流竄動。

子宜繞到前面親吻她的唇……嗯……子宜的唇很柔軟……好像好吃的
軟糖……

「不行!」她倏然張開眼睛,抓住子宜伸進浴袍前襟的手,「你在幹
嘛?!」
「B級課後輔導呀。」他輕輕咬囓著丹瑜的耳朵,雖然很……很舒服
……她還是推開子宜,「你這個色狼!你想幹嘛?」

「沒幹嘛,就是打算『深入』課後輔導嘛。嗯……妳的胸部真的有點
小。」他眨著無辜的眼睛。

「你……你這個沒品的傢伙!」雖然難得看到這麼漂亮的色狼,但也
不代表他值得原諒,「我……我才不要跟你什麼深入哩!我要等到新
婚之夜……」

「老天啊,丹瑜,妳都二十五歲了,不但是處女,還有處女情結呀?」

他不可思議的叫起來,「都二十一世紀了……」

「跟幾世紀有個鳥關係?!」丹瑜慌張的把前襟拉緊,「你管我?!


「……那我娶妳好了……」他抱著丹瑜嘆口氣。

啪的一聲,子宜挨了一記枕頭,丹瑜跳得遠遠的,抓起外出的衣服衝
進浴室,一面穿一面叫,「我最討厭男人這種不負責任的說法了!想
嘿咻才要娶我?你們這些臭男人,只會讓小頭帶著大頭走!」她罵了
快十分鐘,把T恤牛仔褲都穿好,指著他的鼻子罵,「我才不會讓你
得逞!」

氣呼呼的走出房間,子宜無奈的把頭髮往後撥。唉……這個保守的小
女孩……好不容易誘拐到這種地步……居然又讓她跑了。

丹瑜不知道子宜怎麼想的,只覺得臉頰還在發燒,心頭蹦蹦跳。

這個該死的色狼!我還以為他是柳下惠呢!

走沒兩步,就撞見趙小薇似笑非笑的站在門口,還有好幾個女生都在


「怎麼?跟子宜吵架啦?跟Gay住在一起的感想如何?」趙小薇曖昧
的問,其他的女孩子都吃吃的笑起來。

「子宜才不是Gay。」丹瑜臉漲得通紅。

女孩子們交換訝異的眼神,「那麼……」小薇上前一步,「他的『工
夫』如何?」

不管子宜有多麼混蛋多麼色狼,也輪不到這些女人評斷他吧?男人的
「面子」還是得幫他顧的!

「好得我吃不消!」丹瑜的臉幾乎脹成紫色,氣氣的離開。真不知道
這些女人想些什麼,連這種事情都好意思打聽?!

她離開得太快,沒看到那群女人眼中的怒火和嫉妒。

第二天,她把整件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子宜雖然抱怨了幾聲,但是丹
瑜只給他看背,他還是摸摸鼻子,乖乖的睡了,一夜也沒什麼喧擾。

等到夜幕低垂,趙小薇點了點她的背,她才有點不愉快的想起昨夜的
小衝突。

「不要生氣嘛,」美少女笑起來總是令人難以生氣,「我只是有點忌
妒……妳能獨佔這麼美麗的人哪……」

「其實也不是什麼獨佔……」丹瑜有些臉紅。

「要不要賺外快?」她把中指放在嘴唇中間,閉了一隻眼睛。

「什麼外快?」她倒是警覺了起來。

「不要緊張好不好?」小薇笑,「這邊的 PUB 聽說我們來了,私下請
我們上台演場秀。我們不想讓公司知道,知道就得讓他們抽成了!我
們帶來的化妝師功夫爛也就不說了,嘴巴大得要命。妳來幫我們化妝
如何?」她說了個誘人的數字,「只要幫我們化化妝,我們也不過六
個人而已!好嘛……」

「求求妳!~」其他的女生像是大合唱一樣懇求著,丹瑜耐不住她們
的請求,「好吧?在哪裡?什麼時候?」

小薇親熱的拉著她的手,「丹瑜!妳真是我們的救星!車子在外面了
,我們走吧……」

她們從後台進去,「丹瑜,妳在這裡等著。我們先去找經理打個招呼
。」

她孤獨在只有一盞小燈的後台等著,只覺得這樣簡陋的化妝間未免也
太詭異了。隔著厚重的布簾,只覺得整個PUB吵得幾乎要炸開來,
音樂大到連心跳都要跳出胸腔。她現在才意識到,她身處語言不通的
異國,而她認識的人出去了十幾分鐘,還沒有人回來。她開始不安。
幾個人掀起布簾偷窺她,更讓她的不安升高許多。她站起來,想要離
開,發現後門已經鎖起來了。

丹瑜覺得喉頭緊縮,不知所措。布簾被大大的掀開,她驚跳起來,發
現她和同樣驚訝的小李面面相覷。

「丹瑜?」他一個箭步衝過來,「是妳?妳答應這場……演出?!」
他滿臉的不敢置信。

演出?什麼演出?「……是小薇要我來幫她們化妝的。」

他深吸一口氣,「老天啊……莫子宜呢?」他的聲音緊張恐懼。

「他在飯店。你們不也住在同一家飯店嗎?」丹瑜摸不著頭緒,卻有
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他一把抓住她,「妳不能在這裡!快跟我走!」

「不要!」丹瑜想掙脫,「你要帶我去哪裡?」子宜一再的警告她小
李絕非善類。

「妳知道她們怎麼介紹今天節目的?這個磕藥PUB今晚的戲碼是強
暴秀!想活命就跟我走!」他硬拖走丹瑜。

一面跟他踉踉蹌蹌的逃進人群,躲到吧台附近,大門有人看守,出不
去。小李發著抖邊撥著手機,「快接電話!該死的莫子宜……我不想
為了你的女人沒命呀……莫子宜?!你的女人在XXPUB……」話
還沒講完,他的手機被搶走,一把摔爛,「小李,你想把那個女孩帶
去哪裡?她是今天的主角呢,」一個虎背熊腰,滿臉是疤的醜漢冷冷
的瞪著他,操著奇怪口音的英文,「把她交出來。」

「他要幹嘛?」丹瑜害怕的躲在小李的背後。

「他要小李把妳交出來,」小薇冷冷的笑著,「小李,你好不聰明。
連我帶來的人也要搶?可憐的小白花,」她搖搖頭,「你美豔的王子
保護不到妳了。今天可有許多強壯的男人等著輪暴妳呢,乖乖過來吧
,不要多受無謂的痛楚。眼一閉,牙一咬,不也過去了?只是妳今天
恐怕會咬斷牙齒就是了。」同夥的女人都笑了起來。

丹瑜不敢相信這些女人就是和她一起玩衝浪板的女孩子。陽光下,她
們多麼青春洋溢,在這種鬼魅似的燈光裡,卻像是穿了人皮的妖怪。

「小姐,我真的沒辦法,」小李無奈的搖搖頭,握住她的手腕,「我
很想救妳,但是我又不願為了妳喪命……誰讓妳運氣不好呢?……」
「呢」那個尾音還沒停歇,小李把丹瑜往反方向一甩,自己撞入那個
醜漢的懷裡,「愣什麼?!快走!」

丹瑜想逃,卻聽到小李尖叫一聲,肚子上插著刀,緩緩的倒在地上。

「秀開始了!秀開始了!」磕了藥,處於極度興奮狀態的客人們吼著
圍過來,丹瑜卻聽不見也看不見,她的淚無聲的滑下來,扶住小李,
跪在地上。

「千萬別拔刀。」他的聲音低弱,「拔刀我就死定了。妳怎麼不逃?


「你不該為我送命,」她的淚水沉重的落在小李的臉上,「你不是一
直希望……希望……」

「希望妳賣淫?」小李擠出笑容,「嗨,小姐。我們好歹也同事一年
多了……我本來以為妳不過是吊我的胃口好抬高價碼,要不就是想巴
著莫子宜有張長期飯票……偏偏妳笨成這樣,真是很笨很純潔的小白
花……這麼污濁的染缸卻一點也染不上妳的心……」他用力壓住傷口
的出血,覺得意識漸漸模糊,「我居然會覺得珍奇,居然會不願意妳
被污染……一朵奇怪的小白花……」

「感人肺腑的戲碼到此為止。」醜漢露出瘋狂的笑容,「現在,強暴
秀開始了!就由我,史塔基,成為這個小女孩的第一個男人!」舞客
鼓譟起來。

雖然不懂意思,從周圍的喧囂,丹瑜大約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
瞥見一只酒瓶,奮力在地板敲碎,銳利的碎口閃著雷射光,猙獰的冷
笑。

「誰敢過來,我叫他嚐嚐這玩意兒的滋味!」她嬌嫩的怒吼居然引起
一陣笑聲,直到一個撲過來的傢伙背上多了好幾眼的血洞,慘叫的滾
來滾去,笑聲才平息下來。

她把小李拖靠著吧台,咬著牙,威脅著碎酒瓶,眼睛裡盡是紅絲。

「小兔子遇到了狼群,居然想用門牙咬退敵人!」史塔基大笑,「很
有趣的小女孩!」他一揮手,「誰制服這個小女孩,就讓他先享用她
!嘖嘖,可便宜你們這群痞子了。鎖上門!看她能跑到哪裡去!」

幾個人撲過來,手臂臉頰全掛了彩,淋漓著鮮血,她不要命的蠻勇嚇
退了這群只想淫樂的淫魔。

「該死的婊子!媽的我的手……」「 Fuck!我的臉……賤貨!」一面
破口大罵,卻沒有誰敢上前。

她護著昏迷的小李,眼中有著專注的瘋狂,「誰再靠近一點,我就殺了
誰!」

「呸!」滿口大黃牙的猥瑣漢子吐了口唾液,「真是群沒用的東西。連
個小婊子都制不住,你們是不是男人?」

「瘋狗,不要誇口,有種就上,沒種滾邊去!」史塔基冷冷的說。

瘋狗冷笑一聲,輪起高腳椅,往丹瑜砸去,清脆的一聲,丹瑜大叫,
手裡的碎酒瓶脫手而出。

「瘋狗!你打斷她的頸骨了,死了還玩什麼?」有人高聲抱怨起來。

「頂多斷根手骨,死不了。」瘋狗扼住丹瑜的脖子,「寶貝,妳還揮
酒瓶不?等妳見識了我的大傢伙,恐怕妳會後悔揮酒瓶做什麼呢。」

手腕的劇痛還比不上心裡的恐懼和不甘願。早知道初夜是這樣的……
昨天就該依了子宜……她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壓住手和腳,衣服像是碎
紙般被撕裂,她拼命掙扎,卻挨了好幾下耳光,一直忍著不哭的她,
終於在牛仔褲被褪下來的時候哭出來,「子宜!子宜!」

「妳再怎麼叫也……」趙小薇欣賞她的掙扎,不提防一拳被打飛,趴
在地上昏過去。

「誰想試試看的沒關係。」冷冰冰的聲音像是要凍僵人,一點溫度也
沒有,子宜拖住瘋狗,俐落的打得他鼻血長流,扣住了他的手腕,折
斷食指,「或者,你們喜歡這樣?」瘋狗尖叫的聲音幾乎劃破整個P
UB。

帶著棍棒衝進來的同事,不禁也為了子宜的兇殘縮了縮脖子。

「再一根如何?」他折斷了瘋狗的大拇指,用力一甩,順便甩脫他另
一隻手的肩膀。瘋狗眼睛翻白,昏了過去。

壓住丹瑜的男人迅速的逃走,攝影師脫下自己的大衣,讓臉上又是汗
又是淚又是污穢的丹瑜穿上。

「好俐落的身手。有你們的人混進來吧?要不然,反鎖的門怎麼打得
開?看門的是哪個?」史塔基吼著,一個畏畏縮縮的高個子踅過來,
「老大……我只是看了一下……」史塔基一拳就讓他躺下。

「漂亮小姐,我們來玩幾招吧。」他手一閃,一把藍波刀亮晃晃的,
「小婊子,小騷貨,來呀……寶貝……」不停的從左手丟到右手,又
丟回左手。

「你哪隻眼睛告訴你我是女的?」子宜冷冷的說。在他丟刀子的空檔
,子宜敏捷的轉身用後肘擊中他的胸口,踢去他的刀子,將他壓在地
上,「哪隻眼睛?嗯?不說就是兩隻眼睛囉?」史塔基慘叫,摀住左
眼。子宜保養美麗的長指甲沾著血跡。

「住手!」丹瑜終於能叫出聲音。

「我不會饒他的!」子宜吼著。她卻怒氣沖沖的走上來,鞋跟踏中史
塔基的右眼,不顧他的慘嚎,「以後再來收拾這些敗類!小李快……
小李快死了啦……」她哇的哭了出來,像小孩子一般遮著眼睛。

「饒過你們……暫時。」他兇狠的目光掃過全場,「走!」

工作人員迅速的將小李抬出去,子宜擁著啜泣的丹瑜。

醫生發現丹瑜的手骨沒斷,只是扭傷挫傷得厲害,整隻手包得像饅頭。

丹瑜愣愣的抱著自己的手,還沒從驚嚇中清醒過來。

「妳真笨……妳真笨……真笨……」子宜心疼的將她擁進自己的懷裡
,「妳怎麼可以相信那些女人……」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些女孩
子黑暗墮落到這種地步。

「小李呢?」她淚眼模糊的抓著子宜的外套,「他怎麼樣了?」

「他……」子宜還沒說出口,丹瑜就掩住自己耳朵,「我不要聽我不
要聽我不要聽……小李一定死了~都是我害死他的……」

「妳夠了沒有啊?!」他拉開丹瑜的手,大聲的說,「他還沒死也讓
妳咒死了!他媽的狗運好,沒傷到什麼內臟,失血過度,輸了血,狗
命保住了!」

「先生,小聲點,這裡是醫院哪!」護士用高好幾倍的聲量制止子宜。

兩個人都噤聲。

「他沒死啦。」子宜小小聲的說,丹瑜嗚的一聲,躲進子宜的懷裡,
「我……我好害怕……」

「我知道,妳很勇敢……雖然還是那麼笨!」攝影師看見他們倆相擁
,不大好意思的想退出病房,子宜叫住他,「跟人家說謝謝。要不是
攝影師先生跟蹤你們出去,就算小李救妳,妳現在也……」現在才覺
得一陣陣的發寒,「……總之,謝謝你。」

丹瑜哭得眼睛腫得賽核桃,「謝謝……」

「不要這麼說!」攝影師窘得雙手亂搖,「我不像小李先生那麼有勇
氣……看著馮小姐遇到困難,我也只會打電話求援……」他低頭,「
我真是沒用……」

「不是你打開大門,我們也救援不及。我衷心的謝謝你。」

攝影師愛慕的看著這樣美麗強壯的人如此謙卑的向自己低頭。他會爭
取這次的外景,實在是追逐著子宜美麗的身影而來。沒想到這樣的美
麗勇敢,卻在丹瑜的身上也看得到,他有些欣慰,雖然也有點失落。
難怪他們會互相吸引呢。

「我送你們回飯店吧,」攝影師甩甩手上的鑰匙,「還有,我不是攝
影師先生,雖然我的確姓施。」

***

困難的洗好澡,丹瑜哽咽的縮在子宜的懷裡低低的啜泣著。

越回想今晚的經歷,越不寒而慄。她緊緊的靠緊子宜,下定決心,生
澀的主動吻了他。

「今晚不行。」子宜吻了吻她的額頭。

「喂!」丹瑜有點生氣,「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獻身欸!」

「妳受了太大的打擊了。過了今晚,妳一定會後悔的。」子宜閉上眼
睛,「我不想挨妳的枕頭。」

「我知道你不想娶我,」她悶悶的,「但是我……」

「誰說我不想娶妳?」他仍一派平和,「我當然要娶妳。要不然,妳
笨成這樣,不管嫁給誰,幾條命都不夠賠。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你……」丹瑜氣得爬起來。

「喝掉妳的牛奶,好好睡一覺。」他的口吻不容反駁,看著她額頭的
傷,聲音又柔軟了下來,「我在這裡。」

等丹瑜沉沉睡去,子宜抱著她,臉色卻陰冷得令人害怕。

總有人要下地獄的。

過了幾天,丹瑜才知道那家磕藥PUB被燒了個精光。

「有個蒙面俠衝進去,開槍趕走所有的人,」企劃不可思議的說,「
然後他放了把火,把那個PUB燒了!哇嗚……真像電影情節……」

等丹瑜的手好些,他們就搭機回台灣。她注意到那幾個女孩子都不見
了。

「她們呢?」雖然恨她們,卻也不希望她們受了什麼傷害。

「她們?她們受了該受的管教,應該先回台灣了吧?」子宜微微的笑
,丹瑜發現,他越冷酷的時候,笑得越艷。

嗯,我的心情當然很愉快。不打女人?為什麼不打女人?他相信這幾
個靠臉蛋吃飯的女人還是能靠臉蛋吃飯,只是得奉獻給整容大夫很大
一筆酬勞而已。

至於那群玩強暴秀的敗類……我想芭達雅的海底,是個不錯的長眠之
地。
匿名
狀態︰ 離線
19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2:28:24
第七章
丹瑜的手痛了很久,驚恐的經歷讓她做了很長的惡夢。

「我不要別人幫你化妝。」子宜每次出門,都要聽她抱怨一次,一面
戴著耳環,他嘆氣,「誰叫妳笨到這種地步呢。居然把寶貴的手弄傷
了!」

「我傷的是左手,又不是右手!」她反駁,「我要跟你去!」

子宜轉過頭,目不轉睛的看了她一會兒,笑了。「妳怕一個人在家,
對不對?」

那雙冷冰冰如霜晶的眼睛一但笑起來,就隱隱含著春陽。他取出一個
袖珍的槍套和槍,溫柔的遞到她手上。沒想到真槍這麼重。

「這是我少年時用的槍。」他示範了如何開保險和瞄準,「帶著這個
,妳在家裡如果看到陌生人,就射殺他。」

「可可可……可是……」她開始結巴,「我……我怎麼可以……可以
隨便開槍射別人?」

「就把這玩意兒當碎酒瓶吧。」他開始穿鞋,「妳不是英勇的揮舞著
碎酒瓶,打退了許多如狼似虎的敵人?」

丹瑜狐疑的看了他半天,「我怎麼覺得你在譏笑我?」

「嗯,需要這麼久才發現我在譏笑妳,真是……」他搖頭。

「喂!」她真想拿手裡的槍射穿子宜的腦袋!

子宜卻快速的吻了她,一直到大腦昏昏沉沉的……「妳待在家裡比較
安全。乖一點。我很快就回來。」像是被催眠了,她昏昏的點頭。

等他出門,丹瑜才清醒過來。該死,我又被他轉移注意力!

她孤單單的坐在客廳。她承認,的確是害怕孤獨。那出去走走如何?
她在心裡忖度著。但是看到別人,她更怕。

有一點風吹草動,她就驚跳起來,進進出出巡了三四遍門戶,電視的
聲音開得很大,她還是怕得要命。

電話聲一響,她馬上把槍拔出來,若不是忘了開保險,大約已經打穿
了電話。笨蛋,笨蛋!她拼命罵自己,不知道忘了開保險比較笨,還
是打算打穿電話比較蠢。

「喂?!」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滾過去接。

「晚安,馮小姐。我是張蒼驊。」聽到這個傢伙的名號,她心裡只拼
命的閃警告燈:壞人!壞人!語氣不禁冷淡起來,「晚安。」

「……我已經知道芭達雅海灘的意外了。」他的聲音卻很憂傷,「我
說再多,恐怕妳已經認定是我指使的吧?」

「……」這下子倒是把她堵住了。的確她和子宜討論過這個可能性。

「我無法辯駁什麼。」他很懇切,「的確,的確我對子宜和妳……都
有著相同的好感。我也不諱言,我想追求子宜,我也想追求妳。是的
,我是很貪心,但是我不至於毀滅我想要的人。請妳要相信我。」他
沉默了片刻,「丹瑜,妳還在嗎?」

「我在。」她深吸一口氣,「我並沒有懷疑你什麼……最少我沒有直
接的證據可以指責你……只是……」她想起那段膽寒的經歷,眼淚幾
乎奪眶而出,「……我……我只是很害怕……很害怕……」她哭了起
來。

「我知道,我了解。」他溫言安慰,「……我很想現在就登門拜訪,
但是,我還是先徵求子宜的同意比較好。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如果妳
遇到狀況,任何時候,都可以打電話給我。」他唸了號碼,確認丹瑜
抄下來,他才緩和些,「不要擔心會打擾我。妳的電話會是我所期盼
的。聽說妳也畫畫?」

「畫些賣不出去的東西。」她據實以告,「本來我想畫漫畫,但是台
灣的國人漫畫市場死掉了。現在我只畫人物肖像。」

「漫畫市場?唔,的確不太樂觀。妳想走同人誌的創作路線嗎?妳畫
哪方面的人物肖像?」

丹瑜倒是有點納罕,同人誌是很次文化的路線呢。沒想到蒼驊居然知
道。「我不認識同人誌團體。」

「為什麼一個人不能夠做同人誌呢?」他含笑,「最近紐約紐約有同
人誌展,有沒有興趣去走走?當然,子宜也來的話,我竭誠歡迎。」

同人誌展呀……她有些心動。她被蒼驊搞糊塗了,原本這麼邪惡的人
……為什麼對自己這麼誠摯?這比小李更難理解。

不知道小李怎麼樣了?

她不安了幾天,子宜每天早出晚歸,累得黑眼圈都跑出來,看起來是
不可能陪她去探病……

摸摸外套裡的槍,她還是鼓起勇氣,自己出門。

「手還包這麼大包啊?」小李還躺著,臉色已經好多了,「我都快好
了,妳還在殘廢狀態……」

丹瑜用指尖碰碰小李腹部的繃帶,他尖叫了起來。

「不是快好了?」丹瑜笑,「怎麼比我這殘廢叫得還淒厲?」

「早知道就別救妳!」小李護著自己肚子。

「千金難買早知道。」

兩個人說說笑笑,這是丹瑜難得不怕人的時候。或許在那種性命相見
的時刻,特別容易滋生堅固的友情。

「妳像是受了重傷,」發現護士進來也讓她跳得半天高,「我不是說
手啦,那早晚會好。我說得是妳的心。妳現在很安全,難道自己不知
道?」

「我也不曉得,」她很困擾,「若是男人,我會想起那群磕藥的瘋子
。若是女人,我會想起惡意陷害我的趙小薇。」她垂下肩膀,「我好
像對人類失去信心了。」

「妳怎麼可以失去信心啊?」小李跟她開玩笑,「我是因為妳才對人
生多了那麼一丁點好感哩。妳跟子宜討論過這些沒有?」

「他只會罵我笨,」她沒好氣的回答,「這答案我早就知道了,用不
著他提醒!」

「子宜一直是個聰明人。」小李喟嘆,「或許太聰明了,讓他不了解
軟弱的感覺……聽著,丹瑜。這世界上的確有壞人……妳眼前就一個
……不要急著搖頭,事實的確如此。但是每個『壞人』的形成都有緣
故。壞人也有好的地方和壞的地方,只是好壞比例非常懸殊罷了。若
是妳抗拒不了我的物質誘惑,那麼,妳真的會因為我的『壞』墮落,
妳會變成交際花、酒家女、玩伴女郎,或是幸運的全身而退,心靈卻
受到不可磨滅的傷害……但是妳沒有。所以,我的壞對妳沒有影響。
所以,壞人沒有那麼可怕。」

她微弱的抗議,「我跟那些女孩根本沒有什麼關係!但她們為什麼要
傷害我?」

「忌妒吧。我想。」小李若有所思,「她們已經在染缸裡染遍了身與
心,殘破不堪了。妳同樣在染缸裡,卻一點影響也沒有,我想她們是
不太高興。」他沒告訴丹瑜的是,他也曾經這麼想過。

「但是,」丹瑜這麼沮喪,「我又不能因為她們會不開心,所以也跟
她們一樣……再說,我也常覺得自己很笨哪……」

「妳還是繼續保持這樣笨笨的樣子,」小李打趣她,「這樣我比較習
慣。」

看丹瑜皺起眉頭,他正色,「但是丹瑜,妳遇到的壞人遠比好人多多
了,對不對?這世界的確有壞人,但是為了擔心這些而拒絕好人的好
意,整天擔驚受怕,過得這麼不快樂,還不如在壞事來臨前過點快樂
的日子。因為,擔心不會讓事情變好,對不對?」

丹瑜仔細想想,「對。我可以假定每個人都是好人嗎?」

「假定,但是不要『確信』。」小李強調著,「所有人都可能從好人
變成壞人,也可能從壞人變成好人,只是時機問題。所以要小心,但
不是拒絕,懂不懂?這是一個壞人的經驗之談唷。」

她拉住小李的手,「我現在有點明白你的話了。對我來說,小李已經
是好人了。我能不能這樣『假定』張蒼驊?」她很渴望去看看同人誌
展。

「這我不能給妳答案。」小李很嚴肅,「這個人毀譽參半,我不很認
識他。妳何不和子宜商量看看?他若願意的話,可以知道的事情比誰
都多很多。」

丹瑜凝視他一會兒,「你願不願意告訴我,子宜到底是什麼人?」

「我不願意。」小李很乾脆,「妳應該繼續把子宜當成妳的老闆,一
個美麗到超越性別的名模,或者是妳愛慕的人。」

「我才沒有……」她的臉都紅了。

「總之,他若是願意告訴妳,那天總是會來的。若是不願意,妳只要
知道他能夠倚靠,就可以了。」他語重心長的說,「不要打開潘朵拉
的盒子。」

她在心裡咀嚼小李說的話,的確,她在回家的路上就不再那麼驚恐。
小李是怎麼走上「壞人」這條路的?跟他交談很有意思,也很睿智。
但是,為什麼他走上了靠女人肉體吃飯的路呢?她不敢問他,或許她
也開始體會到人生的無奈和驚險。

一開門,發現子宜冷著臉,正想道歉,這才發現他的冷然是面對坐在
沙發上的蒼驊,不是她。

「到哪去了?」看到她,才讓子宜如冰雪玫瑰的臉龐稍稍融釋,「這
麼晚?」

「我去看小李,聊了一下。張先生。」她微微點頭,和蒼驊打招呼。

「手好些了嗎?」他很關懷。

「謝謝,已經沒那麼痛了。」她拘謹的挨著子宜坐下,茶幾上有鮮花
水果等禮物。

「張先生,請回吧。」子宜顏色稍霽,「謝謝你來探望丹瑜,現在你
也看到了,她沒事。時間晚了,我想,我們都該休息了。」

「也對。」他站起來,「是該讓你們休息,尤其丹瑜還有傷在身。」
他走到門口,「對了,丹瑜,後天就是同人誌展了呢。有沒有興趣跟
我一起去逛逛?子宜,有興趣嗎?」

原本要說不,看丹瑜垂下眼簾,掩飾渴望的樣子,一想這些天他公私
兩忙,丹瑜整天關在屋子裡擔心受怕,乖乖的也不說什麼,心又柔軟
下來。

「在紐約紐約嗎?我會帶丹瑜一起去,就不麻煩你了。」子宜打開門


「我會在會場恭迎大駕。」他微笑,「反正我代理了日本同人誌進口
的業務,也該去會場走走。」

「……自由社會,公開場合人來人往,我無法阻止你。」子宜聳聳肩,
「我們大約下午才會到,或許會巧遇吧。」

「請丹瑜務必把妳的作品帶來。」他輕輕和丹瑜握手,「我很渴望看
到。」

雖然不知道同人誌是啥玩意兒,他還是點了點頭。

就丹瑜的角度,這一天她非常開心。在會場巧遇阿蓮,兩個人又跳又
叫的。在蒼驊的一再央求下,她帶去的畫冊讓阿蓮社團的人目瞪口呆
,等發現模特兒就站在她們面前,這群女孩子完全不懼子宜冰冷的神
情,一把把他拖走,就在會場玩起扮演遊戲,把他打扮成妖魅的日本
女子。

就子宜的角度,這一天實在非常恐怖。他不但被迫穿上似乎是窗簾布
七拼八湊的奇怪日服(?),平常讓人退避三捨的眼神在這群歐塔庫
的眼中,簡直是「酷、帥、魅力」的表徵,他被迫簽名簽到手酸,發
誓將來絕對不再來參加這種化妝舞會。

「什麼化妝舞會?」丹瑜抗議,「扮演遊戲只是活動的一部份啊~還
有販售會欸……這麼多個人出版的漫畫創作你連看都沒看,就把它定
位成化妝舞會……」

「我怎麼看?!」子宜沒好氣的卸妝,「我才靠近攤子,就好像蒼蠅
看到死肉……」

在丹瑜哈哈大笑的聲音裡頭,他這才發現,女人比男人恐怖,良民比
黑道恐怖……

「你真沒用。」子尉皺眉頭,「幾個女孩子就嚇住你了?別的男人遇
到這種事情,不趁機把妹妹才怪。」

「二哥想要的話,下回我帶你去。」換子宜皺眉頭,「他們還欠個太
八的男主角,二哥鬍子刮一刮,連妝都不用上,入木三分哩。」

「喂!別把那種白癡電玩人物跟我相提並論!我不是生活在山洞裡,
我還知道太空戰士是啥玩意兒!」

兩個人一夜沒睡的看資料,眼睛充滿紅絲。咖啡壺一整夜響個不停,
子宜覺得自己的血管裡川流著咖啡因比紅血球多。

「一切正常。」子尉一抹臉,「脂艷容的帳正常的像是假的!鹽酸麻
黃素的問題出在供應商身上,但是我們也核對過供應商了,他們那邊
的庫存是正常的。張蒼驊這幾個月的表現也很好,他甚至為了推動同
人誌次文化過去日本開了幾次會……他提案要將優質同人誌推展到出
版界,我已經跟老潘商量了。子宜,你會不會懷疑錯地方?」

子宜敲敲桌子。的確,凡事要講求證據,幾次送錯貨不能當成懷疑的
正當理由。

「深雪哥有沒有什麼消息?」子宜問。

「深雪那邊也出了點狀況,不過他是說,日本那邊沒有關於台灣的消
息」子尉擰擰眉頭,「突然冒出個男人出來爭組長的位置,號稱王子
復仇記。媽的,老雪巖組長到處生小孩,每個都回來搶組長位置,內
戰就打不完了,還玩個鳥?所以說,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離遠
一點好……」子尉又開始嘮叨他的女人恐怖論,子宜乾脆拿鏡子出來
照。

「老天,熬了快半個月的夜,我的皮膚都變粗了!」他顧影自憐,「
連妝都不好上。天啊……」

「媽的,」子尉受不了,「老弟,你不要當女裝模特兒當到娘娘腔好
不好?」

「老哥,拜託你不要繼續談女人的恐怖好不好?」這招以暴制暴滿有
效的。

子尉搔搔頭,他身邊老圍滿了令他想怒吼的女人。濃妝豔抹,嗲聲嗲
氣,動不動就哭。老天知道,他還沒開始罵人,只不過瞪了瞪眼睛。

只是這些女人老巴著他不放,不知道是不是有被虐狂。

「還不想去看老爸?」他開始疲倦的收檔案。

「你忘記上次去看他,他的心跳狂飆起來?」子宜幫著整理,「我可
不希望他因為心悸而死。」

「這死老頭可千萬別早死……」子尉咕噥著,「我還沒對他復仇呢…
…」

子宜搖搖頭。

「再幫我幾天吧。」子尉很疲倦,「我還是找不到老爸的邪惡小事業
。你不幫我,哪天真的出事了,那就糟糕透了。」

他點頭。只是,每天這麼忙,見到丹瑜的時間少之又少,不禁沉重的
嘆口氣。

「我父親中風了。」他還是告訴了丹瑜,「這些時候,我得回去幫二
哥的忙。」

「……就是芭達雅遇到那個嗎?」丹瑜愣愣的問。

「是呀。老爸躺下來,連話都不能說。還沒渡過危險期……」不過倒
會發脾氣了,看見他走進房間,氣得心跳馬上飆高。「我也就這麼個
哥哥,不幫他說不過去……妳眼睛瞪這麼大幹嘛?」

「你真的有爸爸欸!」丹瑜不可思議的嚷著,「我還以為你是石頭蹦
出來的……你怎麼又打我?!長得這麼美麗的人不要使用暴力!」

他實在很好奇這女孩子的大腦結構。「總之,最近我會比較少在家。
妳若一個人會害怕,要不要到奶媽家住幾天?」

「我要在家等著。」她很堅決,「你又不是不回來了。對了,你知道
趙管家要我們過去參加他們的鐵婚紀念嗎?……鐵婚是幾年?」

「鐵婚?他們結婚六年啦。」子宜笑顏逐開,「我沒時間參加,你記
得要幫我訂份禮物給他們喔。」

「結婚六年?」看他們年紀都六十幾歲了,還以為他們結婚幾十年了
哩,「那是晚來伴囉?奶媽到底是誰的奶媽?你爸爸的?你媽媽的?
」從來沒見過豪門的丹瑜,覺得非常好奇。

「我的。」看丹瑜一臉不可思議,「怎麼,我不能有自己的奶媽?媽
媽生我的時候身體太虛弱,剛好奶媽的孩子沒養活,就……」

丹瑜心算了一下,「那時候奶媽都四十歲了……」哇~高齡產婦哩…


「奶媽這行業還有年齡限制啊?」他敲了敲丹瑜的頭,「我家規矩大
,小孩子非用人奶養活不可。剛好那時候我祖父過世了--奶媽本來
是照顧我祖父的--就過來照顧我。這些年……」他的表情柔軟極了
,「也只有二哥和奶媽像是我的親人罷了。」

真的是……傳奇呢。丹瑜心裡突然冒出故事,分鏡飛快的跳出來。她
許久不想的漫畫夢,在這些時候的沉澱慢慢的復甦。

名字?故事的名字叫做「魔忒兒」好了。主角當然是光華照人的子宜


她唇角煥發笑意。

***

奶媽和趙管家鐵婚那天,整個餐館熱鬧極了。奶媽嬌羞的打扮過了,
胖胖的臉有著慈祥的笑容。趙管家看著她,像是看著世界上最美麗的
女人一樣。

她把禮物送上,奶媽緊張的推辭,「哎唷,這麼漂亮的金項鍊,你們
女孩子戴好啦,我都老太婆一個了……」

「奶媽呀,這是我在鎮金店選得快死的項鍊欸!」丹瑜死活把項鍊掛
在奶媽脖子上,「這個款式叫做『愛的軌道』。希望你們朝金婚這個
軌道努力邁進喔!趙伯伯,我幫你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趙伯伯臉紅了,「一定,一定……」

奶媽照著鏡子,哭了起來。「老趙,我這把年紀了,沒給你留個一兒
半女……」

「老牽手,妳在胡說什麼……好日子不要哭啦,會折福的……」

丹瑜替奶媽擦眼淚,「子宜就是妳的孩子啊。妳可是養育他長大的呢
。這禮物是子宜要我去挑的,只是他最近忙……」她的心也緊縮了一
下,是的,我也會寂寞的,「所以要我過來……奶媽,妳別哭了……
妳哭我也想哭……」我真的好想子宜呀……

「乖,乖。」奶媽哄她,「不哭、不哭。我們來吃豬腳麵線……」

熟客圍著起鬨,「對呀,我們也要吃豬腳麵線……趙媽媽!祝妳們幸
福美滿啦……說不定明年還早生貴子哩!明年我們可以來吃滿月酒~
老闆,加油啊~」

趙管家不知所措,只會紅著臉說,「一定,一定……」整個餐廳鬧得
幾乎翻過去。

一團混亂中,丹瑜端著豬腳麵線,正在找位置,「這裡!丹瑜!這裡
還有位置!」赫然發現蒼驊也在。

「你……」丹瑜有點不敢相信,「張先生,你怎麼也來了?」

「……我喜歡這家餐館的菜,有媽媽的味道。」他笑笑,「來吧,難
得吃到老闆娘親手煮的豬腳麵線呢。」

丹瑜喝了兩口湯,不禁噗嗤一聲。「我從來沒聽說過鐵婚紀念日吃豬
腳麵線。又沒人生日,又不是要過運。」

「結婚就是種再世為人的過程吧?」蒼驊淡淡的,「吃豬腳麵線也沒
什麼不可以。再說,今天是我的生日。」

丹瑜眨眨眼,「呃……祝你生日快樂。」真尷尬,沒想到他生日,現
在叫她拿啥給人家?

正想著,不當心掉了筷子。蒼驊俯身去撿,正好跟也彎下腰的丹瑜撞
個正著。他揚起眉毛,「小姐,妳腰上的那玩意兒,應該不是BB槍
吧?」

她一摸自己的槍套,心裡大喊一聲完蛋。

蒼驊倒是不動聲色,慢條斯理吃完麵,「走吧,到我車上說話。」

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過去,「快來吧。不來的話……我要大喊這裡有
槍喔。」

他果然還是壞人!丹瑜臭著臉,心不甘情不願的跟進他的車子。

「拿來。」丹瑜更不情願的把槍給他。

「 Survival Gun?妳知道這只能裝一發子彈嗎?現在已經很罕見了
,以前是特工的標準配備呢,這邊稱為掌心雷。誰給妳的?」他把玩
著。

「不告訴你!」丹瑜沒好氣,「我又不打算殺誰,只希望不要遇到壞
人而已。」

「一發打不中,那還有什麼好玩的?妳射過靶沒有?」

丹瑜搖頭。

「走吧,最少也該練練準頭。」他帶丹瑜買了隻貴得幾乎讓她掉下巴
的BB槍,「在家裡試著練練。應該帶妳去菲律賓玩真槍實彈,不過
子宜一定會宰了我。拿這把玩具馬馬虎虎練吧。總比沒有好,妳又不
能在家裡開真槍。」

愣愣的接受了這樣的禮物,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定義這個男人。

「等一下,」在家門口,她拉住要走的蒼驊,「等我十分鐘。」她掏
出素描簿,幫蒼驊速寫了一張肖像,有些羞澀的,「這……祝你生日
快樂吧!」

她粲然的微笑,大力向他揮揮手,「我要回家去啦!再見,再見!」

我的表情,是這個樣子的嗎?他望著神似的肖像出神。我看起來這麼
憂傷,這麼不快樂嗎?

他有點心煩,想一把撕掉,卻不知道為什麼沒下手。遲疑了一會兒,
反而慎重的夾進公事包。

他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想知道。這不能改變什麼。就算丹瑜那樣清澈
的粲然也無法拯救誰。一切都太遲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20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2:29:15
第八章
子宜一直到看了晚報才知道子尉被捕的消息。他的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

他正坐在後台,豔麗的臉塗滿了胭脂水粉穿著皺紗黑禮服,像是喪服一樣。丹瑜的手已經痊癒廗廘廖廔,魡魠鳳鳲正忙著收化妝箱,看到他神情有異僝「咦?今天的妝你不滿意嗎?」她研究了一下,「我覺得還好呀是不是粉底太厚?你的臉色看起來太慘白了。」

「沒事。」他站起來,工作還是有其尊嚴的,他不明白敵人是誰,有沒有敵意,但是要他從後台逃走,還不如把他射殺在台上算了,「丹瑜,我給妳的槍……妳帶在身上嗎?」

丹瑜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不過經驗告訴她,不知名的危險又逼近
了。「我帶著。」

「妳要小心點,」子宜輕輕的說,「發生狀況的話,妳先走。不要家去,先到奶媽那兒躲一下。如果沒有狀況,先在這兒等我,一下秀,我們就走。」

這是子宜最精彩的一場秀。許多設計師對他又愛又恨。模特兒不應該
有自己太多的主張,要不然就會將設計穿得太個人,太自我。但是子
宜堅強的意志和驚人的美貌,卻將他們的設計穿得如此艷光四射,再
也沒有人能把同一套衣服穿出相同的味道。

他不是在展示設計師的心血,而是重創設計師的心血。他們往往會覺
得受到重創。

子宜不是不知道,平常,他會留心不讓這種魔力毀了整場演出,今天
他的精神緊繃到無法顧及,在他逼人的氣勢下,其他模特兒和設計師
的其他衣服,相對失色得黯淡無光。

等謝場以後,他衝進後台,沒有槍聲不完全是好消息,即使一條繩子
也能簡單的完成任務,「丹瑜!」

「我在!」丹瑜揮揮手,她的神情慘白卻鎮定,「怎麼了?」

「不用卸妝了!」他挽起丹瑜,「我們走!」

「喂!子宜!那衣服不能穿走呀~」

不顧後面的呼喊,子宜一面咒罵絆腳的長禮服,一面衝進停車場。

「這是我們的車嗎?」丹瑜目瞪口呆的看他打破車窗。

「當然不是。」他打開車門,「快上車!」

他只用一根別針就發動了車子,丹瑜覺得很不真實,恍如置身電影場
景。

「子宜!我們剛剛偷了人家的車!」她慘叫起來,等車子都飆上馬路
,她才想起這件事。

他無奈的瞪了她一眼,「妳現在才發現?搞不好還得殺人呢!」他仍
然帶著墜著黑紗的小帽,像是黑寡婦般冷艷卻帶著殺氣。

「冷靜呀~子宜~」她尖叫,「小心!我們正在逆向行駛!」

「不對,」車子發出尖銳的煞車聲,轉入小巷,「是別人都在逆向行
駛。」

等車子停在醫院前面,丹瑜兩條腿都軟了,幾乎下不了車。

子宜撩起大腿,拿起槍。「拿出妳的槍,小心些,不要被發現。」

她心戰膽寒的拿起槍,把手放在外套口袋,小跑的跟著子宜,「不要
撕下擺!這件衣服好貴欸!」

「閉嘴!」他把下襬撕掉,露出小腿,媽的,行動方便多了。醫院應
該危險性不大,但是二哥莫名其妙的被抓進牢裡,只要宰了中風的父
親,然後把目標瞄向他……莫家就垮了。

如果敵人的目標是這個,父親大概命如風中殘燭。他擔心的看看丹瑜
。應該先安置她的……父親和丹瑜在他心的天平掙扎……他決心把丹
瑜帶在身邊。

小心從太平門潛行,到了父親的特別病房,發現幾個忠貞幹部還守著
,他鬆了口氣。

「誰!」發現有異,幾個幹部跑過來,「站住!」

「是我。」他摘掉小帽,艷光照人的站在眾人面前。丹瑜這時候才氣
喘吁吁的爬上來。老天啊~十二樓……

曾經這麼威風的莫家主宰,現在只能無助的躺在病床上,靠著維生機
器和忠心耿耿的部下守護生命。群龍無首,沉悶的無助低迴在豪華病
房的四週。

「三少爺?」守在門口的一叔精神一振,原本前途茫茫的恐懼驅散得
一點都不剩,「三少爺回來了!」

病房起了小小的騷動,他像是華麗的春風,吹散了沉沉的惶恐。

「我父親呢?」他輕拍激動得掉眼淚的一叔,面無表情的問,「父親
呢?」

「頭子還在病房裡……」一叔擤擤鼻涕,「醫生說,已經渡過危險期
了……」

這樣死有餘辜的人,居然可以渡過危險期?他浮出一點點冷笑,走進
病房。

第一次,他俯瞰著總是高高在上的父親。「父親?聽得見我嗎?」

這麼多年沒見……他老了。疾病奪走了他的生命力,原本強健的身軀
一但倒下,只剩下老邁而鬆弛的軀體,靠著進步的醫療器材維繫著生
命。

「我只是中風了,並沒有聾。」他的父親眼睛睜開一條縫,「如何?
當洋娃娃的感覺很過癮吧?哼,你跟那個沒有用的女人……還真像。
你怎麼不生成女的,或是變性?」聲音雖然微弱,卻還是倔強的不肯
屈服。

「你說哪個沒用的女人?林姐?我已經放過她了。」子宜沒有理會他
,「就告訴你壞事少做一點,這不是報應?很高興這次見到我,你沒
有心跳得太劇烈。」他望著曾經讓他和母親苦痛之至的男人,衰弱落
魄的躲在病床上,他心裡卻沒有半點復仇的快感。

花了多少代價才離開他父親……

「你要離開莫家?」意志力堅強得跟鋼鐵一樣的父親,像是王者一般
端坐在寬大的董事椅,「生在莫家,你永遠就別想逃。」

「我不逃。」他絕美的眼睛閃了閃,「我答應母親,不走和你一樣的
黑暗道路。」

「莫氏是合法的企業。」他的父親交叉手指,看著十年不見的兒子。

「沒有合法的企業販毒。」父親凌厲的目光並沒有讓他畏懼。

他有些意外。原本以為這個絕美聰敏的兒子反對軍火,沒想到他祕密
的事業居然也知道。

但,他知道多少?

「莫氏沒有販毒。」

「這是你的說法。」他仍然沉靜。即使喪母的劇痛也不曾讓他有絲毫
動搖,「父親,我若是你,我會放手。」

「你,還是無聊的指控?」

「你兩者只能選一種。」子宜依舊心平氣和,「留下我,一定會是你
的心腹大患。大哥雖然喪命了,還有二哥繼承你的事業。你要我留下
,就終止販毒。我沒興趣往這條黑路走。」

「我拒絕你無謂的指控。」他的父親盯著他,凌厲的目光能讓殺紅眼
的野獸膽寒,卻不能動搖表面柔美內心堅硬如金剛鑽的兒子。

沉默許久,「你要走,就走吧。但是你傷害莫氏企業的話……就算我
的兒子,我也會親手處理。」

「我了解。」他知道父親夠聰明。與其留下不甘願的毒蛇,不如讓他
去。不過,他也了解父親,事情並不這麼簡單。

「當然,還有但書。」他的目光森冷,「你不能當警察,也不能當軍
人。」

「還有呢?」如果只是這樣,真是太便宜了。

「你不能去任何企業當員工--莫家不是別人的人才訓練班--當然
也不能當老闆。你不能……」

「父親,」子宜打斷他的話,「或者你開個列表給我,讓我知道我還
有多少職業不能做?」

有何不可?隔幾天,他父親交給他一疊厚厚的列表。「三百六十五行
都在這裡了。你恐怕只剩下乞丐可以做。如果你無法接受,留下也行
。」

子宜翻了一遍,「父親,永遠有第三百六十六行。」

「你若離去,就不用再回來了。」他的父親終於動怒了。


沒想到,居然還是回到這個跋扈父親的身邊。

衰弱的老人唇角噙著一個嘲諷的笑,「沒想到你會去穿娘們的衣服。
女裝模特兒?虧你想得出來。」

「比販毒是好些。最少不會讓自己中風,送自己兒子進監牢。」他淡
淡的。

「老二坐牢?那是他的命。我也被關過,有什麼了不起?如果不是子
期死了……我用不著你們這些沒有用的東西!」他嗆咳起來,特別護
士趕緊靠過來,幫他抽痰。他喘息了一會兒,「你以為你逃離我的掌
握嗎?」

「我倒是不知道你這麼心細。還派經紀人來監視我。」他冷笑,「你
忠實的林芝芝?她已經效忠了我,我也已經給她自由了。」

父親的臉陰沉起來,「她爬上你的床?我就知道不能相信女人。只是
,我怎麼都料不到,你會到我最想不到的地方去。那裡只有個廢物似
的女人!」他還可以動的手奮力抓住子宜,「你來作什麼?來嘲笑我
嗎?你現在自由了!滾!別再讓我看到你!」

曾經讓他畏懼過的強悍,現在只剩下虛弱的爬搔,他輕輕拿開父親的
手,「我回來,不是為了你。我欠二哥一條命,我是來償還的。事實
上,」他轉身,「我也還欠你一條命,你畢竟給我生命,雖然不是我
自願的。丹瑜,我們走。」

老人浮出惡毒的微笑,「這個……就是珍妮佛說得那個賤民?她能幹
什麼?除了挨子彈?也好,不錯的人肉盾牌……」

「我很高興,我像母親,而不像你……」子宜搖搖頭,冷艷的臉沒有
表情,「父親,你太介意你不是莫家的親生兒子。你怕被人說養子讓
莫家威名墮落,你付出了一生的所有。」

「你懂什麼?!」老人竭力的聲音卻軟弱顫抖,心電圖開始不規律的
激烈擺動,「你給我滾!我用不著你這沒用的娘娘腔!我什麼也不會
告訴你的!莫家就算衰亡,也比落到你手上好!」

他離開病房,原本護衛父親的左右,如影隨形的跟上來。這麼自然,
像是他從來沒有離開過。

「我們要去哪裡?」丹瑜一頭霧水,兩個護衛像是鐵人似的,一個開
車,一個控著臉。子宜的臉陰沉得令人害怕。奇怪的是,她不但不怕
,還翻包包找卸妝棉。

「看著我,子宜。這樣我才能卸妝。」她輕輕的卸去他的眼影,「如
果你不要我問,我就不問。只是……我憋得很難受……但是我會盡量
閉嘴。」

丹瑜這樣溫柔的手……她的關懷的眼神讓他緊繃的心鬆弛下來,露出
少見的迷惘和脆弱。

「丹瑜,我說過要娶妳,妳記得嗎?」他的聲音柔軟而悲感。

她的臉一紅,低下頭,用細得像蚊子一樣的聲音,「……記……記得
……」

「但是妳沒回答願不願意。」

天啊,他一定要在這麼多外人的面前求婚嗎?她的臉紅了又白,偷偷
看後視鏡,發現那兩個人還是控著臉。

「你讓我把妝卸完……你這麼漂亮,我回答不出來……」她慌張粗魯
的在他臉上抹著。

「不願意?」他哀傷得這麼明顯,害丹瑜的心整個揪緊了,「我願意
,我願意啦!我都說願意獻身……」她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因為她
看到前面兩個鐵人的肩膀在抖。

「就算我是黑道家的孩子?」他清澈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她。

「珍妮佛的話,果然是真的。」坦白講,她不是太意外。

「……妳猜到了?」

「要不,哪來這麼好的身手,和這麼多奇怪的人來往?……我老爸是
流氓。」丹瑜無可奈何的,「不是像你們這種世家啦,只是個常跑路
的地痞。我離開家,也有部份的原因是害怕那種世界……」她沉默下
來。

「我恐怕還跟這種世界牽扯不清。」他的心情很低落。

「……你記得嗎?你說過,你的家就是我的家。」她把柔軟的小手放
在他纖長的掌心,「我也這麼覺得。這輩子……大概也這麼覺得。黑
道不算什麼啦……雖然我不愛你做壞事……」她的臉一直燒上來,聲
音越來越小,「都是你啦……你霸道得不不准人家嫁……你你你……
你要負責……」

他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抱住丹瑜,「是的,我會負責。我不說我愛
妳,因為那是很不負責的說法……我要用下半生的行為告訴妳,我是
的。」

就算筆直走進地獄裡,她都會歡欣鼓舞的走進去,只要跟他在一起。

「這樣的話,我不用買房子了。」丹瑜開心起來,「那我的存款可以
拿來重新裝潢廚房欸!我早就想買個火力強大、功能齊全的瓦斯爐和
烤箱了。對了,還有微波爐、快鍋,還有還有,上回電視購物那套鍋
子好像也很不錯……」

「喔,閉嘴!」這麼浪漫的氣氛……她這個浪漫殺手在幹嘛?不讓她
抗議,子宜低頭吻了她,讓她再也說不出任何蠢話來……


看到二哥,他稍微放心了一點。二哥看起來還不錯,最少外表還完整


「結婚?!什麼?你覺得我該被沖喜一下是吧?」子尉的眼睛瞪得老
大,丹瑜微笑的跟他招招手,他的聲音幾乎穿透話筒,「你搞啥?我
還以為是哪兩個美女來看我呢。就帶這麼震撼的消息?」二哥莫子尉
蹙起眉,「你不趁機跑得遠遠的,來這幹什麼?老頭子哩?還沒死吧
?」

「父親渡過危險期了。不過,現在還不太穩定。你又被關,我不回來
,誰來主持大局呢?」

「沒有什麼大局好主持的!」子尉乖戾的說,「哪還有什麼大局?我
們讓人當草原的兔子趕到陷阱裡了!現在你逞什麼強?家都被抄了!


子宜沉思了一下,「到底什麼罪名?我現在還不清楚狀況。」

「罪名?」子尉冷笑一聲,「罪名多呢。逃漏稅、企圖行賄、私藏槍
械,他們甚至從我家搜出一包海洛因。」

「海洛因?」子宜覺得不可思議,難道……他的臉色一變。

「你瘋什麼?」子尉大罵,「我們在美國看毒癮犯看得不過癮,我還
會自己下海試試看是吧?我家沒那種東西!」

栽贓。他皺緊眉。但是,到底是誰?

「要問是誰,這名單可以繞台灣一圈。」子尉呼出一口氣,「聽著,
你要小心!你已經是莫家唯一能自由行動的人了!不管怎麼樣,你的
行動一定要隱密,任何弱點都不能讓人抓到,知不知道?」他疲倦的
一抹臉,「必要的時候,莫家退隱江湖吧。記住,你的性命最重要!
知道嗎?你若是要結婚了,你的命會是你一個人的嗎?你不該讓老婆
陪著你下這種地獄。再說,你怎麼保她平安?」

「她是我的責任,我會把她帶在身邊,誰也別想碰。我不會在這個時
候解散。」他靜靜的看著隔著玻璃焦急的子尉,「我會替你守著這個
家。但是,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平安的。」

子尉默默的看著他。「我們生在這種家裡,真是一種咀咒,對不對?


「或許是。」時間到了,他露出美豔的微笑,連警察都愣住,「但是
,該是打破咀咒的時候了。」

他領著丹瑜出去,子尉皺著眉。我若是敵人,他咕噥著,用不著花力
氣謀殺難纏的子宜,直接宰掉他老婆就行了。看他們黏成這副德行,
若是丹瑜掛點了,子宜自己也完蛋了。他搔搔頭,愁眉不展。

「你爸爸不喜歡我,你二哥也不喜歡我。」 唉,這種媳婦真難當。

「老爸就算了。」他淡淡的,「反正我不會跟他住在一起。二哥也不
是不喜歡你,他只是怕妳出事。」

丹瑜沉默不語。這些時候的經歷讓她堅強不少。她發現,恐懼也是有
配額的。當恐懼到一個程度,強度就會慢慢減弱,其實她並不是那麼
害怕。

「我能不能換別的槍?」她問,「這把只能射一發子彈。」

「我不想讓妳變成殺手。」子宜很嚴肅,「這把是妳的救命槍,我不
想讓妳雙手沾滿血腥。放心,我會保護妳。」

他連絡深雪的時候,丹瑜默默的玩著自己的槍。這把槍的重量和蒼驊
送她那把差不多,每天她都會試著打靶,現在對自己的準頭已經有點
信心了。

我大概做不到珍妮佛那麼厲害吧?她有點沮喪。但是天生樂觀堅強的
她又提振起精神。

但是,我不會變成子宜的負擔。我愛他,我會堅強。

「深雪哥今晚從成田出發。」他笑笑,「我好多年沒見到他了。」

「深雪?日本人?我不會說日文欸……」

「啊,不用擔心,深雪哥哥會講中文……他還寫了一手好毛筆字呢…
…我們?我們兄弟和深雪哥在美國認識的。我們一起特訓過……嗯,
這是很長的故事,我慢慢說給妳聽……」

他們略略收拾行李,回到子宜長大的家。

丹瑜簡直呆掉了,她沒想到子宜居然在這樣華美的家成長。台灣居然
有房子從大門到房屋主體,開車還要十分鐘的!

「別呆了,進來吧。」她站在氣派豪華的客廳,抬頭看著美麗玲琅的
古典水晶燈。

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觸目幾乎都是古典傢具和古董,腳步落在柔
厚的地毯上居然沒有一點聲音。

只有電影才看得到的場景出現在眼前是很令人驚駭的--一大排的黑
衣人沉默的彎腰行禮,丹瑜站住,「呃……啊……平身……」

「妳當妳是慈禧呀?」子宜笑出來,這比丹瑜的話還讓這群部下驚愕
。那個絕美卻從無笑容的三少爺居然會笑!?「走吧。大家辛苦了。


她驚嘆了半天,自己的床可以從這頭滾到那頭還不會滾到地上,被子
又輕又暖,說不定是蠶絲被呢,居然還有床幔……真是恐怖的浪漫華
麗……當初的驚訝過去後,她開始覺得無聊。

子宜幾乎是一到家就開始開會,那群律師幾乎把他吞吃了,連豐盛的
晚餐都沒跟她一起共享。自己一個人睡在這麼大的床,實在好淒涼,
不知道設計房子的人怎麼想的,夫妻居然各有各的房間,真的好變態


唉,我想念我們那個只有兩房兩廳的小公寓。

她無聊的轉了所有的頻道,覺得電視沒啥可以看的。只有趙小薇的出
現吸引了她一下子的注意力。她正在說她被搶劫幾乎毀容的驚險經歷


丹瑜搔搔頭,她說得那個,該不會是子宜吧?我想,子宜對她應該劫
財劫色都沒興趣。

唉……子宜子宜……你要開會到什麼時候……

朦朦朧朧正要睡去……覺得有個溫熱的身體上了床貼緊她,丹瑜馬上
把槍從枕頭下拔出來,「等一下!還沒過門妳就要當寡婦?」

她清醒過來,一把抱住滿臉倦意卻還笑著的子宜。

「嗯……妳好香……但是,我只有兩個小時可以睡覺,等等要去接深
雪哥哥……」他不無遺憾的嘆了口氣,「恐怕真的要等新婚之夜……


「喂!」丹瑜打他的頭,「說!你是不是只為了跟我嘿咻才要娶我的
?喂~」子宜已經剩下深沉的呼吸聲。

唉……人家還沒說到話呀~丹瑜抱緊他。抱住他的感覺真好……將來
說話的時候還長遠著呢……

不過,醒來看到身邊已經沒人了,她心裡還是空了一下。時間過得很
快,和子宜相識已經快兩年,她已經習慣和子宜形影不離了。

她懶懶的起床,在這華屋裡探險。靜悄悄的幾乎沒有什麼人。她有些
奇怪,探頭到廚房,鍋子上湯鍋還滾著,卻不見廚師的身影。

「馮小姐,」一個黑衣人走過來,「睡得可好?」

昨天那麼一大排黑衣人,眼前這個更是堅持普通中的普通,看個一百
次也記不住。

但是,昨天有他嗎?丹瑜思索著。她是畫家,對於人的長相向來敏銳
……

「三少爺回來了,請妳過去。」他走上前,丹瑜看見他的手放在口袋
……她轉身就跑。

聽見子彈呼嘯的聲音她還搞不清楚狀況,直到聞到了硝煙,她才知道
死了。

衝進廚房關起門來……她衝過去要開窗戶,卻被絆倒。

真的死了。廚師大睜著眼睛,倒在地上,血都已經凝固了。尖叫的聲
音卡在喉嚨,她跳起來,靠著牆發抖。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會這樣


她死命打開逃生窗,謝謝上帝,他們遵守消防措施的規定,居然還有
緩降梯。只是壞人會在底下等著就是了。

冷靜,冷靜。看起來他們想抓活的,要不然剛剛一槍射死我算了。我
還有一發子彈。如果嚇嚇等著的那個,我應該還能逃得出去。

太久沒剪頭髮,她的頭髮已經垂肩了,胡亂的拿G筆當簪子盤起一個
髻,小心的探出頭,緩緩的下降。

有人大叫著跑過來,「在那邊!我抓到她了!」

誰抓到誰還不知道呢。她降到地上時,那人抓住她的繩子,「謝謝。
」趁他一愣的時候,一槍射中他的大腿。該死!射偏了!她本來要射
拿槍的手的!

「對不起對不起……」她拿走槍,無限歉意的向痛得打滾的人說,「
我本來想射你的手的……實在不好意思……記得看醫生……」她匆匆
的跑過草坪。

來抓她的人對她倒束手無策。他們奉命不能傷害她,但是這古怪女孩
手裡的槍說準不準,偏偏可以打中人,他們也漸漸落後。

看到大門在望,正欣喜的跑上前去時……聽到背後一陣瘋狂的狗吠聲
,不回頭還好,一回頭,一大群杜賓狗跑過來,嘴角還有發怒的白沫


完蛋啦!她抱住頭蹲下。就算被狗咬死,也不希望被狗啃到毀容哪~

「妳最好別動,」不溫不火的聲音在狗的包圍圈外響著,「它們真的
可以咬死人的。」

她抬頭,張蒼驊微笑著,走過那群搖尾巴的狗將她扶起來,拿走她手
上已經沒有子彈的槍,「妳真的很勇敢也很機智。但是,這園子有比
人更忠實的狗。是的,比人忠實。」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5 04:40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