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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蔡駿 -【蝴蝶公墓】(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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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8:07:57
第21節:蟲(13)

  等白露走出寢室後曼麗長吁了一口氣:「哎呀媽呀,她的樣子可太嚇人了!」

  「是啊!」宋優已經鑽到了被窩裡「今晚我又要做噩夢了。」

  但小蝶不依不饒地追了出去,一直追到水房看著白露洗臉刷牙。白露緩慢而仔細地擦著臉似乎蒙著一層看不見的灰塵。小蝶就呆呆地站在她身邊,而白露卻視而不見。

  在白露洗漱完畢之後忽然轉頭對著小蝶,面無表情地說:「今天我見到她了。」

  「誰?」

  「我的姐姐。」

  白霜?她的話語中幽幽地透著寒氣,彷彿是從地底滲透上來的,小蝶不禁後退了兩步。

  然後白露快步向寢室走去,只留下小蝶孤獨地站在水池前。

  她今天見到一年前就已死去的姐姐白霜了?

  又是一個標準的「活見鬼」。

  小蝶趕快跑回到了寢室,只見白露已乖乖地躺到床鋪上。

  她隨手關掉了寢室的大燈。屋子裡昏暗一片,另外三個室友都不敢吱聲,也紛紛安靜地縮進被窩裡。只有晚上十點多鐘,室友們極少這麼早就睡了。小蝶無奈地爬回自己鋪上,但願今夜能睡得安穩些。

  然而,心裡仍在想著白露的眼神,她今天究竟去了哪裡?還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今夜無人入眠——五個女生睡在這小小的寢室裡,或許每個人都在想著各自的心事,白露還在想著什麼?尚小蝶就這樣輾轉反側,直到將近午夜子時。

  6月9日凌晨2點13分

  尚小蝶睜開了眼睛。

  仍然是黑暗的女生寢室,某種聲音在耳邊輕輕飄蕩。她艱難地爬起身來,尋覓著聲音的方向——是輕柔又遙遠的旋律,帶著舒緩沉悶的節奏,聽不出是什麼樂器演奏的。她爬下床鋪,披著衣服走出寢室。走廊裡夜涼如水,所有的人都已沉睡,除了這個午夜遊蕩的靈魂。她循著聲音走出了寢室樓,夏蟲還在黑夜的校園裡鳴叫。

  那個聲音就在前方召喚著她。小蝶走入一片迷離的白霧,四周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清,突然出現一道圓拱形的門洞。在那黑漆漆的門洞裡,閃爍著一點綠色的光,小蝶顫抖著走進洞中。她抬頭見到了月光,頭頂竟是玻璃天棚,中間還隔著一座暗綠色的橋。

  她聽到了歌聲,從四面八方的空氣裡傳來,某個溫柔磁性的年輕女聲,來自另一個世界——

  是的,她聽到了。歌裡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到了,由一雙修長的手指寫出來的歌詞,由一雙明亮的眼睛裡看到的歌詞,由一片敏感的皮膚上嗅到的歌詞。

  就在尚小蝶穿出門洞的剎那,眼前的白霧中漸漸顯出一個人影。白色的衣裙幾乎被白色的霧遮蓋,直到對方露出黑色的長髮,和那雙憂愁美麗的眼睛。

  第一感覺就是白露——不,月光下那個人越來越近,雖然眼睛鼻子都很像她,但還是另外一個女子。

  已近在眼前了。

  小蝶已完全看清了她的臉,念出三個字: 「鬼美人?」

  沒錯,這就是撞車視頻裡的那張臉,半夜裡在路邊攔車的那張臉,面對鏡頭說出「鬼美人」,並說自己來自「蝴蝶公墓」的那張臉。

  她就在「蝴蝶公墓」裡!

  她叫白霜。

  尚小蝶直勾勾地看著對方的眼睛,那「鬼美人」烏黑的眼球裡,似乎映出了一個墓碑的樣子。

  然後,白霜張開嘴唇,輕輕說了一句話。

  小蝶只感到天旋地轉,立即暈倒在了地上。

  只過了幾秒鐘,她又一次睜開眼睛。眼前仍然是漆黑的天花板,白霧和月光卻都不見了,身下也不是冰涼的泥土,而是柔軟溫暖的床鋪。

  她還躺在女生寢室裡——難道剛才只是一個夢?

  不,小蝶突然恐懼地發現,這並不是自己的上鋪,而是在一張陌生的下鋪!

  確切地說是白露睡的下鋪。

  而白露正睡在她的旁邊。

  尚小蝶緩緩回過頭來,看到自己的身體竟緊貼著白露。而可憐的白露正蜷縮著身體,嘴裡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如午夜的潮汐湧上心頭。

  天哪,自己怎麼會躺在這裡?不是明明躺在自己的上鋪的嗎?難道是因為剛才做的那個夢?她又想到了夢中白霜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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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8:08:26
第22節:蟲(14)

  但白露的呻吟越來越響了,小蝶忍不住叫了一聲:「白露,你怎麼了?」

  這時響起腳蹬牆壁的沉悶聲,白露已疼得在床上打滾了!小蝶用力搖了搖她的肩膀,只見她額頭滿是豆大的冷汗,漂亮的臉蛋幾乎扭曲變形了,牙齒咬破嘴唇溢出鮮血。

  田巧兒也從上鋪爬下來了,驚恐地看著白露說:「天哪,她怎麼了?還有,WOW你怎麼躺在這裡?」

  「是不是急性闌尾炎?」對面下鋪的宋優也喊了一聲,「我小時候就得過,疼得差點要了命。」

  「不對!她的手捂著胸口和脖子,不可能是闌尾炎!」

  尚小蝶用力壓著白露,好像她的胸口很疼,會不會是心臟病呢?但白露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平時還是很健康的,一年來從沒去過醫院。

  「到底怎麼了?告訴我?」

  小蝶附到白露耳邊說,而白露的嘴巴裡不知說些什麼,好像是某種古老的咒語。

  曼麗也走到床邊問:「真可怕!她是不是中邪了?」

  這時白露疼得更厲害了,整個身體劇烈痙攣起來,肚子就像魚一樣上下起伏,似乎隨時都會自行肢解分開!

  小蝶終於壓不住她,被白露的手打到了地上。白露上半身探出床鋪,嘴巴張開想要嘔吐。

  宋優噁心地扭過頭去,只有小蝶從地上爬起來,仍用力扶著白露的身體。白露面朝著地板,咽喉處不斷鼓動著,最後哇一口吐了出來。

  一條蟲子。

  白露的嘴巴裡吐出了一條蟲子!

  伴著地板上一攤血泊,粗大的蟲子醜陋地蠕動著,隨即響起了曼麗的尖叫。田巧兒也驚嚇得倒在地上,宋優繼續擋著眼睛不敢看。

  誰能想到人的嘴巴裡居然吐出了蟲子?

  蟲子——小蝶眼睜睜看著這條蟲子,像小蛇一樣鑽進了地板縫隙,只留下一攤腥臭的血。

  而白露終於平靜了下來,又躺倒在床鋪上,只是面色還如死人般蒼白。

  田巧兒和曼麗都逃回了自己床鋪上,尚小蝶也顧不得害怕了,撲在白露身邊輕聲問道:「你到底怎麼了?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白露的目光暗淡下來,張開嘴巴說著什麼,但聲音實在是太輕了,小蝶只能把耳朵貼在她嘴邊——

  「書包……底樓的倉庫……還給你……蝴蝶公墓……蝴蝶公墓……」

  小蝶總算聽清了白露的耳語,最後兩個「蝴蝶公墓」,讓她的心降到了冰點,難道白露真的去過了?

  這時白露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也平穩了下來。小蝶用紙巾擦了擦她的嘴角,現在看起來已沒事了。她在白露身邊坐了十幾分鐘,直到白露漸漸沉入了夢鄉。

  然後,尚小蝶從水房拿了拖把,將地板上的污跡揩抹乾淨了。

  子夜十二點過了。

  女生寢室繼續如死一般沉寂,但願白露能睡個好覺。至於那條來自她體內的蟲子,就讓它在地下自生自滅去吧。

  小蝶關了燈回到鋪上,恐懼如潮汐湧上她的身體。或許一個剛去過「蝴蝶公墓」的人,就躺在同一個房間裡。

  黑夜,緩緩將她吞噬,地板下蟲子蠕動著。

  6月9日清晨7點40分

  金鈴子又叫了。

  第一個被吵醒的是宋優,她跳起來推了推上鋪的小蝶,板著蒼白無血色的臉嚷道:「吵死人了!怎麼又叫了啊?你的小蟲子能不能安靜點?大家都被它搞得不能睡覺了!」

  金鈴子卻越叫越起勁,小蝶急忙拿出抽屜裡的小盒子,將金鈴子捂在懷裡說:「對不起。」

  「WOW,你不要總是這樣,每次都點頭說對不起,但每天還是照樣吵醒我們,我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尚小蝶被她說得蒙住了,宋優又劈頭蓋臉地說了一長串。旁邊的曼麗也爬起來了,揉著眼睛說:「別吵了,別吵了,大家有話好好說。」

  對面的「校花」田巧兒則繼續躺在上鋪,冷靜地看著寢室裡亂成一團。

  小蝶抱著盒子裡的小蟲子說:「金鈴子,金鈴子,姐姐請你不要叫了好不好啊?」

  她又連續對懷裡說了幾遍,就像是哀求似的。突然,金鈴子真的不叫了,安靜地伏在盒子裡,似乎聽懂了主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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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8:08:51
第23節:蟲(15)

  宋優的嘴唇抖了幾下,再也不發聲音了,躺下繼續睡覺,女生寢室恢復了安靜。

  小蝶將金鈴子放回抽屜裡,戴上眼鏡輕輕爬下床鋪,卻發現白露的床上空空如也。

  白露已經起床了嗎?尚小蝶大著膽子摸了摸她的被窩,早已經涼透了,看來她早就離開寢室了。還有白露隨身背的包也不見了,到底去哪兒了?

  昨晚發生的一切還記憶猶新,白露一定去了什麼特別的地方,至於是不是傳說中的「蝴蝶公墓」,那就只有天曉得了!

  對了,她還記得在白露睡覺之前,曾經對她耳語過幾句:「書包……底樓的倉庫……還給你。」

  這是什麼意思?還給她書包?底樓倉庫?難不成白露又把那紅色的書包放回去了?

  心裡微微緊了一下,回頭看看寢室裡其他三個女生,仍然沉浸在睡夢中。小蝶披上件外套,帶著手機,輕手輕腳地走出寢室。

  悄悄來到底樓的走廊,小倉庫的門還是虛掩著,她推門進去打開燈——

  紅色的書包立即扎進了眼球。

  是的,它還躺在桌上,來自「幽靈小溪」的神秘書包。前天下午,它從這裡蒸發了。

  尚小蝶深呼吸了一下,打開這暗紅色的書包。裡面果然有被翻動過的痕跡,但似乎一樣東西都沒少: 英語教材、課堂筆記、《荒村公寓》、餐巾紙……

  她先打開了那本課堂筆記。

  突然,書頁裡跳出什麼紅色的東西。在筆記本最中間的紙頁裡,一整頁紙上寫了四個碩大的紅字——

  蝴

  蝶

  公

  墓

  又是這四個字!

  小蝶的眼睛像被刺了一下,她揉了揉生怕是自己的幻覺。但「蝴蝶公墓」四個字仍然真實無比,幾乎佔滿了整張紙,按照中國傳統的書寫方法,自上而下排列,就像墓碑上的銘文。

  而且,寫這四個字是紅色的墨水,每一道筆畫都非常粗大,明顯是用毛筆寫上去的。

  朱紅色的毛筆字——就算在古代也是極少使用的,無非是兩種用途,一種是皇帝的御批;另一種是在處決犯人時,用紅筆勾去死刑犯的姓名。

  顯然,這頁紙上的「蝴蝶公墓」屬於後者。

  把這一頁紙翻過來,反面還是有著紅色的印記,果然驗證了古人的話:「力透紙背」!

  她兀自看著神秘書包裡的筆記本,紅色的「蝴蝶公墓」四個大字,彷彿那個地方離她們並不遙遠……

  繼續往後翻了幾頁,才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是用藍色的圓珠筆寫的。這年頭能把字寫好的不多,一看就知道是女生的筆跡。

  尚小蝶屏聲靜氣地讀下去——

  我居然還活著。

  早上在醫院裡醒來,我自己爬下了床。腳腕疼得厲害,只能又躺回床上。怎麼到這裡來的?昨晚發生了什麼?腦子依然很暈,一陣陣發漲,過了好久才慢慢回憶過來:

  何娜新認識的男朋友,開車帶我們去郊區拍COSPLAY SHOW。吃好晚飯就趕回市區,沒想到他不熟悉道路,居然開迷路了。一路上我開著DV夜視模式,拍到一個路牌叫「黃泉九路」。路邊有個白衣女子攔車,我們讓她上來了,她的臉在鏡頭裡很怪異,嘴角似乎還有血。她說她叫「鬼美人」,來自一個叫「蝴蝶公墓」的地方。之後的事我記不清了,只剩下尖叫聲和耀眼的光芒。

  醫生看到我醒了很驚訝,說我實在命大,只有手腕和腳踝扭傷,幾處皮膚軟組織挫傷,輕微腦震盪,休息幾天就會好的。我急忙問其他人的情況,醫生無奈地告訴我: 副駕駛座上的何娜當場死亡,開車的男人全身多處受傷,最嚴重的傷在頭部,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至於那個「鬼美人」——與我坐在後排的女生,在被送到醫院的時候還活著,但也已經奄奄一息了。她在搶救室用最後一口氣對護士說:「蝴蝶公墓……千萬……千萬……不要去……」

  剛一說完,這神秘的「鬼美人」就斷氣了。

  她是誰?目前還沒找到她的身份證件,醫生說警方正在調查其他線索。

  我哭了出來,老天你為什麼還讓我活著?我究竟該感謝你還是痛恨你呢?我最好的朋友何娜死了,我難以想像她死的樣子——大概比最恐怖的恐怖片還要嚇人吧。坐在我身邊的神秘女子也死了。還有何娜的男朋友,但願他早點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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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8:09:18
第24節:蟲(16)

  只有我還好好地活著身上這些小傷算不了什麼。醫生們都說我運氣好極了,一定是前世做過好事或者最近燒過平安香了。但我絲毫都沒感到幸運,有兩個人在我身邊死去銍鉹銂鉾,碠碣碤碩她們會在地獄裡想念我嗎?

  出事前一天,我跟何娜在寢室裡看了美國片子《死神來了》。我想我就是那個僥倖逃過劫難的人僔但死神會這麼輕易放過我嗎?

  最後的話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僅僅半個月前,她和陸雙雙也一起在寢室裡看了《死神來了》。

  更重要的是尚小蝶終於知道書包主人的名字了——白露說過一年前的車禍中,只有一個人幾乎毫髮無損,她就是生物系的大二女生孟冰雨。

  沒錯,這個筆記簿的主人就是孟冰雨,也是這個紅色書包的主人!

  她立時想到了雙雙的男朋友,那個笑起來有些像周傑倫的莊秋水,他不也是讀生物系的大三嗎?今年讀大三,自然去年是大二,或許他還和孟冰雨是同學呢。

  她顫抖著翻到下一頁,沒想到卻是——

  三葉蟲(Trilobita)

  節肢動物門中已滅絕的一綱。外殼縱分為一個中軸和兩個側葉,故名三葉蟲。

  寒武紀早期出現,至晚寒武紀發展到高峰,奧陶紀仍很繁盛,進入志留紀後開始衰退,至二疊紀末完全滅絕。

  卵形或橢圓形,成蟲長3~10厘米,寬1~3厘米。背殼中間稱中軸,左、右兩側為肋葉。頭部多被兩條背溝縱分為三葉。胸部由若干胸節組成,尾部由若干體節融合而成。卵生。經脫殼生長。一般劃分為3期: 幼蟲期、中年期、成年期。

  分為7目 : 球接子目 、萊得利基蟲目、聳棒頭蟲目、褶頰蟲目、鏡眼蟲目、裂肋蟲目及齒肋蟲目。

  中國三葉蟲化石是早古生代重要化石之一,是劃分和對比寒武紀地層的重要依據。

  這段「三葉蟲」讓她目瞪口呆,帶她回到數億年前的遠古。

  對,這個書包的主人一定是讀生物系的,其他系的學生不可能讀到這麼專業的內容。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原來是陸雙雙打來的電話,讓她一起去食堂吃早餐。

  小蝶急促地呼吸幾下,便把這本課堂筆記揣在懷中,衝出了這令人窒息的小倉庫。

  迅速回到寢室,三個室友都已經起床了。田巧兒臉色蒼白,說剛做了可怕的噩夢。而宋優幾乎整晚沒睡著,腫著兩個黑眼圈。曼麗指著白露空著的床鋪說:「她失蹤了嗎?」

  小蝶低著頭不說話,悄悄把孟冰雨的筆記本,塞進了自己的小抽屜。

  然後,她又走出寢室撥了白露的電話。

  鈴聲響了片刻,但始終都沒有人接。

  白露在哪兒?

  6月9日下午15點40分

  金鈴子總算不叫了,小蝶從抽屜裡拿出這蟲子,放進自己包裡。今天是星期五,上完最後一堂課,就可以回家過週末了。

  每次回家都要整理很多東西。除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還有孟冰雨的課堂筆記和小金鈴子,全都塞進了背包。

  走到門口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同班的男同學,但以前從沒給小蝶打過電話,平時就連話也沒說過兩句。她有些猶豫地接起電話,那頭有個奇怪的聲音:「尚小蝶,我愛你。」

  她一下子呆住了,已經活到二十歲,還從沒一個男生對她說過這句話。

  不,這絕不是幻覺,她確確實實聽到了這句話——我愛你。

  也絕不是打錯的電話,因為對方說出了她的名字。

  在幾分之一秒內回想,那男生長什麼樣?好像是個胖乎乎的傢伙,經常出現在籃球場上。小蝶連他的名字都快忘記了,而他幾乎也從沒正眼看過她。

  天哪,該怎麼回答他呢?尚小蝶一時緊張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了。電話裡傳來嘻嘻的笑聲,接著變成一陣狂笑,讓她更搞不清什麼意思了。

  又是那個男生尷尬的聲音:「對不起,我們正在玩『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剛才我玩輸掉了,他們強逼著我『大冒險』一下。」

  說完電話裡傳來一大群人的笑聲。

  小蝶立即掛斷了電話。臉色變得煞白,身體幾乎倒在門上,剎那間心如刀絞!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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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8:09:44
第25節:蟲(17)

  「真心話大冒險」是年輕人流行的遊戲,輸者必須在「真心話」和「大冒險」中選擇其一,若「真心話」便要真實回答某個問題,若「大冒險」則要完成某個特殊任務,通常都是惡作劇——對尚小蝶說「我愛你」,便成了那幫無聊男生的「大冒險」。

  那些傢伙卻完全沒想到,這是她平生第一次聽到男生說「我愛你」,卻是這樣一種惡作劇——對於任何一個女孩,都是巨大的羞恥。

  眼淚難以抑制地掉下來,熱熱地打濕了衣領。她本來就明白,自己在那些男生眼中,只是個無人問津的「小恐龍」,但也不至於用這種方式來開玩笑!

  陰鬱的烏雲正緩緩壓下,整個校園的空氣都要窒息。她飛快地跑出女生寢室樓,好像逃離一所監獄。

  下午的S大校園裡,她背著重重的包,氣喘吁吁越跑越快,彷彿身後還有一群男生在狂笑。每個人都在高喊「我愛你」,又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似乎考進S大就是為了來看她的笑話……

  不,小蝶一邊跑一邊摀住耳朵,向學校大門口衝去。眼淚止不住地流淌,完全模糊了視線——

  直到她撞在一個人的身上。

  那是一個高高的胸膛,像堵堅實的牆壁。隨即,她感到自己雙手被抓住了,身體已完全動彈不得。

  接著感到一陣溫熱的呼吸,正吹在她的頭髮上。而抓住她胳膊的那雙手,既有力又柔和,絲毫沒讓她覺得疼痛。小蝶索性倚在他肩頭放肆地哭泣,再也不約束自己了,任淚水打濕人家的衣衫,帶走心裡所有的委屈和難過。

  過了十幾秒鐘,她緩緩抬起頭來,只見一雙細長有神的眼睛,正憐憫地注視著她。

  男生柔聲問道:「小蝶,發生什麼事了?」

  但她仍然癡癡地看著眼前的人,緊緊咬著嘴唇不知道說什麼,淚水繼續從臉頰上滑落。

  她認識這個男生,他的名字叫莊秋水。

  這時,雨點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莊秋水放開小蝶,撐起一把雨傘,把兩個人都罩在傘下:「你要回家是嗎?我陪你出去。」

  小蝶沒有回答,雙腳不由自主地跟著莊秋水,依偎在傘下走出S大校門。

  他的肩頭已被小蝶的眼淚打濕了,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擦了擦淚水說:「對不起,我撞到你了。」

  「沒關係。」莊秋水微笑了一下,走到學校外面的車站,指著站牌問,「你家在哪個方向?」

  她報出了那班公車的路線,莊秋水點點頭:「真巧啊,我也是坐這班車回家的。」

  正好這路公車開了過來,他們收起傘一起上車,找了兩個並排的空位坐下。

  尚小蝶坐在靠窗一側,呆呆地低著頭好一會兒,忽然輕聲說:「謝謝你。」

  「不用謝,正好同路嘛。」

  她小心地問了一句:「雙雙怎麼沒和你一起走呢?」

  「晚上她爸爸開車來接她,我沒必要一直等到晚上啊。」

  雨越下越大,雨點灑在車窗上,又如淚水般流下來。外面的街道漸漸模糊,行人和車輛都成了幻影,只有坐在她身邊的男生是真實的。

  小蝶回頭看著他的眼睛,冰冷而又遙不可及,對所有女生都有殺傷力。怪不得雙雙那麼喜歡他,就連「校花」田巧兒都要為他吃醋——那尚小蝶呢?她又把頭轉向車窗,玻璃上映出她的臉龐,她無地自容地低下了頭。

  「你怎麼了?是誰欺負你了?」

  但她搖著頭不回答。

  車子又開過好幾站,小蝶才想起來說:「下一站我就到了。」

  「你家是哪個小區?」

  「星月村。」

  莊秋水驚訝地說:「太巧了,我過去也住在星月村,28號301室。」

  「嗯,我快到了。」她站起來準備要下車了。

  「給我個電話號碼吧。」

  莊秋水的這句話,讓她心跳更厲害了。但也由不得她考慮,隨口就把手機號念了出來。

  然後,她拉著扶手走向車門。

  「再等一等,把我的傘拿去。」

  莊秋水把傘遞到了她手裡,她搖搖頭說:「那你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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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8:10:20
第26節:蟲(18)

  「沒關係,我家門口就是車站。但星月村還要走一段路哦。下次記得把傘還我就行了。」

  車門已經開了,小蝶只能拿著傘下車。外面的雨果然很大,沒這把傘真的還不行。

  她忽然想起還沒說「再見」呢,回頭一看公交車已開遠了。孤零零地站在車站上,被大雨籠罩在莊秋水的傘底,心裡一陣涼又一陣熱。

  剛離開車站兩步,手機短信鈴聲就響了。她打開手機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我是莊秋水,星月村小區裡會積水,回家小心些。」

  幾十分鐘前,這部手機帶給她難以言說的痛苦。但眼前這條短信,又讓她心底稍稍溫暖了幾分。

  存下莊秋水的號碼,她撐著傘走到了星月村門口。小區裡果然有很多積水,這裡十年前就這樣了,每逢大雨就會水漫金山,只能從旁邊高處走過。

  尚小蝶家在六層樓房的三樓,她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6月9日傍晚18點40分

  爸爸終於回家了。

  他是個高大魁梧的男人,臉色卻很是疲憊憔悴,看來今天又在銀行加班了。

  下午,尚小蝶又給白露打過電話,但對方的電話又關機了。

  小蝶煮好了兩人份的麵條,爸爸一進家門就狼吞虎嚥了起來。等到他快要吃完的時候,小蝶碗裡的面卻幾乎還沒動過。

  爸爸板起了嚴厲的面孔:「怎麼不吃啊?是不是又要減肥了?」

  「沒有!」小蝶又像征性吃了幾口。

  「怎麼回事?看起來悶悶不樂的,你這個小姑娘,怎麼有事都不和爸爸說了。」爸爸把麵條吃完了,抽起一根煙,「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但有一件事我要問你,你的信用卡用過了嗎?」

  小蝶像受訓的學生一樣低著頭:「這星期用過一次。」

  爸爸就是這樣的人,整天都撲在工作上面,回到家也想著信用卡,連女兒的英文名也叫WOW了。但他畢竟是個父親,看著女兒低頭吃著麵條,不禁長歎一聲:「哎,要是你媽媽在就好了,她一定會教你燒幾個好菜。」

  聽到「媽媽」這兩個字,小蝶的眼皮跳了幾下。她神經質地站起來,放下麵條跑回了自己房間。

  她幾乎是撲到了寫字檯上,顫抖著拿起粉紅色的相框,裡面鑲嵌著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裡是個年輕女郎的頭像。她有著濃密的黑髮,一雙明亮的杏仁眼睛,英氣逼人的眉毛,挺拔的鼻樑,乾淨白皙的臉龐——毫無疑問是個絕代佳人,美麗僅僅通過照片就能震懾所有人。黑白相片使她的雙眼特別有神,烏黑的眸子好像隨時都會說話,命令天下的男子向她頂禮膜拜。

  總而言之不像是凡間的女子,像來自另一個時代,三千年前某個遙遠的國度,抑或銀河系外的某個星球。

  沒錯,她就是尚小蝶的媽媽。

  尚小蝶輕撫著相框,期望這能代替媽媽的臉,但媽媽永遠都不會再來了。

  其實,她也只是通過照片才認識了媽媽。

  她從未真正見到過媽媽一面,她想這是她生命中最大的不幸。

  強忍著沒有讓眼淚再次滑落,今天的淚水已流得夠多了,不可以在媽媽面前再流眼淚。深呼吸了幾下,終於控制住了情緒,繼續看著粉紅色相框裡的媽媽——那時她多麼美啊,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女兒卻一點都不漂亮?

  如果把媽媽的照片拿給同學們看,大概沒有一個會相信她們是母女吧。儘管漂亮媽媽的女兒通常會比母親遜色,可尚小蝶和媽媽差距也太大了。許多女孩會繼承爸爸的相貌,但小蝶爸爸年輕時也儀表堂堂,她現在更看不出爸爸的影子。

  她惟一繼承媽媽基因的是眼睛——爸爸常說看到小蝶的眼睛,就會想起剛認識她媽媽的時候。

  尚小蝶摘下眼鏡,照了照小鏡子,果然和媽媽的眼睛很像,尤其是淡淡憂鬱的味道。

  她躺倒在床上,再也不去想媽媽和她容貌的關係了。

  十幾平米的閨房陪伴了她多年,連同寫字檯上媽媽的照片。有一種神秘的感覺,好像媽媽一直在她身邊,藏在某個隱蔽的角落裡看著她——似乎相框裡藏著一雙真正的眼睛,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媽媽眼裡,包括她的悲傷她的恐懼她的眼淚……媽媽會保護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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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8:10:50
第27節:蟲(19)

  窗外夜雨纏綿。

  躺了十幾分鐘,忽然想起包裡還有些東西。尚小蝶打開重重的背包把來自「幽靈小溪」的筆記本拿了出來。

  還像在寢室裡那樣,盤坐的雙膝間放著那本筆記認一盞孤燈照著流暢的字跡。孟冰雨的筆記有生物專業課的,也有政治和英語課。筆記作得相當認真幾乎把老師說的每個細節都記了下來,看得出孟冰雨是很細心的人。

  小蝶翻到紅色毛筆字的「蝴蝶公墓」那一頁。後面有一些孟冰雨的個人隨筆夾雜在課堂筆記中間。有時只記錄幾句話,或者抄一句歌詞什麼的。有幾頁甚至是隨手塗鴉,大概是在上課無聊時的消遣,其中一頁畫著個女孩頭像。

  畫風有美少女動漫的味道,長長的頭髮,大大的眼睛,嘴角略帶憂鬱。底下寫著一行字——何娜,我最好的朋友。

  原來畫的是何娜的遺像。翻到下一頁,就看到了十幾行圓珠筆小字——

  為什麼讓我一個人活著?何娜的遺體今天就要火化了,我不敢去看她最後一眼,我怕自己見到她最悲慘的形象,還是讓她美麗的臉永留在我心中吧。

  我的傷差不多也全好了,但心裡的傷誰又能包紮?我強迫自己克服恐懼,反覆觀看當晚車裡拍的DV,一遍遍放慢鏡頭找線索。每晚都會夢到夜裡飛馳的越野車,夢到那個叫「黃泉九路」的路牌,夢到路邊攔車的白衣少女,夢到「蝴蝶公墓」這四個字——這四個字是咒語,是它害死了何娜。

  「蝴蝶公墓」究竟是什麼地方?

  下一頁又是專業課的筆記,看來孟冰雨很快就回到學校上課了。她戰戰兢兢地繼續翻下去。在隔了幾頁的課堂筆記後,又看到孟冰雨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了——

  今天,我去尋找蝴蝶公墓。

  我像偵探一樣重返犯罪現場調查蛛絲馬跡,回到一周前的出事地——經緯三路。在艷陽高照的中午坐公交車,既可以驅趕鬼氣,也避免了迷路。這裡距市區並不遠,到S大只有半小時車程。

  現在看看也沒什麼稀奇,四車道的馬路,一邊是在建的住宅區,另一邊則是大片廢墟,更遠處是幾幢高層建築。車禍就發生在馬路當中,我們的車開到對面車道,與一輛集裝箱卡車正面相撞。我捂起耳朵,似乎聽到那可怕的尖叫聲——這是何娜生命中最後的呼喊。

  完全看不出蝴蝶公墓的樣子。也許白衣女子是從蝴蝶公墓出來後,又跑了很長一段路,才來到這裡攔車的;或者蝴蝶公墓並不在這附近,只是她湊巧遇到什麼事,獨自落在這個地方。

  那晚我們看見過一個奇怪的路牌,上面寫著「黃泉九路」四個字,當時就覺得非常奇怪,怎麼會有這種路名呢?

  我又在附近轉了好幾圈,看到經緯一路和經緯二路,但始終都沒有「黃泉路」的蹤跡,難道這裡白天和晚上是兩個世界?

  看到這兒,小蝶渾身都起雞皮疙瘩,心裡忽然有種奇怪的感應——什麼聲音在呼喚她?

  她走到窗前徘徊幾步,便拿起手機撥了白露的號碼。

  這回白露沒有關機,鈴聲響了幾十秒鐘,突然響起了一個顫慄的女聲:「喂!」

  老天保佑!她終於接電話了!看來小蝶真的感應到了!

  「白露啊,我是……我是小蝶……你到底……在哪裡啊?」

  她激動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就連口齒都不清了。

  對方停頓了片刻,突然冷冷地說:「我在『幽靈小溪』。」

  「天哪,你在那裡幹什麼啊?」

  但白露卻不再回答,信號變得模糊不清,響起了什麼奇怪的聲音,接著電話就掛斷了。

  她在「幽靈小溪」?

  6月9日晚上21點20分

  馬路沒有白天那麼堵了,尚小蝶焦慮地坐在出租車裡,看著S大的校門就近在眼前了。二十分鐘前匆匆地衝出家門,爸爸問她要去哪裡,她只能胡亂編了個理由搪塞。一路上她不停地打手機,但白露又恢復了關機狀態。

  終於到了S大,她跳下車衝進學校大門。週五晚上的校園安靜了許多,路燈下只有些家在外地的學生。小蝶低著頭跑過寂靜的通道,偶爾驚動了密林深處的戀人。一直穿過她們的女生寢室樓,穿過沉睡中的花圃,直至學校最偏僻的角落——「幽靈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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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8:11:26
第28節:蟲(20)

  半個小時前白露還在這裡不知道此刻她到哪裡去了。

  還好,今晚月光皎潔魠綠色的河水竟然也波光粼粼,夾竹桃花依舊吐露著芬芳。她看到了那個人影幾乎半跪在河邊的荒草地上。

  「白露!」

  她高聲叫了一下,已然衝到了那人跟前但那個人影卻毫無反應,好像只是個定在地上的雕塑。

  尚小蝶也蹲在了那人面前月光下白衣引人注目,長長的黑髮掩藏著她的臉。她跟前有一把小鐵鏟,腳下的泥土已被挖開,有個鉛筆盒正放在土坑裡。

  GOD,她居然想要把這個鉛筆盒埋下去。

  塵歸塵,土歸土。

  因為這個鉛筆盒本就來自「幽靈小溪」。

  幾天之前,尚小蝶和白露一起從此挖出了這個鉛筆盒,現在白露要將它還給這片荒草下的泥土。

  但小蝶還是沒有看清她的臉,於是她伸手撩起了白露的頭髮——心底又湧起新的恐懼,是否會看到另一張臉?抑或這張臉早已血肉模糊?

  還好,月光照亮了白露的臉,她的目光正對著地下的小坑。

  「白露,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她似乎有了反應,但沒有抬起頭來,而是繼續用小鐵鏟挖著坑。

  尚小蝶在她耳邊大喊:「你停下來吧!」

  但白露完全不理會她,已經開始用泥土埋住鉛筆盒了。天哪,白露已經走火入魔了,什麼力量正附著在她身上。

  又是一個靈魂附體?

  小蝶用力拉扯她的手,想要把她的鐵鏟奪過來。就在兩個女生扭成一團時,白露突然倒在了地上。

  就像昨天子夜發生的一樣,白露渾身顫抖痙攣起來,月光下臉色白得如同死人。小蝶一下子就傻了,難道是剛才的爭奪傷到她了?

  白露的樣子越來越嚇人,眼珠幾乎要突出了眼眶,嘴角也已吐出一些白沫了。

  不行,她這樣子會有生命危險吧!尚小蝶當機立斷掏出手機,撥通120電話,讓救命車趕快過來!

  正當尚小蝶為白露手足無措時,目光卻落到了地上的小坑,鉛筆盒一大半已埋在土裡了。她急忙將鉛筆盒從土裡挖出來,擦乾淨表面的泥土後,藏進了自己的書包裡。

  她想到這裡很偏僻,就算救護車開進校園,也很難找到「幽靈小溪」的。於是,小蝶先讓白露躺在地上(實在沒有力氣把白露背出去),然後快步跑向女生寢室樓。

  幾分鐘後,救護車呼嘯著開到寢室樓下。小蝶立刻指引著醫生人員,來到了荒涼的「幽靈小溪」。這裡的綠水讓人家都捏起了鼻子,擔架抬起地上的白露回頭就跑。

  氣喘吁吁地回到女生寢室樓下,再把氣息奄奄的白露抬上救護車。小蝶也坐到了車上,抓著白露的手說:「你要挺住,一定會沒事的!」

  救護車怪叫著衝出校園,向最近的一家醫院疾馳而去。車裡的白露已經休克了過去,醫生正在為她做簡單的搶救。小蝶的眼淚都掉了下來,她的書包裡還藏著那個鉛筆盒。

  五分鐘後開到了醫院,尚小蝶隨著擔架床一起下車,抬著白露衝進了醫院急救間。

  這裡已亂作了一團,剛剛送進來一個車禍的重傷員,地板上全是模糊的鮮血。醫生還來不及擦乾衣服上的血,又匆匆忙忙搶救起了白露。

  小蝶只感到腦子都要爆炸了,呆呆地站在擔架旁邊,看著白露的身體漸漸安靜下來,靈魂彷彿正從她身上飄離……

  白露的呼吸已經停止了,似乎什麼東西卡在了氣管裡。年輕的醫生決定實施氣管切開,來不及進手術室了,他把白露推進一個小房間,麻醉師對病人做了緊急麻醉。醫生操作著手術刀,小心翼翼地切開白露的脖子——這可怕的一幕全被小蝶看到了,她就躲在一張幕布後面,渾身顫慄又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她看到了白露的氣管,那紅色的皮膚組織底下,是已經被腫脹得不成形的氣管。醫生的手已在顫抖,好不容易才拿穩了手術鑷子,緩緩伸進白露被切開的氣管,從裡面夾出了一個什麼東西——

  像一枚白色的糖果。

  醫生已經目瞪口呆了,他不相信自己的雙手,竟從人類的氣管裡取出這麼一個東西!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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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8:13:11
第29節:蟲(21)

  他輕輕地將它放在盤子裡,然後「糖果」自動裂了開來,從裡面爬出來一條蟲子。

  這不是糖果,而是蟲卵!

  蟲卵。

  尚小蝶也看到了這枚蟲卵,就是這個東西卡住了白露的氣管,令她無法呼吸直至死亡。

  醫生手裡的鑷子掉在了地上。從「糖果」裡爬出來的蟲子,拚命蠕動著細長的身體,從盤子裡鑽了出去,很快爬到了地上不見蹤影。

  回頭再看擔架床上的白露,早已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成為一具逐漸變冷的屍體。

  她死了。

  小蝶想要哭出來,眼淚卻突然乾涸了。年輕的醫生驚慌失措地逃出房間,只留下小蝶一個人站在死去的白露身邊。

  托盤裡破裂的蟲卵已漸漸變硬,尚小蝶靠近它半透明的表皮,就像自己的眼角膜……

  6月9日深夜23點20分

  尚小蝶回到了家裡,結束了這驚魂的一夜。

  爸爸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女兒一進門就大嚷起來:「你看都幾點了?那麼晚才回來,你這個小姑娘怎麼不學好了?我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為什麼不接啊?」

  他連珠炮似的問出許多問題,小蝶卻一句話都不回答,迅速拿了衣服走進浴室。

  外面還在響著爸爸的咆哮,她打開蓮蓬頭洗著自己的身體。今晚她去過「幽靈小溪」,還帶著白露去了醫院,最後又目睹了一場可怕的手術,直到自己的室友死在急診室裡。

  白露死後十幾分鐘,學校的老師很快趕到醫院。簡單詢問了小蝶幾句話,就讓她快點回家去休息。但尚小蝶隱瞞了一些情況,比如她書包裡藏著的鉛筆盒——本該被白露埋葬的東西。

  她拚命洗著自己身體,彷彿那枚蟲卵已到了自己身上,抑或那條蟲子正爬在腳趾間。幾乎要把皮膚洗破了,她才穿上衣服走出浴室。這時爸爸早已罵不動了,先回房間睡覺去了。她也回到了自己房間裡。

  尚小蝶從包裡拿出那個鉛筆盒,還散發著「幽靈小溪」邊泥土的氣味。她將鉛筆盒放在寫字檯上,就像小時候的課桌,輕輕打開了這個盒子——

  裡面果然是一張文稿紙,或許因為長期埋在河邊的地下,早已經受潮發黃了,許多字跡都有些模糊,能保存到現在的樣子已不錯了。

  稿紙上寫著一首詩,題目是《蝴蝶公墓》。

  詩行筆跡寫得很潦草,但又非常大氣,一看就知道是男人寫的——

  誰在城市的邊緣哭泣

  誰走過黃泉路的晨曦

  是幽靈在編織地圖

  魔鬼的棋盤已填滿棋子

  即將沉沒的船隻

  是否看見黑夜中的海岬

  波塞冬孤獨的燈塔

  正在時光的折磨下銹蝕

  最後的光芒射破夜空

  照亮傑裡科第九大道

  聽女巫在海底呻吟

  筆直!筆直!筆直!

  但請不要渡過姑蘇城外的小溪

  1999在耳邊呼吸

  機器與馬達將我們吞噬

  黑色煙霧飄出神的手指

  你將背著肉身前往墓地

  為古老的十字架釘上釘子

  高聲背誦基裡爾兄弟的文字

  木馬戰士正打開特洛伊的城門

  阿喀琉斯的靈魂穿越天上的橋

  寫一張秘密的紙箋

  塞進耶路撒冷哭牆的縫隙

  抱起夾竹桃花瓣的屍體

  我悄然親吻——蝴蝶公墓

  又是子夜時分,尚小蝶靜靜地看完這首模糊的詩,彷彿身體漸漸飄浮起來,那神秘的地方已近在眼前。

  詩稿最底下有落款和時間——

  野生1986年6月6日

  作者的名字叫「野生」?聽起來似乎有些耳熟。

  這首詩是1986年6月6日寫的,尚小蝶正好出生在那一年。而6月6日,則是她在「幽靈小溪」邊發現孟冰雨的書包的日子。

  又默念一遍這首叫《蝴蝶公墓》的詩,她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很難說這首詩是好還是壞,本來詩歌就是難以評價的,完全是一種個人的主觀感覺。但她覺得這首詩裡,隱隱有種奇異的味道,特別是那些難懂的歷史名詞,讓人墜入某個巨大的迷宮……

  蝴蝶公墓?

第30節:蟲(22)

  忽然,一隻大灰蛾飛到了檯燈上。

  蛾子固執地飛向光明,就算被檯燈燙死也在所不惜。於是,她憐憫地關掉檯燈,讓屋子沉入黑暗。

  6月10日上午8點30分

  週六的上午。

  她夢到了白露,或者可能是白霜?總之她已分不清這兩姐妹了。她們都身著飄飄的白衣,穿梭在黑夜的道路上,看到有車路過就招手攔車。尚小蝶自己開著一輛紅色的QQ(可現實中她根本就不會開車),在茫茫的夜路中迷失了方向——LOST。

  路邊出現了白露(霜)的臉,然後QQ停了下來,讓她坐到了副駕駛的位子上。小蝶繼續踩油門往前開,白露(霜)則怔怔地直視前方。終於,小蝶問道:「你要去哪裡?」

  白露(霜)回答:「蝴蝶公墓。」

  「怎麼走?」

  「跟我走。」

  白露(霜)的喉嚨腫了起來,裡面像卡了什麼東西,她艱難地吞嚥著,高聲朗誦——

  「誰在城市的邊緣哭泣?誰走過黃泉路的晨曦?」

  尚小蝶猛打方向盤,拐入一個更加荒涼的路口,同樣也如咒語般唸唸有詞: 「是幽靈在編織地圖!魔鬼的棋盤已填滿棋子。」

  就在嘴裡念叨著《蝴蝶公墓》詩句的同時,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QQ和黑夜的道路都已不存在,白露(霜)也化為了灰燼。

  她正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窗外依然下著綿綿的梅雨,一切都在生銹發霉。

  糟糕,錯過了半夜裡的世界盃開幕式!

  昨晚怎麼睡著的?她抓著自己的頭髮想不起來。最近總這樣,記憶力越來越差。相信克林斯曼的德國隊能拿下哥斯達黎加的吧。

  屋裡嵌著面橢圓形的鏡子,鏡子清楚地照著自己的胎記,像醜陋的傷疤長在肩膀下。這個烙印從她出生那天就有了,為何美麗的媽媽會留給她這個東西?小時候每次洗澡都會拚命地擦,天真地要把胎記擦掉,直到把皮磨破了,才明白這個印記要跟隨自己一輩子。

  光著腳走到枝繁葉茂的陽台,外面是霏霏的淫雨,再過兩個月瓊花就要開了。忽然腳底板有些異樣,低頭一看有條近七寸的大蜈蚣,血肉模糊地釘在地上——居然踩死了一隻蜈蚣?因為家裡養花,有時也會鑽出蜈蚣八腳之類的,但從沒見過這麼大個頭的,估計修煉成蜈蚣精了吧。

  聽說蜈蚣被踩死後是要報仇的,會不會變成可怕的東西找她算賬呢?小蝶用紙巾擦了擦腳底板,蹲下來歎聲哀悼:「蜈蚣啊蜈蚣,你別恨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了。」

  說罷,她將蜈蚣屍體埋進了花盆。

  和爸爸一起沉默地吃完早餐,小蝶又回到自己房裡。

  她打開電腦上了S大的網站。內部BBS只有本校學生才可進入。她登錄生物系論壇,粗看了一遍帖子標題,主要都是專業課內容,還有些無聊的灌水帖。她把論壇翻到最早的一頁,再倒過來一頁頁往前翻。第七頁跳出一個紅色醒目的標題——

  沉痛悼念何娜同學香消玉殞

  發帖時間是2005年5月23日,車禍發生後不久。主帖只有標題,後面跟了許多悼念帖。有的帖圖送了鮮花,有的寫詩哀悼。還有人說這不是普通的車禍,而是一起可怕的靈異事件,因為據說有個女鬼坐上車,導致慘劇發生。

  但有個帖子把矛頭對準了孟冰雨,質疑她為何只受了輕傷,而車上其他人非死即重傷?有人懷疑是孟冰雨做了手腳,或者她根本就撒謊了,要掩蓋某些秘密和陰謀。

  尚小蝶又往前翻了一頁,看到了這樣一則帖子標題——

  有誰知道孟冰雨在哪裡?

  又一個帖子是——

  緊急呼叫孟冰雨,請你盡快回到學校!

  類似的帖子有好幾個,大致都是說孟冰雨失蹤了。同學們最近一次看到她,是在2005年6月10日,之前幾天她的神情就不對,經常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有人說她的失蹤和車禍有關,是何娜的靈魂把她帶走了。也有人乾脆舉出電影《死神來了》,說孟冰雨早就該在車禍裡死了,就算僥倖逃過一劫,也躲不過最終厄運。

第31節:蟲(23)
  那些帖子越說越玄,直到今年寒假,依然有人提起孟冰雨的失蹤。BBS翻到第一頁,還是沒有孟冰雨的消息,小蝶索性下線關掉了電腦。

  寫字檯上,靜靜地躺著孟冰雨的筆記本,真是「主人不知何處去,此地空餘筆記本」。

  尚小蝶翻到簿子當中,用標尺畫出來的格子圖形,從黃泉一路到黃泉九路。

  下面一頁又是英語課的筆記,整頁都爬滿了英文字母,但翻過去就變成中文了——

  我一定要找到「蝴蝶公墓」。

  但這絕非易事,撞車事件附近地形複雜,有工廠和居民區,也有建築工地和無人的荒野。要找到誰也沒見過的「蝴蝶公墓」,無異於大海撈針。

  於是,我上網在各種搜索引擎裡尋找,發現一個叫「蝴蝶公墓」的網站。不知道是誰創建了這個網站,網頁設計得非常奇怪,但看起來並沒有日常維護。這個網站最吸引我的是一張「蝴蝶公墓地圖」,上面彎彎曲曲畫了很多東西,實在看不出是在什麼地方,難道這就是發現「蝴蝶公墓」的鑰匙?

  這頁到此為止。尚小蝶看著「地圖」兩個字,想起前兩天搜到的那個神秘網站,和孟冰雨說的「蝴蝶公墓」網站就是同一個吧,或許真的埋藏著破譯「蝴蝶公墓」的密碼?

  對!白露也是因為這幅地圖——她知道姐姐白霜尋找過「蝴蝶公墓」,想必也早就在網上搜索過「蝴蝶公墓」,並發現了這個網站,也看到了這幅神秘的地圖。

  為何別人都破譯不了,惟獨白露卻可以找到「蝴蝶公墓」呢?或許除了這幅地圖之外,還必須有其他的輔助手段,才能夠破譯「蝴蝶公墓」的密碼?

  小蝶繼續看下一頁,卻變成了胡亂的塗鴉,整頁紙上畫著一個巨大的墳墓。翻過來才是孟冰雨的文字——

  老天,今天我才知道,那晚上車的白衣女子「鬼美人」,竟然也是我們學校的研究生!她叫白霜——果然就如她那晚的裝束,一身白袍活像女鬼。

  我的表姐也在S大讀中文系碩士,是她告訴了我白霜的情況。白霜是個很特別的女孩,一年四季都穿白衣,常常半夜裡在校園遊蕩,被學生誤認作女鬼——大概我們學校很多鬧鬼傳聞都因此而來的吧。在白霜失蹤前一晚,她突然神經質地說要去「幽靈小溪」埋葬詩稿!子夜十二點,白霜帶著一把小鐵鏟出去了,第二天早上回來後神情很奇特,好像要去完成一件特別的任務。第二天,白霜就穿著一身白衣離開了校園,從此再也沒回來過。

  白霜葬花?在「幽靈小溪」?

  今晚,我要去那裡。

  後面空白了六七頁,小蝶還以為筆記到此為止了,再往後才翻到了文字——

  昨晚,我去了「幽靈小溪」。

  在那夾竹桃盛開的河岸邊,有個地方草長得很低,底下的泥土也很鬆。於是我用鐵鏟挖了開來,果然發現了一個東西——鉛筆盒。

  我打開鉛筆盒一看,裡面居然藏著一張詩稿,詩的題目是《蝴蝶公墓》!

  這是打開「蝴蝶公墓」的鑰匙嗎?

  尚小蝶突然合上筆記本,彷彿也聞到了那股泥土味,從「幽靈小溪」邊噴湧而出,鑽進她的鼻孔和氣管,充斥於全身每一根毛細血管……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電話裡傳來雙雙的聲音:「小蝶啊,告訴你一件事情,我也聽說『蝴蝶公墓』了!」

  聽到雙雙嘴裡說出的這四個字,尚小蝶心底又是一驚。

  雙雙繼續說:「昨晚,我們音樂社團聚餐,幾個學姐聊到了『蝴蝶公墓』。她們神秘地說凡進入『蝴蝶公墓』,只要在裡面許下一個願望,就一定會得到實現——但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生命的代價?」

  陸雙雙的語氣異常肯定:「沒錯!三年前,我們學校有個校花,一心想要成為電影明星。知道『蝴蝶公墓』的傳說後,她立志要找到那裡並許下心願。後來,據說她真的發現了『蝴蝶公墓』。你猜後來怎麼樣了?」

  「她——死了?」

  「不,她很快交上了好運!在街上被電影公司的星探發現,推薦給了一位大導演。」雙雙說出了那個導演的名字——原來是家喻戶曉的大腕級人物,與張藝謀、李安、王家衛同一個級別,「大導演正為最新大片挑選女主角,一眼就相中了我們校花,準備把她捧成又一個『什麼女郎』。幾個月後,校花去泰國普吉島參加拍攝。剛拍到一半,攝制組就碰上了印度洋大海嘯。其他人都平安無事,惟獨我們的校花不見了。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第32節:蟲(24)

  雙雙近乎神經質地在電話裡大叫了一聲嚇得小蝶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尚小蝶不想再聽下去了:「我知道了,謝謝你。」

  「聽說還有其他的事例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對了,你想去『蝴蝶公墓』嗎?」

  「我——」她卻一時語塞了。

  「其實我倒是挺想去『蝴蝶公墓』的!第一個願望是讓秋水永遠和我在一起;第二個願望是讓我的小蝶永遠快樂。」雙雙嘻嘻笑了一聲,「好了漆記得明天下午四點,我們在學校大門見哦拜拜!」

  掛斷電話,尚小蝶後背已是一身冷汗了。

  幾分鐘過去,手機仍然抓在手裡。看了看存儲的短信,最近收到的一條,是昨天莊秋水發給她的。

  莊秋水——她還清晰地記得他胸口的體溫。

  她顫抖著按下短信回復鍵,猶豫再三之後,打出了幾個漢字——

  你認識孟冰雨嗎?

  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將這條短信發給了莊秋水。

  然後,小蝶就在房間裡坐臥不安了。現在是上午十點半,不知道人家起床了沒有?

  忽然短信鈴聲響了。

  打開一看卻是條無聊的廣告,她馬上將其刪除打入了19層地獄。輕歎了口氣,躺回到床上,看著雨點打上窗玻璃……

  十幾分鐘後,短信鈴聲又響了。

  發件人是莊秋水。

  尚小蝶心跳立時加快,但卻不敢馬上打開。先想像一番莊秋水的回答,是YES還是NO?

  但願不要失望,她打開了莊秋水的短信——

  我認識她的,問這個幹嗎?

  看著莊秋水回復的短信,她的心跳更快了,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才好。抓著手機呆坐了許久,心底好像正在兩軍交鋒。終於,手指的勇氣戰勝了大腦,她發出了這樣一條短信——

  我今天能見到你嗎?

  6月10日晚上19點30分

  尚小蝶準備出門了。

  她穿了條粉色的裙子,這是衣櫥裡最好看的衣服,是個有名的淑女裝品牌。又精心裝扮了自己一番,把所有家當都拿了出來。最後,她還戴上一對珍珠耳環,那是爸爸從國外旅遊帶回來的。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依然還是那個傻瓜頭,臉上的粉刺絲毫沒有減退。僅有值得自豪的眼睛,也被厚厚的鏡片遮住了神采。她覺得自己這副打扮,更像躺在葬禮上的死人。於是她又恢復了老樣子,把裙子換成了工裝褲,耳環什麼的也都摘了下來。

  儘管難過得要哭出來,小蝶還是提前出門了,手裡提著莊秋水的傘。爸爸問她要去哪裡,她說和女同學一起去逛街。

  和莊秋水約在不遠處的蘇州河邊,晚上有很多市民去那休閒。過去不開心的時候,也常常走到河邊。看著漲潮的河水從眼皮底下流過,近得伸手就能摸到。

  這是她第一次單獨與男生見面,提前20分鐘就到了約定地點。雨停了,蘇州河水靜靜流淌。她倚著河邊的楊柳,看月亮穿破烏雲,慢慢爬上柳梢頭。

  八點整,莊秋水準時來到。他騎著一輛自行車,一身短打的運動裝,停在尚小蝶跟前。

  他跳下車微微一笑:「你也喜歡這裡啊?過去我讀中學的時候,經常到河邊來跑步。」

  「啊……是啊……」

  小蝶害羞地一笑,卻忘記了應該說什麼話了。

  莊秋水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你怎麼知道孟冰雨的?」

  「因為……」她實在不是會說謊的人,只能胡亂編造了一個愚蠢的理由,「她是我在QQ上的好朋友,但一年前突然不聯繫了。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她的真名,聽說她失蹤了。」

  「嗯,到現在還杳無音信。」

  「她為什麼會失蹤?發生了什麼事?」

  莊秋水鎖起了眉頭:「你們是很好的網友嗎?幹嗎這麼關心她?」

  「是很好的網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該比我更瞭解她。」

  小蝶有些張口結舌了:「我們,我們只是在網上打打遊戲,聊聊看了什麼書,喜歡什麼明星之類的。」

  「可據我所知,孟冰雨從不使用QQ或MSN的。」

  一下子就穿幫了,這個拙劣的謊言讓小蝶無地自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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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18:14:35
第33節:蟲(25)

  「算了,還是我告訴你吧。我和孟冰雨都是生物系的,我們的功課都算比較好,常代表班級去找老師什麼的。冰雨還偶然幫教授做實驗助手。她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也是我們系最頂尖的高材生,教授非常器重她。」

  聽到他這段對孟冰雨的誇獎,小蝶不禁羞愧地低下了頭。因為她在課堂上太不起眼了,至今也沒一個老師能叫對她的名字。

  「也許你已經聽說了,去年我們生物系發生過車禍。車上三女一男,何娜與孟冰雨都是我的同學。奇怪的是車上還有一個女生,是我們S大的中文系研究生。但何娜和孟冰雨都不認識那個女研究生。何娜死得很慘,據說頭都擠沒了,血肉橫飛。那個女研究生送到醫院後也死了。開車的男的頭部重傷,成了植物人。只有孟冰雨幾乎毫髮無損。」

  「她運氣真好。」

  「是啊,但自那之後她就心事重重了,也許是對車禍記憶的恐懼吧。她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又神秘兮兮不告訴別人。她經常在上課時發呆,低著頭不知在寫什麼東西,和過去的孟冰雨簡直判若兩人。」

  小蝶試探著問道:「她還說過什麼話嗎?」

  「她說——」莊秋水咬著嘴唇想了片刻,「她說她要得到『鬼美人』。」

  「鬼美人?」腦中剎那浮現起了那白衣女子,長長的黑髮遮著臉龐,宛如畫皮美人。小蝶膽子越來越大了,審問似的說:「你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

  「已經是去年的事了,好像是在校園裡,我看到孟冰雨急匆匆地走過,表情還很興奮。她的嘴唇一直在動,好像自言自語。我和她打招呼,她也沒理睬我。」

  月夜下的河邊小道,幾對情侶互相依偎著經過,小蝶尷尬地向外走了幾步。莊秋水追問道:「告訴我,為什麼要打聽孟冰雨的事?」

  「沒……沒什麼……我以後會告訴你的。」

  「好吧,不勉強你回答。」他抬腕看了看手錶,「我送你回家吧。」

  她的臉立時就紅了,搖搖頭說:「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吧。對了,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蝴蝶公墓』嗎?」

  「很抱歉,」他不耐煩地扭過頭,看著蘇州河水說,「我不知道!」

  小蝶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今天麻煩你了……那就,再見吧。」

  說罷她已經轉身了,忽然又回過頭說:「哦,還你的傘!」

  她把傘交到莊秋水手中,低下頭小跑著離開了。

  月亮,又躲到雲朵裡去了。

  6月10日晚上20點55分

  尚小蝶回到了家裡。

  她悄悄躲進房間,只覺得自己剛才真傻,不知道莊秋水是怎麼想的,大概在他眼裡她就是個醜小鴨,一個不會說話的傻丫頭,沒人要沒人理的像堆垃圾。

  「你真傻!真傻!真傻!」

  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嚷道,然後走到窗簾後面,望著對面三樓黑暗中的窗戶。

  英格蘭與巴拉圭的比賽開始了,雖然開著電視機,卻沒心思再看貝克漢姆了。

  小蝶坐到寫字檯上,孟冰雨的筆記本還攤開著,正好是上午看到的那一頁,最後一行字是: 這是打開「蝴蝶公墓」的鑰匙嗎?

  後面是生物系的專業課筆記,全是孢子植物之類的東西。翻過去是孟冰雨的話——

  我查到野生了!

  他是80年代的詩人,野生是筆名,在S大讀書時已詩名遠播,與舒婷、北島、顧城等人齊名。代表作《幽靈小溪》曾在中國新詩界風靡一時,寫的就是隱藏在S大校園裡的那條小河。詩人畢業那年,人們在他筆下的「幽靈小溪」裡發現了他——法醫鑒定是溺水身亡。從此,「幽靈小溪」也漸漸成了這條小河的別稱。

  那一年,野生感到靈感枯竭,再也寫不出《幽靈小溪》那樣的作品了。為了獲得新的靈感,他居然找到了「蝴蝶公墓」!因此寫了一首叫《蝴蝶公墓》的詩。但大家都認為他喝醉了吹牛。也沒人看到過野生的《蝴蝶公墓》,詩稿還未發表,他就淹死在小河裡了。

  《蝴蝶公墓》詩稿,怎麼會被「鬼美人」白霜埋葬了呢?

第34節:蟲(26)

  我通過表姐才搞明白——白霜在寫一篇關於80年代先鋒詩歌的論文,其中有關於野生的章節。白霜對他有濃厚的興趣,深入研究野生的詩歌和生平。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發現了野生的手稿《蝴蝶公墓》,可證明野生確實去過那個神秘所在。也許野生還留下了其他線索,比如地圖之類的。

  總之,白霜依靠他留下的東西,幸運地找到了蝴蝶公墓。然後,她把詩稿埋在「幽靈小溪」邊。好一個聰明機智的「鬼美人」。

  老天保佑,我剛才發現詩稿的秘密了!「蝴蝶公墓」網站的神秘地圖也被我破譯了。

  明天,就是明天——我要根據這些密碼的指示,按圖索驥前往黃泉路,去尋找我的蝴蝶公墓。

  我的蝴蝶公墓。

  我的鬼美人。

  「我的鬼美人?」

  小蝶喃喃地念出了最後這一句。這是什麼意思呢?「鬼美人」不是研究生白霜嗎?難道還有其他「鬼美人」?天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

  還有「蝴蝶公墓」網站裡的神秘地圖,孟冰雨究竟是怎麼破譯的?和詩稿又是什麼關係呢?尚小蝶想著想著,便打開電腦上線了。

  根據電腦裡儲存的歷史紀錄,她第三次進入了「蝴蝶公墓」網站。又是開頭的美女與骷髏的蝴蝶,再是首頁的「蝴蝶公墓」四個大字。點擊文字裡的「地獄與天堂」,進入「蝴蝶公墓地圖」。

  仔細地看著這幅神秘的地圖,尚小蝶始終不得其門而入,上面的線路實在太古怪了,根本聯想不到任何東西。

  「蝴蝶公墓」究竟在哪呢?

  她先將地圖保存到「圖片收藏」裡,又帶著滿腹的疑惑,點擊了下面的十字架。

  網頁化作了「黃泉九路」的路牌,如果這張照片不是PS做出來的,那麼說明一定有這個路,可為什麼孟冰雨在筆記裡說沒有呢?

  接著,她點擊「黃泉九路」路牌的圖片,屏幕上出現一道古老的大門,左右門板打開進入一個新的網頁。

  電腦喇叭裡響起奇異的旋律,在充滿靈氣的前奏之後,某個磁性的年輕女聲唱了起來。

  瞬間,耳朵被輕刺了一下,天籟般的歌聲充滿了這個夜晚。她的心也一下子變得空靈安靜,怔怔地坐在電腦屏幕前,任音響慢慢佔據耳膜,又漸漸擴散到全身每一寸肌膚。

  就是這個女聲,前天凌晨夢到的那個女聲,她清晰地記得夢中的聲音——

  你在地底潛伏

  我在人間等候

  你吐絲作繭自縛

  我望眼欲穿孤獨

  柔和的歌聲帶有另一個時代的風味,似乎能融化整個夜晚。夢中的聲音化為了現實,抑或是此刻做了一個夢?

  隨著婉轉的歌聲繼續,她的目光落到了屏幕上,神秘的大門裡露出黑暗的甬道,居然像電子遊戲裡的畫面。甬道地上鋪著青色的石板,從拱頂上投下白色的月光,宛如古代陵墓的地宮般悠長。

  這首歌持續了大約四分鐘,尚小蝶仔細地傾聽著每一句歌詞。她發現歌者的發聲並不標準,但又不是那種港台腔的感覺,而是一種更遙遠的異域風情。難以言述,又充滿震撼力,隨著甬道的畫面不斷向前,彷彿自己正走在地底,前往無邊無際的地宮深處……

  音樂終於結束了,甬道也自然地走到了盡頭,屏幕上出現了一道緊閉的大門。

  大門上寫著一行字——

  既是地獄,又是天堂。人人都想進入,但人人都不敢進入。

  這句話就像哲學課的作業。

  她重新找到了鼠標,點開了這道地下大門。

  就在大門開啟的剎那,電腦屏幕突然一片漆黑,小蝶還以為走進了更深的地洞,卻發現電腦完全沒有反應了。

  隨即,屏幕又到了WINDOWS啟動的畫面,原來剛才是突然死機重啟了。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會突然死機的呢?焦急地等待了兩分鐘,電腦又進入了桌面狀態,幸好並沒有什麼異常。

  她重新上線要進入「蝴蝶公墓」網站,但首頁無論如何也打不開了。又重新試了試其他網站,都能很順利地打開的,網絡傳輸也完全沒有問題。難道是對方服務器突然出事了?小蝶又使用瀏覽器的歷史記錄,試圖進入「蝴蝶公墓」網站的其他部分,但依然是徒勞無功。這個奇異的網站就像被施了魔咒,掛上了一副牢固的大鎖,任何人都不能再進去了。

第35節:蟲(27)

  尚小蝶終於放棄了,她無奈地關掉電腦,又拿起了孟冰雨的筆記本。

  剛才讀到了「我的鬼美人」,已經是整個筆記本的後半部分了,後面又空了許多頁。她一直翻到最後一頁,又看到了血紅色的毛筆字——

  我從蝴蝶公墓回來了

  我找到了鬼美人

  謝天謝地

  我成功了

  6月11日清晨7點55分

  尚小蝶的世界仍然是深夜。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

  她看到了那棵大樹,在月光下淒慘地矗立著,腳下是鬆動而骯髒的泥土。她看了看頭頂,除了月亮以外,還有一棟高大殘破的房子。奇怪的是她並非要到房子裡去,而是背朝著房子大門,像是剛從那裡面出來。

  自己是如何到這裡來的,又是如何從這棟大房子裡走出來的,尚小蝶完全是一無所知。只知道在此時此刻她來到了此地,頭頂懸掛著此月,腳下踩踏著此土,眼前呈現著此景——

  墓地。

  小蝶的眼前是一大片墓地,許多棺材隱隱露出地面,鬼火正在地底閃爍著。正當她猶豫著要穿過墓地時,身後卻隱隱響起了某種歌聲。

  又是那個女子的清唱,聲調柔和優美,在暗夜裡傳出去很遠很遠。是的,她又聽清楚歌詞了: 「你在地底潛伏/我在人間等候/你吐絲作繭自縛/我望眼欲穿孤獨……」

  幽靈的歌聲在為她送行?小蝶緩緩踏入墳場,每走一步都在顫抖,每一寸土地下都埋著枯骨。

  忽然,身後又響起一種奇怪的聲音,有某個東西漸漸靠近了她。冷冷的風從後脖子襲來,又從她的衣領裡鑽進去,撫遍了她全身。

  想要拚命地喊出來,但嘴裡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想要撒開腿往前跑,腳下卻怎麼也動不了。

  終於——摸到她身上了。

  那是一隻冰涼的手,輕輕搭在小蝶的肩頭。

  她渾身顫慄著回過頭來,在見到那張臉之前,整個人卻倒在地上。

  於是,尚小蝶睜開了眼睛。

  她發現自己正躺在地板上,又是一個可怕的噩夢。

  夢的歌聲卻是在「蝴蝶公墓」網站裡聽到的,難道那就是「蝴蝶公墓」嗎?

  柔和的天光灑遍房間,小蝶的臉側貼著地板,雙手與雙腳伸開,看著傾斜的世界。現在的樣子適合在恐怖片裡扮演死屍。幸好沒有著涼,仰頭看著牆角,笛子像箭矢扎入視線。

  這不是荒村的笛子。

  笛子表面塗著暗黃色的漆,並用深棕色絲線纏繞著。在靠近吹孔的那端,刻著一隻翩然欲飛的蝴蝶。

  小蝶伸手取下笛子,溫柔地撫在手心。竟能聞到蘆葦的氣味,這是笛膜的原料。這支笛子從小時候就跟著她,是她童年惟一引以為傲的特長。

  她將笛孔貼在唇上,氣息緩緩送入笛管。笛膜微微地顫動,發出了幾個悅耳的聲調。她深深吸了口氣,幽幽地吹了起來。

  音波剎那從笛孔衝出,宛如無數林間小鳥。清晨的笛聲有很強的穿透力,一直飛越到南唐的宮殿——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是李後主的詞,詞牌名《相見歡》,後來被鄧麗君翻唱了。初中時偶然聽到這支曲子,便喜歡得不得了。記得高中的暑期,每逢傍晚她就會躲到窗簾後面,偷偷吹響這支曲子。

  突然房門打開,爸爸走進來大聲道:「別吹了!」

  小蝶的笛聲戛然而止,她躲進牆角低下頭來。

  爸爸發脾氣了:「大清早吹什麼破笛子?星期天鄰居們都睡得晚,你要把整幢樓都吵醒啊?再敢吹我就把它給扔了!」

  「不!」小蝶緊緊護住了笛子,將它牢牢地裹在胸前,「你不可以碰它!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笛子……媽媽留給我的……」

  聽到「媽媽」這兩個字,爸爸的表情也緩和了下來,眼神裡也藏著幾分難受。他上來摸摸女兒的頭髮說:「對不起,寶貝。」

  尚小蝶不再說話了,只是癡癡地抱著笛子,彷彿抱著媽媽的手。

  爸爸傷心地搖搖頭,退出了女兒的房間。

第36節:蟲(28)

  她慢慢抬起頭來目光突然變得冰涼。她看著攤在寫字檯上的本子,孟冰雨筆記的最後一頁——

  蝴蝶公墓。

  沒錯它正在召喚著她,通過那神秘的網站通過天籟般的歌聲,通過每夜造訪的夢境!

  「蝴蝶公墓」不停地呼喚著尚小蝶睮她不能抗拒,也無法抗拒。

  她用力地喘息了幾下又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圖片收藏」裡已經有那幅「蝴蝶公墓地圖」了。此刻,這幅神秘的地圖,如迷宮呈現在屏幕上。說不清是哪個年代的,更看不出是哪個地方。

  小蝶仔細回想了孟冰雨的筆記,也許只有野生的詩稿,才能幫助她破譯這幅地圖。

  於是,小蝶又拿出了《蝴蝶公墓》舊詩稿,從頭到尾仔細地讀了一遍:

  誰在城市的邊緣哭泣

  誰走過黃泉路的晨曦

  是幽靈在編織地圖

  魔鬼的棋盤已填滿棋子

  對啊,整部詩稿的開頭四行,已明確了「蝴蝶公墓」的大致方位——「城市的邊緣哭泣」,應該是在市郊接合部的位置,也就是孟冰雨他們出車禍的地方。「黃泉路的晨曦」,雖然她不知道有沒有「黃泉路」,但視頻裡確實出現過那個地方,「晨曦」大概就是野生造訪的時間吧。

  詩稿第三行「是幽靈在編織地圖」,再看看電腦屏幕上的「蝴蝶公墓地圖」,這分明就不是人畫的圖,而是出自女妖或幽靈的手筆吧。第四行「魔鬼的棋盤已填滿棋子」——「棋盤」代表什麼?目光落到了地圖左下角,有片直線縱橫交錯的方格,看起來正與棋盤一樣。裡面畫滿了各種奇異的符號,有鮮花、骷髏、十字、大叉、五角等等,不正像棋盤上的棋子嗎?

  這種棋盤狀的格局,如果放到現代地圖上,正是經緯線縱橫交錯的佈局——經緯?

  小蝶剎那想到了那個路名: 經緯三路!

  正是孟冰雨他們發生車禍、「鬼美人」白霜香消玉殞的這條路,難道「蝴蝶公墓地圖」上的這個角落,就是野生詩稿中所寫的「黃泉路」?

  對,撞車視頻裡「黃泉九路」的路牌,也一定在那個位置附近,也許「經緯三路」就是「黃泉九路」?

  她知道最近這十幾年來,隨著城市範圍不斷擴大,許多郊區和工業區的路名都有變化,今天的路名大多是後來才命名的,也許「黃泉九路」就是這條路過去的名字,而那個老路牌由於某種疏忽,一直沒有被拆掉而留在偏僻的角落,所以孟冰雨後來再也找不到這條路了?

  沒錯,「蝴蝶公墓」就在這條「經緯三路」附近!

  尚小蝶又念出了詩稿第五到第八行——

  即將沉沒的船隻

  是否看見黑夜中的海岬

  波塞冬孤獨的燈塔

  正在時光的折磨下銹蝕

  這四句話是什麼意思呢?是描寫海邊的情景?一艘迷航的船隻靠近海岸,或許它已駛入了危機四伏的暗礁群,稍有不慎就會觸礁沉沒。此刻惟一能解救它的,就是海岬上的燈塔,為航船照亮正確的方向!

  忽然,小蝶感覺自己就像一艘暗礁邊的小舟,在狂風暴雨中迷失了方向,隨時都可能撞得粉身碎骨。她確實需要一座燈塔,幫助自己找到正確的航線,去發現黑暗迷霧中的「蝴蝶公墓」——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燈塔」不就是航海的坐標嗎?既是指引航行方向的坐標,也是指引人們尋找「蝴蝶公墓」的坐標。只要能找到這座「燈塔」,就可以順籐摸瓜發現「蝴蝶公墓」!

  地圖上是否有這樣的坐標?

  她趕緊仔細看著屏幕,「蝴蝶公墓地圖」左下角的「棋盤」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符號裡,有一個正好畫著燈塔的形狀!

  對,這裡正是發現「蝴蝶公墓」的坐標!

  小蝶立刻找出了現在的本市地圖,這是爸爸學駕駛時買的最新版,根據地圖反面上的路名索引,她很容易找到了「經緯三路」的位置。這裡有「經緯一路」直到「經緯九路」的九條路,同樣在地圖上呈現出棋盤狀,正好與「蝴蝶公墓地圖」上的這個角落相一致。

  波塞冬孤獨的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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