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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葦]愛情沒有完結篇[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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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0 18:03:32 |倒序瀏覽
愛情沒有完結篇 作者:艾葦

他真的沒有自戀,是他本身的條件實在好得呱呱叫!
不論是他俊朗的外貌、頎長的身材;不管他卓越的能力、無後顧之憂的家世,
他根本什麼都不必做,就能得到眾多女性的青睞,
何苦要愛上像她這麼沒良心的女人?!
沒錯,他倆確實是因陰錯陽差而認識──
當時的她,心情低落;當時的他,遭逢挫折而灰心喪志,
在聽了她口無遮攔的勸導,他竟不自覺的卸下長久以來戴著的面具,
將最真實的一面展露出來!
原來這世上真有這樣的女人能讓他感到完全的放鬆,讓他不須做任何防備,
這讓他忍不住對她動了心。
但她卻始終不表態,甚至當他告訴她即將離開時,她依然沒有挽留他的意思,
這是不是代表,他們就到此結束了?
可惡!他哪肯這麼容易就放手?好,他會讓她知道他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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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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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0 18:04:19
     艾葦

  夏天到了,天氣熱了,諸事都有點懶洋洋的,近一兩年的天氣特別不穩定,不是太冷就是大熱,教人有種憂心忡忡的感覺。

  於是環保變成熱門議題,我自己也開始了節能減碳的生活,希望這個世界可以慢慢有好的改變。

  這是這個夏天的小小願望。

  我是艾葦,謝謝你們看我的書,總覺得這是一分難得的緣,衷心感謝。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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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0 18:05:26
楔子

  「我要出國了。」

  咖啡店內冷氣逼人,悠揚的樂音流淌,正是午後宜人的時分。

  店內人潮眾多,時值假日,一對對的情侶們像是要一償平日忙碌無暇相會的遺憾般,對接一對,濃情蜜意,打算用愛來佔領這車水馬龍的台北城。

  此時,卻有一男一女面對面坐著,男人蓄著一頭深褐色短髮,戴著眼鏡,鏡片下是一雙炯黑且深沉的眼,臉龐的線條分明而瘦削,凸顯出他如雕刻般深邃的五官。

  不可否認,這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此刻他正一臉微笑的望著坐在他正對面的女子,但在眉目間流淌的卻是一種極不好惹的危險氣息。

  相較之下女方則要普通得多,她有著一頭如瀑般的披肩直髮,五官十分素淨,此時她眨眨眼,像是沒聽清男人方才所說的話。

  男人嘴角一勾,喝了口咖啡,再一次重複。「公司安排我去國外分公司支援一段時間。」

  「呃……是喔!」她呆呆的應著,突然接收到這樣的訊息,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如水般的思緒千迴百轉,末了只能下意識回應,「如果你已經決定了,就去吧!」

  過分的呆滯令她的口吻聽來平板而沒感情──他今天特意約她出來,一臉今天天氣真好似的宣佈這樣的訊息,沒有半分徵詢意味;而她,從頭到尾被置於他決定之外的人,此刻除了說好,似乎……也沒有其他選擇。

  男人看著她這樣的反應,沉默了很久,目光在瞬間變得很深沉,好像說了些什麼話語,可她沒聽清楚。

  接著他笑了,用一貫溫和卻沒半點溫度的笑容問著她,「我一去不回,妳也無所謂嗎?」

  聞言她一愣,像是直到這一刻才有些被嚇到,「你會一去不回嗎?」

  「也許。」

  「那……那……」她講不出話了。

  或者她也不知自己該講什麼──既然他都已經決定好了,還有必要詢問她是否無所謂嗎?就算有所謂,這是公司的安排,她除了接受,又能怎樣?況且,他們的關係不過就是朋友吧?

  她的遲疑令男人的眉間再度湧上黯然神采,可他沒表現出來,只是飲盡手中的咖啡,淡淡道:「我不會一去不回的,還有,不用來送機了。」

  那是一年前,他們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而她,甚至連他哪天出國、要去哪個國家都不知道,只因他們的關係,什麼都不是!

  什麼……都不是。

  即使,他曾經以那樣認真的口吻述說著──他喜歡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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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1-11-20 18:06:29
第一章

  台灣桃園國際機場

  睽違一年沒回到這個地方,何宇墨一出關,便不自主深吸一口氣,感受台灣夏天燠熱且不甚新鮮,卻也令他感到極為懷念的空氣。

  摘下墨鏡望了望四周,嗯,果然沒來。他自嘲一笑,儘管早有預料,可實際體會卻還是掩不住心中的一陣失落……

  他再笑了一下,再度拾起地上的行李往機場外走去。

  何宇墨高大的身形在充斥各色人種的機場備受矚目,他走出機場,抬手看了看錶,估量著這時間回到台北堵人的成功機率有多高……

  思及此,何宇墨薄唇一抿,已迫不及待想看到「那個人」見到他究竟會露出怎樣的表情了。

  ※ ※ ※

  任倩羽呆在那兒已經很久了,她站在一間房屋仲介門口,把玻璃窗上貼著的廣告看了好幾遍。

  店內的小姐走出來,面帶微笑的招呼道:「小姐要看房子嗎?」

  「不、不用了、不用了!」任倩羽貼著假睫毛的眼皮心虛的眨了眨,然後不顧他人疑惑的目光,一溜煙逃開。

  路上看見一隻黑貓對著她叫了一聲,讓她忍不住駭到;一抬眼又看見一隻烏鴉凌空飛過,而她腳下All Star的鞋帶也不知在何時斷裂,所有的徵兆再再告訴著她──今天絕非一個好日子。

  任倩羽不敢多耽擱,騎著她快解體的小五十在夏天的傍晚回到家。

  小心翼翼的停好車,瞄了一眼手機──沒有來電顯示;明明就在自己家,任倩羽卻像賊似的探頭探腦,把四周地形先檢查一遍,在確認沒有任何可疑人影後,這才安心的吐了一口氣,爬上樓去。

  也對,都一年過去了,也許那小子壓根就不記得這裡了,何況他不是今天才回台灣嗎?怎麼可能說來就來,哈哈……她真是想太多了。

  「小倩姊,妳回來啦!」

  不會吧?!他真的出現了!

  任倩羽腳步一頓,驚恐得不敢回頭,一滴熱汗自她的髮梢滴落,沒入頸間,連帶引出一股教人背脊發麻的戰慄滋味。

  不!是她聽錯了,絕對是她聽錯了,肯定是哪個人在跟她惡作劇,不然就是快晚上了,她見鬼了。

  對,就是這樣,所以只要她不轉頭就沒事……

  「小倩姊?沒聽到嗎?唉!台灣的天氣真熱,我們可以先進去嗎?我從德國帶了禮物給妳……」

  不需要啦!她才不要什麼禮物……任倩羽嚥了嚥口水,背對著男人開了門。

  她挺直背脊,視若無睹的走進屋內,像是對那男人的聲音從頭到尾都置若罔聞,可在她一進門,不知是刻意還是不經意,並未將大門徹底關上,反而留了一道縫隙。

  人在後頭的何宇墨為此露出笑容,提起行李走進屋內,將夏日隱隱叫囂的蟬鳴聲給阻絕在屋外,也順便掩去隱藏在他深沉目光下的一抹精光。

  ※ ※ ※

  任倩羽開了冷氣,太熱了,所以她把溫度調到十八度,然後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礦泉水仰頭灌,一不小心太用力,讓她嗆咳不止。

  何宇墨見狀,嘆息的走過來,「怎麼不喝慢一點?」柔聲問著,拿過水瓶,就著她喝過的瓶口飲用。

  任倩羽瞄了一眼,只這一眼她就知道自己犯錯了,而且是犯下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小倩姊。」

  他們差了兩歲,女大男小,所以他總是這樣稱呼她……

  他的聲音低沉且充滿磁性,雖然隔了一年才又在她的耳畔響起,卻仍牽引她的胸腔產生一陣鳴動。

  冷氣分明開到十八度,皮膚已泛現疙瘩,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冷,只因被這男人的氣息給包圍著,讓她覺得好熱……

  不!她不能再這樣下去。

  何宇墨見她不說話也不著急,自顧自道:「我買了禮物要送妳,妳應該會喜歡。德國的夏天比這裡涼快多了,在回台北的路上,我還以為自己是在烤爐裡呢……對了,不介意我在這裡住一晚吧?我原本住的房子早已退租,老家的房間也被家人當作倉庫,真是,我離開才不過一年,真無情……」

  他離開才不過一年,真無情?哈!她倒想問問真正無情的人是誰。

  一年可不是三天,也不是三個月,這一年的時間,他沒有給她任何隻字片語,連封問候的信件都沒有,就這樣把她一個人丟在台灣,音訊全無……

  偏偏她連質問的權力都沒有,只因他們的關係什麼都不是,充其量,就只是個朋友。

  其實,她現在也不確定他們的關係還算不算朋友──但他們確實曾經上過床,分享過彼此的體溫,雖然就只有一次……

  那一定只是一場意外,任倩羽一直這樣告訴著自己。

  「小倩姊?」

  可惡!不要再這樣叫她了,任倩羽聽得很心慌──在這一年裡,她一直在想,不斷的想著,她要把所有屬於這男人的東西打包成箱,然後寄回他家,她要再找一間更棒、更好的房子搬離,再換掉手機號碼,以及所有她的聯絡方式,讓他再也找不到她……

  可現實是,她仍然待在這裡──她既沒搬家,也沒更換手機號碼,甚至這男人的物品仍囂張的擺放在她的屋內,佔據著她的生活、她的呼吸,還一直讓她感到自己的心好……迷惘。

  「好吧!」

  「什麼?」就在她的思緒仍在輾轉之際,任倩羽聽見了他的嘆息──

  「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去住旅館好了,畢竟隔了一年,也許很多事都已經不一樣了……抱歉,是我太一廂情願,沒有顧慮到妳。」

  聽他這麼說,她沒有回頭,但幾乎可以想像得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肯定是苦笑著,薄唇微微上揚,濃眉一緊,眼則有些哀傷的垂下,一副好可憐、好失落的模樣;而他的髮就像是一顆咖啡糖,苦澀中藏著一絲甜蜜,讓她看著看著,總會情不自禁伸手觸摸,手指在他柔軟的髮間遊走,就這麼不知不覺的把一切都給了他……

  「掰,我走了。」何宇墨微笑轉身,手才剛搭上行李,上衣一角已傳來一陣被人拉扯的感覺。

  他沒說話,回頭看到她的頭垂得低低的,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她剪了頭髮,纖薄的短髮垂在耳際,露出圓潤可愛的耳垂。

  任倩羽臉上的妝容總是精緻得無懈可擊,可他一直都知道,藏在底下的其實是張多麼淳樸可人的臉……好吧!也許就只有他一個人如此認為。

  「倩羽。」這一次,他不再以方才的稱謂來呼喚她,而這聲叫喚像是個暗號般,讓她的耳根開始泛紅。

  她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他緊緊抱住,然後被他徹底的吮吻──就跟一年前一樣,是那般強烈、熱切,而且綿密的深吻。

  「砰」一聲,她的背擦撞到牆壁,她覺得痛,可混沌的腦子第一個意識到的竟全是他引人入醉的吻。

  她被他深深的吞噬著,嘴上的唇蜜糊成一片,沾染在他的唇瓣上。

  何宇墨拇指抹過唇,嚐了嚐味道,「這是哪家的唇膏?好甜。」

  任倩羽白他一眼,終於開口講了第一句話,「早知道你會過來,我就用你最討厭的鳳梨味了。」

  他笑笑的抹去自己唇上的一片潤紅,以及那股草莓似的味道,再度吻住她的口是心非──這個他朝思暮想長達一年的女人終於還是回到他的懷抱,還這般強烈的為他而悸動著……

  任倩羽任由他吻著,理智全沒了──她準備了一年的台詞完全沒有派上用場,只因她太過渴望這個男人了。

  她好恨這樣的自己,她恨自己始終無法拒絕他……想著想著覺得生氣,便故意咬上他的嘴唇。

  何宇墨吃痛,放開她,嘴角仍然上揚,狀似很得意。「妳知道嗎?我好想妳……」

  「騙人!」

  聽見她的聲音,何宇墨嘴角含笑,改親吻她的額頭,最後含住她的耳垂,「我沒騙妳,我是真的很想妳,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真不敢相信我是怎樣離開妳一年的。」這是真心話。

  「是啊!我也不懂。」她說得很沒好氣,如果他真如嘴上說的那樣在乎她,怎麼會真的離開她一年,期間甚至沒給她隻字片語?

  所以她不要再被他騙了,他剛才說的話只是屬於男人在女人枕邊的調情用語罷了,當不得真。

  何宇墨聞言,忍不住笑了。

  他只是一笑就已足夠迷暈任倩羽的腦,她忿忿的咬唇,覺得很不甘心,尤其是意識到只有她為了他,產生這樣炙熱的反應……

  「如果你打算一直這麼囉唆,我……我就考慮真的把你給趕出去了。」她拉過他的頸子,恨恨的咬著;但她嘴裡儘管說著要脅的話語,可她的眼神卻很媚。

  何宇墨吃痛,眉一緊。「那可不好辦。」於是他再度吻住她。

  他的頸上浮現一道鮮明牙痕,那是她給他的贈禮,他樂於收受;那樣的痛,彷彿代表了她對他的在乎。

  這一次他不再有禮,也沒給她任何猶豫或掙扎的機會,就像一開始,他是以那樣不容置疑且蠶食鯨吞的高姿態,理所當然的走入她的生活,而在一年後的現在,他更不打算讓自己客氣。

  現在,他已做好了準備──

  妳打算怎樣接招呢?我的親愛的。

  ※ ※ ※

  歷經一番翻雲覆雨,睡在床上的人嚶嚀一聲轉醒,她眨了眨惺忪睡眼,覺得好癢,忍不住想揉一下,卻在下一秒忽然叫出聲,「哦!完了!」

  她忘了卸妝!

  「怎麼了?」在另一頭坐著的何宇墨問道。

  任倩羽沒膽開燈,儘管他早見識過她的素顏,但眼下這副模樣遠比她卸了妝還可怕……忙轉身以裸背面對他,恨恨的警告,「不許開燈,不許看過來!」

  何宇墨一愣,不過他一直都是懂她的,所以很快便知曉她這樣反應的理由何在,笑笑的擺出投降姿勢,「好,我不開燈、我不看,妳快去處理……剛好,我想去買些吃的,妳要不要吃什麼?」

  這男人!「我什麼都不要,你去吃你自己的!」因為不敢開燈,她摸黑走進浴室,把門關上。

  浴室內的燈一亮,任倩羽看到鏡中的自己,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真正最糟的一個狀況!

  她臉上妝容在方才的行為下早已糊成一片,更慘的還是她的眼睛,睫毛膏不但暈成了熊貓,假睫毛還掉了一邊……她真想哭!

  還好在過程中她很堅持,不許他開燈,而何宇墨也很了解的配合,儘管他也不是沒看過……

  吐了一口氣,任倩羽開始卸妝,於是白天本來明媚的五官在卸妝油的溶解下逐漸變得樸實,她的長相普通,談不上美……只有嘴唇厚薄適中,不點而朱,算是她不驚人的相貌中唯一一個值得誇耀的地方。

  汲水沖去臉上髒汙,任倩羽看著鏡中映出的模樣,是的,這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任倩羽。

  這樣的她……任倩羽始終不懂,何宇墨又不是缺女人,怎麼吃得下去?

  「唉!算了。」想到限制級,她輕嘆一聲,汲水洗臉,藉此洗去臉上的紅暈。

  ※ ※ ※

  趁著她在浴室裡清理的空檔,何宇墨套上衣褲,準備出門採買食糧,他打開衣櫃,滿意的看到了在屬於他那區的位置上,所有的東西都還在。

  她化妝台最左邊的小抽屜裡也依然保留著屬於他的東西,拿起一罐鬍子水,標籤註明早已過期,她卻沒扔,一如一年前般穩穩安置在那裡。

  何宇墨不禁勾起唇角,把自己探索過的地方再佈置成沒人碰過的樣子,出門而去。

  等任倩羽走出浴室,他也剛好回來,朝她提了提手上的塑膠袋,「我買了一些吃的回來,太久沒吃台灣小吃,不小心買多了,幫我吃一點吧!」他笑得溫和無害,好像他的本意就是這樣。

  可任倩羽知道不是──這男人肯定知道她嘴硬,就算肚子餓也不肯吃他買的東西,才會使出這一招。

  在嚐到那碗辣油和椒鹽加得足以辣死一頭大象的蚵仔麵線時,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臆測,因為眼前的他可是連一點辣都不吃的。

  兩人悶頭吃著,忽然何宇墨一笑,「小倩姊,妳頭髮濕了。」

  「啊?哦!」

  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已拿走她肩上的毛巾,掩在劉海下的眸光溫柔的閃耀著,「我來吧!」

  「咦?等、等一下──」任倩羽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就被他拉到他的腿上坐下。

  他以柔軟的毛巾細細擦過她濕潤的頭髮,五指的力道恰到好處,不輕不重,像是要透過她的髮,探觸到她的靈魂……

  太溫柔了,任倩羽閉上眼,眼眶隱隱泛著一股酸澀,可她硬是忍住。

  何宇墨邊擦邊以一種感嘆的口吻在她耳邊詢問:「為什麼剪了頭髮?我喜歡妳長髮的樣子。」

  若是長髮,他也可以擦得比較久。

  她只是……因為不甘心而已,自從他離去,再也沒人會像這樣替她服務,所以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剪了頭髮,這樣既省了麻煩,也省得觸景傷情,看了心酸。

  他的動作依舊輕柔,在他的身上有股專屬於他的香氣,那是他慣用的香水,就像是個記號。她貪婪的汲取著,渾身開始隱隱泛熱,彷彿想起了剛才她是如何被他所擁有。

  「倩羽,這樣可以嗎?」

  「我……」

  他的詢問再次把她導回現實,任倩羽一愣,不自覺的望著他,眼神顯得很迷離,嘴唇也顫抖著,久久說不出話來。

  何宇墨沒催她,就這樣淡淡的勾起唇角,耐心的等待著。對,還差一步、只差一步,他會要她放下一切,坦承對他的渴望……

  「告訴我……妳要什麼?」他就像是惡魔,是伊甸園裡引誘夏娃墮落的蛇,他的一字一句都極盡柔情,沒有人可以抗拒他這樣溫柔的毒。

  可這一刻,任倩羽卻像是大夢初醒,明白自己是在玩火──藉著「再一下就好」、「再一下就好」的自我安慰,把自己往沒有結局的道路上推。

  「我吃飽了。」擱下筷子,她連忙起身避開他。

  差一點。何宇墨暗自嘆息,算了,他又不急於一時半刻,便轉而一笑,「我出國前的那些東西,妳還留著嗎?」

  任倩羽嗆咳一聲,別開頭,「我全扔了。」

  「啊!妳丟了嗎?糟糕,裡面有件衣服我很喜歡呢!」他表面上一派困擾,內心卻是好整以暇──她扔了他喜歡的衣服,這下她要怎麼辦呢?

  看見任倩羽的眼神游移,一臉說不出口的表情,他猜測肯定是因為她無法告訴他其實她都留著,甚至原封不動的擺在那裡吧?

  「我……我想到了,你的衣服我沒扔,我、我本來是打算寄去你家的,只是太忙,找不到時間……」可惡,分明不是這樣啊!

  任倩羽在心中暗恨自己的沒骨氣,不是都已練習了一年──一等她看到他,馬上掉頭就走;假設他追上來,她就要一臉決絕的昭告兩人的恩斷義絕……

  結果現在,她不只讓他進了屋,還讓他上了床,甚至她現在還坐在這裡乖乖吃著敵人送上門來的「糧食」……

  唉!她真恨自己的意志不堅。

  「是嗎?太好了。」何宇墨表面上露出了開心的表情,內心卻思忖著,在他面前的她好透明,他只消一眼便能看透她的所有打算。「至於那些保養品,扔了也好,都隔了一年,我想肯定過期了。」

  他的眼一瞇,笑著說:「麻煩妳了,小倩姊。」

  叫喚方式的改變就像是一種儀式──每當他這樣的呼喚她時,他就像個總是笑著關心她、照顧她,對她無微不至的好朋友;然而當他換了另一個稱謂,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他會成為一個蠱惑著她,用盡一切誘引她一次次墮落的可怕的男人。

  「今晚你睡客廳。」她走到房間,拿了一條薄毯出來。「明天一早你再離開,至於衣櫃裡的衣服,記得統統帶走。」撂完話,像是不給自己任何反悔的機會,她起身走進房間,把自己悶在棉被裡。

  「小倩姊。」何宇墨跟了進來。

  在床上縮成一團的任倩羽渾身一顫,卻沒搭理他。

  他走過來,靠近她的床邊;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可臉上卻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快走啦!她的臉有什麼好看的?

  任倩羽抵死不肯承認自己和這男人共處一室時究竟有多緊張……

  他只輕吐了一口氣,笑說著,「謝謝妳,我一年沒回台灣,還是只有妳最好。」

  他這句話說得真心實意,充滿了感情,逼得任倩羽的眼淚差點就要噴出來,可她強忍住心中那股酸澀的感覺。

  她一直都不懂,自己這樣的感覺究竟是所為而來?但或者其實她是懂的,只是在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說不說得出口。

  對這個男人,她……

  「我之前留下的衣服,隔天我會記得帶走的。」他只說了這樣一句話,之後走出房間,還體貼的關上房門。

  獨留她一個人在房間裡,被無止境的煩惱給圍繞著,幾欲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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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0 18:07:33
第二章

  一如他們現在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一年多前兩人的相遇似乎也是一個亂七八糟的情景,回想起來那是一個萬籟俱寂的夜晚……

  人生四大喜事:久早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那麼金榜題名時──是別人,算不算人生最慘的事之一呢?何宇墨想著,嘴角一勾,笑了出來。

  他一向不習慣笑出聲,總是淡淡的,除非是真的好笑了,才會讓自己把情緒顯露出來。

  深夜,烏雲密布的天透著些許朦朧月光,他摒棄了座車,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覺得……有些累。

  他的人生向來一帆風順,從小他就是父母、師長眼中的乖孩子,考試第一名,應該的;運動競賽第一名,應該的;考上第一志願,應該的;他理所當然的從第一學府以優異成績畢業,內定進入業界人人欣羨的好公司,接下來平步青雲、一路升官,似乎也是眾人預料之內的事。

  想到這,他的嘴角漫上一抹嘲諷,看見不遠處有著些許燈光,發覺是間居酒屋。

  深夜時分,老闆似乎仍未有收攤的意味。

  他心念一動,走過去拉開門,迎面而來的除了教人垂涎欲滴的食物香氣外,還有個哇啦哇啦的女性嗓音──

  「老闆,你講講、你講講,那個人過不過分……嗝,他怎可以因為這樣……就甩了我……」

  唉!看來是個情場失意的女醉鬼,何宇墨吐口氣,懶得再多看一眼。

  的確,他是想喝酒,但絕不打算在這種氣氛下喝,他只想一個人。

  轉身就要離去,老闆還來不及招呼,只聽方才那女聲率先喝住他──

  「喂!你去哪啊?才剛進來就出去,很失禮耶……你、你都不知道老闆做的東西有多好吃……」

  再好吃的東西只要氣氛不對,就都會變得難吃。

  「抱歉、抱歉,她喝醉了。」他一句吐槽的話都還來不及說出口,上了年紀的老闆已朝他一笑,拉住她。「你嚇到人家了啦……喏,不要哭了,老爹給你吃雞肉串好不好?」將一串香氣四溢的雞肉送到她面前。

  任倩羽見了大聲歡呼,抱住老闆,「老爹,我最喜歡你了──」

  這是怎樣一幅畫面?只見一個嬌小女生攀著如金剛般高大的落腮鬍大叔,何宇墨看得嘴角抽搐,那女生長得很不起眼,唯一算得上標緻的就只有她的唇,厚薄適中,毋須任何妝點便透著一層誘人粉色……

  不過這一刻,真正吸引住他目光的絕對不是她的唇,而是她嘴邊的那串……烤雞肉!

  該死,他餓了。

  幾乎一整天沒進食,他肚子裡的饞蟲直到這一刻終於有了意識,清醒的叫囂著;而她手中的肉串更是強烈的誘發他的食慾……

  何宇墨吁口氣,罷了,沒必要跟自己的胃過不去,他索性不走了,揀了個離櫃檯最遠最遠的位置坐下。

  「老闆,點單。」他叫了些吃食還有酒,儘管不想在這種地方喝醉,不過心情不好,管不了那麼多。

  東西一來,何宇墨便拉開啤酒仰頭一飲,苦澀而帶氣泡的液體入了喉,他感覺自己好了些,偏偏原本坐在櫃檯吵鬧的女子忽地湊過來,睜眼直盯著他瞧。

  何宇墨一口酒液差點噴出,她這是在搞什麼啊?「你……你幹嘛?」

  她跑過來盯著他,一下子皺眉、一下子擠眼,瞅了他好一會兒,再赫然拍桌,向老闆喳呼道:「老爹,我討厭他!你趕他出去!」

  什麼……有沒有搞錯?他好端端坐在這裡獨自一人喝悶酒,壓根沒理她,她偏要衝過來,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小姐,你喝醉了,請你離我遠一點。」他沉下臉,摘下眼鏡,爬梳頭髮,想著自己今天真是有夠倒霉,發生了那件事不說,下班好不容易一個人可以喘口氣,又遇到這個死酒鬼……

  想到這裡,何宇墨「嘖」一聲,褪去往日從容優雅的形象,神態不掩煩躁,厲目瞥她一眼,渾身散發出一股不容靠近的氣息,明擺著生人勿近。

  偏偏任倩羽不但醉了,還醉得一塌糊塗,失去了平日辨別危險的能力,她一肚子不滿,一張嘴嘰哩呱啦的,「本來就是!像、像你這種人,人生肯定是一帆風順,沒有任何不滿意的事對不對?」

  對,那又怎樣?這下何宇墨連瞥都懶得瞥她,隨便她去講,他吃飽喝足就閃。

  而任倩羽也像是不在乎他的心不在焉,一逕的念道:「你長得這麼好看,又一臉聰明樣,像你這種人、像你這種人……嗚……我最討厭了啦──」

  她是在說什麼跟什麼啊?見她自顧自發完一串牢騷就趴在桌上大哭,何宇墨只能無言以對。

  老闆端著他點的東西走來,臉上有著無奈與歉疚。「對不起,她平常不是這樣的,只是今天心情不好,喝多了,比較激動……喏,你不要跟她計較,這盤我請的。」

  人家都這麼說了,何宇墨也不好再多計較,這女人哭得好激動,老闆根本拉不動她,見狀他嘆口氣,決定先換個位置。

  就在這時,任倩羽突然拉住他:「等、等一下……告訴我一件……你不如意的事。」

  「什麼?」何宇墨厲眉一緊,儘管在內心告訴自己一千次不要跟一隻醉鬼計較,可今天他大爺心情也不好,而且因為她變得更不好,看在老闆的面子,他沒口出惡言,只不過……

  壞心眼還是有的!

  於是他瀟灑一笑,「不好意思,的確如你所說,我長得好看,也夠聰明,我的人生跟你不一樣,並沒有任何不如意的事。」唉……假的。

  若是在今天以前,何宇墨這席話確實可以說得毫不心虛──因為是事實;可現在他為了欺負她而故意講這樣的話,卻覺得有些可笑。

  果然在何宇墨刻意的撩撥下,任倩羽又哭了起來。「你看、你看!他們這種人就是得天獨厚,鼻子長在額頭上!我、我那麼努力,卻還是比不上他們一根腳趾……腳趾也是很重要的啊!撞、撞到桌腳時也會痛得要死……嗚──上帝不公平啦……」

  唉!其實最想哭的人是老闆,他一臉疲憊,無可奈何的邊拍著任倩羽的背,邊向身為局外人卻無端被牽扯進來的何宇墨解釋,「她今天失戀了……對方似乎嫌她長得不好看,喜歡上另一個比較漂亮的……」

  說到這個話題,任倩羽即使哭著發牢騷還是發不完,「小時候,明明先喜歡上辰方的人是我,可辰方覺得珊珊比我可愛……高中時跟學長告白也被嫌棄,大學重考一年,工作又不順利……這個世界又不是專為你們這種人而設的,怎麼可以這樣……」

  孰可忍,孰不可忍!何宇墨再也無法默不作聲,瞥了她一眼,「如果你每次都喜歡上以貌取人的傢伙,這就表示你自己的眼光有問題;大學重考一年又如何?還不是考上了;工作不順利難道你只會在這裡抱怨,就不會試著多爭取一點嗎?」

  他的口吻原本很平、很靜,可說著說著,竟也忍不住激動起來。「對,我的人生確實一帆風順,從小到大都是第一名,這是應該的,但現在又怎樣?還不是輸給一個只是五專畢業的──」

  該死!話一出口,何宇墨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他的工作是活動企畫,大至公司尾牙、產品發表,小至個人主題Party,都屬他的業務範疇。

  這次他代替公司角逐一項建築公司的企畫案,那是一件很大的CASE,預算無上限,一旦接到手,年終獎金就可多上好幾個月。他是公司的常勝軍,所有人都相信他可以拔得頭籌,連他自己也如此認為,但結果呢……

  「這的確是份完美無缺的企畫,所有該考慮的統統都有考慮到,可以立即付諸實行,但是──沒有靈魂,不夠活!」

  「我們也調查了一下何先生過去承辦的案子,確實在短時間內可以受到相當矚目,可就是欠缺未來性……」

  「我們希望的企畫重點是能帶給客戶一種『傳承』的感受,很遺憾,何先生的企畫內容並不是我們要的。」其中一名評審委員做出這樣的建言。

  而獲選的那份企畫確實很天馬行空,具有感染力,但以他專業的角度解析,那只是半吊子構想,漏洞百出。

  可問題是,他還是輸了。

  這是何宇墨人生第一度嘗到敗北的滋味,正因從沒歷經過失敗,所以才會更加難以承受。

  當消息傳來的那一刻,所有同事都感到不可置信,包含他在內;一個戀慕他的女同事甚至哭了,而他這個最該失落也最難過的人居然還得忙著安慰別人,真是荒謬至極……

  他從不曾在人前提及自己的不順遂,這是因為他太驕傲了,所有人看到他都必須是光鮮亮麗、完美無瑕的,可今天他卻沒了繼續偽裝的動力,甚至在一個醉鬼面前發洩自己的不滿……

  他控制不住的說出了一切,於是老闆盯著他,那女人也盯著他,哦!他好想離開……

  「嗚,你也好可憐喔……」她以淚眼瞅著他,又開始哭,看來是為了他。

  只可惜何宇墨消受不起,「謝謝,只是我想我並不需要一個醉鬼的同情。」

  任倩羽吸了吸鼻子,「我、我沒有同情你啊……只是覺得跌倒一次跟跌倒一百次的人相比,只跌過一次的人肯定會比較痛,你以前應該要多跌倒幾次……」

  「夫!你真的醉了嗎?」還知道用話來嘲諷他呢!何宇墨扯唇哼笑,這一刻他完全褪下平日貴公子的假面具,毫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不可否認,這裡的東西很好吃,至於酒,還不就是那樣的味道?他環視眼前這一切,粗獷的居酒屋老闆、一個女醉鬼,還有那個素來完美,從不曾如此落魄的他……

  這三個毫不搭調的人集合在一起,呈現出一種極為好笑又荒唐的情景,他想著,忍不住笑了。

  而這一笑也像是開啟開關似的,讓他再也無法克制,何宇墨開始大笑出聲,笑得無法自己,甚至笑到眼眶含淚,好像他這輩子從不曾如此笑過……

  好好笑,真的,因為太好笑了,所以他笑得無法停歇。

  任倩羽見他這樣的笑法,像是被嚇到了,連忙安慰,「你不要哭啊……」

  何宇墨受不了,好氣又好笑的睞她一眼。「你瞎了嗎?我沒哭,我在笑。」

  是啊!他在笑,所以笑得胸口疼痛、喉嚨乾澀、滲出眼淚,這都是正常的……

  「可我覺得你在哭啊……輸、輸人又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就常常在輸啊!輸人不輸陣,結果好就好……你不要太責怪自己,他們拿不到獎金又沒關係,輸一次不習慣,輸兩次就會習慣了……」

  「夠了!」聽她語無倫次的說出一堆不知是安慰還是詛咒的話語,何宇墨哭笑不得,要她閉嘴,可語調已明顯不像一開始那般的生人勿近。「我才不管他們拿不拿得到獎金,那又不是我的責任……」他人可沒那麼好,這個女酒鬼顯然是錯看他了。

  可事實真是這樣嗎?想起同事們殷殷期盼的眼神,何宇墨不予置評。

  這時有人拍拍他的肩,是老闆,他又端上一些吃食還有酒。「喝吧!明天是週末,不用顧慮太多。」

  一旁的任倩羽擦擦眼淚,「嘿啊、嘿啊,遇到不爽的事就是要喝啦!」

  真是好一個酒國女英豪。

  「你還要喝啊?」老闆傻眼,她不是已經醉了?

  「這是一定要的啦!剛剛我是為了自己喝,這一次……嘻嘻,我就來陪你喝吧!」毫不客氣再拉開一罐金牌,與何宇墨手上的酒瓶相碰。「乾杯。」

  何宇墨看著她傻呼呼的臉,突然也不覺得她討厭了,他不由自主的笑了──這一次,是真心的。「嗯,乾杯。」

  ※ ※ ※

  鳥兒啾啾,好一個清爽宜人的清晨。

  假日的早晨,店內店外顯得分外冷清,四周好安靜,該是沉入夢鄉的時候,可何宇墨卻只覺得渾身酸痛,太陽穴好像有群工匠在敲打,接著又被推土機輾過般,他到底怎麼了……

  眨了眨困頓的眼,何宇墨醒來,感覺四周的環境似乎有些不對勁。

  「喀」一聲,手肘好像碰到什麼,那東西落地,響聲清脆,接著一道女性嗓音含糊的響起──

  「怎麼了?」

  這聲呢喃瞬間抽乾何宇墨腦中所有睡意,他發現自己就趴在桌上睡著,而昨夜荒謬的記憶也全部回籠,他憶起老闆給了他酒,然後他開始喝,一直喝,喝到……

  「咦?你們醒了啊?」老闆聽到酒罐落地的聲音,從內場走出來。

  身為負責收場而沒喝酒的人,老闆看來比他們精神許多,卻也看得出一臉的睡眠不足。「唉!昨晚真是折騰死人了……倩羽?倩羽?天亮了,你該回家了。」

  「啊?哦……」任倩羽的眼皮眨了眨,目光朦朧的看了看四周,發現是自己熟悉的環境,表情瞬間變得安心,可只維持到看見他之前──「咦?嗯?啊?」

  「早啊!倩羽小姐。」何宇墨微笑,叫得好刻意。

  一整晚睡在桌子上,可以想見絕對好睡不到哪裡去,何宇墨面色不佳,下巴已生出點點青髭,可他姿態從容,爬過一頭咖啡色的短髮,俊逸的臉上飽含笑意,盯著眼前這鬧了他一夜的罪魁禍首。

  而她則是一臉呆滯的瞅了他好一會兒,眨了眨眼,像是不解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接著……「啊──」

  好大聲!何宇墨下意識掩住耳朵,阻絕她的慘叫。

  她扶住頭,臉色愈來愈蒼白,只因直到這一刻,她才想起自己昨晚的醉態,以及幹了哪些好事……「對不起!我喝醉了……那個,我的酒品不太好,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哦……」他雙手抱胸,尾音上揚,所謂報復的快感也不過如此。

  只見她喝醉前後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昨晚還硬拉著他的肩膀唱著「無人熟識」的傢伙,一早醒來卻成了個小媳婦,一臉侷促樣,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想來昨晚她喝醉後所幹下的事一件也沒忘吧!

  一想到自己在陌生人面前不但大哭又唱歌,甚至還跳舞……任倩羽只覺得丟臉死了,她怯怯的抬起臉,感到羞恥至極;當她清楚看到男人的臉,不可否認,他長得非常好看,是那種走在路上眾人都會回首,而她卻避之唯恐不及的那一型。

  只是男人一頭挑染的褐髮卻令她聯想到泰迪熊!那種軟軟綿綿的布偶,她忽然覺得……「好想摸喔……」

  「你昨天還摸不夠嗎?」昨晚究竟是誰一直嚷著「好好摸喔、好好摸喔」,完全不顧他的掙扎,拚命狂揉他頭髮的啊?

  聽他這樣一講,任倩羽恍若大夢初醒,粉白的臉霎時變得通紅,她小巧的耳垂自凌亂的短髮中露出。

  何宇墨望著她那如貝殼般瑩白的耳垂,他心想,他終於從她諸多的缺陷中找出一個小優點了──她有一對很可愛的耳垂。

  「倩羽,你要不要去洗個臉?」老闆出言提醒,化解了兩個陌生男女間的詭異氛圍。

  任倩羽聞言,摸了摸臉,這才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尖叫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入廁所。

  哦!這個女人的嗓門還真大……

  何宇墨再次捂住耳朵,起身詢問老闆,「多少錢?」

  「呃?沒關係,不用了,算我的。」老闆呵呵笑,上了年紀的他儘管頂上已有些許白髮,但看得出身體健朗、精神很好。「昨晚謝謝你安慰了倩羽……那孩子只要一鑽牛角尖,任十輛卡車也拉不出來,多虧了你。」

  多虧了他?不,事實上,真正被安慰到的人應該是──

  他的思緒到這裡為止,不想也無法承認自己竟被一個毫不熟識,且喝醉酒的纏人女子安慰,他掏出錢包,「不用了,我不喜歡欠人情,我們非親非故,還是明算帳得好。」

  「這……」老闆搔搔頭,面有難色,老實說,昨晚他倆到底喝多少、吃多少,他也不記得了。

  老闆苦思許久,最後擊掌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不然這樣好了,你等會兒能不能送她回家?」

  「什麼?」

  「放心,她家就在這附近,只是她一個人住,而且昨晚又喝了一堆酒,我怕路上會有什麼狀況……她爸爸是我朋友,托我在台北要好好照顧她,你就幫我這個忙如何?」不然被那愛女心切的老友知道了,只怕又要殺到台北來叫囂了。

  他──可不可以不要?

  「不用了,我又不是十八歲的小女孩,都已經二十八了,可以自己回去沒問題啦!」任倩羽急忙衝出來,顯然在廁所歷經一番奮鬥,終於把臉上殘餘的妝給洗乾淨了。

  老實說,這男人養眼歸養眼,給她的壓力卻很大,一想到路上他倆有可能要重演方才的相看兩瞪眼……她才不幹!

  可何宇墨注意到的重點並不是她的拒絕,而是……「你二十八?」

  「嘿啊!」

  「你二十八?」他又確認了一次。

  這下任倩羽的嘴角抽搐了。「對啦!二十八,怎樣?我的年紀惹到你了嗎?」

  他非要這樣一次次重複不可嗎?

  「不,我二十六。」意思是,你比我大兩歲,老小姐!

  後面的話何宇墨雖沒說出口,但由任倩羽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看來,他想她懂他的意思了。

  她一切的反應都不掩飾,分明氣得牙癢癢的,面對他訓練有素的笑臉時卻又一副怕自己想太多,不知該從何發難的模樣,讓他看著莫名覺得開心,好像昨夜所有的陰霾與不滿都已過去。

  他的內心一片清爽,態度從容道:「我送你回去吧!小倩姊。」

  那一聲「小倩姊」絕對是故意的!一路上,任倩羽這麼想著,忍不住瞥了一眼走在前方的男人身影。

  他高壯堅實的身軀著實替她擋去不少刺目的陽光,陽光照拂在他的頭頂,讓他一頭褐發燦爛耀眼,像是鍍了一層金似的,任倩羽望著,忽然覺得真正刺眼的並非太陽,而是這男人本身。

  要死了!她在心裡碎碎念著,這男人長得真的太好看了,任倩羽不知路人會怎樣評斷他們的關係,只是一逕低著頭,像個賊似的,不讓旁人瞧清楚她素顏的模樣。

  何宇墨注意到她的腳步慢了,回過身問:「是怎樣?地上有錢嗎?」

  最好是我聽不懂你在諷刺我啦!「你跟昨天比起來,差真多。」她撇撇嘴,沒好氣道。

  「怎麼說?」

  任倩羽學他挑眉,哼笑道:「昨晚的你還挺可愛的,還會講自己輸給人家好不甘心之類的事,至於今天就……噁──」

  昨晚喝了太多酒,加上睡眠不足,一早的陽光又刺激了她,任倩羽差點在馬路上嘔吐。

  何宇墨見了這一幕,再想到她的前一句話,實在好氣又好笑。「最好是今天的我有噁心到足以讓你吐出來。」

  「差不多了。」任倩羽好不容易忍住,抬頭看他,昨晚他那種不客氣的語調又回來了,這令她感到輕鬆些。「那個……」

  她遲疑了一會兒,想到自己要說的話,臉微微泛紅,不太好意思。「你昨晚的話雖然很不動聽,不過……挺有道理的,你說得沒錯,是我自己眼光差,看上的淨是以貌取人的男人,這點我會好好反省。」說完就舒坦多了。

  她的坦白令何宇墨一時訝異不已,繼而笑道:「你跟昨晚比起來也差很多。」

  昨晚是個爛醉女,今天終於變成正常人,真是可喜可賀。

  「我知道。」她努努嘴,一臉的不愉快樣,頭也因他的話而垂得更低。「我妝前妝後差很多對吧?」

  「假如你昨晚那個樣子叫作妝後,那我寧可看你妝前的模樣。」

  「什麼?」任倩羽聽得一頭霧水,儘管對自己昨晚的言行舉止有所記憶,不過她還真的想不起來這男人到底是從何時出現的,是在她把妝哭花之後,還是之前呢?

  何宇墨壓根懶得搭理那個。「快走了,就算今天是假日,你也想早點回去休息吧?」

  是啊!她想洗澡,於是任倩羽不再多說,跟在他身後。

  走了幾步,何宇墨停下,「你一定要這樣鬼鬼祟祟的跟在我後頭嗎?旁人看了還以為你在跟蹤我呢!」他受不了,把她拉過來,「正常點,抬頭挺胸,你有駝背的習慣對不對?」  .

  呃,她有……不對!「我這樣走就好了,你不用管我!」她扯回手,事實上,她是不想走在他身旁啊!他的光芒結結實實的刺激到她。

  見任倩羽瑟縮著肩,好像自己有多見不得人的模樣,何宇墨看著,不自覺的皺起眉,反覆思量她這副畏縮模樣的原因……原來如此。「我現在知道問題真的出在你身上。」

  「什麼?」

  他手插口袋,面對她疑惑的臉,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連你自己都在那裡畏畏縮縮,完全沒自信,又有誰會看得起你?」

  哇咧!「老娘不說話,你當我是啞巴喔?」一整個罵上癮!「是啊!我現在知道,有人就算長得好看,個性很差還是一樣討厭!」可惡!

  「是啊!」何宇墨明白她是在指自己,卻不在意。「所以你的個性再這樣下去,就真的完了,小倩姊。」微笑的說。

  靠──髒話差點就要罵出口,可任倩羽想想不對,這小子、這小子,該不會是在……安慰她吧?

  她睜大眼,一臉的不可置信,是她把他想得太善良嗎?但不可否認,他剛才那句話儘管乍聽讓人生氣,但他要表達的意思卻不只一個,他是想告訴她:內在其實此外在重要嗎?

  她愣了愣,這下什麼話都講不出來,只能小小聲的碎碎念。「你這個人……果然很討厭。」長得好看,個性……儘管歪曲了一點,但本質還是好的。

  「走了。」何宇墨沒有回答,說他討厭的人她倒是第一個,這樣難得的生物……他想了想,決定好好把握來玩弄──哦不,是珍惜。

  於是兩人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早晨明亮的陽光照住他倆。

  陽光太強,眼睛有些疼,任倩羽抬手遮掩,瞥見何宇墨,他一頭褐發凌亂,剛生的胡碴令他看來落魄,長相好看歸好看,但一身酒氣混合著燒烤的氣味使他顯得狼狽……

  再也忍不住,任倩羽突然哈哈笑了出來。

  何宇墨見她忽然發笑,一臉莫名樣,但不可否認,她開心笑的時候比方才愁眉苦臉的樣子要討喜許多。

  至少……還算可愛。

  「笑什麼?」他問她,沒注意到自己的唇角也不自禁上揚了。

  「我在笑……」好不容易喘過氣,任倩羽揩去眼角笑出的淚,「我們兩個,好慘。」

  在居酒屋不知節制的灌了一整晚的酒,傾吐自己人生的不愉快事,然後一早兩人睡眠不足,帶著一身的酒氣狼狽回家……

  這的確是個談不上好的狀況,何宇墨想著也笑了。「是啊!真的好慘。」

  在互相很慘的時候用最慘的方式認識的好慘夥伴,這麼一想,似乎兩人的相遇……也不是那麼糟糕的一件事吧!

  至少在最慘的時候,他們身邊……還有人安慰。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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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0 18:09:10
第三章

  確實,兩人的相遇也許不算太糟糕的一件事,可對任倩羽而言,也絕對談不上是值得慶幸的事。

  「小倩姊?好久不見。」

  晚上垃圾車播放著「月光奏鳴曲」,鄰里眾人帶著大包小包的垃圾出來丟,任倩羽連回頭確認一下都不用,就知道會用這種稱呼叫她的男人是誰。

  普天之下,也只有那個人!

  「哎呀,何大少爺,敢問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啊?居然見您親自出來倒垃圾。」

  酸的咧!

  何宇墨微笑,亦不遑多讓道:「那裡的話,我只是見今晚的月色優美,加上一出來就有奇景可看,自然得好好把握,不能錯過。」

  任倩羽恨恨的瞪他一眼,不問也知道他口中所謂的「奇景」是什麼──就是她這個連出門倒垃圾都要梳妝打扮,只差沒做全套SPA的傢伙。

  她氣呼呼的心想,這樣的情景上上星期才上演過一次──這男的真的很愛惹她耶!

  他倆的家住得很近,只是過去都未注意到對方,而他似乎也不常出門,但這兩個星期,兩人「偶遇」的次數實在多到令任倩羽都快欲哭無淚了,老天!這是祢給我的考驗嗎?算了,懶得跟他計較。

  兩人排隊倒垃圾,何宇墨見她鼓著臉,便笑道:「老爹很想你喔!」

  老爹是居酒屋老闆的暱稱,任倩羽霍然抬眼,意外道:「你何時跟老爹混那麼熟的?」

  「唔……」何宇墨沉吟一會兒,「就在某人因為發酒瘋而不好意思過去報到的這段時間。」算算差不多就是兩個星期。

  任倩羽語塞,這小子似乎不管怎樣都能損她,可惡啊!

  何宇墨像是對她的氣惱視而不見,或是覺得很有趣似的,「我等下要去老爹那裡,小倩姊要不要一起去?」

  「什麼?」任倩羽一愣,不對啊!「我為什麼……」非要跟你去不可?後面的話瞬間卡在喉嚨,支支吾吾的吐不出來,只因一張俊美得過分的臉突然貼近她。

  在夜晚時分,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分明是一臉含笑,可任倩羽卻感覺到有點恐怖……「我、唔,那個……」

  「一起去?」他好看的臉又更靠近她了。

  任倩羽又羞又窘,陷入天人交戰,分明不想答應,可一被他緊盯,她就連一句拒絕的話都吐不出來。

  何宇墨眸中閃著笑意,加足馬力。「還是……你真的這麼討厭我?」

  「這……」任倩羽答不出來,若他在兩人一開始劍拔弩張時間,她肯定、絕對、保證會氣勢十足的回答「對」,但問題是……

  現在他用這種像是溫柔含笑,卻又微微皺眉,有點苦澀的模樣問她,她相信普天之下沒有女人能說出拒絕的話語。

  至少,她辦不到!

  「小倩姊?」

  可惡!「好啦!一起去就一起去。」

  ※ ※ ※

  老爹的居酒屋向來生意很好,晚上十點,前來享用宵夜的客人絡繹不絕,老爹在炭火前忙著,沒空跟她打招呼。

  倒是學徒阿金看見任倩羽,開心道:「倩羽?你好久沒來了!」

  何宇墨俊目睞他一眼,不懂這隻猩猩是在興奮什麼,她也不過兩星期沒來吧?

  下意識的,他拉過任倩羽,「小倩姊,我們坐那裡。」

  「哦!好。」不由自主的應聲,接著才後知後覺的想著她為何非要跟他一起坐?任倩羽一邊悔恨自己的慢半拍反應,一邊坐下。

  何宇墨注意到學徒阿金的目光,挑眉道:「你艷福也不淺啊!小倩姊。」

  「什麼?你是指阿金嗎?想太多了吧!他就跟我哥哥一樣好不好?」

  「啊?」這下換何宇墨一怔,看她臉上的表情不假,一副「你的想法太淫蕩」的模樣,看來不是裝傻;再探向那個叫阿金的男人,只見他在工作中仍不忘頻頻看向這一桌,好像很在意他們之間是否有姦情……

  「小倩姊。」

  「幹嘛?」任倩羽還來不及反應,放在桌上的手已被人牢牢握住,炙熱的溫度傳來,眼前的男人單手撐頰,微側著臉,又野又亮的黑眸在居酒屋朦朧的燈光下好甜蜜、好溫柔、好深情的瞅睬著她,好像對她充滿了萬千柔情……

  這反常的景況令任倩羽一時失魂,渾身顫慄,雞皮疙瘩排排站。她潤白的臉忍不住通紅一片,不懂這小子到底是在發哪門子神經。「你……你幹嘛?」

  何宇墨好整以暇的瞅著她一臉的窘迫樣,再望向阿金瞧見這一幕而瞬間漲紅的臉,證實了自己心中的臆測──這個任倩羽也未免太遲鈍,她真的感覺不出來嗎?

  「唉!好可憐的猩猩。」搖搖頭,他都要為阿金掬一把同情淚了。

  猩猩好可憐?任倩羽一臉莫名,轉過頭看見電視上新聞正在報導現今當熱帶的溫室效應,「你是說熱帶雨林的猩猩嗎?」

  噗!這下何宇墨再也忍俊不禁,大笑出來,第一次他在人前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就這樣毫不在意的趴在桌上笑得開心。

  任倩羽壓根不知他在笑什麼,可直覺明白他肯定是在嘲笑她!可惡,她很生氣,東西送上來時她氣得狂灑辣椒粉,完全不管吃了火氣會不會更大。

  好不容易笑夠了,何宇墨來不及阻止,他瞥過那盤紅艷艷的烤雞肉,好氣又好笑。「我不吃辣。」

  「是喔?」啪的一聲,一大把辣椒粉灑滿了整整一盤烤雞肉,嗆人的紅色粉塵飛揚,任倩羽菱唇一勾,哼笑道:「不好意思,一時失手,下、手、太、重。」

  「沒關係,我可以原諒你的肢體障礙。」大不了他再叫一盤。「小倩姊,你好幼稚啊!」他瞇眸粲笑,漂亮的唇一字一句清晰吐槽。

  老實說,被人用這副清爽的表情損了,任倩羽還真不知自己該露出什麼表情才好,只能忿忿的吞食眼前裹了一層辣粉的雞肉,結果還不幸嗆到。「咳咳咳咳咳!」

  「唉!小心。」她這副笨模樣,何宇墨看著只覺得有趣。

  抽出一張面紙悉心擦去她嘴角的污漬,他滿意的看到她呆滯的粉臉在瞬間通紅,以及在櫃檯邊的阿金難看的臉色,他忽然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真的非常好,超級好。

  哦對,他想到了。「小倩姊。」

  他這麼叫她,通常都不會有好事,任倩羽戒備道:「又幹嘛?」

  「之前那份CASE,我爭取回來了。」為她倒了一杯水,接著拿過雞肉串,把上面誇張得過分的辣粉去除一些,再將雞肉自竹串上一一取下放在盤子裡,以「今天天氣真好」的口吻說著,「是上星期一的事,老爹已經知道了。」把那盤雞肉推到她面前。

  任倩羽呆呼呼的望著那盤被人仔細處理好的雞肉,好半晌才意會過來他剛才講的是什麼。「可是……你之前不是說那個案子已經被其他公司拿去了嗎?」

  「是啊!」其他菜一一端上,他一律先將竹串取掉,接著分成一半,一半灑上辣椒粉,一半放置於另一個盤子裡。「我後來把那份企畫一整個打掉重寫,在他們簽約前想辦法送了過去。」還好他的形象素來良好,向那個經理秘書使一下方法便放行了。

  「還有這樣的喔?」

  他的唇一勾,「如果獲選的那個企畫確實完美無缺,那我沒話講,但事實不是,我不可能容許自己輸給那種半吊子的企畫。」

  他的口吻一派雲淡風輕,可眼神卻不是,他的雙眼像是燃著光芒,顯得好認真,任倩羽看著,瞬間呼吸一窒。「可以做到這種地步,算你厲害。」她搖搖頭,這小子好偏執啊!

  想到他那天晚上的表現,感覺得出他是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失敗,他口口聲聲說自己的人生一帆風順,可他並不只是倚賴自己的天分,而是實際做出行動,不惜一切代價去彌補自己的失誤,這點她很佩服他。

  「你很努力,這就表示你不是天才。」她吐吐舌,笑道:「恭喜你喔!」

  何宇墨聞言怔住了,確實,他生來就有極好的條件──比別人好看,也比別人聰明,小時候得到好成績,他得到的並非純粹的祝賀,而是淡淡的「天才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評語,甚至是莫名的敵意,「不要以為成績好一點就可以得意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天才真好,好羨慕啊」這樣的話他已聽到不想再聽,但她這聲恭喜好輕,卻是十足的真心。

  何宇墨見她形狀漂亮的唇微微勾起,那是一種真心實意為他感到開心的弧度,他看著,不自覺也笑了。

  那天在公司接到消息,所有人都在歡呼,同事們各個贊他做得好,給他各式各樣的高帽子戴,可他並不覺得怎樣;唯獨她,不過用簡單的兩個字就讓他覺得足夠了,那晚積壓的鬱結因此徹底消除,他終於有了扳回一城的踏實感。

  原來,真正幼稚的人,是他!

  「好了,快吃吧!」把筷子拆開,把竹筷相互摩擦,去除上頭竹刺後再遞給她。

  他的這番舉止,再加上剛才那過分自然的行為,讓任倩羽看得嘖嘖稱奇。「看不出來你挺會照顧人的嘛!」

  「嗯?」

  何宇墨像是沒意識到,任倩羽撇撇嘴,這樣算來,幼稚的人好像真的是她咧?

  唉!算了,她試圖去除雞肉塊上沾裹的辣粉,決定將食物分給他。「呃……我只能弄到這個地步,你能不能吃啊?」

  何宇墨一愣,看到她一臉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再看向她努力抹去辣粉的雞肉塊,「不用了,再點一串不就好了?」

  她這種死腦筋,傻呼呼的思考模式令何宇墨再度笑了出來。

  他笑並不稀奇,基本上他很常笑,因為笑容是他的武器──從小他就知道自己這副溫和良善的模樣是一種偽裝,他一直很享受這樣的過程,看著同學、師長,每個人都被他表現出的另一面而著迷,甘願受騙,他覺得很有趣,甚至從中取得好處,看盡各式的人。

  可在這裡、在她的面前,他卻一反常態,笑得真心,所有的反應都是出自於原始……

  他覺得好輕鬆。

  所以隔了一星期,好不容易遇到她,他就像個考試得了一百分的孩子似的,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她的稱讚般把這消息告訴她;而他,也確實得到他想要的了。

  其實……他累了,裝了太多年,他終於也產生了疲憊感,所以他開始覺得他需要一個完全不對他抱持任何不必要的幻想,甚至可以接納他軟弱一面的對象──

  「呃……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好像貓盯上老鼠般,任倩羽一口豬血糕嚥不下去,莫名打起寒顫,好、好恐怖啊!

  「沒有啊!」他只是想,嗯,他找到那個「對象」了。「小倩姊。」

  「幹嘛?」

  「我喜歡你,所以,你不要討厭我喔!」

  ※ ※ ※

  這個何宇墨,是不是有病?

  想到那天他的那句「我喜歡你」,任倩羽只覺得莫名其妙,臉上一點也沒被人告白的真實感。

  畢竟那個人太難懂,反反覆覆的,喜怒哀樂不形於色,只有偶爾,還是很偶爾才會吐露一些真實情緒,讓人見著不忍;而結果她果然忍不住心軟,做不出任何該有的拒絕……

  老實說,像他那種人令她覺得很棘手。

  「我真的不懂他要幹嘛耶!動不動就來惹我,卻又說喜歡我,就算是朋友間的喜歡,他的表現也太教人匪夷所思了吧?」任倩羽呈趴趴熊狀態趴在櫃檯向老爹抱怨,講到這陣子何宇墨總愛來招惹她的事。

  老闆聽著,本該是怨憤的語調,但任倩羽的臉上除了淡淡的迷惑,並無任何不快的成分。

  老爹呵呵笑,想起了過往。「你記不記得以前住在你隔壁的小囿啊?」

  小囿?「你是說那個老愛欺負我,天天喊我是『醜八怪』的傢伙?我忘都忘不了哩!」

  回想起來,那可是她童年的十大陰影之一。「他連到了搬家那天都不放過我,跑來敲我頭,說什麼敢忘了他就給他試試……托他那句話的福,我到現在都遺忘不了!」想來就一陣皮皮挫。

  「他啊!在搬家的路上哭得可慘了。」老爹笑說著,說出後來從小囿父母那裡聽來的資訊。「他很喜歡你呢!」

  「什麼?」任倩羽聞言,嚇得張口結舌,「不會吧?我一直以為他討厭我。」

  唉!懵懂的少女心啊!老爹哭笑不得。「他雖然欺負你,總是惹你哭,但有好東西絕不會忘記給你一份,你就沒想過這是什麼緣故嗎?」

  「我以為……那是補償。」任倩羽搔搔頭,老實說,她還真的沒想那麼多耶!

  「所以老爹的意思是,那個何宇墨和小囿一樣,事實上是喜歡我,只是表現的方式……呃,有點扭曲?」

  「誰扭曲了!」  「喀啦」一聲,何宇墨拉開居酒屋的拉門走進來,恰巧聽見他們的對話。

  他抬手向老爹打了招呼,接著看向任倩羽,俊美的面容顯得神采奕奕,手上則提著一袋食物。「你吃了沒?我買了鼎泰豐的包子。」

  任倩羽白他一眼,指了指牆上的海報。「那裡寫了大大的『禁帶外食』你沒看到嗎?在老爹的店裡帶別人家的食物,你好大的膽子。」

  「橫豎要吃的人又不是我,老爹要算帳也是算到那個吃的人頭上……當然,除非那人不想吃。」他口中的「那人」指的無非就是她。

  任倩羽瞪眼,小看她?哼!她當然是──「有什麼口味?」

  噗!老爹為她無釐頭的反應笑出聲,反正店已打烊,隨便他們去鬧。

  何宇墨也笑了,毫不意外她會有這樣的反應,拿出買來的包子。「這是芝麻包,這是肉包……你不吃芋泥吧?」

  任倩羽嘟嘴,不過就是一盒包子嘛!做人何必和食物過不去咧?而且她的喜好,這小子一清二楚,貼心的程度可怕到她過去任何一個男友都無法相比,甚至他還是少數知曉她妝容底下真面目的男人。

  而這樣的男人居然會說喜歡她……老實說,這比慧星撞地球還要來得離奇!

  「小囿是誰?」他撥開包子,芝麻甜甜的香氣瞬間流洩而出,知道她怕燙,何宇墨把包子分成兩半,擱在盤子裡放涼,像是隨口般問起。

  這段時間,任倩羽也慢慢習慣了他這樣的服務,她咬了口肉包,回答道:「我小時候的一個鄰居,他很愛欺負我……不過我到今天才知道那是因為他喜歡我。」

  何宇墨動作一頓,瞅向她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忽然覺得有些好笑。「看來你生平的桃花,全是被你親手捏爛的。」真是阿彌陀佛。

  「我哪曉得啊?既然喜歡,幹嘛不明白說出口?這樣百轉千回的,我累他也累不是嗎?」

  他笑了。「不過有些事,若不是你自己察覺,就沒意義了。」

  「呃?」

  何宇墨這句話像是有感而發,任倩羽還來不及抓住其中含義,他已將分好的包子推向她。

  分明是特地去買的,可買的似乎全是她的份。

  氣氛忽然變得不大對勁,他總是精神奕奕的目光在這一刻似乎顯得有些黯淡……

  任倩羽不明所以,只好轉移話題。「所以我現在知道你不討厭我啦!你說了嘛!你喜歡我,呵呵呵呵……」

  「那你呢?」

  「什麼?」

  「那你呢?」他又問,本來晦黯的俊眸瞬間閃出笑意。

  這令任倩羽終於鬆了一口氣,可取而代之的卻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緊張感。

  老爹居酒屋內的小燈照拂在何宇墨咖啡色的髮上,映出的光芒刺得她一陣心悸……剛吞下去的包子像是噎在喉嚨裡,任倩羽一時失了聲音,不知自己該怎樣回答,或是該如何界定自己的感情。

  「小倩姊?」男人輕喚,無辜的口吻似在索求她的回答。

  不過是個簡單的答案,任倩羽卻在那裡苦思許久,唉!好啦、好啦、好啦!她才不信在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打從心底討厭這個男人。「好嘛!我不討厭你,這樣可以了吧?」

  至於喜歡……她還不知道。

  只是講出這句話,任倩羽還是不自主的紅透了耳根。

  今天她沒化妝,素著一張笨笨的臉;她的五官談不上美,可膚質很好,粉粉的臉教人看了想捏一把,很是討喜。

  所以何宇墨才壞心眼的想要欺負這樣的她,他並不否認自己的內心有些扭曲。

  「那,我們就是朋友囉!」

  「朋友?」果然,任倩羽呆住了。

  他的俊目一閃,再也掩飾不住得逞的笑意。「不然呢?還是……你以為我的喜歡是那個意思?」

  這下任倩羽漲紅了臉,一張嘴如蚌殼似的開開闔闔,終於知道自己被耍了。

  當然,她很有自知之明,並未認真的真那麼以為,只是他幹嘛要用那種曖昧的表情講那種曖昧的話啊!「我果然……果然還是討厭你!」

  「噗哧」一聲,寂靜的辦公室內,有人笑出來的聲音好明顯。

  晚上八點,何宇墨留下加班到一個程度,他存檔,關上電腦,想到昨天在居酒屋與任倩羽的對話,她的反應……又再一次取悅了他。

  真的,實在太好笑了。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這叫壞心眼?」下了班,和許久不見的大學朋友相約吃飯,他聊到這件事,譚文笙聽了頻頻搖頭。「我真是同情那位小姐。」

  「嗯,我也是。」

  「喂喂喂,欺負她的人就是你耶!」有沒有搞錯?

  「欺負?有嗎?」何宇墨一臉不明就裡,「我只是告訴她我喜歡她,我們可以做朋友而已啊!」

  唉……譚文笙很無奈,從大學認識何宇墨時他就曉得何宇墨的內心扭曲,現在見他攪亂一池春水卻仍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忍不住詛咒,「你喔!玩弄人心,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那等我後悔了再說吧!」至少現階段,他覺得很有趣。

  當然他並不打算欺騙她的感情,只是喜歡看她那種自然得教人忍俊不禁的反應。

  她是標準的口嫌體正直,嘴巴說不要,身體倒是挺誠實的,對他使完鞭子後的糖果,從來無法硬著脾氣拒絕,而她大小姐還自有一番道理,「反正我人都白白被你欺負了,不吃白不吃,我才不要讓你賺到。」

  想到這裡,何宇墨便忍不住感到好笑,等會兒該買什麼東西回去餵養她?而看到他去,她又會有怎樣的反應?唉!光只是想像就覺得好愉快。

  他這樣的笑法令譚文笙不禁瞪大眼,嘖嘖稱奇。「等一下,你確定你只是喜歡逗弄她,看她笨笨的反應嗎?」

  嗯?「不然咧?」

  最好是不然咧!譚文笙正要發言,這時卻有兩個女生往他們這桌走來,為首的那個走艷麗路線,向他們兩人笑了笑。「哈囉,兩位如果沒伴的話,介不介意和我們坐同一桌?」

  忽來的艷福一般人該是歡迎都來不及,可譚文笙卻率先反應,「不了,謝謝。」他可是有心上人的。

  「我……」何宇墨沉吟,看向那女子身後另一個小家碧玉型的女孩,他朝她一笑,毫不意外的看見她白皙的臉變得紼紅,正要開口,腦中卻忽然浮現另一個聲音:

  「你很故意喔!」

  他一愣,不解自己怎會在這個時候想到任倩羽?

  那艷麗女子見他久久沒反應,忍不住提醒,「你不反對吧?」

  「別吵!」兩個字毫不遲疑的自何宇墨的嘴裡吐出,所有人都怔住了,那女子更是惱得漲紅了臉,卻又礙於形象敢怒不敢言,只能扯著那害羞的女孩忿忿離去。

  這下譚文笙更是不懂。「宇墨,你今天……怎麼了?」

  對,他怎麼了?何宇墨也不懂,他只是忽然覺得很煩,覺得她們的反應好無趣,「我想到一個人。」

  「你欺負的那個女生嗎?」

  何宇墨點點頭,「她那個人啊!生氣時五官中唯一好看的唇會微微噘起,有點小女孩的嬌態;眼睛分明小到不行了,還硬是要瞪我;若是化了妝,她那眼神會特別有殺氣……」至少「殺」到他!

  因為想到了她,所以他再沒興致去應付前來示好的女人,即使她們再美、再漂亮,都無法令他覺得開心。抬眼見好友捂著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他不禁一愣。「你幹嘛?」

  「我……我……」「噗」一聲,譚文笙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來。「你這傢伙,根本就是喜歡上人家了吧?」

  喜歡?

  誰喜歡誰?

  ※ ※ ※

  一路上,何宇墨想著這個問題,好友的話更在腦中不斷浮現──

  「我假設喔!只是假設,如果有其他男人出現,跟你一樣喜歡逗弄她、看她的反應,你會怎樣?」

  他會怎樣?何宇墨一愣,「不怎樣吧!她又不是我什麼人。」

  「你喔!去照照鏡子看自己是什麼表情吧!」

  確實,何宇墨想像了,而結果令他感到很不悅,他的眉目間湧上殺氣,內心竟有股殺人的慾望……

  「如果不確定的話,去見見她吧!有時候答案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就在眼前。」

  笑話,他幹嘛要為了這種事去看她?當然,他去見她,只是因為他想見,僅此而已。

  可對任倩羽而言,就不是了。「你來幹嘛?」第一千零一次,同樣的疑惑問出口。

  夜半,任倩羽打開樓下公寓大門,看見是他,修飾整齊的眉微微擰起,隨即想到他每回拜訪手中必備的「伴手禮」,不禁倒退一步,「拜託不要再來餵我了,我這個月已經胖了三公斤啦!」

  再這樣下去,只怕她都要在門上貼一個「禁止餵食」的標誌了。

  看她臉上露出的恐懼模樣,何宇墨只覺得好笑,「既然這樣,別吃不就得了?」

  聞言她鼓起臉,一臉無法反駁的樣子,對啦!她嘴上嫌歸嫌,但乖乖吞下去的的確就是她。「誰教你這麼了解我的喜好……」

  她的抗議在夜風中,聽來反而像是一種任性的撒嬌。

  她的這句話莫名滿足了何宇墨,所以他現在就如好友所言,見到她了,那又怎樣?他的感情並未產生變化,他只是……只是……

  「是老爹要你來找我的嗎?」

  何宇墨沒有回答。

  任倩羽眨了眨眼,不懂他到底是在想什麼,她心想,這個何宇墨是不是很寂寞啊?他在鄰里間的風評很好,但卻不見與誰特別親昵;他常去老爹那裡,卻也不曾帶過任何看來像是朋友的人一起去;他的外在形象的確完美,所有人都很欣賞他,可他總是一個人。

  她不否認,自己其實……有些放不下他這一點。「你幹嘛一直悶不吭聲啊?奇怪!」她不習慣被他這樣無語的盯著。

  他的眼神好怪,黑暗中,他的眸底映著她,像是燃著一抹光,又野又亮;他這樣的眼神讓她感到好陌生,四肢漫上一股顫慄感,像是一種奇妙的預感……

  何宇墨直瞅著她的唇,她那兩片緋色粉辦一開一闔、絮絮叨叨,發出如小島啄米一般細小的聲音,他壓根沒聽清她講了什麼,也沒興趣知道。

  看著她白皙的臉蛋在他的注視下逐漸發紅,透出一層窘迫的神色,他突然很想摸摸看,感受那是種怎樣的觸感……

  他想吻她!

  這樣的念頭很自然的自他的心底興起,但他不是為了想看她被吻後產生的反應,他只是單純的想要這麼做。

  好友的話又再次響起──

  「有時候答案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就在眼前。」

  可惡!吵死了,才不是這樣,這不是他的答案,不是……

  「何宇墨?」

  兩人間的氣氛莫名變得古怪,這下子任倩羽開始咬唇,也不說話了。她太遲鈍,根本不懂他這樣行為的緣由為何,只覺得再這樣下去,肯定、一定……會有什麼詭異的事發生。

  因為她怦怦亂跳的心,告訴了她這一點。

  「如、如果你沒事,我要進去了。」她顧左右而言他,不斷的冒汗,可她卻分不清自己有這樣的反應究竟是因為天氣太熱,還是因為面前這個散發出強烈存在感的男人。

  「小倩姊。」沉默了許久,他終於開了口,用的還是慣常的稱呼。

  他倆明明只差兩歲,所以她深知他會這樣喊她,就是故意要把她喊老,可在這一刻,這個總是令她牙癢癢的三個字竟讓她的心癢癢的,像是某種情人間特有的親昵呼喚,讓她全身上下一陣發熱,難以言喻。

  她的聲音顫抖著,「你……」

  他抓住她不讓她走,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也或者是因為天氣太熱,讓他的腦子中暑了,不然就是譚文笙那傢伙妖言惑眾,讓他中了蠱……

  何宇墨俯下頭,俊臉忽然靠得她好近,他熱切的吐息纏繞上她,褐髮微微搔著她的臉。

  任倩羽忍不住閉上眼,心裡只覺得有點癢,可她卻分辨不出這癢的感覺究竟是被他的髮梢搔動,還是她的心被撩撥了。

  「我……」他開口講了一個字,接下來的話說得很模糊,任倩羽聽不清楚。

  她微微睜眼,恰巧對上何宇墨狂野的目光。

  哦!他的睫毛好長、好濃密,估計有她的零點五倍長;他尖挺的鼻輕輕摩擦上她,等一下,這個姿態該不會……

  「你要……」幹嘛?後面兩字還來不及說出口,唇上已傳來一種溫熱的觸感──那是他的唇!

  一開始,只是唇與唇的單純廝磨,男人變化著角度,濕熱的舌微微探出,描摹著她唇齒的形狀。

  任倩羽承接著,腦中一片熱呼呼;心跳劇烈得像是要脫離胸腔束縛,耳膜都要為之鼓動。

  他的手緊密的霸著她的腰,像是吸吮不夠似的,他一把將她扯近自己,狠狠的加深了這個吻──

  天!

  任倩羽腦中彷彿出現數千道光芒,閃得她頭暈目眩,分不清東南西北;她呆了好幾秒,這才想到自己該掙扎,可本欲推拒的手一抵上他堅實的胸膛,便被他緊緊揪住,置於他的心口處。

  那炙熱的溫度一下子入侵她的心,伴隨他的心跳,好像有什麼在任倩羽的胸口爆炸,「轟」的一聲,好響!

  「你……為什麼要吻我?」他的唇離開了一會兒,她終於可以喘口氣,而她的表情顯得既迷亂、也迷惘。

  可主動做出這番舉動的何宇墨也沒比她清楚多少,他倆四目相對,眼下的距離近得足以纏繞他們的呼吸。

  任倩羽眼角微微發紅,鼻頭、臉頰,甚至是脖頸間無一處不是泛著粉色。

  她問他這個問題,何宇墨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因他目前腦中縈繞的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再吻她一次!

  「我想做個測試。」

  「測試?」任倩羽瞪大了眼,他這樣吻她,吻得她心思紊亂、心跳快得近乎發痛,結果他居然告訴她這只是為了見鬼的「測試」?「這是哪門子的鬼測試?」她不爽了。

  何宇墨感受出她的不開心了,但為什麼?是為了他貿然的吻她,還是……為了他吻她的理由?

  他感到疑惑,瞅著她一臉氣不過的模樣,何宇墨心想……他大概知道原因了。

  「再讓我吻一次,我就告訴你。」

  「什麼?」她傻呼呼的張大嘴,頭頂上像是砸下一道轟天雷光,這是新的整人遊戲嗎?

  問題是,何宇墨臉上的表情認真得不能再認真,甚至還帶著一點乞求的意味,任倩羽扶住頭,理智告訴她:當然不行──他倆非親非故,充其量只是難友關係,剛才那一吻是個意外,現在……怎能任他一句能不能再吻,她就在這裡說come on,baby?

  可感情上,她見他微側著頭,用一種好像連他自己也迷惑的眼神緊盯著自己,她望著他,不禁心生盪漾,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何宇墨瞅著她,嘴角漫上一抹柔笑;這笑迷惑了任倩羽的神智,她還來不及反應,他的吻便又落了下來……

  死了!她的腦中只浮現這樣的感想,接下來便是一片空白。

  這次的吻,除卻了方才小心翼翼的試探,更多了一分難以言喻的柔情,任倩羽莫名其妙數度抬手,卻仍無法堅定的做出抵抗,僅能任由他漂亮的嘴唇占據著,吞噬她的呼吸……

  就這樣,吻了一次、兩次、三次……數不清到底多少次,任倩羽亂成一片的大腦始終感到很迷惑──何宇墨口中所謂的「測試」到底是什麼?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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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0 18:10:10
第四章

  何宇墨究竟為什麼要吻她?

  這個問題任倩羽想了很久,睡覺的時候想、刷牙的時候想、洗澡的時候想,就連吃飯、工作的時候也想,可除了唇上那抹好像依然存在的熱度外,她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煩死了!」她躺在床上忿忿大喊。

  那小子肯定只是為了看看她不同的反應才會這麼做,之前那個「我喜歡你」不就是這樣?以他的壞心眼,這種事絕對幹得出來!

  任倩羽愈想愈氣、愈想愈惱,可氣的、惱的似乎不是他吻她這件事,而是背後的動機。

  就在這時電話響起,她接起來,是她的小阿姨──

  「喂?倩羽?我小阿姨啦!你最近還好吧?」

  在這個時候聽到這樣純粹而不含任何捉弄的關心,任倩羽感動得差點落淚,世上果然還是有光明存在的!「很好啊!只是最近遇到一個很討人厭的傢伙……」

  「是喔?」小阿姨不明白她的煩惱,只因她現在也正煩惱得緊。「呃,倩羽啊!你現在應該沒有……對象吧?」

  「對象?」聽到這兩個宇,任倩羽腦中瞬間浮上某人的臉,應該是覺得討厭的,可她竟一下子從腳跟紅到了耳根,尤其一想到那天他在黑暗中緊緊困鎖住自己的……厚,怎會一直想到他啦!「沒,怎麼了?」

  「是這樣的……」小阿姨乾笑一聲,把這陣子好友兒子在找對象的事說出來。

  「他們剛好在我這裡看到你的照片,覺得你還不錯,要我幫忙介紹一下……反正你現在也沒對象,見個面不吃虧嘛!」

  「你的意思是……相親?」

  「算是吧!」小阿姨像是想到什麼,又加了一句。「記得不要告訴你爸爸啊!」任爸爸可是出了名的愛女兒,若知道她不經他同意就介紹對象給倩羽,肯定要出事的。

  「如果只是見見面的話是可以啦!我不會跟老爸講的。」任倩羽好氣又好笑,唉!原來她已淪落到需要相親的地步了嗎?

  好歹是向來照顧她的小阿姨拜託的,任倩羽不可能不從;至於老爸那裡,只要不講應該就oK,而且如果真的可以遇到真命天子,那也不錯吧?

  ※ ※ ※

  最近,何宇墨的心情很不錯。

  他的好心情連路上的狗都注意到了,朝他猛搖尾巴。

  這陣子他投入上回爭回來的CASE,忙得昏天暗地,好一段時間沒去找某人,忽然覺得日子像是少了些什麼似的,很乏味。

  有種被約束的感覺像是上了癮,何宇墨一笑,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何時開始被束縛的,但值得慶幸的是,被這樣的感情渲染的並非只有他一人。

  那個吻,是一個測試。

  衝動來得突然,因為產生了想吻她的念頭,所以吻了;吻了之後何宇墨才好笑的察覺到,原來……他喜歡她。

  正因為喜歡,所以才想見她、才會吻了她,就算她長得不美,從頭到腳都是缺點也一樣,至少能吸引他就夠了。

  至於另一個人的心情……他心想,應該跟他是一樣的。

  思及此,何宇墨心情變得極好,縱使假日在家加班也不以為意,他可以感受出任倩羽對他又愛又恨的複雜感情,誰教他總愛欺負她,卻又敷藥似的在她氣得牙癢癢時施予溫柔,害她不知該不該繼續氣下去……

  她這樣矛盾的表現,何宇墨全都看在眼底,全都明瞭,儘管那人嘴上總嚷著討厭,可表現早已完全出賣了她。

  她是喜歡他的。

  從那天的吻裡,何宇墨證實了這一點──她滿溢著情潮的雙眼至今仍映在他的腦裡,使他的心中感到很踏實,睡得很好。

  一段時間沒去招惹她,一方面是因為忙碌,另一方面他也不否認是為了給遲鈍的她一個仔細思考的機會。

  所以……

  真想看看她若再見到自己,這一次……又會出現怎樣的表情?

  嗯!是生氣的表情。

  「何宇墨!都是你害的啦!」可惡可惡可惡!

  晚上八點,她突然來到他的家,何宇墨一打開門迎接的便是這樣的反應。

  今天的她一反常態,只化了淡妝,而他喜歡她這個樣子,至少鋒芒不露,必須真正相處了才能懂得她的好。

  眼下任倩羽氣紅了眼,可與其說是氣,倒不如說是悲慘的成分多一些。

  她劈頭就是這樣的話語,接著在何宇墨挑眉等待她下文的表情下,她開始大吐苦水。「我今天去相親,那個男的跟我見了面後,態度一整個糟糕,可惡死了……」

  想到這裡她就感到一陣委屈,這是她第一次進行「相親」這樣的行為,偏偏這陣子她因某人而壓力大,素來保養得宜的臉上居然冒了痘痘,她心想無所謂,只化了淡妝。

  誰知對方一見到她,第一個反應竟是,「這是誰?」

  這下氣氛變得好尷尬,大夥沒坐一下就走了,只是在離去前,她隱約聽到那男人向他家人表達不滿──

  「照片上不是挺OK的,怎麼本人是這個樣子?」

  本人這樣是礙到你了喔?任倩羽聽了好生氣、好不滿,不禁想起某個傢伙!

  都是因為這段日子在那個某人面前素顏太習慣,導致忘了自己上妝前、上妝後的差異。

  她覺得好沮喪,好不容易褪去的自卑情結又浮上檯面,明知道跑來見他只會讓她更加意識到上天的不公,偏偏她控制不住自己。

  「你說……你今天去相親?」

  「對啊!」因為一路上用跑的,任倩羽一副氣喘吁吁的模樣,加上第一時間又羞又忿又難過的傾吐自己一天的不順,以致沒注意到何宇墨聽了她的話而改變的表情。

  他像是震愕,好一陣子才開口,「你為什麼會去?」

  「相親?」任倩羽一愣,「還不是因為我小阿姨拜託……」若不是這樣,她才不去咧!而且還給她遇到這種事……

  講到這裡,任倩羽真是一肚子委屈,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來告訴他這些事而自取其辱,但她這樣的衝動來得突然,難以控制,就是想講。「我真的……真的那麼差嗎?」她垂下頭,眸裡蓄積不甘心的淚水。

  何宇墨看著,來不及對她感到憐惜,心底只覺得無言,這個任倩羽、這個任倩羽……居然給他跑去相親?有沒有搞錯?「你不該去的。」

  任倩羽聽了,以為他是在指責她活該,「我又不知道會這樣!而且……我也想賭賭看能不能有機會遇到不錯的男人啊!」

  他這麼說,她新仇舊恨都撩了上來,她會去相親,還不是為了眼前這個男人?

  誰教他做出那樣撩撥人又沒理由的行為,攪得她一陣心慌,想要找個對象轉移一下注意力,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遇到今天這種鳥事了好嗎?

  她下意識把所有錯統統推到他頭上,沒意識到這是一種任性的撒嬌行為。

  何宇墨聽了,沉默了好久。「你難道沒有察覺到……」

  「察覺到什麼?」

  在他眼中,她總是透明的,所以何宇墨看得出她並非裝傻,而是……真的不懂,所以他講不出話了。

  儘管早已明白她遲鈍,也為此同情了不少人,可現在……他覺得真正需要被同情的人是自己。

  嘆一口氣,何宇墨認了。「算了,進來吧!我家有酒,你可以一邊喝、一邊抱怨。」

  他這一講,任倩羽才意識到自己站在他家門口吐了好一攤苦水,完全沒注意四周有無鄰居出現。

  她為自己的失態而羞紅臉,夜風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何宇墨隨即遞上一包面紙給她。「呃……謝謝。」

  她仍是一臉茫然,好像在思考他剛才的問題。

  見她這樣的表情,何宇墨眉頭一緊,淡淡吐口氣,盯著她的眼神在瞬間閃過一道她難以領會的幽黯。

  這是任倩羽第一次進來何宇墨的屋子。

  會知曉他住哪裡是因有一次兩人交換過通訊地址,當初不以為會派上用場,想不到還真有自己送上門的一天……

  任倩羽腦中浮現這個想法,隨即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進入一個「男人」居住的房子。

  屋子布置得很乾淨,沒有多餘擺飾,她低頭瞥了一眼光亮無任何灰塵的地板,覺得很不可置信。「你一定有潔癖……」

  「還好,不比某人嚴重。」扯扯唇,他到廚房拿了杯子和酒回來;他說的那個某人可是連吃大眾鍋都要分生、熟筷,還要分公筷、公匙呢!

  任倩羽嘟嘴瞪他,這是她慣性的小動作,在找不到話反駁他時特別會出現。

  分明是很孩子氣的行為,可他看著竟覺得好可愛……呵,看來他是當真病得不輕。

  思及他已確認了自己的心意,可這明顯喜歡他的女人卻在那裡一知半解,何宇墨就覺得說不出話,想要生氣卻又沒立場,到後來是對自己感到鬱悶,索性打開啤酒直接仰頭一飲。

  任倩羽見了瞠目,「搞了半天,你的心情比我還差啊?」

  是啊!「喝吧!」他又替自己開了一罐。

  任倩羽見狀也乖乖跟著喝,黃湯下肚,通常就會一杯接一杯,她的酒量一般,連喝了五大罐,已有些醉意,意識很朦朧。

  她打了個酒嗝,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少問了什麼,「喂,你那天幹嘛吻我?」

  何宇墨睞她一眼,嘆口氣。「你自己想。」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至少現在不想。

  「我、我就是想不到啊!」她火大的放下酒杯,爬過去,一把揪住他的領子,醉眼含糊的努力瞪他。「你一定是覺得要我玩很有趣對不對?一定是這樣……」

  誰教那天何宇墨始終沒告訴她「測試」的結果是什麼,只是淡淡一笑,撫著她的臉說:「我已經知道結果了。」

  問題是,他明白了,她卻還是一頭霧水啊!

  「吵死了。」想到她的遲鈍,何宇墨臉色不佳,繼續喝。

  他們像是回到了第一次剛認識時,那時他倆也是這樣喝酒,只是那時他們連看著對方都覺得討厭,而現在……

  可惡!他也想討厭她了。

  腦中浮現這種幼稚的想法,何宇墨逸出苦笑,是啊!她就是這樣,又傻又笨又遲鈍,也許……他應該跟她說明白?

  他陷入思索,任倩羽攀著他,看到他那樣笑,皺了眉。「我不喜歡你這樣笑。」看得她的胸口好悶。

  不喜歡?這三個宇令何宇墨眉一緊,「那你喜歡我怎樣笑?」他揚唇,擺出他訓練有素的笑容。「這樣嗎?」

  任倩羽努努嘴,他的笑無懈可擊,搭上他俊美臉容,像有一道光在他臉上匯集,燦爛逼人,卻也美得虛假,於是她直覺搖頭。「我不喜歡。」

  「你真任性。」不喜歡他虛偽的笑,偏要索取他的真心,卻又遲遲不察覺自己的。

  任倩羽無法否認,的確,在他面前她會不由自主變得任性,習慣被他照顧,不過才短短一、兩個月而已……仔細想想她該覺得害怕,究竟一個人可以深入她的心到何種地步?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這一刻酒精麻痺了她的腦,令她感覺不到危險,於是她靠在他身上,不快的蹭啊蹭的,還碎碎念著,「你、你才任性咧!莫名其妙親別人,說是為了測試,測試什麼也不講,你自己明白,我可不明白……」

  「安靜。」講到這個他更無奈,他是明白了,但這傻呼呼的女人明白沒?

  「我才不安靜。」任倩羽「哼」一聲,偏不打算隨他的意。「你真的壞心眼死了,又愛欺負人,偏偏你又不是真的壞蛋……」

  「你再不安靜,我就要堵你的嘴了。」他的臉色愈來愈不好。

  「厚,你以為你是誰啊!」叫她安靜就安靜,那她是什麼?「我偏不安靜,我還要唱歌……」

  「隨便你。」何宇墨瞥她一眼,至少唱歌比一直抱怨他要來得好一點。

  平日對她的種種針砭,他早已習慣,甚至可說是欣然接受,對,他就是壞心眼、愛欺負人,這都是事實,可此刻由她的嘴裡再度聽到,莫名的他竟覺得很不是滋味……

  因為那好像在說,她其實並不喜歡他。

  而他,也不懂自己是不是也後悔了──後悔那天遇到她,後悔自己因一時有趣而沾惹上她,後悔自己吻了她,也後悔……現在吻了她!

  果然她消音了,瞪大眼,表情還是一臉困惑。「你幹嘛……又吻我?」

  「為了堵你的嘴。」唉!真是個爛藉口,何宇墨自己也明白這個藉口有多差勁,只因他第二次吻上了她。

  第二次的吻帶著酒味,有點苦,兩人吐沫相纏,不同於一開始的輾轉相碰,何宇墨很直接的扯過她的手,單手托住她的腦袋,堂而皇之的侵入。

  任倩羽嚇了一跳,可因酒精而鈍化的腦子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應,只能空白一片,任他吮吻……

  或者說,縱使她是清醒的,她的反應也會是一樣的。

  這男人對她而言就像毒品般,一旦沾了就要上癮,他壞心眼,卻壞得惹人愛,任倩羽此刻的腦袋早已無法思考,只能憑藉自身的本能反應,「你……」

  「我不想回答任何問題。」他拒絕受訪,尤其是「為什麼吻她」這種問題。

  這一次,他以雙手捧住她的臉頰,再度加深了這個吻。

  好奇怪啊……任倩羽完全不明白這樣的行為是怎樣產生的,理由又是什麼,可吻著吻著,她只覺得醺醺然,完全不否認自己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本來處於被動狀態的她因而小心翼翼的吐舌回應,隨即感受到他強烈的顫動,像是為此而動搖……哦!她愛死這種感覺,終於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受他影響而手足無措……

  混沌的腦袋只剩下本能反應的空間,她纏上去,學習他的方式,像個受教的學生。

  這下何宇墨恨不得咬斷她作亂的舌,若再任她這樣蠢動下去,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絕對不敢保證。

  於是捉緊最後一絲理性,何宇墨狠狠的推開她,在兩人之間隔出一個安全距離!

  任倩羽不解的瞅著他,她的嘴唇沾染著些許水光,在燈光的照映下反射出兩人間的撲朔迷離。

  他的表情好動搖,身體不能自己的熱了,因為喝了酒,她看來全身上下都是粉的──至少他看得見的部位都是。

  何宇墨的胸膛為此劇烈起伏,額上冒出冷汗,整個身體繃得死緊……

  「宇……墨?」

  該死!他當機立斷做出決定,「你回去!」

  「什麼?」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他站起來,把渾身綿軟的她給提起,連著她的包包往外推。「我累了,要休息。」

  「何宇墨,你好怪。」怎麼說趕人就趕人?

  她吐出這句話,壓根沒感到蓄積在他體內的危險氣息。

  誤入叢林的小白兔都快被吞食了卻渾然不覺危機就在身邊,仍一逕的往他的身上蹭,「我不要回去,我還沒喝夠……」

  馬的!何宇墨自牙縫裡擠出髒話,從不見自己如此狼狽,曾幾何時他竟學會「忍耐」兩個字了?「乖,快回去,留下來你會後悔的,嗯?」

  「什麼?」任倩羽反應不過來。

  他一聲「嗯」好輕、好柔,與他額上浮現的青筋完全成反比。

  壓抑使他的汗水不斷冒出,該死!他有反應了──喝酒喝醉了是一部分,而眼前這不知死活的笨女人……則是最大一部分。

  「好了,就這樣,下次見。」「砰」一聲,何宇墨二話不說關上大門。

  任倩羽呆著,腦子一片茫然:現在這是什麼情形?

  夜半,她醉著,抱著自己的包包呆滯的站在他家門前,更好笑的是,剛才何宇墨一古腦把她往外推,結果她連穿鞋的機會都沒,就這麼光腳站著吹風……

  對喔!「何宇墨,開門啦!」她這才想到,衝上去猛拍門板。

  門裡,何宇墨以厚實的背抵著門板,感受到背後傳來那一波波震顫;這個笨女人,她不怕把手給拍傷嗎?旁邊明明就有門鈴……

  她醉了,而他也是;她使勁拍著門板,一下又一下的震動著他,她不放棄是為什麼?

  其實是因為她的鞋啦!

  「何宇墨,你開門……」手好痛,可裡頭的男人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硬是不理;再加上她今天白日遇到的慘事串在一起,她愈想愈覺得委屈,忍不住哭了,「讓我進去……」

  透過門板,她的哭聲傳來,引發他的心產生強烈顫動。

  她好堅持,拍門的力道由大轉小,可依舊存在,這下何宇墨再也克制不住,霍地打開大門。

  眼前的女人正苦著臉發呆,像是沒意識到大門已打開;下一瞬間,何宇墨已將她扯入屋內,鎖入懷中,狠狠吻個夠!

  然後「砰」一聲,大門關上了。

  事後回想起來,所謂的失去理智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這是何宇墨二十六年來首度失控,幾乎是在碰到她指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再也別想掌控自己了。

  他吻她、侵入她,感受她所有細微的顫動,當他的掌撫上她柔潤體膚之際,她像是很不解的睜著迷濛的眼,開口問他──

  「我不懂……」

  他苦笑。「你不懂,我懂就好。」眼下他明白的就只有一點──她並沒有拒絕!

  他其實沒有喝得那麼醉,至少沒她來得醉。

  所以一切的行為都是在他的意念下所產生的,並非單純的酒後亂性,他很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有時候所謂酒醒其實只是瞬間發生的事,就突然那種朦朧的感覺沒了,意識變得很清明,開始一一回想起自己喝醉時究竟幹了哪些天怒人怨的事。

  ※ ※ ※

  任倩羽從那一種既沉重、又甜美的餘韻裡醒來,身體仍殘留著倦怠與疼痛,但……並不討厭。

  「醒了?」意識到床上的震動,何宇墨回過頭,他就坐在床畔,裸著堅實的上身,瞅著她剛醒而略顯惺忪的神色。

  時間已近凌晨,窗外一片黑,她呆呆的眨眨眼,張望四周,接著低頭看向自己一片裸露的胸──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啊──」

  唉!她的嗓門還是一樣大。

  儘管早有準備,不過耳朵還是受到不小的衝擊,他看見她白皙的肌膚在瞬間變得像燙熟的蝦子般的紅,接著一臉呆滯的扯過被單裹住,像是陷入人生走馬燈似的,一幕幕曖昧而詭異的畫面自她的腦中爬過……

  她全想起來了!「嗚嗚咿咿咿……」她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哀叫,眼底寫滿慌亂。

  何宇墨吐了一口氣,把手上礦泉水遞給她。「我有要你回去的。」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任倩羽接過水,咕嚕咕嚕猛灌,方才的事害她的喉嚨好乾,再加上一醒就尖叫,鐵鑄的喉嚨都會受不了。「所以……你之前趕我出去是因為你發情了?」太可怕了吧!這個傢伙。

  噗!「我又不是野獸。」不,或許相差不遠了,更或者正確一點的定義應該叫禽獸……

  想想真是狼狽,何宇墨決定暫時摒棄那些不去想。「你為什麼想進來?」這一次換他問問題。

  「什麼?」

  何宇墨瞥著她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內心再度泛現一股無奈感,可他還是按捺住。「之前我明明已經把你趕回去了……誰知你一直拍門,還一直哭,硬吵著要進來,為什麼?」

  「呃……」他炯黑的眸直瞅著她,眼底好像有著某種期待,但任倩羽不明白,只覺得他這樣的注視讓她的內心一陣慌,被單下的肌膚情不自禁泛起陣陣疙瘩,很不習慣這種氣氛、這種感覺。「因、因為……我的鞋。」

  「你的鞋?」他怎麼聽不懂!

  「對啊!」一想任倩羽就覺得有氣,「我哪知道你會忽然發情,不分青紅皂白的趕人?我的鞋子還在你家,總不能叫我光腳走回去吧?」若非如此,她早摸摸鼻子回家了,哪可能直吵著要進來,結果發生這種事?

  她一字一句全是事實,可何宇墨卻聽得很無言,搞了半天,她之前在門外那樣用力的拍門、拚命的呼喊,為的竟不是他,而是為了……她的鞋?

  這個事實讓何宇墨霎時沉下眼,全身溫度變得很冷,裸著上身詢問:「那為什麼不拒絕?」

  「什麼?」

  「為什麼不拒絕?」他又問一次,可想了想,感覺自己的口吻好像是不拒絕是她的錯般,隨即緩下口氣,「我的意思是……我並不打算做你不喜歡的事。」

  「我……」是啊!她為什麼沒拒絕?

  何宇墨的問題直接切入重點,儘管方才的一切來得如風雨般猛烈,但如果她真的不想、真的不要,她相信這男人一定會停的,可問題是……她沒有!

  氣氛在瞬間變得曖昧,眼前的他正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她,他俊美的臉好像被一道陰影籠罩,柔軟的頭髮在燈光照耀下顯得特別誘人。

  她還記得自己剛才曾將手指插入他髮間細細的撥弄……任倩羽突然紅了臉,眼眶也濕了。

  她這樣的變化看在何宇墨眼中,深邃的眸又沉了幾分,他很確定……甚至可說是很確信這女人喜歡他,否則就算她真的醉了,也不會同意和他發生這樣的事──

  酒後亂性也得要兩個合意的人才「亂」得起來啊!

  可她真的太遲鈍,從頭到尾都沒意識到這一點。

  沉默許久,何宇墨扯了扯唇,「我喜歡你。」他終究說出自己的感覺了,以為這樣,她應該懂了吧?卻見任倩羽在瞬間瞪大眼,一臉茫然,接著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什麼?」倒退三步,她看來是真的嚇到。

  好慢的反應。「你呢?」

  「我……」任倩羽的腦中一片亂,他說他喜歡她,然後問她的感覺,這樣的畫面好像不是第一次上演;她瞅著他,想藉此讀取他臉上的訊息,可卻是徒然。

  「你……你是認真的?」

  「什麼意思?」

  「呃……我的意思是,你的喜歡是哪一種?」不會又跟上次一樣,指的是朋友間的「喜歡」吧?

  那次她被耍弄的記憶猶在,儘管他這次的口吻很不一樣,可她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一方面是他有前科,另一方面……則是她沒自信。

  可她的疑問卻像是在質疑他的感情,何宇墨浮躁地爬梳頭髮,過了許久才說:「如果我說是認真的,你信不信?」

  「這……」

  「你信不信?」

  「為什麼?」

  「嗯?」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任倩羽不懂,如果他真是認真的,那總要有原因,否則這一切都太過不真實,讓她的腦袋難以消化,甚至來不及分辨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高興,或是其他。

  她一直拋出問題,卻不回答他一開始的問題;為什麼他會喜歡她?老實說,何宇墨自己也沒確切的答案,但他已說出了他的心情,至於他真正想聽到的,究竟要怎樣才能自她的口中得到?「倩羽。」捧住她的臉,這是第一次他直呼她的名字。

  任倩羽怔住了,她的心為此怦怦跳,臉也紅了;他灼熱的視線令她感到心悸,她能感受到他強大的殺傷力,這男人……真的很好看啊!

  「你……」喜歡我嗎?只要問出來就好,她的表現這麼明顯,問出來,然後她給予答案,之後他就可以得到她,可問題是,何宇墨問不出來──

  他有他的自尊。

  如果她連察覺到自己心情並主動說愛的勇氣都沒有,那他是不可能跟她在一起的,因為那就不是他要的了。

  「算了。」他放開她。

  「呃?」任倩羽完全不明所以,她還以為他要講些什麼……

  可何宇墨僅是站起身,套上衣物,然後把地上屬於她的衣服一件件撿給她,像是宣告話題就此結束。

  「等一下,你還沒回答我……」所以他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何宇墨淡淡的睞她一眼,「等你回答我的時候,我就回答你。」

  「什麼?」

  他微笑道:「就這樣,小倩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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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0 18:11:19
第五章

  他們的關係究竟算什麼?

  早上,何宇墨在這間闊別一年,卻仍然感到熟悉的屋裡醒來,腦中第一個浮現的就是這樣的問題。

  看看時間,太早了,倩羽肯定還沒睡醒,她只要睡死了,即使天皇老子來叫也沒用。

  過去每一次他都是用盡了方法才能讓她起床的,思及此,何宇墨一笑,走入浴室盥洗。

  洗過臉、刮過鬍子,他摸摸自己的頭髮,嗯,顏色褪了一點,是該找個時間去補染了。

  對於自己的髮色,他其實沒有特別堅持,不過他知道從以前開始,就有個人愛極了他的頭髮,甚至在歡愛中還數度將手指探進他的髮間翻攪,像是要將他的一切都據為己有似的。

  是的,她喜歡他,這點何宇墨一直是肯定的。

  可她卻是處在一知半解狀態,那天他們發生關係後,她居然跑來告訴他──

  「我不知道,我還要仔細想想……」

  好,既然她要想,那他們就慢慢耗,耗到哪天她想好為止──本來他是抱著這樣的打算的。

  可公司卻在一個月後提出要他到國外進修的事,而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爭取的機會;而這個女人──

  何宇墨不懂,她怎可以做到那樣毫無戀棧的對他放手?

  「是喔!如果你已經決定了,就去吧!」

  沒人知道那一刻他身上的溫度有多冷,他沉下臉。「對你而言,我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吧?」

  「你在說什麼?」那句話何宇墨是在唇齒間喃念的,因為太小聲,以致任倩羽壓根沒聽見。

  「沒事。」那樣的吐露真心也許在他的一生就只有這麼一次,何宇墨別開頭,不再看她。

  出國的決定儘管一直都存在,但在某一方面,他其實也期待這件事可以成為他們之間的一個契機,他驕傲地不讓自己流露出渴望這一切的態度,他盼望能聽見她的真心話,即使是言語上的挽留都好,只要她說句要他留下,那他就不會離開。

  然而,她並沒那麼說!

  「我一去不回,你也無所謂?」當時他是這麼問她的,而那已是他所能開口的最大底限。

  任倩羽像有些被嚇到。「你會一去不回嗎?」

  「也許。」

  說吧!即使只是一句話、一個字都好,他多希望她會叫他不要走、叫他留下來、說她喜歡他……無論是什麼樣的言語都可以,只要能讓他確認自己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

  可一如那天她沒回答他的問題一樣,這次任倩羽還是沒有給予他任何答案。

  「OK,我知道了。」於是他走了。

  剛離開台灣的那個月,來到異鄉,何宇墨是真的打算就這樣算了──他喜歡她是千真萬確的,可那又怎樣?還不到愛啊!

  她是那樣的平凡無奇,他可以遇上一個,那麼遇上第二個、第三個又有什麼困難?太簡單了,他心想。

  可伴隨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忽然發覺事情似乎不如他以為的那麼容易──他太習慣偽裝,太習慣以自己好的那一面示人,結果根深柢固的完全忘了示弱的感覺,明明想要吐露真心,可他的自尊始終在那裡絆著,不上不下,卡得他一陣難過……

  直到那一刻何宇墨才真正察覺,原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

  就在那個時間點上,他遇見了她,變成了一種必須,必須看到她,她的眼中必須有著他的存在……為什麼?她又是哪裡好了?何宇墨沒有答案。

  只是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習慣了有她陪伴的日子,習慣了她不以有色眼鏡來望著他,甚至承接了他向來不欲人知的那一面。

  她笨笨的臉、傻傻的反應,每回想來總令他感到輕鬆;明明該是抱著挑撥她的心態,想不到最後本末倒置,被撩撥的人竟是他自己……

  是的,真正中了毒、愛上癮的人──是他!

  停止思考,何宇墨打開任倩羽的房門,毫不意外的看到她還在睡。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縫隙篩落,照拂在她貌不驚人的臉上,他靜靜的看著,這一些年的回憶逐步爬上心頭,勾引出一種無奈、嘆息,還有隱含一絲不甘心的微痛。

  一年前,他在離開台灣時已徹底的品嘗了那一切,甚至為此而差點放逐自己,相較之下,現在的感覺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如今他已回來,只盼自己付出的感情能連本帶利的收回,只因他已覺悟。「早一點投降吧!倩羽。」

  在她熟睡的臉上留下一吻,他將那些私人物品收拾乾淨,臨走前瞥了一眼那個仍然藏有他物品的化妝檯,唇角一勾,關上了房門。

  ※ ※ ※

  他真的走了!

  包含衣櫃裡本來屬於他的位置也清出來了,趁著她熟睡時,他竟一件都不剩的搬走了所有原本不該在這空間裡的東西。

  真好,省得她還要浪費力氣整理,不是嗎?

  任倩羽苦笑,拉開化妝檯上的抽屜,屬於那人的盥洗用品依然好好的保存著,儘管隔了一年,東西早已過期,可她還是不曾移動。

  她把那些保養品拿起來,下面墊著一張早已發皺的紙,那是一紙風景明信片,屬於外國景致,上頭有那人龍飛鳳舞的字跡,寫著哪天、哪個時間、哪班飛機他將要抵達國門,這是一年來他跟她唯一的聯繫,就在他將回台之際。

  「這個混蛋……」任倩羽罵道,再度將那紙明信片揉成一團;她本來是要扔進垃圾桶的,可最後,一如她這一年來的反覆掙扎,終究還是沒有成功。

  就這樣,兩個月過去了。

  任倩羽的工作是編輯,在T大大傳系畢業後曾在報社任職一段時間,專跑生活和流行;後來轉職傳恆出版社,現在在他們旗下第三編輯部出版的女性雜誌負責有關彩妝部分。

  該雜誌每月發行一次,除了剛發刊後的三、四天,她的生活可說是籠罩在忙碌中,每天都累得不得好死──

  「倩羽,K家的業務打電話來,說要和你商量下個月要刊的口紅單元。」

  「上個月刊載的『掰掰熊貓眼』單元很受歡迎,總編問你下個月的企畫出來沒……」

  「D家對這次的圖說和位置不太滿意……」

  「好好好,我知道」、「快了、快了」,除了這兩個答案外,任倩羽幾乎找不出空閒多做回答。

  好不容易雜誌出刊,總編大人請吃飯,晚上下了班,大夥來到以往常報到的美式餐廳,一坐下,叫了酒,為期一個月的地獄暫時宣告過去。

  「cheers!」

  酒杯相碰發出清脆聲響,好不容易脫離截稿日,任倩羽臉上的表情卻一點都不像往日那般光亮。

  一旁素來與她交好的美編范聿珩見了很不解。「難得老大請客,你幹嘛擺那副晚娘臉?」

  「不行啊?」任倩羽堵回去,確實,她很不爽,超不爽。「兩個月沒有了。」

  「月經嗎?」

  「才不是咧!」「喀」一聲,任倩羽恨恨的放下酒杯,「之前一年人在國外就算了,這次是兩個月;而且之前連一封問好的mail沒有,結果一下飛機就跑到我那裡……那小子會不會太過分?」是把她家當旅館嗎?

  「所以咧?嘴上說不爽,結果人一回來,床也上了,東西也吃了,還像隻小狗似的巴上去的人又是誰?你倒是很有個性啊!」哼!沒志氣。

  「噗!」任倩羽一口酒差些吞不下去,像是聽到胸口被利箭刺中的聲音。

  范聿珩向來有副人見人怕的毒舌,而他的評語還真是一針見血!

  她小小聲的說:「我有在反省了……」

  唉!想想自己還真孬,這一年分明氣得死去活來,想像了各式各樣的報復行徑,卻在見到他人的那一剎那統統灰飛煙滅,完全做不出任何預期內的反應……

  沒辦法,隔了一年,她不否認自己其實……一直很想念他。

  很因為想、很想他,所以她才會感到生氣;明明她是這樣的思念他,他卻可以一聲不吭,毫無聯絡,這是怎樣?

  氣到後來她已是變成了一種不甘心,甚至是賭氣;所以這兩個月來,她一通電話也沒撥給他,而他好樣的,居然也沒任何聯繫……可惡!

  「聿珩,我想去聯誼。」她想找新的春天了。

  范聿珩聽了她的決定,只是涼涼的揚揚風,「好啊、去啊!只是幹嘛對著我說?我能找來的對象可都是gay喔!」

  任倩羽白他一眼,她只是在碎碎念好嗎?「好奇怪,我跟他明明只是難友關係,說斷就可以斷,我卻一直斷不了……」

  「是因為你喜歡他吧?」范聿珩直言。

  任倩羽聽了努努嘴,沒承認也沒否認。

  何宇墨說了喜歡她,自那次之後,她一直想、一直想,她不否認自己的心情是偏向「喜歡」那一邊,可在那個當下,她想了太多,連不必要的也想了──何宇墨有太多好條件,她不想自己只是膚淺的因為那些外在因素而受到吸引,所以希望再多一點時間可以好好思考。

  可就在一個月後,他竟宣布他要離開的消息!

  她根本就措手不及,甚至不知自己該怎樣反應,只能任由他離去;是直到他走了,她才在少了他的生活中明白了她喜歡他,就算一開始是受到外表吸引又怎樣?

  如果個性差勁,她也不會一次次為了他而心動。

  她覺得原先想了一堆有關自己的事好愚蠢,可卻已錯失了告訴他的機會。

  自回憶中回到現實,她無力的靠在范聿珩肩上,有種欲哭無淚的fu。「我本來已經放棄了說……」

  畢竟整整一年不聯絡,連白癡都知道這代表什麼了,可他一回國又跑到她家,做出那些近乎愛情似的行為,而她也不受控制的應允了他。「你覺得……他是不是還喜歡我?」

  范聿珩替她撥去垂在臉頰的髮絲,動作很自然。「這問題你問錯對象了吧?」

  「也對。」任倩羽「哈」一聲笑出來,曉得自己這只是一種求神問卜的心態,純粹問心安的。「謝謝你喔!范大師。」大概是喝了酒,她的行為變得大膽,直接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嘖。「別壞了我的行情。」

  兩人情如姊妹,打打鬧鬧的畫面十分親昵,編輯部的人早就對他們曖昧而無任何雜質的舉動司空見慣,但外人卻不一樣!

  就在不遠處有個人看到了這一幕,當下沉了臉,這人就是何宇墨!

  在同一間美式餐廳,他就坐在任倩羽後方,今天是新公司替他辦的歡迎會──

  因為在這兩個月間,他向前一間公司提出辭呈,並跳槽到現在這間「宇宙企畫公司」。

  這個舉動看似突然,卻一直都在他的計畫之內,畢竟歷經了一年的調職,何宇墨知道這間公司已無法再給予他任何刺激,而他也找到了令自己更加感興趣的地方。

  「宇宙」也是在一年前那件建築公司的企畫案中第一次讓他嘗到敗績的公司,儘管後來爭取回來,可他們異想天開的企畫確實充滿活力,而那正是何宇墨一直以來所欠缺的最大部分。

  所以這兩個月就在他交接前一份工作,並適應新公司的情況之下過去。

  而這段時日,他的手機一次也沒接到某個女人的來電,尤其現在,他竟在這裡看見她親昵的靠在另一個男人的肩膀上,甚至……那樣大方、自然的送上一吻!

  有沒有搞錯?她是他的啊!

  「東西不好吃嗎?」他的臉色怪怪的,阿浩──他在「宇宙」的新同事之一──自他的叉下救回快要被他攪爛的沙拉,「這裡可是你自己選的,不好吃也不許抱怨啊!」

  何宇墨沒回話,只一逕望著某人所在的方向,目光一沉。「假設你現在有個對象,那人明明喜歡你,但你向她告白了,她卻又說要好好想一想,甚至你離開她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你會怎麼辦?」

  「啊?」這是哪門子的猜謎啊?一旁同為企畫員的小陳搖搖頭。「宇墨,你這問題沒頭沒腦的……不過若是我的話,天涯何處無芳草,不如再找一個,多簡單。」

  何宇墨好氣又好笑的看著自己的新同事,「宇宙」不比他之前待的公司大,今天這場飯局美其名是歡迎會,與會的新同事不過兩人。

  何宇墨以冷冷的目光看過去,而被他狠瞪的小陳則是一臉莫名,「我說的不對嗎?」

  沒人理他,阿浩則是想了想,「或許她是對自己的心情沒自信吧?如果是我,大概會一直黏著她黏到她不得不在乎我為止,最好到那種我一不見,她就開始心驚膽跳的程度……」

  何豐墨回答。「嗯,我也是這麼想的。」要知道在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愛,而是習慣。

  所以這次他回國就是抱持要她習慣自己一直到不可拔除的程度,可現在……他瞥向那一桌,看著那合該是喜歡自己的女人卻和另一名男子親密依偎,而她一旁的其他同事也擺出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小陳看見他的表情,覺得好害怕。「呃,你一定要這樣笑嗎?」

  是嗎?他笑了嗎?何宇墨沒覺察到自己臉上的表情,只再度微笑,可這一次已換回他平日那種溫和無害的笑法。

  這並不難,只要把自己抽離便行。

  他這樣的笑可是瞞騙了眾人,唯獨任倩羽見了總擺出一副不甚喜歡的模樣,只因她知道那不是他的真心。

  問題是她呢?她的真心又在哪裡?

  「我很確定,她是喜歡我的。」

  誰是「她」?

  阿浩和小陳對看一狠,只覺得一頭霧水。

  何宇墨見狀,淡淡嘖了一聲,算了,既然都已開了口,不如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全部說出。

  大夥兒聽著,沒人說話;只有啃著豬肋排,弄得一手醬汁的阿浩不解的問:「既然這樣,你再告白一次不就得了?」

  兩個男人皆一愣,小陳率先笑出來。「哈哈哈,這的確是阿浩會有的答案,真是簡單明瞭;宇墨,你也學著點啊!」

  何宇墨聽了,一臉的似笑非笑。「你說得沒錯,假設由我來開口,事情的確會變得簡單許多,但是……那就不是我想要的了。」

  明明兩人的立場是一樣的,可只有他一個人這麼喜歡,這太不公平了;他不是那種單方面付出,然後笑說著自己是別無所求的大度男人。

  他很小器,而且很自私,他付出多少,那個人就要回報多少;而他已經說過了一次,現在該換她說說看了吧?

  「我很同情被你愛上的對象。」小陳聽了抖了抖,這傢伙好偏執啊!

  阿浩想了想,「總之,你們那些太複雜了,我不懂,我只知道,如果真的很喜歡的話,我是不可能不說出口的。」

  的確,阿浩個性單純,直來直往,這點其實和倩羽很像,所以儘管他一直不想承認,然而內心還是有個聲音告訴他──她喜歡他是千真萬確的,但也許並不是那麼的喜歡……

  何宇墨的目光一沉,他今天選擇來這裡也不是沒理由的,因為他知道,過去只要她忙碌的工作結束,他們部門的人幾乎都會到這裡來聚餐,想不到今天真讓他碰上了。

  足足兩個月沒聯絡,他知道自己很想念她,即使用這種碰運氣的方式也想賭賭看遇見她的機會。

  可她呢?她會不會也像他這樣,因為太想見對方而坐立難安,甚至光只是思念就足以疼到腐蝕自己?

  想到這裡,何宇墨逸出苦笑,開始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其他兩人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也沒阻止,只是互相交換了眼神:等一下猜拳輸的人送他回去!

  結果是小陳輸了。

  「我等一下還有約耶!」可惡,今天他的手氣真不好,分明要出石頭,卻變成出布。「小浩浩,我們兄弟一場,你應該不介意幫一下忙吧?」

  「我介意。」

  小陳聽了一整個不甘願。「好啦!不然我打電話問問看有沒有人可以來接這小子好了。」說罷在爛醉的何宇墨身上摸索一陣,找出手機,儘管知道這樣很沒同事愛,可為了晚上的約會,就原諒他的重色輕友吧!

  小陳按下他的手機,一個一個的尋找通訊錄,呃,這小子平日在公司人緣不是挺好的?怎麼通訊錄內有一大半不是客戶的公司,就是某經理、某課長之類的?

  「他也太孤僻了吧……哦!找到了。」

  嘿嘿,總算被他找到一個像樣的人名,儘管看來是女性,不過還是先撥了再說,反正問問也無妨。

  任倩羽的手機響了,她一震,這是她專為那個人而設的鈴聲──是陶詰的「王八蛋」!

  沒料到他竟會在這個時候打來,她嚥了嚥口水,躊躇的接起。「喂?」

  「你好,請問是任小姐嗎?」

  「呃?」任倩羽怔了一下,奇怪,這是誰?「我是,請問你是哪位?」

  「哈哈,我是宇墨的同事啦!是這樣的,他喝醉了,我想問問你是否知道他的朋友中有誰能來載他回去?」

  他醉了?在哪裡?任倩羽一臉的不可置信,那個從不在人前酗酒,也從不在人前失態的何宇墨耶!今天竟在別人面前喝到需要他人接回去,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在哪裡?」奇怪,是他的手機壞了嗎?怎麼一直有回音?

  「我們在……」小陳報出餐廳名稱,任倩羽一聽,當下站起來,以匪夷所思的表情梭巡四周,結果竟在背後不遠處看見拿著何宇墨手機跟她說話的男人,以及那個趴在桌上當真醉倒了的他……

  這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了?」一旁范聿珩不解的問。

  任倩羽來不及回答,直接走了過去。

  小陳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也不掩意外,這……也太巧了吧?「任小姐嗎?」

  「我是。」任倩羽回答,看著他儘管睡著卻是一臉愁苦的模樣。「他……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阿浩苦惱的搔了搔頭。「他好像心情不大好,一開始還好好的,中途卻忽然變臉,然後就開始喝起悶酒……呃,是不是跟他問我們的那件事有關啊?」看向小陳。

  哪件事?任倩羽不解,上前拍了拍男人。「宇墨?」

  可他只是皺眉,咕噥一聲,儘管有反應卻完全沒醒來的意思;她嘆口氣,決定找范聿珩來幫忙,而一抬起頭,正對的就是她方才坐的位置。

  她不禁一愣。

  「大概是在煩惱感情的事吧!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阿浩吁口氣,他向來擅於觀察,已隱約猜到何宇墨和她的關係應該不單純,如果剛才宇墨口中的「她」就是這位任小姐的話……嗯,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多管閒事一下。「他喜歡的人好像一直不肯明白表態的樣子。」

  「啊?」任倩羽一愣,他喜歡的人?是她嗎?或者該說,還是她嗎?

  就在這一刻,她像是陷入極大的迷惘之中,應該是吧?腦中一個聲音這樣告訴她,可另一個聲音又說著,你確定?別忘了他是怎樣的離開,又是怎樣的沒有聯絡……

  「等一下!他喜歡的人不是你嗎?」這下換阿浩不解了,她幹嘛一副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的樣子?「我剛才看他一直盯著你那桌耶!」

  他正覺得奇怪,不懂何宇墨幹嘛一直看著同一處,且表情難看,可現在……他知道答案了。

  「什麼?」任倩羽的表情不只是莫名,更有點呆滯;確實從這裡可以清楚看到她的背後,以及坐在她身旁的范聿珩……等一下!不會吧?「你們是幾點來的?」

  「大概七點半吧!」阿浩回答。

  七點半……那只晚了她十分鐘,所以這一個小時,他都在這裡緊緊望著她和范聿珩嗎?!

  「總之他就麻煩你了,我時間不多,得趕去下一攤啦!」似乎是沒找錯人,小陳內心直呼好險,趕緊閃人。

  阿浩也看了她一眼,看來這裡交給這位任小姐應該不會錯。「需要幫忙嗎?」

  任倩羽搖搖頭,「不用了,我有朋友……」她還處在茫然無法理解中──宇墨喜歡她,這是真的嗎?她感到很懷疑,可仔細一想卻又有些明白過來,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端倪的。

  他一直對她很好、很溫柔,儘管有時壞心眼了一點,但是……他一直都用明確的態度在傳達他的感情,至少他的眼神、他的手指、他的嘴唇都已經代替他的言語表達了他對她的喜歡。

  而那一天,他更是用言語直接表明,若不是這樣,他怎會在回國的第一時間去她家呢?

  你知道嗎?我好想你……我是真的想你,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那天他如惡魔般誘人的嗓音再度在她耳中回響,任倩羽紅了臉也紅了眼眶,她本以為他是騙人的,可現在……

  難道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任倩羽不知道,只因這一刻可以回答她的人已經醉了,所幸范聿珩有車,又有力氣,兩人一起把人搬到任倩羽的小屋內。

  「厚,這人重得跟牛一樣,我是美男子耶!」范聿珩忍不住該該叫,喘了一口氣,「有水嗎?」

  「有,等我一下。」任倩羽放下何宇墨,走到冰箱拿了兩瓶礦泉水,一瓶遞給范聿珩,一瓶自己喝了一口,繼而走到何宇墨身邊,「宇墨,你要不要喝水?」

  「不是有兩個月沒聯絡嗎?在生氣?」范聿珩哪壺不開提哪壺。

  任倩羽白他一眼。「今非昔比,人家醉了好不好?」相較於那個,等何宇墨醒來,她有更重要的事想問他──你對我到底是怎樣想的?

  還是喜歡嗎?或是已經沒那樣的感覺了?

  有太多謎團需要解答,她好想知道,任倩羽的心怦怦直跳,迷濛的水目瞅著何宇墨,好希望他能立刻清醒,告訴她答案……

  范聿珩在一旁看了,忍不住吐舌,「哦!你對另一個男人露出這種表情,我可是會吃醋的。」才怪!

  「最好是。」任倩羽反駁,一副被人說中心事而不好意思的模樣。

  沙發上的何宇墨雖然喝醉,眼前看到的都是糊的,但耳裡依稀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其中有男也有女,男的聲音他不熟,可女子的聲音……

  他想開口卻沒力氣,身體分明是醉了,但意識卻很清醒,他忍不住在內心嘲笑起自己來,何宇墨,你也有這樣的一天啊?

  是他一直以來都太有自信,所以一年前他選擇慢慢跟她耗,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察覺;出國那時硬著脾氣不跟她聯絡,所以一年過去,他以為她還是他的,可那終究只是他自己的「以為」而已……

  實際上,她並不是非他不行!她有太多的選擇,可他卻只有她一個。倩羽……

  他在內心呼喚自己愛戀的女人的名字,可她始終沒聽見,而是走向另一個男人的身邊。

  「路上小心,改天我請你吃飯。」任倩羽送范聿珩到門口,很感激他的幫忙。

  范聿珩扯了扯唇,隨即看向躺在沙發上的男人,那人似乎仍然在睡,緊閉著眼,他側首想了一會兒,向任倩羽勾勾手指。「喏,過來一下。」

  「幹嘛?」任倩羽不解,范聿珩忽地將她拉近自己,兩人幾乎就要臉碰臉了,她只覺得莫名其妙。「是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范聿珩笑笑的放開她,臨走前故意瞥了躺在沙發上的男人一眼──

  看在他好歹當了她一年的苦水收集桶分上,惡作劇一下……應該不算太過分吧?

  「明天見。」

  「哦……」任倩羽愣愣的送他離去,搞不懂范聿珩在幹嘛,剛才他們那樣,不知情的人還會誤以為他們是在接吻咧!

  想到這裡,她不禁發笑,走到何宇墨身旁;他雖是睡著的,臉上的表情看來卻有些苦澀。

  難得見他這樣,任倩羽胸口有個角落似乎為之軟化,她的唇際漫上一抹笑,忍不住彈他的鼻尖。「你睡著的樣子倒真像小我兩歲……」

  她一邊自語,一邊趴在他身上。「喏,你是男人吧?男人的話就要主動一點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很遲鈍……」

  她知道現在的他沒有意識,可就是想講,或者該說正因為曉得他現在聽不見,所以她才能這樣暢所欲言吧!

  打了個呵欠,折騰了一晚,任倩羽開始覺得有點睏,腦中迷迷糊糊的,好像想到很久以前在老爹的居酒屋,講到她的回憶──

  「我小時候有個鄰居,他很愛來欺負我……不過我到今天才知道,那是因為他喜歡我。」

  那時他聽了,搖頭一笑,「看來你生平的桃花全是被你親手捏爛的。」

  「我哪曉得啊?既然喜歡,幹嘛不明白說出口?這樣百轉千回的,我累他也累好不好?」

  她是這樣回答的,而那時的何宇墨說了什麼?

  好像是……

  好睏,算了,想不起來,她要睡了,剩下等明天醒來再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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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0 18:12:45
第六章

  「不過有些事情,若不是你自己察覺到,就沒有意義了。」

  這是那天何宇墨的回答,從小他就不是需要父母擔心的孩子!同是國中老師的雙親,重心並未放在他的身上,而是放在那些正值叛逆期的少年們身上;儘管不是沒有照顧,但何宇墨也感受不出父母對他有任何強烈的重視。

  小孩都是易感的,在那種受到忽略的環境下長大,何宇墨深知自己在潛意識裡會比他人渴望更多的在乎,於是他學會了偽裝自己,可即使在那種眾星拱月的情況下,他內心真正想要的還是重要的人給予他鄉一點的關心。

  只可惜,他失望了。

  多看我一點、多在乎我一點……小時候的他,內心總是這樣期盼;長大了,他也對這樣持續偽裝感到厭煩,曾試圖表現出一點軟弱,可他人卻是一臉困惑的樣子,「是你的話,一定沒問題吧!」

  那是一種飽含期待及信任的表情,或者可說是,下意識不願接納他竟會有這種脆弱的一面,而感到麻煩的態度。

  他太高傲,因而只能笑笑的說:「嗯,沒問題的。」

  而就在那個時候,他遇到了她──

  他只要說一句。「小倩姊,我好累。」

  她聽了則是一臉受不了的模樣,「累的話,去休息啊!」然後附加一連串的碎碎念。「你喔!不要每次都把別人的事攬到身上,而把自己搞得這麼累,你又不是鐵打的,就算真是鐵打的,遲早有一天也會生鏽啊!」

  哇啦哇啦、哇啦哇啦……

  她不像他這樣有著滿肚子的花花腸子,她的個性單純而直接,每一次儘管對他的壞心眼感到有一絲困擾,卻還是接納了他。

  甚至以那樣專屬於她的方式給予他安慰,從來不曾把他當作是完人。

  所以,讓他覺得很輕鬆。

  就因為太輕鬆了,所以他捨不得對她放手,到最後竟變成了一種想要獨占的慾望。

  而現在……

  早上何宇墨再次自她的屋裡清醒,忍住宿醉的不適,他走到廚房找出止痛藥吞下,感覺自己好了許多。

  她住的房子採光很好,晨光柔柔的拂在她嬌小的身影上,她總是這樣蜷成一團睡,好像一個蛹似的。

  何宇墨看著,心想如果她真是蛹,那麼他定會在她羽化之際扯下她的翅膀,讓她永遠無法飛翔,而只能待在他的身邊。

  好殘忍的想像,但他卻笑了,而且笑得好假。

  他把地上的她抱到沙發上,替她蓋上薄毯,接著清理好身上所有狼狽的痕跡,臨走前瞅著她睡著的身影,他不禁想起自己昨夜隱約看見她與另一個男人接吻的那一幕。

  他苦笑,她終究不是真正的蛹,而他也做不到徹底的殘忍,所以……「再見了,小倩姊。」

  傾身在她額上留下淡淡一吻,何宇墨離開了。

  ※ ※ ※

  任倩羽醒來時,房子是空的。

  有人悉心替她設好鬧鐘,還是五段式,而會這樣設定的人除了了解她睡癖的那個人外,不會有他人……

  問題是,他呢?

  額上依然殘留著他的溫度,任倩羽因看不見他,心裡有點慌。

  她積壓了一晚上的問題想要問他,他卻連一句「我走了」的紙條都沒留下,是否太冷漠了一些?

  這麼一想,她有些氣惱,便氣呼呼的撥打手機。

  過了一會兒,手機那端的人接起,「有什麼事?」口氣好淡。

  有什麼事?他還好意思問她有什麼事?任倩羽火了,「你幹嘛不說一聲就走?好歹也該留個言之類的吧?」

  有那個必要嗎?這是何宇墨內心的想法,但他並未說出口,而是直接回答,「是我的疏忽,對不起。」

  「呃……」他這樣坦率的道歉反而令任倩羽說不出話來,他今天是怎麼了?吃錯藥了嗎?「何宇墨,你今天好怪。」

  「有嗎?」他沒多回應,語調依然十分客氣。「沒事的話,我要掛了。」

  看吧!就說他有點奇怪。「不要掛啦!我……我有事。」

  擔心他真的掛電話,任倩羽慌張的出言留住他;而何宇墨則是沉默不語,像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任倩羽支支吾吾的,她總不好在電話裡問一堆有的沒的吧?「唔……我們約個時間見面好不好?」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邀約何宇墨,過去幾乎沒這樣的機會,不由自主的,她的喉嚨發乾,手心泌出汗水、心跳如擂鼓。

  手機那端卻是靜止了好久,久到任倩羽都不禁懷疑他是否睡著了,然後他冰冷的聲音傳來──

  「不用了。」

  「什麼?」任倩羽一愣。

  他的語調冷冷的,像是抹滅了所有的感情。「就這樣吧!我不會再過去找你了,我是認真的。」

  「啊?」任倩羽聽得莫名,握著手機的手不自覺的用了力,背脊在瞬間竄上一股戰慄,胃部也是發酸。「你怎麼了?幹嘛突然……」

  「這不是突然。」何宇墨打斷她,語調中透露出一絲不耐,以及淡得教人察覺不出來的狼狽。「我本來就一直有在考慮,只是每一次,很奇怪的就是辦不到……但現在,我終於下定決心了。」

  說罷,他吐了一口氣,微微一笑──只是任倩羽看不到。「謝謝你,小倩姊。」

  誰來告訴她,現在這是什麼情形?

  ※ ※ ※

  一早來上班,任倩羽始終維持一臉的呆滯樣,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那通沒頭沒尾的電話後,任倩羽就開始奪命連環CALL,問題是何宇墨像是鐵了心──打手機,他不接;傳簡訊,他不回;打去公司,他更狠,直接交代總機不接任何私人電話!

  他防她防得徹底,感覺不像是喜歡她,倒像是與她有仇。

  「喏,我找到了。」范聿珩替她找來名片,前一個月他們公司另一部門舉辦感恩慶,活動就是找他們策畫的。「這是他的分機。」

  「謝謝。」任倩羽看著上頭的名字,忽然發覺自己對何宇墨的了解好少,她知道他在「宇宙」,卻不知道他的分機;他之前住的房子早已退租,現在住在哪裡,她竟完全不知道。「我在想是不是大家都誤會了,是不是我想得太美了?」

  「啊?」

  「也許他喜歡的人真的不是我……」畢竟他的條件實在太好,所以過去不論兩人怎樣曖昧,她就是想不到那一方面去,好不容易有了一點期待……

  想到這裡,她的胸口一陣悶,覺得自己像是從天堂一下子掉到地獄,「啪」一聲摔成一團肉泥,好慘!

  「呃……你不要想太多啦!」見她瞪名片像看到訃文般的表情,范聿珩的良心受到苛責──他是明眼人,看得很清楚,唉!或許真是他昨晚惡作劇得過分了。

  「他大概是誤會了吧!」

  「誤會什麼?」

  范聿珩比了比自己,然後再指向她。「我們的關係。」

  是嗎?是這樣嗎?任倩羽很懷疑,昨晚有一度她也曾這麼想過,因而感到有所期待;可在遭受他今日那麼冷漠的對待後,老實說,她已不知那男人的真心究竟是什麼了。

  抑或是,她已不敢再多期待了。

  整理好思緒,任倩羽深呼吸一口氣,打電話去「宇宙」,按下了分機。

  等待的時間儘管不長,可她握住話筒的手心還是緊張得沁出了汗。

  不一會兒,一個熟悉的、低沉的、渾厚的男性嗓音響起,她一震,「喂?宇墨……」

  電話那端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喀」一聲,接下來便是刺耳的「嘟嘟」聲,任倩羽不禁傻眼,他、他居然掛她電話?

  太差勁了吧他!

  憤怒的再打去,這次等了許久才接通,她開口第一句就是,「你怎麼可以掛別人電話?這樣真的很差勁……」

  「喀」的一聲,被掛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兩人根本是在比誰有耐心,到最後,任倩羽幾乎都要哭出來了,「OK,你給我三十秒……」

  電話那端沉默了好一陣子,最後傳來長長的嘆息聲。「我已經說了,不會再見你了。」

  混蛋,他知不知道聽到這句話的她,心裡有多痛?任倩羽咬唇,表情好苦,不過他願意跟她說話,她仍是鬆了一口氣。「你是不是誤會了?我跟范聿珩……呃,就是昨天坐在我隔壁的男人沒有任何關係,他是gay。」

  聽到她的這句話,何宇墨沉默一會兒,忽然「呵」一聲笑了。「那又怎樣?你這樣一通接一通打來,只是為了跟我解釋這個?」

  當然不是!「這……」

  事實上,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說、想問,可在電話上她說不出口,任倩羽支吾其詞。

  而她看不見此時的何宇墨正因她的再度遲疑,而露出一臉無奈又心死的表情。

  何宇墨嘆口氣,「喀」的一聲,又掛電話了。

  「嘟……嘟……嘟……」任倩羽簡直不敢置信,那小子……

  「怎樣?結果如何?」見她掛了電話,范聿珩湊上來問。

  「我受夠了!」

  「什麼?」范聿珩一愣。

  她的雙拳緊握,「要死要活總要求個明白,哪有人像他這樣不吭一聲,獨自一人說不見就不見的?而且還不斷掛我電話,真的是太過分了!」

  「所以你打算怎樣?」是要去殺人放火,還是抄家滅族?哦!她臉上的表情只令范聿珩想到這個,忍不住挫……

  「我決定,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我要直接去他公司堵人!」

  ※ ※ ※

  一早,「宇宙」的員工來上班,小陳一口呵欠打到一半,卻在見到來人時詫異的瞪大眼,差點掉了眼鏡。

  阿浩更是直接反應,「宇墨,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

  「不好看嗎?」渾然不覺自己成為「宇宙」目光焦點的何宇墨笑了笑,「髮型師說這個顏色挺適合我的。」

  「天啊!何宇墨,你染的那是什麼顏色?」  「宇宙」第一女公關,人稱蔡大姊的蔡書翎一進辦公室就不斷叫嚷著,用一副不能接受的口氣道:「金髮……你居然給我染金髮!」她的反應好大。

  何宇墨懶懶的睇她一眼,嘴角惡意的勾起,「怎樣?這個顏色是讓你聯想到什麼人了嗎?」

  可惡!蔡書翎恨恨的瞪他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要跟我提那個笨蛋!」

  她一肚子沒好氣,而那頭金光閃閃實在很礙眼。「好端端的,染什麼髮?」而且還是那見鬼的顏色……

  「因為我膩了。」

  「什麼?」阿浩聽得一頭霧水,其他人則是在一旁抖了抖,何宇墨最近笑的時候煞氣似乎愈來愈重,真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面對同事們的一派驚恐,何宇墨還是好整以暇的笑笑,是啊!他沒說謊,他是真的膩了。

  今天下午有場提案要進行,何宇墨忙著最後的準備和種種沙盤推演,他手上的工作很多,schedule都快排到明年了;自那天離開她的屋子後已經過了五天,而她打來的次數也隨著日子過去變得愈來愈稀落了。

  從第一天的奪命連環CALL,到今天居然沒有任何一通來電。

  「你的手機終於不震動了。」一旁的小陳像是看好戲似的冒出這句,「真搞不懂你,不想接的話直接列為拒接下就好了?還是……你被討債?」不會吧?

  「是啊!我欠債。」何宇墨微笑回答。

  沒錯,如果不想接,直接列為拒接是最快的,可他卻沒那麼做,為什麼?也許……是他這個欠感情債的想看看那債主究竟有多積極來向他索討吧!

  「時間差不多了,準備好了就走吧!」蔡大姊催人。

  何宇墨阻斷自己脫序的思考,正要走人,卻在這時對上小陳欲言又止的複雜神情,他不解的問:「怎麼了?」

  小陳拍拍他的肩膀,表情很認真。「宇墨,儘管我倆共事不久,但好歹同事一場,欠債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我可以介紹你幾家不錯的債務協商公司。」

  既然決定要去何宇墨的公司堵人,所以在五天後,任倩羽向公司請好假,趁著午後天氣良好,依循名片上的地址來到「宇宙」。

  「呃……我是不是走錯出口了?」她搔搔頭,一臉苦惱,後知後覺自己似乎走到馬路的另一邊。

  看來只得找地方過斑馬線……她想著,看向對面街道,忽然一頭刺眼的金髮在陽光下刺入她的眼中,拜託!那髮色也染得太張狂了吧?真想看看那人長什麼德行……

  結果不看還好,一看瞪大眼,任倩羽簡直是不敢置信!「何宇墨?」

  她的嗓門一向大,這一喊,別說同條路上的行人紛紛轉頭看她,甚至連對面的人都察覺到了。

  何宇墨目光轉向她,認出是她,也像有些詫異的睜眼。

  一旁的蔡書翎不解,「幹嘛?是認識的人嗎?」

  「嗯,債主。」他一臉似笑非笑,沒想到她居然真找上門來……老實說,何宇墨不掩意外,他本以為以她被動慣了的性子,也許他這一斷,她了不起打幾通電話就不會再有任何下文,想不到──

  「你到底欠了多少債啊?人家都找到公司來了!」蔡書翎傻眼,可看看時間,實在不是繼續磨蹭下去的時候。「這種私事麻煩你留待個人時間再解決,快走了。」拉他。

  「嗯。」何宇墨瞅了一臉慌張的任倩羽一眼,與蔡書翎掉頭離去。

  任倩羽看見這一幕,當下佇立當場、啞口無言,她不信剛才那一喊何宇墨沒聽到,他甚至都與她對上了眼,卻又裝作一副沒看見她的樣子,騙誰啊!

  而且他那頭頭髮……

  不行!見他們真要走了,任倩羽好急,偏偏紅燈像是被人下咒般的長久,而斑馬線離這裡又還有一段距離……她愈來愈心慌、愈來愈沒了理智,終於咬牙下定決心直接闖馬路!

  叭──

  好大一聲喇叭,何宇墨聽了一震,直覺的轉頭,當場嚇住。「你在幹嘛?」

  「誰……誰教你不等我!」任倩羽吼回去,這絕對是她這輩子做過最賭命的事!

  眼下,她被卡在分隔島上;馬路如虎口,路上車子來來往往,非常危險。

  何宇墨看見這一幕,也難得的慌了,此時的任倩羽看了看左右來車,再看向他,兩人的視線在這一瞬間對上,她為此鼓起勇氣──

  用跑的!

  見馬路終於有了空檔,任倩羽衝過去,平安到達,卻一陣腿軟。「嚇死我了……」

  「這是我的台詞!」何宇墨走過去,忍不住罵出來。

  對,闖紅燈不稀奇,但闖快速道路上的紅燈就很不要命,他嚇得冷汗冒出,不敢置信自己竟連手指都在顫抖……

  一旁的蔡書翎受不了。「何宇墨,你到底要不要走了?」

  像是遭人提醒而回到現實,何宇墨不由自主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後收回,只說了一句。「我還有事。」

  「什麼?」任倩羽呆在原地,再度錯愕,她這樣玩命,結果何宇墨卻連看都不多看她一眼,逕自走向那一臉不悅的漂亮女人身邊。

  從剛剛到現在,何宇墨看見她,表情都是淡的,可他這一刻卻朝那女子一笑,不知講了些什麼……接著那女子一臉訝異的表情,而他則是牽起那女人的手!

  任倩羽當場看傻了,她杵在那裡瞅著他們,渾身上下的溫度在瞬間褪得乾淨──那是如畫般俊男美女的組合,他們是什麼關係?同事、好友,還是……那個女人才是宇墨「現在」喜歡的人嗎?

  任倩羽的腦中亂烘烘的,她只一逕瞅著那兩人交握的手,胸口隱隱作痛;何宇墨拒絕的態度很明顯,也許她該就此走掉,可她的感情卻在這一刻明白告訴她──

  她做不到!

  他是她的!內心湧出這樣強烈的獨占想法,接下來發生的事任倩羽事後回想,一概堅稱自己是被外星人給附身了!

  只因她在這一刻走上前,手上的包包快、狠、準的硬是砸在何宇墨身上!

  「砰」的一聲,忘了關上拉鏈的包包落在地上,連同裡面的物品散落一地,一如她此刻的心情七零八落,她忍不住紅了眼眶,「這是為你一年沒聯絡而打的!」

  可惡!她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一定糟糕極了,可任倩羽控制不住自己,她開始哭,哭得像個孩子似的,臉上的妝怎樣,她不管了;行人的注目,她不管了,何宇墨會怎樣看她,她也不想管了,天下若有人能在失戀時冷靜,她可真想見識看看啊……

  她哭著,本以為自己哭成這樣,何宇墨好歹該有些反應,但他卻只是一逕看著,從頭到尾未置一詞。

  「你……你不覺得你現在應該說點什麼嗎?」她哭成這樣耶!有沒有搞錯!

  何宇墨仍然沉默的望著她,他面無表情,眸底卻好像燃燒著什麼似的,良久他開口說的竟是──

  「我可以走了嗎?」

  「你去死好了!」手上沒了包包,她恨不得脫下腳上的鞋子丟過去,偏偏她今天穿了球鞋,要脫下不容易。

  算了吧!任倩羽,你今天丟的臉還不夠嗎?再這樣下去,真的連她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所以她抽抽噎噎的,難堪的轉身,不顧路上行人驚呆的目光離去,連包包也不撿了。

  蔡書翎望著這一幕,感到錯愕至極。「你們到底是……」這是哪門子的「債主」與「欠債人」啊?「走了……何宇墨!」該死,她的時間!

  何宇墨追了上去,其實他並不是真的打算要放棄。

  或者該說,在離開她屋子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想過就這麼算了,可理智是那樣想,感情上他還是做不到。

  所以他任由手機震動卻不接,他是在考驗著她,同時也在確認自己的心情;他愛她毋庸置疑,可問題是,她呢?她想要在他身上得到的究竟是怎樣的感情?

  現在,何宇墨有答案了。

  「不要哭了。」他自背後攬住她,終於吐出那句他應給的安慰。

  可晚了一步,任倩羽才不領情。「放手!你不要逼我拿鞋打你!」

  何宇墨才不理她,兀自抱得緊緊的,染成金色的腦袋抵在她的肩上,怕她看見自己臉上的笑。「你不是有話要告訴我?」

  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好話不說第二遍,沒了啦!」

  「可你連第一遍都沒說過吧?」何宇墨好氣又好笑,語調鎮定,可內心卻在顫抖;說吧!告訴他屬於她的感情。

  他的感情一直都在那裡等待她的摘取,只是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她總要付出一些代價。「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她不回答,試圖掙脫,可力道卻愈來愈小,只能嘴硬道:「我才不說,說出來你也不一定給得起!」

  對她的話,何宇墨嗤之以鼻的笑了。「你又知道了?說出來試試看啊!只要你說得出來,我就不信我給不起。」

  最好是!「好,那我要一百萬。」

  「任、倩、羽!」

  「是你自己說只要我說得出來,你就不信給不起。」看,破功了吧?

  「OK,一百萬是嗎?」何宇墨深呼吸,想得出這個要求,他算是服了她。「明天我們去銀行,我提給你;還好現在贈與稅的免稅額有修法到一百一十萬,你可以不用繳稅。」

  他是認真的?任倩羽愣住,像是不可置信。

  見她這副表情,他的唇角一勾,「怎麼?不信我是認真的嗎?我可以現在就去ATM領出來給你,只是一次領兩萬,至少要提領五十次……」

  見他真要去領錢,任倩羽嚇到了。「我不要錢啦!」

  「那你要什麼?」

  她掙扎著吞了吞口水,閉上眼,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好不容易說出口,「我……喜歡你……」

  想不到說出來比她想像中的容易,任倩羽紅了臉。

  何宇墨卻只是「哦」了一聲。「我也喜歡你啊!小倩姊。」又恢復了往日那種軟軟的,好溫和的口吻。

  啊?「我指的不是那種喜歡……」

  「不然是哪種?」

  任倩羽覺得好尷尬,話已說到這個地步,她才不信何宇墨真的笨到不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

  他故意這樣的捉弄她,讓任倩羽好生氣,才不想順著他意把那三個字說出口,她恨恨的咬唇,久久沒有回應。

  何宇墨望著,最後嘆口氣。「算了,你回去吧!」

  吐出這句話,見任倩羽一臉的不敢置信樣,露出一抹苦笑。「你啊!回去後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一放假就待在家裡不出去,夏天睡覺冷氣也不要開太強,生活作息要正常,三餐要按時吃……」

  夠了!「要我走就走,幹嘛廢話這麼多啦!貓哭耗子假慈悲……」

  何宇墨沒理她,自顧自道:「有機會的話,早點找個人交往吧!你也不小了,三十拉警報的年紀,也該是時候結婚了。」

  「要你關心啊!」

  何宇墨微笑,還差一點、只差一點,千萬不可以著急──他在內心這樣告訴自己,臉上還是一派的溫柔。

  幾乎要殺死她的溫柔!

  任倩羽卻覺得自己不行了,她的胸口彷彿被人用力擰著,好痛、好痛。「你以為我沒了你就真的不行嗎?我、我也是有行情的……」她逞強,硬是這樣說。

  但何宇墨沒上當,他好整以暇的挑眉。「是嗎?但我們認識的這段時間,你要結婚早就結了,你已經習慣我了吧?」一笑,「我不信除了我,你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

  什麼啊!「好,我馬上就找一個給你看!」

  「你愛我吧?」

  任倩羽聞言,愣住了。

  這件事由他自己說出來真是不痛快,不過以現在這樣的情況,由誰來說似乎都是一樣的,至少她坦白了對他的喜歡。「你以為……你真的可以愛上我之外的任何人?」

  他低笑,柔魅的嗓音拂在她的耳畔,手指則是卷起她漸長的髮,勾至唇間施予一吻。

  好裝模作樣的動作,然而真正可怕的是,由他做來竟沒有任何不自然……

  任倩羽睜大眼,像是被人下咒般動彈不得。

  何宇墨一笑,要知道過去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可是用盡了方法溫柔的、體貼的、磨人的嬌寵著她,讓她慢慢習慣這樣的對待,並在沒有他時感到侷促不安、痛苦萬分──

  這樣的溫柔是一種毒,她已經上癮了吧?親愛的。

  「你們到底好了沒啊?」有人不耐煩的走來,是蔡書翎。「時間不多了知不知道?最多再等你五分鐘!」

  「書翎。」何宇墨朝她一笑,好柔好柔的呼喚。

  蔡書翎渾身一顫,幹嘛啊?他是吃錯了什麼藥?能不能別用那顆跟那人一樣發色的頭朝她這樣笑啦……

  不自覺的,蔡書翎紅了臉,可他們還得趕去提案啊!「你、你快一點……」

  何宇墨看看手錶,「好,再五分鐘。」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脖子傳來一陣溫軟的觸感──有人環住了他。

  何宇墨反應不及,整個人幾乎栽倒在任倩羽身上,好一個軟玉溫香……唉。

  他轉頭向蔡書翎使了個眼色,而她也不是不識相,「好啦、好啦!我先過去好了,十分鐘內你沒到,我就給你好看!」氣呼呼先走。

  「小倩姊?」

  他的吐息拂在耳根,任倩羽渾身顫抖,不敢相信自己竟做出這樣的事──然而下意識的,她的身體擅自做出了反應,不想……把他讓給任何人。

  僅只是這樣的意念而已。

  何宇墨笑了,而這次他的笑容中帶了些確信。「你愛我吧?」

  任倩羽沒回答,只是抱著他,一逕的搖頭。

  何宇墨見狀,嘆口氣。「真的嗎?可是你剛才是故意的吧……在書翎面前抱住我,想不到你這麼有心機啊……」

  真是個出人意料之外的結果,何宇墨內心湧上一股狂喜,卻又不能表現出來。

  「書翎長得漂亮又能幹,完全不需要我費力照顧,如果可以跟她在一起,肯定很輕鬆……」

  這是什麼意思?任倩羽睜大眼,還來不及為他的這句話感到心痛,他卻又說話了──

  「但是如果你愛我的話,我就不會跟她在一起了。」

  「咦?」任倩羽一愣,眸眶蓄滿淚水,粉色的唇咬出淡淡血痕。

  何宇墨看著露出苦笑,以指腹輕柔的抹去,糟糕,她哭成這樣,妝都花了,好難看;可奇異的是,他卻覺得她好可愛。

  確實,如果真的喜歡上另一個人,他會輕鬆不少吧?但儘管如此,他還是選擇了令自己感到很棘手的她……

  他為她吞了不少苦,所以這樣小小的壞心眼應該可以被原諒吧?

  「好了,別再哭了,你哭得好嚇人。」他俯下身,以舌頭舔舐她唇上的傷口,分明該是溫柔的安慰,可經他這麼說,反而像是一種樂在其中的感覺?

  「不過,很可愛。」在她的臉上親吻,苦苦的,是粉底的味道。「我剛才……真的很開心喔!」

  真的嗎?任倩羽想問,可聲音卻像是梗住了似的吐不出來。

  何宇墨見狀笑了,的確,這不是騙人的,終於不是他一個人單方面的在乎,這讓他有種柳暗花明的感覺,壓抑了近兩年的感情直到今天終於有了豐碩的成果。

  「倩羽,你愛我嗎?」

  好柔的呼喚、好柔的呢喃……她好不容易忍住,又再度哭了出來。「我……我愛你有什麼用,也要你愛我啊……」

  她哭著,好狼狽的低下頭,以致錯過了何宇墨此刻臉上的表情──那一閃而逝的,潛藏於他溫柔表像下的極致喜悅。

  他的背脊發麻,一陣熱潮自他的腳跟緩緩湧上,倩羽……他終於得到她了。

  「好啊!」

  「咦?」

  「我說好。」何宇墨笑了,「我們交往吧!」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訴。「我愛你。」

  咦?!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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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0 18:13:16
第七章

  「我們交往吧!我愛你。」

  腦中一直迴盪著這句話,以那種低沉的、魅人的,彷彿要引人入醉的聲音。

  「我……好好好──咦?」任倩羽一愣,眨眨眼,窗外一片大亮,她則是一臉莫名,探了探四周是自己的房間……天亮了,而她剛剛,似乎作了夢。

  這是她的房間,早上七點,鬧鐘正在響,任倩羽一臉匪夷所思,忘了昨天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

  好像是……自己搭車回來的?因為何宇墨還有工作,所以她搭了計程車回家,記得在車上她掩面嚎啕大哭,嚇壞了司機,還以為她發生了什麼事……

  事實上,她是喜極而泣啊!

  愈想愈覺得自己這樣好丟臉,然而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她的面色紅潤,連粉底都只上了淺淺一層。

  一早進到辦公室,范聿珩見到她嚇了一跳。「你今天怎麼了?一臉、一臉……」

  「怎樣?」

  「一臉淫蕩……」范聿珩做了個噁心的表情,「昨天不是才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嗎?怎麼今天突然變成這樣?」害他差點消化不良……

  任倩羽瞪他一眼,算了,今天她心情好,大人有大量的不跟他計較,適逢雜誌出刊前,編輯部上下一片忙亂,直到晚上十點多她都抽不出空打電話給何宇墨,本以為他會打來……但也沒有,這是怎麼一回事?

  而她這樣的疑問,足足持續了三天。

  三天後,好不容易雜誌出刊,編輯部再次春暖花開,任倩羽終於得閒,撥電話過去,是何宇墨親自接的──

  「小倩姊?怎麼了?」

  怎麼了?他問她怎麼了?「我……」任倩羽講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不是已經交往了嗎?那三天兩頭的熱線該是必須的吧?而且他的稱呼……

  「小倩姊?」

  不對啊!任倩羽一頭霧水,腦中冒出連串問號,感覺上他們的關係一點都沒改變,該不會……那天發生的事只是一場夢,是她渴望太久而出現的一個海市蜃樓?

  她愈想臉色愈白,已經有點分不清哪裡是現實,哪裡又是幻覺。

  何宇墨在電話那端久等不到回應,「如果沒事的話,我掛了喔!」

  「等一下!」任倩羽連忙阻止,如果是夢,究竟是從哪裡開始的?是她去「宇宙」之前,還是這陣子發生的一切全都只是她的妄念?「我、我想問一下,上星期我是不是有去『宇宙』找你?」

  她面色如土,真的好怕這一切都只是個夢,而現實中的何宇墨早已跟其他女人雙宿雙飛……

  「你忙完了嗎?」何宇墨問道:「最近不是在忙雜誌出刊嗎?」

  咦?他知道?「忙完了,剛發出去……」所以現在是大夥短暫休養生息的時候。

  「oK,那今天我去找你。」說完何宇墨就掛了電話。

  任倩羽只覺得茫然,下一秒「啊」的一聲大叫,最終她還是沒問到真正想問的問題──到底她跟他的關係怎樣了?

  唉!看來這答案只能等見到那人時再確認了。

  ※ ※ ※

  晚上七點,結束了發刊前堆積如山的工作,任倩羽總算可以早些回家,想不到何宇墨已早她一步等在門口。

  「我今天正好忙完。」他粲然一笑,手上照例提著她最喜愛的甜食。

  在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何宇墨的模樣及表情,直到開門、開燈,他一頭閃亮亮的金髮招搖的閃現,任倩羽眨眨眼,「你的頭髮……是染的?」

  「嗯,一直都是啊!」

  何宇墨理所當然的回答,他的五官略深,也曾有人懷疑過他是不是混血兒;現在染了金髮,那種異國感更濃厚,蔡書翎為此也快被他搞瘋了。「這顏色不錯吧?設計師之前一直建議我換顏色,我想也該是時候了。」

  「哦……」任倩羽淡然的語調中隱隱含著一抹失落,雖然這顏色也不是不適合他,可是感覺上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她很不習慣。

  慢慢的,她覺得現在的何宇墨和過去似乎不大一樣了。

  就像現在──

  「如果你不喜歡,過一陣子我再去染回來。」他高大的身體貼近她,健壯的手臂纏繞在她的腰間,迫使她逼近他,並貼在她的耳畔呢喃,甜得像是摻了蜜,但實際上卻是一種毒。「不過,我有條件。」

  「呃?」在被迷得七葷八素之際聽見這句話,任倩羽只能呆呆的回道:「什麼條件?」

  「你也要把頭髮留長才行。」

  「啊?」任倩羽呆了一會兒,等一下,他該不會是為了這個目的才去染成這種顏色吧?但想想又不大可能,應該沒人會這般幼稚吧!哈哈哈……

  但事實上,何宇墨就是這樣幼稚。

  他刻意去染了這個跟過去完全不一樣的髮色,最主要還是一種欺負的心態──因為知道她喜歡,所以硬要跟她作對,誰教她讓他等了這麼久?

  何宇墨嘴角一勾,大掌撫在她的腰間,感受著懷中人細細的顫抖,手指則在她的背脊細密摸索,輕輕觸碰著,彷彿在彈奏。

  那是任倩羽的敏感處,她輕吟一聲,白皙的臉蛋在瞬間變潮紅,眸色水潤,何宇墨望著,感到情難自禁,本來還想等候一些時日的,但是……

  「倩羽……」終究忍不住,他吻了她,用的還是過往那種充滿了占有欲的吻法。

  他一直都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在吻她,那是一種溫柔的、纏綣的、纏綿的幾乎要使人上癮的吻。

  任倩羽差點就要迷失在他的吻中,但想想不對,她還有最重要的事尚未確認。

  「等、等一下!我不是在作夢吧?」

  何宇墨一愣,放開她,「什麼作夢?」

  「這……」見何宇墨一臉不解的表情,任倩羽也傻住了,仔細想想她的想法其實是有點蠢,夢和現實都分不清,她會不會太瞎了?

  「是怎樣?」可何宇墨不放過她,執意要知道她內心的想法。

  久違的纏功再次出爐,任倩羽招架不住,被他擁著、吻著、呵癢著,她笑得喘不過氣,終於老實招認。「我、我以為跟你交往的事是我在作夢啦!」

  這種丟人現眼的事,他非要逼她承認不可嗎?

  她用盡全力蓄積殺氣,想要表達不滿,結果適得其反。

  何宇墨攬著她,下一秒「噗」的一聲笑出來。「哈哈哈……天啊!你怎會想到那個地方去?」

  「還不是因為你!」再笑啊!任倩羽踹他。「哪有人在交往後三天都不聯絡的!」真是可惡!

  何宇墨哈哈笑,「我想說你在忙雜誌出刊,所以先不去打擾你,想不到……」

  他真服了她,居然以為是作夢。「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那是不是夢。」

  「咦?」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吻了。

  他吻過她的額、她的鼻、她的頰,然後貼在她的耳畔,以輕柔得教人幾乎要昏醉的聲音一次次的呢喃。

  任倩羽縮縮肩,面色通紅,就快招架不住。「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了……」

  她怕羞啊!

  「為什麼?」他笑,「我以為你愛聽。」

  「不要說了啦……」她捂住耳朵,蹲在地上,難以抵擋他這般柔情的攻勢。

  「來,摸我。」順著他的命令,她顫巍巍的伸手觸上他的臉。

  「這麼客氣?你可以再多摸一點,我不介意。」

  「你、你不要鬧了啦……」任倩羽的臉紅紅,手依然撫在他的臉上。

  他漂亮得過分的五官則在她的眼前,蘊藏著笑意。「這是夢,還是現實?」

  厚!「是現實啦!現實……」

  就這樣,她再次被他攬入懷中,徹底的占有。

  他就像是道猛浪,席捲上她所有的五感知覺;分明不是第一次,可她卻覺得好害羞,過去不管怎樣都做過了,可這一回,她反而龜龜毛毛,要求一大堆。「不許開燈、不要看我!你你你你你……你不要這樣……」

  「不要怎樣?」何宇墨好愉快的呵呵笑,黑暗中,他把想要逃跑的她給捉回來,不由分說的拿開她擋在臉上的手。「這麼黑,我看不到的,不用遮。」

  天!他的表情分明就是一臉看光光的模樣,任倩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看得到,但直覺就是這樣。

  何宇墨笑著,嘴上說得輕鬆,可其實早已無法忍耐了。「分明不是第一次了,還怕什麼羞?」不嫌太晚了些?

  任倩羽瞪他一眼,是第一次啊!第一次在坦承自己心情的情況下被他擁抱,她甚至連自己的手要擺哪裡都不知道,她好怕這樣的自己會被他拒絕……

  不過,事實證明,任倩羽想多了。

  何宇墨擁抱她的方式幾乎是迫不及待,儘管他笑著,可動作卻不如他臉上的表情來得從容。

  過去他們上床,他總以顧及她的感覺為優先,有時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滿足了自己,這種單方面接受的感覺並不好過;可今天,終於他是為了他自己而進入她。

  人是被需要的動物,被這男人需要的這一點令任倩羽感到好滿足;其實有一點痛,可她從不知道高潮竟如此容易得到,幾乎是被進入的那一刻,她便難以抑制的達到了頂點。

  那是一種好像連靈魂都要升華的感覺。

  「倩羽……」他親吻她的額,呼喚她的嗓音好綿密。

  任倩羽已陷入恍惚狀態,她聽不清楚,但接下來的話她沒聽見也無所謂──

  「現在……你是我的了。」他嘆息,真的好不容易啊!想到這段日子來的種種,何宇墨滿足的揚起笑意,知道這輩子她再別想擺脫他。

  是的,一輩子。

  所謂幸福的頂點,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 ※ ※

  這段期間,何宇墨的頭髮又染回過去的顏色,任倩羽的屋裡也再次堆了屬於男人的東西。

  他的衣物一件件歸位,過期的保養品扔了,卻換上新的,甚至連一些雜七雜八,過去從不曾出現在這裡的物品也冒出。

  任倩羽看向一旁的瓶瓶罐罐,很不解的問:「這是什麼?」洗髮精嗎?

  她一個個拿來看,光是洗髮乳就有三種,潤髮乳也不遑多讓,更別提其他有的沒的,還有專門洗頭皮的……「你買這麼多幹嘛?你的髮質很好,不需要這些吧?」

  「我買了柳橙,來吃吧!」何宇墨莫測高深的笑了,沒回答她的問題。

  奇怪,任倩羽自認不是個貪吃之人,可每每何宇墨手上提著食物對她吆喝,她總會不由自主走過去……莫非是他下了咒不成?

  他把剝好的柳橙送到她的嘴邊,任倩羽則像是習慣似的張口吞入;何宇墨把她咬了一口的橙子放到自己嘴裡,兩人對這樣親暱的行徑全都不以為意,誰會想到當初某人可是有潔癖呢!

  要改變一個人長年的習慣需要花多少時間、多少力氣?想到這裡,何宇墨笑咪咪的又餵她一口,「小倩姊。」

  「啊?」

  他微笑,忽然提出要求,「我搬到這裡住好嗎?」

  咦?搬到這裡……「你的意思是……同居嗎?」

  「嗯?有什麼不對嗎?」

  以目前他倆的狀態,一星期有四天他賴在這裡,他所有的私人物品都已到位,只差人沒直接住過來,他以為她已做好準備,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也不是不對……」她支支吾吾,眼神遊栘,不知該從哪裡說起──的確,他們現在的情形和同居確實沒兩樣,可畢竟和真正住在一起仍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老實說,她還沒做好準備。

  她……害怕!

  害怕眼前的幸福只是一閃而逝的幻覺,她不否認自己膽小,而何宇墨過往若即若離的態度也加深了這一點;是否哪天他又會忽然離開她呢?

  任倩羽沉默著,像是在搜尋一個合適的藉口。

  何宇墨看著,明白了她的不願意,而這樣的認知令他隱隱泛起一股不悅──本以為他已確定了她的心意,可現下像是又有了變數。

  於是過去那種焦躁不安的感覺又回來了。「沒關係,你慢慢想,我不急。」何宇墨臉上還是一貫溫和的笑,可眼底隱隱洩漏出一抹失落。

  任倩羽見了,雖然覺得於心不忍,也差點就要同意,可腦中及時浮現的另一個聲音阻止了她。

  「小倩姊,你愛我嗎?」

  「呃?」看著何宇墨,她的心跳得很快,眼前的男人忽然變得有點陌生──

  過去的他總是表現出溫和無害的目光、柔和的神情,還帶有一點無辜的笑容,很惹人憐愛;可現在,他的視線灼熱,瞅著她的目光執著到近乎纏綿,讓她有點窒息感。

  她的心怦怦跳著,她釐不清自己的思緒,只知各種複雜情緒湧上心頭,讓她的呼吸一窒,她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她不可能不愛他,或者該說,她沒理由不愛他。

  那時候她說要好好想想,想不到這一想卻害了自己!她愈想就愈愛他,還愛得理所當然,正因為如此,才令她感到不安。

  光是現在這樣,她就已經這麼愛他了;如果同居,兩人一天到晚膩在一起,她不知自己會變得怎樣?

  任倩羽回答不出「好」或「不好」,而何宇墨則是好脾氣的笑笑,沒有逼問她,只淡淡的說了一句。「看來我還有努力空間。」

  「呃,你還要努力什麼?」任倩羽聽得一頭霧水,說實在的,她已經這麼愛他了,拜託不要再努力,否則她真的會怕自己不知如何的愛他了!

  面對他那閃爍著期待的雙眼,任倩羽只覺得自己像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小小聲的說:「你真的可以不用再努力沒關係……」

  何宇墨笑了,可潛藏在他無害笑容下的又是另一個念頭:是的,她愛他,可是她卻顧忌太多。

  兩人的關係分明有了改變,可她對他的態度卻好像在壓抑──她像是很害怕與他產生更進一步的聯繫。

  而他並不喜歡這樣,於是何宇墨眸光閃動,內心開始有了下一步盤算。

  ※ ※ ※

  任倩羽吃柳橙有個變態的習慣──人家是切成一片一片在吃,就她不是,非要把柳橙當橘子剝皮,一整顆拿來嗑才過癮。

  而這樣吃的下場就是指甲縫變得黃黃的,加上柳橙皮不好剝,果汁常漏得滿手都是;但這樣的煩惱她已很久沒有了。

  只因不知從何時起,何宇墨會在她想吃時,不厭其煩的將橙子一顆顆剝好。

  所以在他離開的那一年,任倩羽沒再吃過一顆柳橙。

  「怎麼了?」半夜兩人躺在床上,他注意到她醒了,笑望著她。「在想什麼?」

  想你的事!這句話任倩羽說不出口,今天何宇墨向她提出同居要求,她沒答應,而他也沒多說什麼,如今他的擁抱一樣的溫柔,還溫柔得近乎要令她上癮,讓她好害怕……

  怕再任由他這樣下去,她連自己的心都要控制不住了。

  她悶悶的側身,隨口找了個理由。「我睡不著。」

  「是嗎?」何宇墨眉一挑,在黑暗中,他吻上她裸露的肩,是個很輕的吻。

  他身上沾染著一股柳橙的香甜氣息,任倩羽很喜歡這個味道,彷彿可以藉此感受到他對她的重視與關愛,於是她不由自主的蹭上去。

  這一剎那,何宇墨的目光熱了。「我來當你的安眠藥。」

  「什麼?」還來不及反應,他火熱的身軀已纏繞上來,任倩羽閃躲不開,她的身體早已習慣接納他──是的,一切都是習慣。

  何宇墨滿意的瞅著她在他的身下不由自主的軟化,且近乎失控的模樣,這個時候的她好美,只因她滿腦子想的全是他、只有他……

  確實,任倩羽覺得……自己快要滅頂了,她喘不過氣,腦子一片迷糊,只能順從本能等待他的填滿。

  何宇墨邊親吻著她,邊在床頭櫃上摸索,接著有些懊惱,「沒了。」

  「什麼……沒了?」任倩羽睜開眼瞅著他。

  何宇墨喘口氣,自她身上退開,打開燈苦笑。「套子……沒了。」

  「啊?」好一個尷尬的情況,他倆相互裸裎,視線相對,最後不知是誰先笑了出來。

  何宇墨替她蓋好被子後站起來。

  任倩羽紅著臉,不解的問:「你要去哪?」

  「廁所。」他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儘管便利商店就在樓下,但問題是,他現在「這樣」,也不可能去吧?

  任倩羽意識到這一點,看向他,卻為他此時注視著自己的目光渾身一凜,心跳怦怦如擂鼓……

  歷經了這樣荒謬的情況,原本湧上心頭的情潮分明已褪得乾乾淨淨,可現在反倒因為忽然喊卡而產生另一種……近似焦躁的淫靡期待。

  原來真正渴望這分溫度的人,是她!「一次……沒關係……」她在嘴裡喃語。

  因為太小聲,何宇墨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這一次,任倩羽臉紅到脖子。「我是說,如果只有一次的話……可以啦!我可以事後再吃藥……」她很不捨何宇墨這樣子忍,而且……

  她也想要他!

  這般強烈的念頭在這一刻打擊著她,致使她做出這種事後會羞恥得忍不住砍死自己的回應。

  可在她感到不好意思之前,他的吻、他的擁抱已如狂風驟雨般落下,任倩羽再也無法抗拒,只能神智迷亂的臣服於他的魔力下……

  這讓她有點生氣,忍不住咬上他的肩膀。

  何宇墨吃痛,笑著扳過她的臉。「怎麼了?我做得不好,所以生氣了嗎?」

  不,是做得太好了,好得讓她上癮、好得讓她放不開,好得讓她在這一刻甘願就此墜落,縱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愛他,正因為愛,所以希望這個人可以再多給她一些時間,好使她去適應此刻如夢一般的幸福,並能對被愛的自己再多一點自信……

  於是在感受他的炙熱侵入她的身體前,任倩羽如求救般攀住他的肩膀,恨恨的咬嚙他的耳垂,而那句深埋在她心底的話還是說不出口。

  可何宇墨是懂她的,他的目光在瞬間轉深,並透露出一股熱度,強烈到近乎要將她的全身灼燒。

  接著,他笑了。

  他不是第一次笑,可這是任倩羽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的笑──他這樣的笑像是混合了許多的情緒,有愉悅、有繾綣、有濃烈……當然,還有占有欲的笑。

  被他這樣的望著,任倩羽只覺得喉嚨發乾,幾乎招架不住;而就在這一瞬間,他入侵了她,徹底的將她占有。

  而她也因為如此,落下了淚。

  何宇墨將淚吮去,輕聲在她耳畔詢問:「我弄痛你了嗎?」

  任倩羽猛搖頭,心底的情緒無處宣洩,像是就要溢出般,她牢牢的揪住眼前的他,有如溺水之人渴求救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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