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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芃羽]我的情人會通靈[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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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 00:00:43 |倒序瀏覽 | x 2
我的情人會通靈 作者:芃羽

她對於自己老是失戀百思不解  
直到遇見那個號稱有陰陽眼的男人  
他隨便說幾句話就讓她生活大亂  
由天不怕地不怕變成了膽小鬼  
還讓她回想起千百年前的情愛糾葛  
這才知道有一個惡靈處處干擾著她  
等待時機將她拉去做地獄新娘  
為了保命她決定緊緊跟在他身邊!  
他一點也不喜歡家傳的通靈能力  
寧願待在南部從事教學研究的工作  
然而因為一時難得的多嘴  
讓她有機會鬆動他固若磐石的心靈  
她的情瘴已經糾纏好幾世了  
他明瞭自己與這一切厄運脫不了干係  
為了實踐千百年前許下的承諾  
他誓言剷除惡靈,與她共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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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 00:01:15
第一章   

  幾乎每一場婚禮都會顯得喜氣洋洋,好像只要一對男女宣佈要結婚,就能得到眾人的祝福一樣,不管三七二十一隨便丟紅色炸彈,硬逼著親朋好友大老遠地帶著紅包來喝喜酒,然後一餐就把這些人全部打發掉。

  不過,看著新人們卿卿我我地攜手向眾人敬酒,有個人的耐性終於達到了極限--

  可恨啊!我希望他們不到一年就離婚!

  黎智薔坐在離新郎、新娘最遠的一桌,邊用力吃著每道菜,還在心中詛咒著。

  不能怪她這麼惡毒,誰要新郎直到三個月前還是她的男友呢?她可不屑表現得多有胸襟,自己的男友跟別的女人閃電結婚,難道還要她舉杯高呼恭喜,謝天謝 地?哼!門都沒有!她沒拿酒瓶砸得他滿頭包就不錯了,有幾個人會像他一樣陰險又沒心沒肺?結婚還不忘寄喜帖給前女友,妄想從她的荷包再騙出一點錢?

  無恥!她會包紅包給他才有鬼!這一頓不白吃白喝他一場的話,就太對不起自己付出的感情了。

  一口仰盡杯中的烏龍茶,她的眼中射出兩道兇惡的光芒,掃過笑得花枝亂顫的新娘,憤恨更如激流在她橫膈膜中鑽來鑽去,疼得她皺眉。

  那女人哪一點比她強了?沒她高,沒她瘦,沒她漂亮,那種貨色隨手在路上一抓都是一大把,偏偏她就是被一個遠遠不及她的女人擊敗!

  這是第幾次了?

  她搖搖頭,幾乎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失戀,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與愛情無緣,她的感情路一直走得比別人波折且辛苦,就像每一部電影或小說中那個可憐的女配角,總是在最後關頭輸給了正牌女主角……

  這是什麼道理?難道愛神的眼睛給屎蒙住了,竟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了像她這種各方面條件都不差的女人?

  二十五歲,雖不見得美艷奪人,但也稱得上眉清目秀,氣質高雅,及肩的頭髮削得層次分明,正好襯出白晢的小臉蛋,一六三公分的修長骨架,再加上34、 24、34的標準三圍,家世清白,擁有固定收人,沒有不良嗜好……這麼優秀的女人竟是個情場上的多年敗將,這種悲哀豈是區區「無緣」兩字就能搪塞?

  愛神啊!你未免也太久沒好好關照我了吧?

  沒好氣地大口咬嚼著每一道菜,她在心裡大聲抗議著,這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什麼風水會輪流轉,根本全是既得利益者想出來哄騙人的廢話!

  由於專心地生著悶氣,她沒注意到新郎、新娘已走過來敬酒,正塞得滿口的食物,一張俏臉鼓脹成肉餅一樣,猛抬頭,正好撞見前男友驚訝後又轉成嘲弄的眼神。

  「喲!黎智薔,我沒想到你真的來參加我的婚禮……」他當初寄喜帖給她不過是要展現一下虛榮心,並且氣氣她而已。

  「你都敢邀請我了,我怎能不來呢?」管不著自己臉上的扭曲變形,她硬是提起全副精神備戰。

  「是啊,你就是這樣的女人,什麼事都橫衝直撞的,倔強又愛鬥氣,真讓人受不了。」他毫無口德地當眾批評她。

  「孫國欽,你……」她氣得面紅耳赤,一口肉差點因此梗在喉嚨,噎死自己。當初為何會愛上這個男人的?她真是瞎了眼睛!

  「她是誰啊?國欽。」新娘察覺出他們兩人之間的不尋常,臉色不悅地插嘴問道。

  「她啊?只是一個朋友,不太熱的朋友……」孫國欽輕蔑一笑,攜著新娘就要轉往下一桌敬酒。

  「笑話!我們不太熟?交往了一年又三個月會不熟?我連你屁股上有幾顆痣,還有你「那話兒」有多短都一清二楚!」黎智薔往桌上用力一拍,霍地站起,大聲咆哮。

  頓時,嗡嗡的嘈雜聲停止了,場面變得好安靜,幾十桌的賓客們都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她,被她露骨的話驚駭得忘了要動筷就食。

  孫國欽和他的新娘的臉色就別說有多難看了,在這種場合冒出這要人命的話,要他們的臉往哪擱啊?

  黎智薔一嚷完就拾起皮包,低頭闖出幾百隻眼睛彙集的尷尬之地,匆匆地奔出宴會廳,衝進正好打開門的電梯內。

  「天!讓我死了吧!我為什麼會出這麼大的糗?我是豬!我是笨蛋!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呆子!」她就將頭靠著鏡子,捶胸頓足地低喊。

  瞧瞧她把自己弄成什麼德行?為什麼她要來自取其辱?又為什麼要這麼沉不住氣?為了孫國欽那個痞子丟臉值得嗎?雖是洩了點怒氣,但被她自己這麼亂喊一遍,人家搞不好還以為她和孫國欽上過床了呢!

  該死!奮力舉手敲打自己的頭,她懊惱得真恨不得讓時光倒流,重新來過。

  「小姐……你要到幾樓?」一個渾厚溫和的聲音倏地在這個一坪不到的小空間響起。

  黎智薔一驚,抬起頭,從電梯內部的鏡子中對上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個長得斯文爾雅的男人正倚在電梯門邊角落,以一種奇特又怪異的表情看她。

  電梯中原來不只她一個人,那她方才自責的話不就全部被他聽見了……她羞憤地咬著下唇,悶聲道:「我要下樓!我恨不得立刻從這個地方消失!」

  真倒霉,為什麼她總是遇到這種讓她無地自容的窘況?

  「但現在電梯要上樓,你得等一下了。」男人說完又看了她一眼,才背過身盯著樓層顯示屏。

  她這才發現電梯正往上攀升,而非下降,於是氣急地上前伸手想按一樓的按鈕。

  但是她的手才剛越過那個男人的肩膀時,他突然迅速地閃身,像在躲避什麼惡疾傳染病似的往後方移開。

  黎智薔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被他那嫌惡的行為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憤怒。

  「你躲什麼躲?我又不是妖怪!」她橫眉豎眼地罵道。不過是被無數個男人甩了而已,這個陌生男人憑什麼用那種看巫婆的眼光瞄她?

  那男人雙手環在胸前,仍舊是一副小心戒慎的模樣。

  「你不是妖怪……但你後面的卻是!」他不疾不徐地說著。

  「我後面?」她馬上回頭,但只看見自己映在鏡中的影像。「少鬼扯了!這裡就只有你和我兩個人而已!」她又轉過頭瞪他。

  「人是有兩個,可是若再加上鬼的話,這電梯裡就有三個……」他壓低聲音地說著。

  「停!」黎智薔被他說得渾身發毛,忍不住厲喝:「你別想隨便嚇人,我最不信什麼神鬼之論。」

  「信不信由你,反正也不關我的事,那個「傢伙」正趴在你肩上瞪著我,警告我別再多說,我可不想惹怒他。」他說著揚了揚眉,轉過身,正巧電梯門打開,他便急忙地衝了出去。

  「等等…」黎智薔被他說得背脊竄起雞皮疙瘩,再也不敢一個人待在電梯中,緊跟著他後面跑出來,拉住他的手大喊:「你給我解釋清楚!什麼東西在我背後?你說!」

  「就當我開玩笑吧!別放在心上。」男人皺了皺眉,覺得自己太多嘴了,於是趕快改口澄清。

  「開玩笑?你不去找別人開玩笑,偏偏找上我這個才剛被拋棄的可憐女人胡謅,你還有沒有天良啊?我這顆心再也受不了一點點驚嚇了,你知道嗎?」一聽他只是隨便開玩笑,她就更加生氣。怎麼?她已經落魄到任何人都想耍著玩的地步嗎?

  「哦?你又被人拋棄了?」他一征,有點興味地盯著她。

  「「又」被?你話裡是什麼意思?」她微愕。這個男人怎麼會知道她常被男人甩掉?

  「唉!你會被甩是理所當然的嘛!你背後纏著你的那位仁兄一直在替你趕跑男人,你若想有個好姻緣,勸你想辦法先把纏著你不放的那傢伙趕走再說。」他說著輕輕扳開她的手,走向他在這家飯店訂下的房間。

  他……他在說什麼?

  黎智薔杵在原地,簡直被他的話嚇呆了!

  她背後有什麼「傢伙」?

  神經質地猛拍肩膀,她開始呼吸急促,全身發抖。他該不會是指她沾上了某種什麼「陰邪不淨」的髒東西了吧?

  「你……你給我……給我站住!」聲音發顫地叫住了那個搗毀她平靜的男人,她跑向他,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喘著氣罵道:「你……你這個玩笑開得太過分了,先生。」

  「我很抱歉嚇著了你,不過,我天生就有陰陽眼,老是看到一些不該看的東西,才會忍不住對你說。別太介意,那東西可能不會傷害你,我想他是非常喜歡你, 才會緊纏著你不放……也許他是你前世的情人吧!你就像以前一樣,別理會他就行了。」他故意說得輕描淡寫地想緩和她的恐懼。

  「被你這麼一說,我還能像以前一樣不在意嗎?」她驚喘一聲。這個有陰陽眼的男人分明是要晃點她!

  「呃……或者建議你去找個通靈的人幫你解掉這個桃花厄運,這麼一來,你的婚姻與感情就會有出路……啊!」他說到後來,陡地張大眼睛,低呼一聲。

  「怎麼了?」她被他的表情弄得心驚肉跳。

  「你的「朋友」生氣了,我就不打擾了。」他說著推開她,匆匆走開,走進了他的房間。

  她的「朋友」?

  媽……媽呀!那人說的到底是真是假?真有個「XX」一直跟著她?

  不會吧……

  可是,他說的都沒錯啊,她的感情的確從來沒平順過,那場場的失戀就像有人故意從中破壞一樣……

  故意!

  她的心猛地一悚,寒毛直豎,抖著雙腿從樓梯間衝下樓,忙不迭地逃出了大飯店。

  為什麼好端端的會遇上一個陰陽眼怪男?為什麼要讓她知道這種可怕的事?她到底該不該相信那個男人說的話?

  可惡!這下子,教她日子怎麼過下去啊?她寧願什麼都不知道地抱怨,也好過此刻被這麼詭譎的事給嚇死。

  她像只無頭蒼蠅般攔了出租車就往住處奔去,心中像被投進一顆大石般翻攪著,恍惚間,一向大膽的她竟也會錯覺夜空中呼呼的風聲,聽來就像鬼魅得意的狡笑……
                                                   


  「老天!你那天真的對孫國欽說了那種話?」黎智薔的死黨好友莊玲遙一手撐額,笑倒在沙發上。

  「是啊。」黎智薔瞪著兩隻熊貓眼,泡了一杯咖啡給她。

  「那不是很過癮嗎?」莊玲遙繼續大笑。

  「過是過了癮,可是賠上的是我的清白,現場幾百個人都會認為我和那混球有一腿了。」黎智薔嘟著嘴趴在小客廳的矮桌上。

  「那又有什麼關係?交往一年多的男女沒上過床說出去誰會信?你的性愛潔癖也許是一直找不到良人的原因。」莊玲遙取笑地說。

  「這有什麼不對?把第一次獻給未來的丈夫是天經地義的事!」黎智薔激動地捶著桌子。

  「是沒錯啦!不過男人們或許受不了這點……」莊玲遙譏諷一笑。

  「這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沒辦法,每次只要有人對我提到上床,氣氛就會變得很奇怪,好像上床變成一種酷刑一樣……玲遙,你說,孫國欽是不是因為這點才離開我?」她哀傷她瞅著老友,睡眠不足的黑眼圈看來更明顯了。

  「別管那痞子了,他早該受點教訓,幸好你沒把身子給了他,你和他那種大男人在一起根本不會快樂,我就想不通你怎麼會喜歡他,還為他的結婚傷心得睡不著。」莊玲遙搖著一頭薄短髮,她對孫國欽一丁點的好感都沒有。

  「哎,我睡不著可不是因為他,我睡不著是因為我最近有點害怕……」她雙手捂著臉,驚懼再度湧現。

  天曉得,這三天來她是怎麼活下去的,自從聽了那個陰陽眼男人的話後,她每當下班回到這個小套房就會嚇得不知所措,洗澡時怕那個肉眼看不見的「傢伙」偷 窺,睡覺時更怕被騷擾,更嚴重的是只要天一黑她就開始緊張,就這麼幾經折騰下來,她幾乎夜夜難眠,搞到後來根本無心上班。

  「害怕什麼?」莊玲遙奇道。自她認識黎智薔以來,就從未聽她說過害怕兩字。

  「婚禮那天我罵完了孫國欽後,在電梯裡遇見了一個男人……」黎智薔吞了一口口水,小心解釋。

  「哇!你又墜人愛河了?」莊玲遙大喊。

  「不是啦!你以為我是花癡啊?隨便一個男人就能戀愛啊?」她瞪了老友一眼,隨即又道:「那天我出了大糗,一頭栽進電梯,才發現電梯裡有個男人,那個男人一直用奇特的眼神看我,我被看得火大,就生氣地問他看什麼,結果……」說到這裡她又覺得毛骨悚然。

  「結果?」

  「結果他說我的身後一直跟著一個「髒東西」!」她左看右看後,才附在莊玲遙耳邊悄聲地說。

  「什麼?」莊玲遙驚叫地跳離她身邊。

  「他說,我被「那種東西」給纏上了!」她慘著臉低喊。

  「不……不會吧!」莊玲遙驚訝地瞪大眼,這種事感覺上應該是科幻小說或是連續劇裡才會發生。

  「希望不是,但是被一個自稱有陰陽眼的人這麼說了之後,你還能平靜得了嗎?」她搓著頭髮,無力地仰倒向沙發。

  「哎!那人是不是想向你推銷什麼宗教信仰才這麼說啊?小心點,有很多神棍都利用女人的這種害怕心理騙財騙色。」莊玲遙不太相信地警告她。

  「沒有,他既沒向我推銷宗教,更沒提到什麼信仰觀念,他只說,我若要有好姻緣,最好趕快找個會通靈的人把「那個東西」驅走……」她說著又猛搓手臂,臉色發白。

  「他有沒有說是什麼東西?」莊玲遙也莫名覺得房間陰森起來。

  「一個男的……很喜歡我的男的……」說到這裡,黎智薔又不禁回頭瞥了一眼,聲音發顫。

  「我的天!怎麼會有這種事?你……你自己曾經看過嗎?」莊玲遙抓起靠墊抱在胸前。

  「我哪可能看得見?我的八字重得很,從沒看過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你不記得了,上回我們一起去泰國,你和同團其它的人都說睡不好,但我卻一覺到天亮,什麼感覺也沒有。」黎智薔雙手一攤,正因為從沒見過,所以她才不信鬼神這種無稽之談。

  「是啊,那一次事後導遊才向我們坦白住宿的那間飯店以前是墳場,嚇得每個人都尖聲驚叫,可你……你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依舊好吃好睡。」莊玲遙想起她的百「毒」不侵,就嘖嘖稱奇。

  「所以啊,要我如何去相信那個電梯男人說的話?像我這種從沒撞過鬼的人怎麼可能會被鬼盯了好幾年……」

  「喂,會不會……你到泰國之所以都沒事,是你背後那個厲鬼把泰國那些小鬼全趕跑了……」莊玲遙突發奇想。

  「哇!別說了!太恐布了!」黎智薔連忙捂起耳朵縮在沙發角落。

  「有可能哦……想想,你的愛情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甚至都無疾而終,到最後不是男友跑了,就是情侶變仇人,這莫非正是有什麼人從中作梗……」難得看死黨被嚇得六神無主,莊玲遙惡作劇地又加強了語氣。

  「玲遙,不要說了啦!我都快被這件事煩死了!」黎智薔把頭埋進雙膝中間,真希望把聽來的事全都忘記。

  「好了,不嚇你了。這樣吧!我陪你再去找個通靈人士確認一下,畢竟這種事單憑一個人說說怎麼能信,對不對?」莊玲遙不再逗她,提出良心的建議。

  「可是,你有認識哪些通靈人嗎?」她抬起頭問。

  「去翻電話簿啊!」莊玲遙直截了當地說。

  「拜託!你不怕遇上騙子,我還怕咧!電話簿上那些江湖術士有幾個有真功夫?」黎智薔氣呼呼地罵道。

  「要不,上網絡求救,保證會有一大堆人前來替你驅鬼!」莊玲遙又出餿點子了。

  「你給我正經一點行不行?被鬼纏的不是你,所以你才這麼敷衍了事吧?」黎智薔敲了損友一記爆栗,心中有氣。

  「冤枉啊,小薔,我真的很努力在替你想了嘛!」莊玲遙抱頭鼠竄,衝到矮櫃前,正好看見她和黎智薔在她妹妹的學校拍的一張照片,登時眼中一閃,大喊:「有了!」

  「有什麼?」黎智薔嚇得身子一僵。

  「我想起來了!我妹跟我說過,他們系上有個講師好像會幫人卜卦算命,聽說還滿准的,要不要去找他算算?」莊玲遙興奮地拉住黎智薔的手大喊。

  「你妹系上的講師?可靠嗎?」黎智薔懷疑地問。

  「拜託,好歹是個大學講師,不會靠不住啦,我妹學校已有許多人找他算過,應該沒問題。而且她剛開學,閒著也是閒著。」莊玲遙說著已拿出手機,撥給她妹妹。

  「是嗎?一個大學講師……」黎智薔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安,總覺得心裡悶悶的。

  「喂?琴遙,你之前說你們系上有個講師會算命,他明天有課嗎?」莊玲遙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聽再說。

  「有啊,你要幹什麼?」莊琴遙奇道。

  「小薔要算命啦,明天我帶她去找你,你幫我們介紹那位講師,可以嗎?」莊玲遙朝黎智薔眨眨眼。

  「小薔姊要算命?她不是最不信這一套嗎?」

  「哎,人總有轉性的時候,一句話,你幫不幫?」莊玲遙端出大姊的口氣。

  「要幫是可以,但我可得先把話說清楚,闕老師個性有點古怪,他算命是看人的,我有幾個學姊就被他拒絕過,所以別抱太大的希望。」

  「這麼跩?」莊玲遙皺起肩頭。

  「他不是跩,其實他人很好,長得酷酷帥帥的,我們學校好多女生迷他耶。他說有些人不適合算命,算了之後會讓對方情緒更糟,所以他才有選擇性的……」莊琴遙一徑替老師辯駁。

  「好了,既然這樣,我們明天就去找你了,別亂跑哦!」

  「好吧!我等你們。」

  莊玲遙說完就掛上電話,同黎智薔比了個「OK」的手勢。

  「搞定了,明天就去!」

  「明天要上班耶!你妹人在台南,好遠,我看在台北找個人看看就好了……」黎智薔一想到要到台南去,就覺得力氣盡失。

  「喂喂喂!你別出爾反爾好不好?是你自己怕找不到信用可靠的相命師,我才找給你的,現在又嫌遠?我都能請假陪你去了,你還在遲疑什麼?」莊玲遙翻個白眼,指著她的鼻尖斥責。

  「唉!我們部門新來一個主管,好像對我有意思,他從前天就一直問我有沒有空……」黎智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的戀愛運其實一直很頻繁,只是每當進入狀況後,原來的濃情蜜意就會立刻煙消雲散,兩人之間突然變得容易吵架,然後她一下子就被三振出局。

  現在回想起來,的確有點不尋常。

  「你若不先想辦法把你後面那個「東西」趕走,這場戀愛說不定又是白談!」莊玲遙不客氣地潑她一盆冷水。

  「說不定根本沒有那回事……」她還想逞強。

  「搞不好就是有!」莊玲遙冷笑。

  「哇!你已經信了?」她驚叫。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我要是你,今晚就搭車去找我妹妹了,根本睡不著。」

  「好吧!好吧!去看看那位仁兄吧!看能不能一次就把事情搞定。」黎智薔投降了,她也希望早點揮開這層陰霾,免得終日提心吊膽的,活得痛苦。

  「就這麼說定,我先幫你訂機位,明天早班飛機南下,可別賴床哦!」莊玲遙積極地說。

  「玲遙,你該不會也想趁機算個命才這麼熱心吧?」離智薔一眼就看出老友的目的。

  「啊……哈哈,女人嘛!總是想多知道一些有關自己的事嘛!」莊玲搖乾笑幾聲,一臉心事被拆穿的尷尬。

  「是哦!」黎智薔瞅她一眼,好氣又好笑。

  「我該走了,免得我媽又念個沒完,明天見!」莊玲遙拎起皮包,準備打道回府。

  「你要回去了?」黎智薔頓時覺得孤單。

  「怎麼?難道你真的怕到需要人來陪啊?」莊玲搖一臉驚奇的怪叫。

  「去去去,要走就快走,我知道你又要為了明天穿什麼衣服而想破頭了。」黎智薔瞭解地取笑。

  「哈!被你猜中了,既然要去看一個酷哥,我得好好打扮一番囉。」莊玲遙向她甜甜一笑,走出大門。

  送走莊玲遙,她立刻將大門緊緊關上,縮回沙發沉思。

  希望明天那問大學講師能夠證實那陰陽眼男說的全是錯的,那麼她就不用再這麼疑神疑鬼的了。

希望啊……她由衷期盼著。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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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 00:01:49
第二章   

  下課鐘響,闕正罡抱著書從教室走出,看了看表,沒忘記和莊琴遙有約,於是快步向他的研究室走去。

  他不只是南部這所有名大學歷史系的講師,還是研究所中專門研究古文翻譯的指導員,沒課時,他通常會去研究室繼續他的甲骨文編譯工作。

  但是,自從他不小心露了一手相命的功夫之後,從教室大樓到研究室之間的路就突然變得非常遙遠,因為他經常會在半路被許多學生攔住,要求看個手相什麼的,這麼一耽擱,半個小時還回不了研究室是常有的事。

  不過他不知道,他會這麼受歡迎並不純粹因為他的異能,更重要的是他本身散發出來的無形魅力。

  清爽的短髮,隨性的穿著,他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溫文有禮,內斂樸實,言談舉止恰如其分,不誇張,不驕矜,上課時言必有物,妙語如珠,下課後沒有老師的架子,輕鬆幽默,待人親和。

  他的帥並非俊美,完全是以氣質取勝,一七七公分,看來略微高瘦,很有中國書生的味道,清瘦的臉上鑲著深刻的五官,那雙晶亮有神的眼睛是全身靈魂所在,彷彿能洞悉人性似的,深遂得讓許多女學生著迷不已。

  這也許是他開的課一直都爆滿的原因,他在S大的人氣幾乎可以媲美偶像巨星了。

  倒是他對自己受歡迎的程度有點消受不起,畢竟他只是個學者,一下子被學生們冠上個「異能講師」實在有點不倫不類,因此他很少提及他本身天生具有「陰陽眼」與「通靈」的本事,免得招來更大的騷動。

  然而,儘管他深藏不露,他眉宇間凜然的正氣仍然呼之欲出,沒有絲毫邪氣的五官總是讓人會不自主地信賴他,他當年的教授,也是目前歷史系系主任江博芳就常常對其他人說,他的魅力不是直接的,而是以全方位的擴散向四周蔓延,那是一種屬於耐人尋味、歷久彌新的影響力。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這麼受歡迎。

  只是,從沒有人知道像他這麼有人緣的人居然從未談過戀愛!

  沒錯,他是很受女孩子喜歡,但這也只是人際關係上的順利,一旦要進一步,他的精神就會主動產生排斥。就理論上來說,他已到達一種無慾的狀態,沒有女人能引起他的興趣,感覺上,他似乎已對愛情有了免疫作用,那些讓人欲死欲生的愛情病毒在他身上一點都引不起效用。

  或者,他上輩子是個和尚吧!他經常以此自嘲。

  走在林蔭小道,看見五、六個學生又朝他奔來,他就暗叫聲苦,無奈地立在原地,等著接受詢問。

  「闕老師,你有空嗎?」一個清純的女孩柔聲問道。

  「只有十分鐘,想問什麼就問吧!」他笑了笑,不忍拒絕這票為小事煩惱的年輕學子。

  「我最近一直受傷,我媽要我去拜拜,你幫我看看是怎麼回事。」女孩伸出手掌,憂心忡忡地問。

  闕正罡沒有看她的掌紋,只是看看她的臉色,就說:「你換了床位,那不適合你,再擺回原來的位置就行了。」

  女孩瞪大眼睛,原來她一星期前果然私自將掛室重新擺設,這麼私人的事老師竟然也知道!

  「那我呢?老師,我最近和男朋友老是吵架,你幫我看看……」另一個女生接著又問。

  「你啊,專心讀書吧,一直盯著男友會讓他喘不過氣來的,學著信任他,兩人才能走得長長久久。」他搖搖頭,這些學生很少問功課,全是問感情。

  「這樣嗎?」

  「沒錯,聽老師的話就對了。」他又笑了,雙唇拉成一道迷人的弧線。

  「老師,還有……」還有人想問問題,但遠遠的就有人打斷了這次的解惑大會。

  「闕老師!闕老師!」莊琴遙上氣不接下氣地衝了過來。

  「啊,時間到了嗎?」闕正罡又看了看表。

  「老師啊,跟你約好了,你怎麼還在這裡?」莊琴遙嘟著嘴責難。

  「抱歉,我馬上就去。你姊姊到了嗎?」他向其它同學擺擺手,隨著莊琴遙走向研究室。

  「已經等一下子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又被纏住,所以才親自來找你。」莊琴遙已經修過他兩年的課了,和他比較熟,說話口氣不像對師長,倒像對朋友。

  「真抱歉,我以為還有點時間,才會幫她們看看。」他淡淡地解釋。

  「我姊和她朋友在你的研究室前等你,我等一下還有課,得先走了。」莊琴遙沒多餘的時間,一說完就跑向文學院。

  闕正罡點點頭,獨自走回研究室,一路上想起昨天莊琴遙和他提起她姊姊朋友好像被鬼纏住的事,心中不能不納悶,好巧,前幾天他到台北出差也發現一個女人有同樣的情況,怎麼這年頭有這麼多人撞鬼了嗎?

  才這麼轉著思緒,他就看見研究室門外立著兩個女子,一個短髮豐腺,相貌和莊琴遙有點相似,另一個則蓄著半長髮,纖細高眺,那背影看來有點眼熟……

  忽地,他在那女人背後看見一團模糊的陰影,心中一駭,忍不住驚呼:「是你!」

  黎智薔聞聲轉過頭,一見到他,眼睛也瞪得奇大,難以置信地指著他高喊:「是你!」

  莊玲遙不解地看著他們兩人,急道:「怎麼啦?」

  「玲遙,就是他!他就是電梯裡的那個陰陽眼男人!」黎智薔抓住她的手著慌地道。

  「什麼?」莊玲遙看著闕正罡,怎麼也看不出眼前這個斯斯文文的男人會通靈。

  闕正罡對這巧遇感到不可思議,他稍稍緩和詫異,上前自我介紹:「我是闕正罡,你們是琴遙的姊姊莊玲遙和黎智薔小姐嗎?」

  「你就是琴遙說的算命先生?」黎智薔只覺得乏力,搞了半天,她找上的竟是讓她陷人痛苦的元兇。天!這算哪門子的巧合?

  「我不是算命先生,我只是個歷史系講師……」闕正罡忙著解釋,但心中不無驚訝,因為這個女人身後跟著的是他見過最棘手的「東西」。

  「講師就可以隨便亂講話?要不是你那多嘴的一句話,我這幾天會被嚇得難以成眠?」黎智薔一腳跨向前,氣得想扁人。

  「如果你是要來確認我說的話,那我可以再說一次,黎小姐,你背後真的有東西跟著,而且不瞞你說,「他」是個難纏的傢伙。」闕正罡搖搖頭,乾脆明說。

  「什麼?」黎智薔嚇得臉色更白,覺得胸口那顆大石不但沒移開,反而更沉了。這趟說不定來錯了……

  「闕老師,既然我們都找來了,你就幫小薔看看,有沒有辦法幫她……」莊玲遙著急地問。大太陽底下,聽闕正罡說得篤定,她只感到一陣涼颼颼的風灌進領口,忍不住打哆嗦。

  「這……」他猶豫了。這渾水蹚是不蹚?

  「你敢說不……是你把我的生活搞成一團亂的,現在你得給我負責到底,否則我嫁不掉就永遠賴著你…」黎智薔心急之下,脫口大罵。

  闕正罡愣了愣,被她凶悍卻驚惶的表情懾了一下,有那麼一瞬,他恍如看見一個為了追尋真愛不惜違抗命運的古代女子,那火熱的眼神足以將一些橫互在她面前的阻礙燎燒成灰……

  怎樣的一個剛烈女子啊!即使轉世投胎,那堅毅的個性依然不減。

  「就算你要賴著我,我也不一定幫得了你,你的情瘴已糾纏了好幾世了……」他盯住她,喃喃地道。

  「什麼?」黎智薔征征地後退一步,沒來由地感到心痛。

  「闕老師,你的意思是你也沒辦法救小薔嗎?」莊玲遙搓著雙臂,焦灼地問。「也不盡然……」闕正罡瞄了一眼那個糾葛的邪物,對方正挑釁地向他齜牙咧嘴,可是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別再和他囉哩巴唆的了,玲遙,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在胡扯而已,我們再去找別的算命師問問。」黎智薔氣不過他的態度,拉起莊玲遙的手就走。

  「你去問別人說法都不會差到哪裡去,只要真有道行的,一看就知道你的問題,但恕我直言,要能驅走那「東西」的人並不多。」闕正罡不得不先提醒她。

  「是啊,小薔,你就讓闕老師幫你處理好了,他人這麼好,不會不幫忙的。」莊玲遙拚命替闕正罡說好話,難得見到這麼順眼的男人,她可不想輕易放棄進一步認識他的機會。

  「你怎麼知道他是好人?」黎智薔瞪著她,細眉糾結成團。不用說,她的死黨一定又胳膊往外彎,被這個姓闕的迷去了心竅了。

  「先進來吧,我把你的事說給你聽。」闕正罡說著率先走進他的研究室。

  「走啦!進去啦!」莊玲遙死命拖著黎智薔,跟在他身後,進到這間不到八坪大的小研究室。

  黎智薔看著房間內堆滿許多書籍,但一點也不顯得凌亂,而且窗戶開向東方,整間房內光線充足,空氣流通,讓人一進來就覺得精神一振。

  闕正罡請她們兩位在椅子上坐下,接著拿出一串佛珠掛在門口。

  驀地,黎智薔感到肩上長久以來的酸疼減輕了許多。

  「咦?」她驚疑地低呼。

  「怎麼了?」莊玲遙連忙問道。

  「沒……沒什麼……」她不敢明說,支吾地想帶過。

  「你的肩膀輕多了,對不對?」闕正罡瞭然地笑著。

  「你……你怎麼知道?」她吃驚地看著他。

  「因為經常趴在你肩上的那個「傢伙」已經被困在門外了。以前你一定常覺得腰酸背痛,也查不出原因,這其實都是他搞的鬼,現在他近不了你的身,你當然會覺得舒服一些。」他簡單地解釋。

  黎智薔這下子不得不承認他有兩下子,因為她此刻的確覺得渾身輕鬆多了。可是就這樣相信他又太快了點,天曉得這是不是一個花招。

  「你說你會通靈,那你能幫我向那「傢伙」問問他幹嘛跟著我?」她提出難題考他。

  「不用問,我已經知道了。」闕正罡將椅子拉到她面前,執起她的手低頭審視,又抬頭看看她的臉,正色道:「八百多年以前,你被迫嫁給一個大你二十歲的富 商,但你已心有所屬,在成親當天,你不惜引火燒燬新房,趁亂逃逸,打算奔向情人身邊,沒想到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富商不僅臉部燒傷,家當也被燒成灰燼,他在 半死不活的情況下發狠追你,在漫天大雪中失手一箭將你射死……那位富商不甘人財兩失,當時便起了毒咒,不管你是生是死,他的魂魄將永世糾纏著你,讓你形只 影單,直到地老天荒!」

  黎智薔蹚目結舌地看著他細說從頭,駭異之餘,一股熱淚卻不聽使喚她溢出眼眶,一顆顆淚珠像是前世在大雪中凝結的哀痛,終於在輪迴後的今生融化成水……

  「小薔!」莊玲遙聽得也是眼眶發紅。這故事聽來太驚心動魄了!

  闕正罡直勾勾地望著黎智薔,被她征忡中流下的淚水擊中心坎,似乎有某種奇特的感覺在這一刻被挑動,一向無慾如鋼石的心竟因此起了陣陣波瀾。

  「我……身後的那個人……就是那個富商?」黎智薔聲音哽咽。

  原來她前世欠了一份情債末還,才會在愛情中漂泊不定。

  「是的,他不接受超度,不轉進輪迴,只是一味地纏著你,他被他的毒誓困住了,你也一樣。」闕正罡心頭依舊發燙,這樣的孽緣聽來令人愔然又哀傷。

        「那我該怎麼辦呢?我又不愛他,難道他就不能死心?」她無助地低喊。

  「如果能死心,他早就徹悟了,豈會世世緊跟著你?」他歎了口氣。

  「你能幫我吧?既然你看得出我的前世情債,那麼你應該能幫我把他度化,是不是?」她的手擱在膝上微微發顫。

  他幾乎是反射性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安撫道:「別怕,我會替你想辦法的。」

  她直覺地感受到他手心傳來的暖意,抬頭看著他湛黑的雙眼,一顆驚懼的心倏地安定下來。

  這麼平靜的感覺讓她好懷念!

  好像曾在什麼時候也有過這樣的情景,有人在雪中這麼呵護著她的心……

  莊玲遙看他們又是握手又是相看兩不厭的,忍不住咳了兩聲,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呢?闕老師。」

  闕正罡倏地從忘情中回神,連忙收回手,尷尬地站起來,說道:「我有個叔公是這方面的專家,他的道行較高,我請他幫你吧!」

  黎智薔也有些臉紅,捂著臉頰,不太清楚自己怎麼會和一個陌生男人握手握得這麼自然。

  「什麼?要找你叔公?你不行嗎?」莊玲遙不悅地問,在看過帥帥的闕正罡後,她可不想去看一個老頭子作法。

  「我只是能看能懂,至於那些驅魔的法事我不在行。」他轉過身笑了笑,「放心我叔公很厲害的,而且他就住在台北,對黎小姐來說更方便。」

  「但我們怎麼找他?」黎智薔從多愁善感的前世中回到現代,強硬的個性又出現了。

  「這樣吧!大後天星期六,我正好有事要北上,我帶你們去他的住處,把事情向他說明一下,他應該會幫忙的。」他翻開行事歷,確定時間。

  「你要來台北?那太好了,到時我們會去接你。你要搭火車還是飛機?」莊玲遙興奮地問。

  「飛機比較省時。」

  「好,沒問題,我有車,可以負責接送……」

  看好友滿臉都是熱切的模樣,黎智薔就覺得丟臉。

  「玲遙,節制點,你的熱情對南台灣的男人而言太『辣』了,人家不見得受得了。」她扯扯莊玲遙的衣袖,揶揄地說。

  「啊,是嗎?」莊玲遙做了個鬼臉,笑了。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確定班機再適知我,我和玲遙會去接你。」黎智薔寫下聯絡電話。

  「對對對,我的手機號碼也給你,找不到小薔,找我他一樣。」莊玲遙也補上自己的行動電話號碼。

  「好,我會和你們聯絡。」他點點頭。

  「那我們走了,大後天見。」黎智薔邊向他告辭,邊將雙腳定在原地、一副死賴著不動的莊玲遙拖出研究室。

  闕正罡送她們出來,一陣冷風刮過他的臉,他定眼一看,那個魂魄又黏上黎智薔的背後,而且回頭對他露出強烈的敵意。

  「黎小姐……」他皺眉喚住黎智薔。

  「什麼事?」她回過頭看他。

  「這個先帶著……」他從手腕拿下一串佛珠,走向她,幫她帶上,「這幾天盡量不要去偏僻的地方,保持平常心。」

  「哦……」她不安地揉著肩膀,聽出他口氣中的警告意味。

  「記住,放寬心,你愈有勇氣,就愈百毒不侵。」他拉出一道穩定人心的笑容。

  「我懂。」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振作精神,和莊玲遙走出校園。

  闕正罡望著她們的背影,心底一直有著不太好的預感,他有直覺,雖然他將這次的麻煩推給了叔公,但事情似乎不會這麼容易就解決,而最讓他不安的,正是他對黎智薔的某種情緒感應。

  為什麼她觸動得了他的心?在芸芸眾生中,為何獨獨對她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疑惑地看著她留下的電話號碼,陷人沉思。



  星期六,黎智薔沒想到會是個倒霉又晦暗的日子。

  一起床,她就接到莊玲遙來電說她奉命陪老闆到香港出差,早上就出發,所以沒空陪她去接闕正罡,要她自己去,言談中儘是覺得見不到闕正罡的可惜。

  真是的,那個隨時能發騷的女人就這樣放她鴿子。

  但重頭戲則在中午下班的時候,她正準備去機場接闕正罡,還沒跨出大樓大門,就被一臉臭氣熏天的孫國欽攔下,當著來來往往的人潮,被他扭住手臂,挨了他一頓斥罵。

  「你滿意了?黎智薔,大鬧我的婚禮,讓我在賓客和親朋好友面前丟臉,讓我太太氣得取消蜜月,到痕7b在還不肯和我同房,甚至揚言要立刻和我離婚!你……你說,你安的是什麼心?你分明不愛我,為什麼還要來破壞我的婚姻?」

  「放手!是你請我去喝喜酒的,怎麼?有膽子放帖子,沒膽子承擔後果?」她又羞又氣地掙開他的手,不客氣地反譏。

  「你故意的,對不對?在那樣的場合說出那麼不要臉的話,也不想想自己是個性冷感的女人,碰也不讓人碰一下,你居然還敢在大家面前胡說八道,公然侮辱我。你這賤人,你根本不懂愛情,也不配談愛情!」孫國欽再次攫住她的手,咬牙切齒地大吼。

  「你閉嘴!是你自己先腳踏兩條船的,你才不配談戀愛!」她氣得渾身發抖,拒絕和他上床居然被他說成性冷感……可惡!太惡劣了!

  「我腳踏兩條船?你確定你曾經和我交往嗎?除了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我們之間連接吻都沒有!你只是在玩弄我的感情,我另尋出路有什麼錯?」他早就覺得不太對勁了,每當要和黎智薔親熱一下就會犯頭疼,不然就是渾身難受,那種怪異的感覺讓他幾乎懷疑她是不是會下蠱。

  「我們沒交往?我們在一起一年多,這樣還不算交往?」她簡直不能相信那段感情到頭來被說成一文不值。

  「太可笑了,那哪叫交往?你連愛是什麼都不懂,卻不讓我去追尋真愛?告訴你,我已找到我愛的女人,你最好別再來攪局,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他撂下話後,用力將她推開,拉好西裝,轉身離開。

  她一個失衡摔在地上,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來往的人群都對她投注好奇的眼光,其中還不乏同公司的同事,她羞憤難當地爬起來,眼中噙著淚水,匆匆衝出大樓,攔了輛出租車往松山機場,在車上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該死的孫國欽,竟然讓她這麼難堪,當初她怎麼會愛上這種男人?沒氣量又沒修養,跟流氓有什麼兩樣?既然怕她報仇就別丟帖子啊,幹嘛還一副耀武揚威地向她挑釁?

  她邊痛哭邊在心中咒罵,一古腦兒地將委屈全部發洩。

  他以為她不知道嗎?他因為她一直不跟他上床就轉移目標,好像性才是愛情的表徵一樣,沒把身體交給他就不是愛他,這種低級理論也只有男人這種單細胞生物才會認同。

  哼!結婚有什麼了不起?他還以為她是忘不了他才去婚禮鬧場?別開玩笑了,她只是氣不過被他背叛而已,他愈是威脅她不准破壞他的婚姻,她就愈不放手!

  她詛咒他,她要他的婚姻永無寧日……

  來到機場,已比約定時間遲了二十分鐘,她不顧哭紅的雙眼,下車就在機場大門與大廳間猛找闕正罡的身影。

  突然,有人輕拍她的肩膀,她一回頭就看見一身白襯衫、牛仔褲清爽打扮的闕正罡。

  「對不起,我遲到了……」她的聲音還有嚴重的鼻音。

  「黎小姐,你……你怎麼了?」闕正罡詫異地盯著她紅腫的雙眼。

  「我沒事,只是大哭一場。快來,我們先上車再說。」她吸著鼻子,拉著他走出機場大門。

  「為什麼哭?有人欺負你?」他關懷地問。

  聽見他溫柔的聲音,她的淚又開始氾濫,猛地轉過身,揪住他的衣棠就哭道:「告訴我,有什麼方法可以破壞別人的婚姻?你是內行人,一定有辦法,不管是奇門遞甲還是任何妖法都行,請你幫我把那個臭男人的婚姻搞得天翻地覆,我要他被遺棄、被鄙視,我要他永遠得不到愛……」

  闕正罡被她那含恨的口氣嚇到了。她發生什麼事了嗎?

  「冷靜點,黎小姐,你這樣沒頭沒腦地發飆無濟於事,況且毀人良緣是造孽啊,絕對不可行。」他低聲安撫。

  「教我怎麼冷靜?是他先無情無義的,我在他的婚禮鬧場又怎麼樣?那混蛋憑什麼在公司大門羞辱我?好過分……」她愈說愈激動,淚水更如滂沱大雨般落下。

  「好了,我知道了,別哭,先上車吧!」他大概聽出了點端倪,抱住她的肩,招來一輛出租車,將她扶進車內,並指示司機朝士林開去。

  黎智薔其實並不是傷心,而是氣憤,氣自己竟然曾經喜歡過孫國欽,真是瞎了眼才會把精神浪費在他身上。莊玲遙說得沒錯,那個自以為是的痞子不配擁有她的愛,她該慶幸沒有嫁給他!

  闕正罡不再多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是從口袋掏出手帕遞給她,任她哭個夠。

  她的感情事不平順早有跡象可循,一次次的失戀已是命中注定,如果想有好的結局,得先想辦法解決掉她身後的惡靈才行。

  她用他的手帕擦掉眼淚,還順便擤掉鼻涕,情緒稍微平息了,才抬起頭,心有不平地質問他:「像遇到那種可惡的男人也是我的宿命嗎?」

  「說宿命太嚴重了,那只是一點點干擾而已。」看著她眼睛鼻子哭得紅腫的憨樣,他不禁莞爾。

  「這還叫一點點干擾?根本是完全的顛覆!我的戀情沒有一次有始有終,談這樣的戀愛太辛苦了,可是偏偏我又逃不過那些主動上門的桃花,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她下意識扯住他的衣袖,咬著下唇,希望他能給她答案。

  「基本上,你是個很迷人的女人,才會有許多男人接近你,可是由於你週身的氣很亂,連帶會影響那些對你有好感的男性,導致無法彼此溝通,因此才會造成決裂。」他慢條斯理地解釋。

  「總而言之,都是我後面那個不散陰魂搞的鬼?」她怒道。

  「沒錯,前世的因,成為今生的果,這是你這輩子要背負的情債,在這個劫數未完之前,你的感情不會順暢的。」他不得不說清楚點,好讓她有個譜。

  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她百思不解,向來沒有特定的宗教信仰,她一直認為人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好壞全憑自己的意志,是非也只在心思的轉折之間,哪是一些莫須有的力量所能控制?

  可是現在她被迫成了一個不得不迷信的女人,一個陰魂惡靈就能左右她的戀情,一個未曾謀面的老頭說不定又能改變她的人生,好像她這一輩子就只憑解開與那個富商之間的情仇而生,這麼說來,她此生不就沒有任何意義可言?

  「你知道嗎?在遇到你以前我一直不相信命運和所謂因果論調,就算是此刻,我也抱著懷疑的態度……」她瞇起眼睛,迷惘地盯著他。

  「這很正常,玄學這種東西除非碰上,否則很難去認同,但是這世界上本來就有許多科學無法證明的事,在許多未知尚未被理論化之前,何妨放開心胸去平等看待一切?」他笑了笑,神態自然又平和。

  「我醜話先說在前頭,如果到後來我的命運一樣沒什麼改變,我可是會去告你造謠生事,這點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她口氣不佳地威脅。

  「你的個性還真是強悍哪!」他朗聲大笑,「放心,如果我騙你,我任憑你處置。」

  他笑起來時臉上線條變得更好看,聽琴遙說他有三十歲了,但為何看來比二十八歲的孫國欽還要年輕許多?她有些征忡,心跳的速度突然變快。

  這是怎麼回事?她和以前每個男友在一起都不會有這種奇異的感覺,那就像被人壓著心臟的窒悶,流回心室的血液全帶著一抹淡淡的酸澀……

  「對了,莊小姐出國了吧?」他話鋒一轉,問及莊玲遙。

  「咦?你怎麼知道?」她吃驚地反問。

  「那天看她的面相有驛動出現,我早猜到她一定沒空來接我,方才看你一個人來就印證了我的揣測。」

  「連這個你也看得出來?」還真神咧!她心中對他的佩服又增加一分。

  「每個人出生的時間、地點與空間都不相同,造成了不同的能量與氣流,而這些能量與環境互動後,就會有各式各樣的符號產生在人的臉部、手紋之中,這就是面相與手相能根據其變化推測一個人命運的由來。」他盡量說得簡單。

  「符號?人的身體會產生符號?怎麼我看不到?」她不懂,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

  「你不是看不到,只是看不懂,就像手掌上的一個小小的線條,對手相師來說就有意義可解,對你來說不過是個紋路而已。」他說得頭頭是道,甚至還教她如何看掌紋。

  她聽得嘖嘖稱奇,沒發現兩人貼得好近。

  「真是奇怪,你好像對這些都有研究?」她覺得把他當算命師是不妥當的,他的學者風範比較符合古代宮廷裡的占卜師形象。

  「我研究古文,中國古代的文字幾乎全部是為了卜卦才留下的,例如甲骨文,也是為了占卜各種吉凶休咎才存在,因此看多了自然知道一些。」他沒說出他對古文的喜好其實正是為了查明自己從小的通靈能力為何而來。

  「嘿,既然你懂不少,那你能幫我對付孫國欽嗎?」她興奮地問。

  「我剛剛說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黎小姐,做這種事只會傷害你自己而已,何必和他計較呢?你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他,而是那位你看不見的敵人。」他搖搖頭,她的倔脾氣還真令人不敢恭維。

  「可是,他太過分了嘛……」她嘟哎著。怎麼可以就這麼被孫國欽給欺負了去!

  「孫國欽不能把你怎樣,不去理他就沒事了,可是那位富商的惡靈卻是放著不管會更糟,你的情緒會這麼激動多少也受到他的影響,懂了嗎?」他就像個老師般對她諄諄教誨。

  「原來我的脾氣變差也和他有關?」她恍然,這幾年,每次回家都被母親說她愈來愈容易動怒。

  「是的,再放任不管,你的氣會更亂,到後來很可能被他壓制,變得面目可憎……」他故意嚇嚇她。

  「哇!有那麼嚴重嗎?」她臉色發白地轉過頭,差點就和他鼻子碰鼻子,又連忙往後縮,心再度怦然亂跳。

  闕正罡的表情也有點奇怪,兩人的氣息在幾秒中交錯時,他有種觸電的麻酥感,潛意識立刻警鈴大作,他太明白這樣的心動意味著什麼情況。

  事情有點不妙!他暗忖道,他最好早點將她交給叔公,然後和她保持距離,免得日後牽扯太深。

  三十年來沒愛過任何女人,他過得清心寡慾又自在,他想維持那樣的生活,不想被她給破壞掉。

  「這方面的事嚴重起來能讓人發狂的,所以請小心。」他臉色一正,挪了挪身子,與她拉開一點空隙。

  「哦!」她乖乖地點點頭,不敢看他。不過他說得有理,現在還理孫國欽幹什麼,闕正罡可是來幫她對付那個「鬼東西」的。

  「我叔公住士林,他今年八十歲了,也是從小就具有奇特的能力,一生都在幫人看相,化厄解凶,他的經驗比我多,由他幫你比較安全。」他稍微介紹一下他叔公,好讓她安心。

  「這……需要施法嗎?」她心中毛毛的,感覺上,那種什麼法術、招魂等等儀式都帶點詭魅,陰得很。

  「這得由叔公決定。」他爬流著短髮,看向窗外。

  事實上他有點擔心,因為這幾天一直找不到叔公,但他急著將黎智薔的事交給叔公去解決,於是不管他在不在家,直接就將黎智薔帶去,反正那個老閒人一向沒事做,應該不會不在家才對。

  隨著目的地即將到達,黎智薔莫名地忐忑起來,她看著車子轉進一條小巷,全身的細胞都在急遽地騷動。這驅鬼儀式真的有用嗎?闕正罡會不會是故意將她騙到 這裡?可是這時才懷疑他的居心不是有點遲了嗎?玲遙竟在這節骨眼上棄她而去,可惡啊!驚疑不定地瞪著前方,黎智薔焦灼地絞著十指,被緊張重重圍住,再也說 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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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 00:02:16
第三章   

  眼前的老頭瘦小得像個小老鼠!

  這是黎智薔見到闕法天的第一印象,當然,她很快地就警惕自己把人家想像成老鼠是種大不敬,儘管實在像得不得了……

  隨著闕正罡爬上這棟老舊的公寓三樓,直接開門走進房內,她立刻陷入一片昏暗又沉悶的氣氛之中。

  窗戶上掛著厚重的窗簾,把光線全都擋在屋外,房裡只有簡單的竹桌和竹椅,斑駁的牆上釘貼著一個神桌,上頭放了些八卦鏡和桃木劍等奇怪的東西,膜拜的是 一幅沒見過的白描畫像,畫像上寫著「太上老君」。有那麼一瞬,黎智薔以為自己走入了拍片現場,因為放眼望去儘是些不真實的景物,好像只要導演一喊「開麥 拉」,就會有一大群古裝演員出場似的。

  然而,當通向後室的門簾一掀,闕正罡的叔公闕法天一拐一拐地走出來後,不真實的感覺立刻就消失了,因為他那尖嘴抿腮的德行活脫脫就是古代茅山道士的翻版!

  「叔公,這位是……」闕正罡才剛要介紹,就被闕法天打斷。

  「你們兩人一塊的來找我幹什麼?想驅鬼嗎?」闕法天舉起骨瘦如柴的手輕捻著下巴的幾綹灰白鬍鬢,一雙利刃小眼掃過闕正罡,最後落在黎智薔身上。

  「是的。」他恭敬地回答。可是心裡仍不敢胡信這個住在這間破房子裡的小老頭有多大本事。

  「你一定在想,我這小老頭看起來沒什麼份量吧?」闕法天譏諷地說穿她的想法。

  她心一凜,有點怕了,這傳透視力還真有點邪門。

  「不敢……」她口是心非地說。

  「哼!還不承認,你就是不信邪才會弄到現在這種難以收拾的局面,看看你那印堂,黯淡無光、惡鬼正想辨法要把你吞了,你還悠悠哉哉一副沒事人一樣,笨蛋。」關法天哼了一聲,直指著她的眉心厲喝。

  喝!哪有一見而就數落人的,這老頭未免也太囂張了吧!

  「就是不信邪,因為我不像你看得到啊,你以為誰都像你們姓闕的有陰陽眼啊?」她被罵得發火,也顱不得敬老尊賢了。

  「喲?還是個火性子?你就是被你這種個性害慘的,好端端的嫁結富商享福不要,硬是要把事情弄成兩敗俱傷的地步才甘心。我就說嘛。愛情根本只會害人,你 拚死拚活地要抓住的感情,到頭來只把你陷入詛咒的危險中、世世代代都跟著你……」關法天搖搖頭,一下子就把她的前世情孽道盡。

  她以為闕正罡把她的事全告訴了他,並不吃驚,只是有點氣他的傲然熊度,因而立刻頂嘴道:「對我來說,嫁給一個不愛的人不如死了算了,這種心情你這個老得像骨董的人是不會瞭解的。」

  「呀呀呀,正罡,你是從哪兄我來這丫頭片子的?不僅倔強,那張小嘴還愛逞強。」闕法天有些意外,來找他的大部分都是驚惶不安的氣虛樣,但她卻沒半點無助倉皇,反而強硬得咄咄遍人。

  嗯,這或許是她身後那個惡靈一直無法進一步傷害她的主因吧!

  闕法天在心中嘖嘖稱奇。

  「叔公,她叫黎智薔,是我學生的朋友。你也看到了,她的身邊有不乾淨的東西,所以才來找你幫忙。」闕正罡簡單地道。

  「咦?他不知道我要來嗎?」黎智薔奇道。

  「我一直找不到他,什麼都還沒對他說……」闕正罡抱歉一笑。

  「那他怎麼會知道我的事?」她這才驚覺自己可能太小覷這個老頭子了。

  「這就是所謂的道行,笨丫頭!你到現在還在懷疑嗎?」闕法天輕啐,拐著走向木頭椅子坐下,又按著說:「你在前世就是個不受禮法拘束的女子,偏偏被許給了這個陰狠又古板的男人,唉,都是命啊,一樁錯誤的婚姻帶來了慘痛的悲劇,造成死者不能瞑目,才會產生今天這種局面。」

  黎智薔定定地聽著,呆了。

  「我說過,叔公比我厲害多了。」闕正罡順口給闕法天戴了個高帽子。

  「再厲害也不行,那鬼傢伙我收伏不了。」闕法天沒給迷湯灌昏,冷冷地拒絕。

  「什麼?」闕正罡詫異地問。

  「不什麼,我老了,功力變差,那惡鬼的咒下得太重,到死都不會放過這丫頭,得有個年輕力壯又能通靈的陽性才能制得住他。」闕法天說著一雙小眼直盯著闕正罡看。

  「那不就在說你嗎?」黎智薔醒悟地轉頭看著闕正罡。

  闕正罡豈會聽不出他在推卸,蹙了蹙眉,通:「叔公,別這樣,我學校的課很忙,又要研究古文,沒時間幫黎小姐,而且我又不懂各種法術,怎能做這件事?」

  「我說正罡啊,這可是你自己去惹來的麻煩哦,誰要你沒事點出這丫頭的前世?你以前從不會主動和人提起這種事的,偏偏見到她就封不住口,所以這件事全是你自找的,你得對她負責。」闕法天將事情撇得一乾二淨。

  「這……」闕正罡啞口無言。沒錯,他至今仍搞不懂自己幹嘛在電梯內初遇到黎智薔時會多嘴。

  「其實不瞞你們,我碰巧在昨天向太上老君起誓要退休了,從此金盆洗手,封了眼,不再替人看相解厄,因此,丫頭你的事就讓正罡幫你吧。」闕法天說著打了個呵欠,一副懶散的樣子。

  「封眼?你是在開玩笑吧,叔公?」闕正罡嚇了一跳。闕法天不幹了,那不就意味著他得接手他的工作?天哪!這下子可糟了。

  「正罡,咱們闕家每代都有通靈人出現,幫人消災解厄是義務,你爸本來也有這種能力,可是他一結婚這能力就消失了,現在我退休,你就成了闕家唯一有能力的人,理所當然這丫頭的事就要落在你頭上。」闕法天笑嘻嘻地看著他。

  「可是我對這些不感興趣啊!」闕正罡現在知道他之前不好的預感是什麼了。敢情逃了多年的義務仍然繞回他頭上?

  「沒興趣也要做,這是咱們闕家袓宗發的誓。」闕法天正色道。

  「但是……」

  「好啦!我和醫院約好今天去檢查心臟,沒時間陪你們了。」闕法天擺擺手,站起身,準備送客。

  「叔公!」闕正罡爬梳著短髮,清俊的臉全是為難。

  「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該怎麼做,不過我可以先透露一點,十天後的一整個月,你最好別讓丫頭離開你的視線。」闕法天好心地提供一點訊息。

  「什麼?」安靜了半天的黎智薔忍不住問道。

  「因為七天後就是閏鬼月初一,陰盛陽衰,對你大大不利。」

  「可是以前的農曆七月我還不都沒事?」她才不信哩!

  「別太鐵齒,小丫頭,閏七月的陰氣之盛,非一般人所能想像,況且你今年正好運勢大弱,有病喪之虞,我勸你最好小心點,找個陽氣沖天的男人陪著你……」

  「教我去哪裡找個陽氣沖天的男人?」她快受不了地低喊又跺開。

  「喏,這裡不就有現成的?」闕法天朗闕正罡努努嘴。「他是正月初一午時生的,正氣凜然,陽氣最旺,有他在,你就沒事。」

  「他?」她愣了愣,要闕正罡陪她一個月?怎麼可能?

  「叔公,你別鬧了,我哪有時間陪她?我還要教書研究……」闕正罡揉揉眉心,努力想把被推到面前的燙手山芋擋掉。

  「隨便你,反正這丫頭下場如何不關我的事,你愛幫不幫……」闕法天話說到一半,就聽見樓下叭叭兩響,拄著枴杖走向門口,說:「好了,人家來接我了,不陪你們了,保重。」

  「等等,叔公!」闕正罡趕上前喚住他。「如果要幫黎小姐,我該怎麼做呢?」

  「啐,以前要教你你不學,現在才手忙腳亂。去,我房內有兩本書,帶回去看吧!」闕法天白他一眼,指指布簾內的房間。

  「書?現在才看來得及嗎?」他皺著眉頭,感到無力。

  「書只能教你三成,其它的就靠你發揮了,你有你自己想像不到的能力,只是你不去正視而已,正罡……」闕法天忽然高舉起手搭在他的肩上,壓低聲音道:「你叔公我可能大限已到,不過,若有喜事沖一衝,或者能夠活下去,加把勁,闕家的義務就暫時交給你了。」

  「什麼?」他聽得大驚。叔公說的是什麼話?

  「加油,那陰魂很兇猛,你雖然陽氣盛,還是要當心。還有,別動了情慾,你情根深種,一不小心意亂情迷,所有的通靈能力將全部消失,到時,不僅救不了她,連你也遭殃。愛這種東西很麻煩的,除非悟透,不然少碰為妙。」闕法天拍拍他的手臂提醒,話中有話。

  「我想,我可能幫不了她……」他仍然不想接手這個麻煩。

  「你能的,相信我,你正好是那鬼東西的剋星,這是前世就決定的了。」闕法天留下這令人費解的襌機片段就走了。

  闕正罡呆立當場。叔公的意思是他替黎智薔解厄早已是注定中的事了?為什麼他自己看不出來?

  「喂,喂,闕老先生,你怎麼就這麼走了?那我的事……」黎智薔追上去,但闕法天卻不理她,逕自下樓搭車離開。

  「闕正罡,現在我到底該怎麼辦?」黎智薔仍然是滿頭霧水,焦急地轉向闕正罡。

  闕正罡的叔公很顯然地不幫她,那老頭幾時不退休,偏偏挑在她來找他時才說什麼金盆洗手,簡直擺明了要袖手旁觀。

  「我想,或者你得靠我了。」他看她一眼,轉身走進房內,發現兩本有關五行與咒術的書就擱在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床上。

  也許叔公早就算準他會來找他了吧!

  「靠你?你不是說你不懂這些驅鬼的玩意見?」她怎能放心把自己的安危交給一個新手?

  「有了這個就可以了。」他揚了揚手上的書。

  「那是什麼?」

  「秘籍。」他拿起書,笑了笑。

  「別鬧了!你現在才要開始學,哪幫得上忙?」她倒抽一口氣,心中一點都不安穩。

  「不然你找別人幫你……」他巴不得她另謀高人。

  「這種時候才不管我死活?別忘了,是你讓我跌進恐懼的深淵的。」她氣得瞪直了眼。

  「是哦!我那時幹嘛那麼多嘴?」他仰頭歎道,自責不已。

  「你……」

  「好了,這事我幫你想辦法,現在我們先離開這裡,等我回去翻翻看書上的解法再來找你。」他不再逗她,正經地說著。

  兩人於是走出破舊的公寓,一來到太陽底下,她終於鼓起勇氣問他:「喂,你叔公到底有沒有在說笑?農曆閏七月我真的會有危險嗎?」

  她心中從剛才就梗著這個大疙瘩。

  「我也不清楚,不過,我們很快就能知道了。」反正還有七天,到時就能印證叔公是不是寶刀未老。

  「你別說得這麼輕鬆好不好,萬一真的出事了呢?」她抱著自己的上臂,心煩意亂。

  「放心,到時我會來救你的。」他笑著安撫她。

  「你最好說話算話。」她白他一眼。

  「等我回台南,我利用這幾天把書看一看,你如果有什麼不對勁就通知我。」他說完便替她攔了一輛出租車,送她上車。

  「你呢?現在要去哪裡?」要和他分開,她忽然覺得很不安。

  「我得跟去看看叔公,他說他大限已到,我怕他真的有事。」他斯文的臉上閃過一抹擔憂。

  「他真的這麼說?」那個奇人連本身的生死都能測出?太詭異了。

  「他說的從沒有一件不准的,他是我們闕家最厲害的陰陽師,因此我才更不放心。好了,走吧,這些日子你自己要小心。」他叮囑後便拍拍車門,讓司機開車。

  車子緩緩駛向大街,她坐在車內向後望,看著他孑然地立在黃昏中,影子被夕陽拉得好長好長,一陣痛楚沒來由地揪住她的心口,疼得她發慌。

  這種感覺好熟悉!

  恍惚中,她微熱的眼眶浮現了一道模糊的影像,也是這般目送著她離開,但那人的臉始終看不清楚……



  就像被人宣判了死刑一樣,接下來的七天黎智薔根本活得痛苦萬分,闕老頭的一席話可把她給害慘了,好像隨時得迎接死神的來臨一樣,沒事就膽戰心驚,連路上的車子喇叭大聲一點都會把她嚇得跳起來。

  不過,一直到最可怕的閏七月初一來臨時,並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那天她還特地拉著莊玲遙陪她,一整天都躲在家裡,渾渾噩噩地等著鬼怪來襲,然而一切平靜得一如往昔,甚至初二、初三……一連五天都沒有異狀,到後來,她不禁要懷疑整件事是不是上了闕家那兩個男人的當了。

  「玲遙,你想,我是不是被騙了,這根本從頭到尾就是個笑話?討厭,我竟然還被唬愣得將生辰八字給他!」她下班後找來莊玲遙一起吃飯慶祝一切太平無恙,兩人在一家西餐廳裡邊大啖牛排邊討論,言談中,她忍不住疑心闕正罡的話是否正確。

  「可是闕正罡那種人看來很正直耶,他騙你幹什麼?而且他也沒有佔你任何便宜,既沒收費,也沒對你非澧,還好心地帶你去看他叔公……」莊玲遙對闕正罡的既定印象好得很。

  「但闕老頭的預測不准,什麼事都沒發生啊!」她還是覺得奇怪。

  「怎麼?聽你的口氣難道你希望有事發生?」莊玲遙瞇起眼,然後忽然笑了起來,傾身向前問道:「嘿,小薔,你該不會是希望發生什麼事好有借口去找闕正罡吧?」

  「怎……怎麼可能?你少胡扯了!」她微愕,耳根子驀地燒紅,心又不聽使喚她咚咚擂動。

  其實她不敢向莊玲遙坦承,這幾天闕正罡的臉一直出現在她夢中,不知是不是那天他獨自在夕陽下的影像太撼動她了,她竟接二連三地夢見他身著一身灰 袍,站在一座古建築物旁看著她,夢裡他不說一句話,只是用深邃得讓人心碎的眼神描述著款款深情,其它的景物都很朦朧,唯獨他的臉孔清晰得就像近在眼前……

  「哈!你臉紅了,老實招來,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莊玲遙偵探似地瞄著她,緊緊追問。

  「我才沒有!」她連忙否認。夢見他是一回事,這和喜不喜歡他完全無關。

  「沒有?像他那般清爽俊逸的書生型男人,你不要我可要了!」莊玲遙故意激她。

  「你去要啊!關我什麼事?他那種人看似風度翩翩,實際上冷漠得很,我敢打包票,他並不像你想像的熱情,你瞧,那天之後他連一通問候的電話也沒有,明知 道我被嚇得寢食難安,結果不聞不問,天曉得他拿走那兩本秘籍有沒有仔細閱讀,天曉得他是不是早就忘了還有我這號人物!」她大口嚼著,不悅地瞪著眼。

  「你是在怪他沒和你聯絡?」莊玲遙覺得好笑,黎智薔分明就是有些在乎闕正罡了,還死鴨子嘴硬。

  「我是怪他沒有職業道德,哪有把人嚇唬成這樣就不管的。不過無所謂啦,現在我不再擔心受驚了,因我已經知道他和他叔公全是半仙,說的話都是胡謅而已。」啜了一口紅酒,她決定放寬心,找回她原來的平靜生活。

  「小薔,現在農曆七月才過五天,還有二十多天耶,你還是小心點的好。」莊玲遙膽子小,對這種事不敢大意。

  「放心,不會有事的。來,別管那些姓闕的,我們來慶祝雨過天青,祝我早日愛情事業都順利……」她撇開陰鬱,心情大好,舉杯高興地低喊。

  「你啊,就是不信邪。好吧,就當沒什麼妖魔鬼怪,我祝你情孽早除,百毒不侵,乾杯!」莊玲遙笑著搖搖頭,陪著她鬧。但她才喝了一口酒,就覺得肚子怪怪的,再撐一下,忽然整個腹腔都在攪痛,她臉色乍然刷白,同黎智薔道:「小薔,我……我不太舒服……」

  「嗄?怎麼了?」黎智薔大驚,起身上前扶住她。

  「肚子痛……想吐……嘔……」莊玲遙全身冒出冷汗,摀住口,直衝盥洗室。

  黎智薔瞪著她虛弱的背影,又看看餐盤,喃喃道:「難道菜不乾淨?但為何我沒事?」

        後來,她把莊玲遙送去醫院診治,醫生看不出什麼毛病,只是打了點滴,開了些腸胃的藥,就要她回家休息。

  就這樣忙了一個晚上,她開著莊玲遙的車送她回家,大概同她母親解釋了一下,然後才獨自搭公車回到租賃的公寓。

  衝過澡,她無力地趴在床上,對莊玲遙突如其來的不適百思不解。回想晚餐的景象,前一秒鐘她還好端端的,怎麼下一秒就又吐又瀉得幾乎虛脫,醫生說是急性腸炎,但哪有這麼猛的病毒,一下子就把人擊垮?

  不過也很難說,玲遙那傢伙就是嘴饞,若愛亂吃東西,會吃壞肚子也不足為奇。

  朦朧地想著,她因為放鬆了多日來的戒心,沒多久就睡著了。可是在昏沉沉的睡眠中,她忽然覺得身體四周冒出一股股涼氣,雖然她開著冷氣,但那種令人颼颼然的冰寒和冷氣迥然不同。

  她翻了個身,抓著涼被蓋住自己又繼續睡,不願醒來。

  然而,她的意識正要好好地休息時,一個低沉陰森的冷笑倏地響起,慢慢的,牆上凝聚成一個黑色深淵,一張邪惡猙獰的男人臉孔從那無盡的黑暗中浮現,他身 穿古代的紅底錦緞長袍,頭上紮了一個朝天鬐,該是一副尊貴的打扮,但仔細一看,他的衣服有些焦黑,頭髮也有些凌亂,整個人看來就像剛從火場裡奔出來似的, 手裡握著一把弓,陰氣重重的臉上鑲著一雙充滿恨意的小眼,直勾勾地瞪著她,齜牙咧嘴,一步步朝她走來。

  黎智薔騖駭得想叫,可是叫不出聲,連身體也動彈不得。

  「這麼久了,我終於等到這個時候,又能與你面對面了……」那男人來到她床邊,醜陋的五官讓人看了心驚膽戰。

  他伸出手,輕輕刷過她的臉頰,陰惻惻地哼道:「雖然跟著你,但你卻渾然不覺,把有關我們的事全都遺忘了,眼看著你一次次去找別的男人,我就發狂的想將你掐死。前世你從我手中叛逃,今生你再也走不了了……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這回,你將永遠成為我的人!」

  他的手來到她細白的頸子間,猛地握緊,用力將她勒住。

  唔……她痛苦得想掙扎,但手腳全都成了石頭般僵硬,動不了。

  這是夢!她告訴自己,這只是個惡夢,只要醒來就沒事了,快醒來!快醒來!

  「你燒了我的房子,只為投奔到另一個男人懷中,你得賠償我所有的損失,還有我生生世世不得超生的痛苦……我要你也嘗嘗我所有的經歷,我要你和我一樣,永世在地獄中沉淪……」他的手愈來愈緊,口中不斷發出咭咭怪笑。

  不……好難受……這不是夢嗎?為什麼感覺這麼真實?

  他是誰?那個陰魂不散的富商嗎?多年來從未夢見過他,什麼此刻會出現在她眼前?

  她臉漲得通紅,就快要斷氣了,就在這時,她猛地想起了闕正罡,因而嘶啞地喊著他的名字

  「闕……正……正罡……」

  右手腕上戴著的佛珠似乎有了感應,她只覺得手腕一熱,右手的束縛頓時解開,她不再遲疑,舉起右手抓住他的雙手,用力扳開。

  「啊!」佛珠的光燒燙了富商的手,他怒叫地用袖子打掉那串佛珠,後退一步。

  她邊咳邊往後挪,努力地喘著氣,並趁這時使出全力張開眼睛,期盼一醒來眼前可怕的事就全部消散,可是她不睜眼還好,一睜開眼,那如夢的恐懼竟然全都成了事實!

  那個鬼魅的男人不僅沒有消失,還清楚地立在她面前,衝著她做著鬼臉……

  「啊——」她張大了嘴,驚叫地往後縮,一屁股跌落床下,蜷在角落瞠目結舌地瞪著那個似幻似真的人影,怎麼也想不通夢怎麼會成真。

  怎麼他還在?怎麼鬼怪能從夢裡跑出來?難道真如闕法天所說,陰間大門洞開,他就這麼在她面前顯靈了?

  她驚駭得全身發抖,牙齒不停打顫。

  「你害怕嗎?是啊,你的眼睛和以前一樣,充滿恐懼,不僅在被我追趕的時候,還有被我一箭射死的時候……」他又向她逼近,將弓拋在一邊,伸出雙手,淫笑 道:「但我最喜歡看你在洞房中看著我的眼神,那種隨時會被我欺凌的驚嚇,那屬於處女的膽怯與驚惶,我這些年來都忘不掉。這一次,等我把你帶進我的世界,我 一定得嘗嘗你!好好地佔有你……」

  「不……你走開!」她尖聲怒斥。

  她可以肯定他的身份了,沒錯,他就是一直跟著她的那個富商的惡靈,闕老頭的話應驗了,他真的出現了!

  「呵呵呵,這千載難逢的陰年陰月,讓我得償所願,從黑暗中釋放出來,這回,你再也沒有力量對抗我,你逃不了了,你得跟我走……」他說著向前攫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起。

  她只覺得一陣震痛,一回頭,赫然發現她的身軀正倒在床邊,而惡鬼正抓著地出竅的靈魂,往黑暗中走去。

  「不,我不要跟你走!放手!」她又驚又急,惶恐地尖叫:「闕正罡!救我!闕正罡……」

  「別叫了,沒有人能來救你,你的朋友正生病地躺在她的床上,至於那個多管閒事的臭小子和臭老頭,他們沒能耐制得住我……」富商狂笑著,緊箝住她的靈,拖向黑洞。

  「不……闕正罡……闕正罡……」她不管有沒有用,仍然拚命呼救。

  突然,一道光線從天而降,隱隱約約還傳來誦經的聲音

  「納謨薄伽伐砵唎,若波羅蜜多曳,怛侄他,唵,紇唎地唎室唎,戍嚕知,三蜜栗知,佛杜曳,莎訶。奉請八金鋼,四菩薩……除惡靈,驅魔障……阿嘛哩吧米哄!」

  「闕……」她聽出這渾厚溫和的聲音正是闕正罡發出來的,大喜過望。

  「啊!這是什麼?啊……是誰來壞我的好事……」富商仰頭號叫,被光束射穿全身,痛得鬆開抓她的手,掩面住黑洞遁逃而去。

  這時,一陣拉力將黎智薔的魂吸回軀體,頭暈目眩中,她只覺得那道光溫暖地拂過她的臉頰,闕正罡的氣息依稀就在她身邊。

  「闕正罡……」她強撐起眼皮,可是眼前什麼人都沒有,什麼惡靈、光束全都不見了,更沒有闕正罡的人影。

  她怔住了,方纔的一切就像夢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連讓她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驀地,她看見掉在床邊的佛珠,忙不迭地爬過去撿起來,迅速戴上,然後餘悸猶存地看著整個房間。

  牆還是牆,並沒有變成黑洞,但她已不敢再待下去了。看了看手錶,她套上薄外套,抓起皮包,毫不遲疑地就衝出大門。

  她要去找闕正罡,闕老頭說的事全發生了,那惡鬼要帶走她,只有和闕正罡在一起才會沒事!

  是的,未來的幾天她一定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她要他保護她!

  當晚,被嚇得肝膽俱裂的黎智薔匆忙地離開台北,搭上南下的夜車,迫不及待向闕正罡投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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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 00:02:42
第四章   

  凌晨五點多,一通電話將闕正罡從睡夢中吵醒,他睜開惺忪的眼睛,接起話筒,清了清喉嚨,問:「喂?哪位?」

  「闕……闕正罡……?」黎智薔的聲音聽來沙啞無力。

  「黎小姐?」他猛地從床上坐起,睡蟲全跑走了。「你在哪裡?」

  「我……在台南車站……咳咳咳……」她才說完就猛咳嗽。

  「老天,你搭夜車下來的?」他眉毛全豎了起來。昨夜研究著叔公給他的那兩本書時,他就發現事情不妙,從黎智薔留給他的生辰八字看來,今年的七月對她果 然大大不利,陰煞直衝她的本命宮,使得原本極盛的氣化為烏有,加上今年天象的格局慘淡,正氣衰退,惡靈百出,她會出事已是早晚的事。

  而就在他為她擔憂時,一個奇特的感應像電流般灌進他全身,他閉目打坐,霍地發現黎智薔的氣非常微弱,她的周圍正被某種陰邪的力量包住,在那一團黑沉之中,他聽見她急切的呼喚聲。

  他大吃一鷘,忙不迭地以叔公的書上所載的方法,盤腿作法,念誦經文,試著替她驅魔。

  不久,黑影散去,他也累得筋疲力盡,沒想到才短短幾分鐘就這麼耗費元神,之後倒在床上就此睡去,直到被她的電話驚醒。

  「我不敢再待在台北了……好可怕……」五個多小時下來,她縮在夜車上睡也不是,醒也不是,一顆心就這麼懸在半空中,蕩來蕩去。

  「你等著,不要亂走,我去接你!」他聽出她的不安,心也跟著焦慮起來。

  掛上電話,他換了衣服,開著車衝向車站。在人車稀少的晨霧中,看見她瑟縮的身影就立在車站前的門廊下。

  他將車子開到她面前,打開門,叫道:「黎小姐,上車吧!」

  她看清是他,鬆了一口氣,立刻坐進車內,忐忑的心這才慢慢落地,只是臉色依然慘白。

  「我……我昨晚看見那東西了……」她一坐定就急忙向他說明。

  「我知道,我本來想今天向學校請個假上去找你,沒料到你先跑來了。」他看了她一眼,心想昨晚肯定把她嚇死了,瞧她現在還面無血色,平常的強悍、倔強早已蕩然無存。

  「我得謝謝你……昨晚我聽見你的聲音,是你救了我,對吧?」她感激地道。清b在她知道他也不是省油的燈了。

  「要不是你呼喚我的名字,我也不會知道你遭受侵襲,幸好你肯相信我。」他給她一個溫暖的微笑。

  「其實……直到昨晚我還以為你和你叔公說的全是假話……」她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昨天晚餐時還向莊玲遙控訴他是個騙子,結果遇到麻煩還不是向他求救,真丟臉。

  「這種反應很正常,誰都會這麼想。」他輕笑一聲,忽然覺得她不咄咄逼人時的模樣其實還滿可愛的。

  「可是,誰知道一回家睡覺就出狀況了……不,我想,我昨晚和玲遙吃晚餐時就不太對勁了。你知道嗎?玲遙吃到一半突然嘔吐下瀉,把我嚇得送她上醫院,醫生說是吃壞肚子,但我後來聽那惡鬼的口氣,好像都是他搞的鬼……咳咳咳……」她說著又打了個哆嗦,咳了幾聲。

  「那個惡靈比我想像的還兇惡,得想個方法讓他消失才行。」他沉吟著,腦中掠過闕法天書中的幾個咒語。

  「所以我才來找你,你叔公說我只有跟著你才會安全,我不回去了,七月沒過,我就一直待在台南……哈啾!」她說著又打了聲噴嚏。

  「你要一直待在這裡?」他驚愕地轉頭看她。「那你的工作怎麼辦?」

  「性命都快沒了,還管工作?我會打電話向公司要求留職停薪,跟在你身邊,直到你幫我趕走那個惡靈為止。」她激動地拉住他的衣袖。

  「我想,你誤會我叔公的意思了,況且事情沒有嚴重到要你真的跟在我身邊的地步。黎小姐,等我研究出驅魔的真正方法,我會去台北找你……」他為難地說著。他還有課要上,哪有空陪著她?

  「等你來找我,我的靈魂已經被帶走了!你不知道當我看見自己的靈和軀體分開時有多麼震驚與恐慌,那妖怪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我抓走,他還說要我陪著他下地 獄,說他絕不會放過我……咳咳咳……咳咳咳……」她說到後來背脊發涼,只覺得一股冰寒打從心裡頭冷起,接著又是一長串咳嗽。

  「好好,別急,你不要緊張。」他空出一隻手幫她拍背順氣。

  「我……哈啾!」她還想說什麼,卻猛地打了個大噴嚏。

  「天,你該不會是感冒了吧?」他將冷氣關小,又看了看她身上那件薄薄透明的紗質外套,以及裡頭一件無袖短洋裝,連連搖頭,抽出一張面紙給她,說:「你穿太少了,夜車的冷氣強,難怪會著涼。」

  「我沒事,只是喉嚨有點幹,鼻子有點癢而已。你別顧左右而言他,我是賴定你了,你如果不要我待下來,今天就馬上幫我把那個惡靈趕走!」她用力擤著鼻子,固執地瞪著他。

  「好好好,先別談這個,我得帶你去給醫生看看。」他轉了方向盤,將車子開往醫院。

  「不!我不用看醫生,我只要吃點東西,再吞兩顆感冒藥就沒事了。」她急急拉住他的手。

  「不看醫生怎麼行,哪有生病亂吃成藥的?台灣人就是這麼愛亂吃藥,才會造成成藥氾濫……咦?你的手好燙……」他低聲責備著,但話說一半,就被她手上傳來的熱度驚住了。

  「有嗎?」她縮回手,故意打馬虎眼。

  他急忙在路邊停下車,側身摸著她的前額,眉頭攢成一團。

  「都燒成這樣了,還說沒事。」他第一次板起臉孔罵她。

  「我……」他的大手冰冰涼涼的,貼在火燙的頭上感覺好舒服,她一時說不出話,只能怔怔地張大眼睛。

  這樣被人擔心還是頭一遭!

  由於個性太強又太過獨立,家人及朋友都對她很放心,他們大概都認為她是那種就算天塌了也不會被壓死的女人,連莊玲遙及以前交往中的孫國欽都很少為她煩過什麼心,因此她從不知道被呵護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好。

  「人在生病時氣會更虛,你若不趕快治好,不是正好讓那個惡靈有機可乘?」他低頭看著她,被她無辜又微赧的眼神撼動了一下,聲音不自覺放軟。

  「是……是嗎?」車子不大,他一靠過來,兩人之間的距離就一下子拉得好近,她不太自在地瞅著他,鼻間吸進的儘是他早上才梳洗過的肥皂氣息,混著男人特有的體味,形成一種幾乎令人窒息的魅力。

  「是的,來,先把我這件夾克披上。我先帶你去吃早餐,等診所開門了,再去讓醫生看看。」他從後座拿出一件米白夾克,體貼地幫她披在肩上。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了,這個男人溫柔的神情對女人而言絕對是致命的武器。

  「你……對女人都這麼好嗎?」她戒備地看著他,叮囑自己別輕易被他感動,她已經不想再和愛情有任何瓜葛了。

  「什麼?」他愣了一下,不明白她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我現在知道琴遙為什麼說你們學校的女生都這麼為你著迷了。」她咕噥著,轉開頭去看著車窗外。這年頭,男人只要溫柔一點、細心一點,哪個女人不追著要?

  「哎,你在說什麼啊,對女人好一點不對嗎?」他啞然失笑。

  「我又沒說不對。」她悶悶道。不知為何,一想到他有很多愛慕者她就毫無理由地情緒低落。

  「你是怎麼了?突然就使起性子來了!」他無奈地輕笑著,坐直身體,再度散動車子。女人心還真難捉摸,他暗忖。她逕自看著窗外,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麼了,大概是被那個惡鬼嚇得頭殼壞掉了,才會變得這麼莫名其妙,沒事這麼在乎一個才認識不久的男人。

  「你想吃點什麼?」平穩地開著車子,他又問道。

  「有沒有燒餅之類的?」她轉過頭看他。

  「有,我學校附近有家北方早點,還不錯,去吃吃看吧!」他一派溫和地說。

  「喂,闕正罡,你該不會是想請我吃完早飯就把我打發走吧?」她沉默了片刻,看著他,敏銳地問。

  「黎小姐……」他歎了一口氣,實在不知道怎麼告訴她他的不便。

  「別喊什麼小姐小姐的了,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不然,也可以和玲遙、琴遙一樣喊我小薔。」她不耐地打斷他。

  「好吧,小薔,你聽我說,我這幾天比較忙,你先回台北,我差不多再三天就有空了,到時我再去找你,幫你想辦法,好嗎?」他盡量婉轉地表達他的難處。

  「三天?我一天也不敢再拖下去了,天曉得那個惡鬼什麼時候會再跑出來?我不要離開,我跟定你了。」她氣急敗壞地喊著。

  「可是你也不能把我當門神一樣,要我守著你啊。」他瞥了她一眼,著實傷腦筋。

  「好,那你今天就幫我作法,這樣我才能安心回去。」她堅持地道。

  「但我還沒將叔公的書研究透徹,就這樣對你作法太危險了……」他皺起眉頭,音量也不由得提高一些。闕法天留下的兩本五行解咒術對他來說有點困難,在未完全瞭解之前,他不願冒險一試。

  「再危險有比失去性命更糟嗎?」她再次抓住他的手,低嚷著。

  「你……」

  「我是真的被嚇壞了,所以在事情還沒解決以前我是不會回台北的,我要去住你家,你走到哪裡,我跟到哪裡。」她耍賴地瞪著他。

  他一轉頭就被她的大眼看得有些閃神,這樣一個倔強又不講道理的女人他好像似曾相識!

  尤其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瞳,晶瑩得像漾在水中的寶石,勾動了他某個塵封的記憶。

  「喂,闕正罡,你聽見沒有?」她看他發怔,又搖了搖他的手。

  「好好好,先別氣,等吃完早餐我們再研究怎麼做。」他屈服地笑著,從迷惘中清醒,駛向校區。

  只有先讓她待下來,等他忙完期末考再送她回台北了。

  他們在學校後方的早餐店用過餐,他又陪她去看病,之後,才載著她回到他的住處。

  在這短暫的相處時刻,他感受到一種極為溫馨又愉悅的情緒,他可以確信,在前世他必定認識她,只是,他無法進一步看清他們兩人的關係。

  她是誰?他又是誰?今生的相遇是不是為了解開前世的糾糾纏纏?

  他愈來愈想知道答案了。

  

  黎智薔坐在闕正罡的小屋,興味地看著這間老式的平房,以紅磚砌成,屋頂還蓋著瓦片,很像五、六十年代那時的公家宿舍,格局雖小巧,但五臟俱全,而且窗明幾淨,還有個小小的庭院哩!

  「這是我們系主任以前住的老房子,他搬去和女兒、兒子住了,就把這裡租給我。」他拉開窗簾,解釋道。

  「很好耶!離學校又近。」她看著小庭園中倉翠的綠意,她一眼就喜歡上這間舊房子。

  「是啊,房租便宜,交通又方便,現在能有這樣的房子住已經很不錯了。」他笑著說,請她在籐椅坐下。

  「這裡大概不到二十坪吧?」她盯住那以木頭框著綠網的舊式紗窗,覺得心都暖了起來。

  「嗯,十八坪左右,一個客廳,兩個房間,廚房,衛浴,一個人住起來很舒服,也綽綽有餘。」他替她倒了杯開水,放在她面前。

  「既然有兩間房,那就先暫時讓我住這兒吧!」她說著走向房間探尋。

  「但是另一間房被我拿來當書房了……」他指指那間放滿書的房間,希望她能打消念頭。

  「沒關係,我睡書房就可以了。」她走進書房一看,裡頭有張長沙發,回頭對他點點頭。

  「黎……小薔,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你住這裡真的不方便……」他該怎麼向她解釋呢?這裡是台南,民風沒有台北開放,孤男寡女同住一室,被左鄰右舍看見了鐵定招來閒言閒語。

  「有什麼不方便?」她奇道。

  「這……」他還沒回答,屋外就傳來一個甜美的聲音。

  「闕大哥,你起來了嗎?我給你買早點來了……」

  黎智薔愣了愣,目光看向大門,隨著聲音出現的是一位清麗脫俗的女孩,長髮披肩,白淨秀氣的小臉蛋正被燦爛的笑容填滿。

  「釆華!」闕正罡迎了上去,臉上依然是溫和的笑容,並未因黎智薔的在場而顯得尷尬。

  「今天的早餐是蛋餅,我想,你也該換個囗味了。」江釆華笑著捧上那袋香味四溢的早餐。

  「我不是說過別再幫我買早餐了嗎?這樣太麻煩你了……」他搔著頭,接過那袋蛋餅。

  「他已經吃過早餐了。」黎智薔冷冷地看著他們,終於明白闕正罡的「不方便」是什麼意思了,她竟忘了像他這種男人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

  一股怪異的感覺瞬間湧上她的心頭,她有種打擾人家良緣的鬱悶,這場景活像正牌女主角出現,而她則即將淪為配角的前兆。

  江釆華這才發現屋裡還有其它人,詫異地看向她,臉色微變。

  「啊,闕大哥有客人」一個女人早上八點半就出現在闕正罡家,這是怎麼回事?她少女的特有警覺性自然而然甦醒過來。

  「這是黎小姐,她有點事搭夜車來找我,剛才我們已經吃過早餐了。」他直接地說明,並未掩飾。

  搭夜車來找闕大哥?和他一起吃早餐?江釆華的不安更甚了。

  「有什麼重要的事嗎?」她小心地問著。

  「嗯,事情有點嚴重,我今天把期末考試題出完,看能不能陪她上台北。」他沒注意到她的震驚,走向黎智薔,接著介紹道:「對了,小薔,我來介紹一下,這 位是江釆華,她是我們系主任的女兒,現在正讀中文系三年級,她啊,每次來學校上課都會順便幫我帶早餐來,真是,太過意不去了。」

  「你好,我是黎智薔。」黎智薔向她伸出手。

  親自帶早餐來啊……看來他們的關係是不尋常。

  「你好……」江釆華只是冷淡地握了一下,一雙大眼飽含疑慮地瞪著她。

  別這樣看我!好像我是半路殺出來和你搶男人的歹毒女配角似的。黎智薔在心中暗暗咕噥。

  「小薔,你先留在這裡等我,我九點有課,十二點之前會回來,到時再看看要怎麼做。」闕正罡一心只想快點把學校的事情打理好,好專心替她驅鬼,因此匆匆地從書房拿了幾本書,就要出門到學校去。

  「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那怎麼可以?要是他……」她看了江釆華一眼,支吾其詞地接著道:「要是那傢伙又出現了,我怎麼辦?」

  「不會的,他應該只有夜晚才會現身,你別擔心。」闕正罡笑著說。

  「不,我就是會害怕,我跟你一起去學校……」黎智薔可沒有膽子再見那個惡鬼一次,堅持要跟著他。

  「你……」

  「你們在說什麼啊?」江釆華蹙眉打斷他們的對談。

  「沒什麼,只是小薔的一點私事。」他不願江釆華也扯上靈異的事,連忙解說。

  私事?江釆華滿臉困惑。他喊她小薔就已經太親切了,還要幫她處理什麼私事?不行,她可千萬不能把她最喜歡的闕大哥讓給這個女人。

  「什麼私事非得這樣賴著你不可?」她口氣略沖,拉住闕正罡的手,抬高下巴向黎智薔挑釁。

  「這很難解釋……」他苦笑著,忽然覺得應付兩個女人比教書還累。

  「我和他的事你不會懂的,總之,我得整整一個月跟著他,寸步不離,可能還得和他住在一起。」黎智薔才不會被這個才念大三的小妮子唬倒。

  「住在一起?」江釆華大聲驚呼。

  「不,這點我還在和她討論……」闕正罡急著解釋。

  「不用討論了,在你還沒幫我把事情解決之前,我是不會回台北的。」黎智薔固執地看著他。

  「這怎麼可以?闕大哥,你不會真的答應讓她住下來吧?」江釆華連忙拉著他的衣袖問道。

  「他當然得答應,因為所有的事都是他引起的。」她生氣地說。

  「闕大哥引起?」江釆華聽得愈來愈糊塗了。

  「好好好,別吵了。我真敗給你了,小薔,那你就留下來吧,我今晚把事情全都解決。」闕正罡決定快刀斬亂麻,省得事情變得太複雜。

  「你要讓她留下來?不行,這是我們的房子,我不允許她住進來。」江釆華不高興地拒絕。

  「釆華,別這樣,小薔的事很麻煩,我得幫她。」闕正罡拍拍負氣的她,歎了一口氣。

  「這房子已經租出去,就不是你們的了,況且,你管得也未免太多了吧?」黎智薔被她惹得不悅。

  「你……」這個女人這樣死纏活賴的,真可惡。

  「好了,都別再說了。釆華,這是我個人的事,請你別管吧。時間快到了,該去學校了。」他自己清楚,雖然覺得黎智薔留下來不妥,可是要他不管她他也做不到。

  似乎在他自己的潛意識中,他也想保護她!

  江釆華悶住氣,不再多說,但眼尾看著黎智薔的那兩道眼光則充滿了敵意。

  「我答應讓你留下,你就不能跟著我去學校,懂嗎?」他轉向黎智薔道。

  「懂了,那我想先睡一下,可以睡你的床吧?」黎智薔故意問,一臉使壞的表情。

  江釆華臉色更晦暗了,咬了咬下唇,率先走了出去。

  「可以啊,你先吃個藥再睡吧!」他心無芥蒂地首肯,還不忘關心她的感冒。

  「這麼大方?不怕你女朋友吃醋?」黎智薔瞄了江釆華的背影一眼,湊近他身邊取笑。

  「別胡說,釆華不是我女朋友,她只是個小妹妹。」他立刻澄清,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

  「是嗎?」

  「是的,乖乖睡,等我回來。」他輕點了她的前額一下,拿起書也踱出了屋子。

  妹妹?有妹妹會這麼在意哥哥身邊的女人嗎?

  黎智薔摸著被他點過的額頭暗忖,以闕正罡的道行,他會看不出那女孩對他芳心大動嗎?還說什麼把人家當妹妹?啐,虧他說得出這種話,如果對人家沒興趣就別去招惹嘛!當心到時為了那些早餐而被迫付出代價!

  她聳聳肩,以開水吞了一夥藥,才走向他的臥室。

  一個男人能將臥室打理得這麼乾淨應屬少見吧!她由衷地歎道,除了被子隨意覆在床上,其它的地方都井然有序,連櫃子裡的衣服也有條不紊地放置著,孫國欽的那間垃圾堆房間根本無法和他相提並論。

  同樣是男人,怎麼會差這麼多?

  她歎著氣,脫下外套,爬上床蜷縮著,意識漸漸被藥效征服,朦朧間,枕被上闕正罡清淡的男性氣息彷彿他就在她身邊,那床被像是他溫暖的手臂擁著她,保護著她。

  不久,她便安心睡著了,而且還作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她身著一襲翠綠色絲緞唐服,靜靜地坐在一個看起來像是寺廟的後花園大石上,有個人就坐在她身邊,灰色的袍子和她一身璀麗成了強烈的對比,但兩人的心思卻沒有半點衝突。

  那是個寧謐的午後,風靜蟬止,唯有他們彼此的呼吸聲迴繞在空氣中。她仰起頭,卻怎麼也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只能感受到那人濃重壓抑的深情,即使沒有言語,一樣能強烈地撼動她的心。

  倏地,一聲狂暴的叫聲劃破了一切,夢境一變,黑暗中出現了滿天的火光,她正瘋狂地奔走著,熾熱的氣不斷地從後方向她席捲而來,在那地獄般的景象中,一聲聲如同催命符的吶喊拚命追趕著她        ──

「薔薇……你給我回來……薔薇……」

  不!不回去!死也不回去!她在心中驚懼地喊道,踉蹌地朝黑夜中逃竄。

  「回來!你竟敢拒婚,竟敢為了別的男人毀了我的一切,可恨哪!我不會放過你的,絕不會放過你……」那聲音愈來愈近了。

  她跑得喘不過氣來,忽地抬眼,看見了那熟悉的寺廟飛簷,心一急,僕倒在雪地上。

  「不……不能停……他快追來了……」她焦急地自言自語,但力氣已用盡,怎麼也爬不起來。

  「看你逃到哪裡去!」一聲厲喝就在她身後不遠處爆出。

  「蔣霸山!」她恐催地回頭,被那張長滿橫肉的猙獰大臉嚇得肝膽俱裂。

  「你是我的人,哪裡也不能去!」他一步步走向她,身上的新郎紅袍已沾滿了污漬。

  「不!我死也不嫁給你!」她吸了一口氣,朝他怒斥。

  「死也不嫁?哼!就算你成了鬼,也是我蔣霸山的鬼,你別妄想從我手中逃出去!更則妄想那個人會敢要你!」他濃眉聳立,咬牙切齒地向她走來。

  「不,他會要我的!因為他愛我,我也只愛他!」她奮力爬起,一步步後退。

  「他怎麼可能愛你?哈哈哈,蠢女人,他根本沒資格愛別人,他的心中只有佛啊!」他譏諷地大笑。

  「不!我們彼此相愛,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不管是你,是佛,還是神!」她哭喊著,轉頭就跑。

  「什麼?賤人!你再走一步我就殺了你!」他將箭搭在弓上,嚴厲警告。

  「殺啊,你永遠得不到我的!永遠別想!」她說著毫不顧忌地向前奔去。

  「站住!回來!回來!」蔣霸山氣得將拉滿的弓一放,箭筆直地朝她飛了出去。

  那把箭夾著風的哀泣聲,又利又准地射進她的心臟,她只覺得胸囗一陣痙攣、劇痛,整個人彷彿要被撕裂了般——

  「啊……」她這一嚇從夢中驚醒過來,張開眼,赫然看見一團黑影在牆上凝聚,窗外明明陽光燦爛,房裡卻出奇地陰森。

  她連動也動不了,恐懼猶如一道符咒,定住了她的身體,只剩下眼珠子能轉動。

  不久,一個頭顱從黑影中探出,她夢中那個叫做「蔣霸山」的男人正衝著她獰笑。

  「呵呵呵,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哈哈哈……」

  「不……」她一時發不出聲,足足抖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別……別過來!」

  「你以為躲到這裡來我就奈何不了你嗎?哼!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給挖出來……跟我走!」他向她伸出乾枯可怕的五爪。

  「不!闕正罡,救我!闕正罡——」她拚了命地吶喊,瘋狂地向闕正罡求救。        

「你的未來已在我的詛咒之中,沒有人救得了你,跟我下地獄去是你的宿命。」他如惡魔般的大手一節節向她逼近。

  「不!我不會跟你走的,永遠不會!救我!闕正罡,救我……」她揚聲尖叫,只盼闕正罡能像上一次那樣幫她脫離魔爪。

  「閉嘴!別再喊了,乖乖去當我的地獄新娘吧……」蔣霸山雙手勒住她的脖子,打算殺了她。

  「不……」她發不出聲,滿臉漲成紫色,氣正一寸寸消褪……

  她就要死了嗎?

  不……她不要!她還有心願沒了,她還沒找到……前世零星的片段像跑馬燈一樣閃進腦中,一個人從滿地楓紅中向她走來,她的心因他的到來而雀躍著……

  他是誰?是她要找的人嗎?

  千百輪迴之後,她究竟在找尋著什麼人?

  缺氧使她再也無法思考,她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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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 00:03:09
第五章   

  「住手!」闕正罡出現在他臥室的門口,對著那個要將黎智薔吞蝕的惡鬼厲喝。

  彷彿感應到她的召喚,最後一堂課才上到一半,他的心就被莫名的不安摟住,有股不祥的陰影籠罩著他的思緒,他毫不遲疑地丟下一群發愕的學生,直接奔回家中,還沒進門,黎智薔一聲聲的呼喊就貫進他的耳裡!

  糟了!他暗叫不妙,一進門,就發現屋子裡充滿詭譎的氣息,他不禁微微騖訝,光天化日之下,那個惡鬼竟也能現身。

  「小薔!」他推開了臥室的門,果然看見黎智薔已昏死在那惡靈的手中,不由得怒氣橫生,手指在空中畫出七星,嘴裡念道:「黃中策忌,就滅妖宗,制伏強 魔,斷絕邪琮,太上有勒,付我身中,急召北帝,朝謁玄官,山林杜鬼,形狀悉同,奉承威令,宣告魔凶……三天運明,六夭運終,一如告命,風火驛傳!撤,急急 如律令!」

  一念完,空中七星頓時光芒乍現,射向蔣霸山。

  「啊這……這咒是……」蔣霸山被照得頻頻號叫,一隻眼睛還因此受傷,流出青綠色的血液。

  「去!惡鬼還不快滾!」他再吹喝道。

  「你……你是誰?看起來好面善啊,你……竟有這種法力?」蔣霸山邊痛苦地掙扎邊厲問。

  「莫再逗留,滾回地獄去吧!」闕正罡怒聲一吼,食指往他眉心一點,力道盡出。

  「啊……我認得你了……你是……你是……」蔣霸山的話末說完,就被黑洞吸了回去,消失無琮。

  闕正罡立刻轉身,抱起昏死的黎智薔,焦灼地輕拍她的臉頰叫喚:「小薔,醒來,小薔!」

  她沒反應,整個身子軟軟地掛在他手臂間,幾乎沒有氣息。

  他大駭,捧起她的臉,低頭就同她的口中吹氣,幫她做人工呼吸。

  她的神智仍漫遊在她前世被殺的那一幕,雨就像她凍結的眼淚飄落而下,血沾滿了她一身的紅色嫁衣,她的力氣已盡,腿一軟,向前跪倒在地。

  「薔薇!」有人在前方喊她。

  她提了提精神,忍著痛又緩緩地爬起身,往前走了幾步,走向出現在黑不見底的前方、向她奔來的那道她最熟悉的身影。

  但她沒撐多久就喪失所有的力氣,蔣霸山射進她後心的那把充滿怨恨的箭吸走了她僅存的意志,她像團棉絮般倒進了雪中,眼前的一切變得愈來愈模糊,這時,天空飄起了雪,她的血噴灑在銀白的雪地上,看起來就像朵朵盛開的薔薇……

  她的生命,她的愛情,就這樣結束在這場淒厲的風雪中。

  「不……不……為什麼是這樣……」淚在臉上漫流著,她心痛得任自己沉溺在千年的夢裡,任自己哭泣。

  那樣不堪的結局,就是她前世的宿命嗎?

  心靈與精神的痛苦幾乎壓垮她,她好累好累,為自己悲慘的故事不停啜泣,靈魂就要在淚海中淹沒。

  這時,闕正罡的聲音像個浮木,將她從陷溺的絕望中拉了回來,她慢慢轉醒,一張開眼,便被喉嚨的灼熱與疼痛刺激得猛烈咳嗽。

  「咳咳咳……」

  「還好嗎?沒事吧?」闕正罡扶住她的肩,心中的擔憂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看她幾乎死去,他竟然緊張得手心發汗,方寸大亂。

  「你……闕正罡?」她抬起頭,不可思議她看著他的臉。

  「是我,我就在你身邊。」他拂開她凌亂的頭髮,心頭一熱。好像,堅固如盤石的感情已開始為她鬆動了。

  「咳咳咳……那個東西……呢?」她反手抓住他的衣服,心悸未消。

  「別怕,他已經被我趕跑了。」

  「我……咳咳咳……我再也不想……看見那個傢伙了……好……好可怕……你……你別再丟下我一個人……了……」她用力吸氣,方纔的恐懼依然殘留在體內,手和腳都抖個不停,一雙大眼裡全是驚惶。

  「放心,我不會再讓你落單了,別怕……」看見她受驚嚇的程度,心疼又不捨的情緒倏地脹滿心池,促使他一把將她緊緊擁住,輕撫她的背脊。

  「嗚……嗚……」她把臉埋在他懷中,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別哭。」他低聲安撫。

  「嚇死我了……那個蔣霸山……他好兇惡……死追著我不放……」她邊哭邊說。

  「蔣霸山?你知道那個惡靈的名字?」他一怔,覺得這名字似曾相識。

  「我……我好像作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有他,有我,還有一個人……」她迷糊地揪著頭髮,眨著淚水盈盈的雙眼,努力回想那段記憶。

  「你一定夢見你的前世了。」他挨著她在床沿坐下,任她靠在他肩上。

  「嗯,應該是吧,那個夢好苦……好苦……」她從恍惚中搜索殘留的片段,頓時又覺得心頭一陣刺痛,悶哼地揪住心口。

        「怎麼了?」他急道。

  「我看見了我死前的那一幕,那個叫蔣霸山的富商,他好狠,他那一箭,刺穿了我的心,好痛……痛得不能呼吸……」她說著又流下淚來。

  他震驚地看著她,不知道一根無形的絲絃已悄然地將他們的命運拴在一起。

  「……他……一直追著我,喊我『薔薇』,要我跟他回去……」她怔忡地看著前方。

「薔薇?這名字倒很適合你。」他嘴角上揚,現世的她不正像一朵帶刺的薔薇那般強悍與美麗?

  「我還夢見了我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我一直看不清他的臉……但他的樣子好像……好像……」她說著把視線轉向他,眼底有些困惑。

  好奇怪,夢裡那個不言不語的人,感覺和闕正罡好像……

  「好像什麼?」他的目光也停在她的臉上難以移開。

  她的唇正如薔薇花瓣一樣染成醉人的紅艷,莫名的撩動了他那攤從不為任何人騷動的心湖。

  「他好像……不喜歡我,雖然我為了他,寧願放棄一切,寧願不要生命,但是結果卻好慘,到死,我都無法走到他身邊,不能和他在一起……」她喃喃著,眼中含淚地盯著他,不懂為何自己的愛情竟是注定早夭,不懂老天為何要讓她承受這樣的永別之苦。

  她纏綿的眼神深深敲進他的心,他被她的深情強烈地震動著,久久說不出話來。然後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捧起她的臉,慢慢向她靠近,在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前,已將唇覆在那對迷眩他心魂的花瓣上……

  彷彿已苦等了千萬年,這個吻,美得讓人想掉淚!

  黎智薔閉起眼睛,覺得心就要化掉一樣,從小到大的戀情都不算數,此刻的悸動,才是她愛情的啟蒙。

  闕正罡受到的衝擊最大,她溫潤滑嫩的唇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心中長久以來的封印,彷彿這千年以來的無慾無情,只為了守著那顆原本就屬於她的心!

  前世的記憶終於醒了!

  他恍然明白,他與她的紅線,早在古老以前就已牽起……

  吻得更深入,他的情緒波動得更明顯,依稀中,他看見了自己立在古剎的鐘鼓旁,看著雪中一個紅艷的身影獨自離去,那場大雪似是要把萬物全都凍結,可是獨獨滅不了他胸口為她燃起的火熱!

  原來,他就是她前生的情人啊!

  是讓她刻骨銘心、不惜付出性命也要愛的男人!

  可是,擁有她的愛為什麼他還是感到傷悲呢?那個獨立在雪中的自己,為什麼會顯得如此迷惘呢?

  愛情對他而言難道是個沉重的負擔嗎?

  他目送著她離去,又在雪中立了許久,落在他肩上的雪花融進了他身上的灰袍,浸染成深灰的印子,這時,他聽見廟中誦起了晚課,於是反身走向古剎……

  然後,他突然渾身一震,僵住了!

  那是……

  在腦海中顯現的自己,竟是穿著僧袍,而光潔無發的頭頂上還有著和尚才有的香疤!

  他大驚失色,一把推開黎智薔,駭然地瞪著她。

  前世,他竟然真的是個和尚?

  而他和她……相愛……在那個禮法重於一切的時代!

  「你……」黎智薔錯愕又不解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猝然中止了這個吻。

  「對不起,我一時失控……」他急急站了起來,面向窗戶,上一輩子的恩怨情仇忽地向他排山倒海而來,使他思緒紊亂得無法收拾。

  難怪他會愁眉不展,他與她之間的愛注定了沒有結局,一個名門千金與一個修行的僧者,怎麼可能相守?她已許了人家,而他只能佛效忠,這樣的情緣,怎堪得道德、輿論的考驗?

  但她卻愛他愛得如此堅貞,那份執著教他心悸又心動,在他彷徨躑躅之時,只有她義無反顧……

  是他害她含怨而死的!他終於明白叔公說的「前世注定」是什麼意思,也瞭解「她是他的責任」的背後意義。

  沒錯,他得向她負責,如果當年他能回報她的感情,他能放開一切帶她走,她就不會死在蔣霸山手裡,到現在還被糾纏不清。

  是他辜負了她啊!

  「別說對不起,我不怪你。」她被他的舉動弄得有點難為情,抓了抓頭髮,下了床,低頭整理皺成一團的短洋裝,也整理著被他吻亂了的芳心。

  「你不懂……我不該這樣對你……」他激動地轉過身,心疼得差點失手摟住她。

  前世他負了她,此生他豈能不好好保護她、愛她?

  老天再次安排他們相遇,定是憐憫他們過去的那段苦戀,他不能再失去她了,絕不能再讓她落入蔣霸山的手裡。

  「一個吻而已,我不會胡思亂想,也不會去向那個江釆華告狀的,我會把它當成是你好心的安慰。」她以為他後悔吻了她,故意說得瀟灑,心卻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釆華不是我的女友。」他臉色一正,再一次澄清。

  「可是我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哦!」她強顏歡笑地揶揄著,但不容否認心裡的疙瘩全都消失了。

  「我只當她是妹妹,而且我心中早已有人了。」他盯著她,堅定地說。

  「是……嗎?」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才剛放鬆的心又被這句話給揪得發緊、發疼,一聽他說有喜歡的人,她忽然聽見自己的心在龜裂。

  「是的,我想,我永遠都只會愛她一個人,至死不渝。」他走向她,認真地道。

  「那……恭喜你找到了最愛。」她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並且努力掩飾心頭那抹酸澀的刺痛。

  「謝謝,是你幫我找到的。」他說著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帶進懷中,出其不意地啄了一下她的唇。

  她摀住嘴,愣愣地睜大眼睛,像個呆子一樣看著他,彷如丈二金剛,半點摸不著頭緒。

  「你……」這個吻比剛才的更令她難懂。

  「也許我的愛情在與你邂逅時就再次回到我的生命……」他雙手搭在她肩上,深深地笑著。

  「什麼意思?」她微愕地反問,臉頰驀地燒紅。

  「你慢慢想吧!」他曖昧一笑轉移了話題。「餓不餓?我們去吃點東西吧!」他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走向大門。

  現在,就算她不賴著他,他也要將她綁在他身邊了。

  「喂喂,闕正罡,你……你……是不是在耍我啊?」她心如小鹿亂撞,又不太敢確定他的真正意思,一顆心忽然變得彆扭起來。

  他沒有回答,只是一徑地笑著,心境一如屋外燦爛奔放的陽光。

  他有預感,前世綻開的愛情花,要在今生結成果了。



  現在,闕正罡下課後已沒有心思到研究室去研究他的古文,他每天都會不自覺想早點回到家中,等不及要見到黎智薔,有個心愛的女人就在家裡等他的那種感覺,竟是如此滿足與喜悅。

  因此,他再也沒時間在教室或校園逗留,學生們都好奇,這位總是優閒來去的講師是吃錯什麼藥了?往日的冷靜似乎已有改變,他看來有點像個得到某種心愛玩具的男孩,眉眼嘴角全都藏不住興奮,而且走路的速度加快,連上課時的表情也變得更熱切而迷人

  「一定是談戀愛了!」大家都這麼猜測著。

  「是哦!只有戀愛中的男人才會這麼光華四射。」女同學陶醉地說。

  「那麼,對象是誰呢?」

  「會不會是傳言中的中文系系花江釆華啊?」

  「是常看見他們在一起,很有可能哦!」

  「對啊,江釆華還是咱們系主任的女兒,老師和系主任又是師生關係,可以近水樓台……」

  「真好,要是能讓老師這種男人愛上,那簡直就像在天堂飛一樣美好。」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忽然,一個學生眼尖地看見江釆華奔向正準備離開的闕正罡,於是驚呼:「看,女主角出現了!」

  眾人頓時全趴在二樓的欄桿往下偷瞄,果然見江釆華似乎和闕正罡在談什麼,兩人站得好近。

  「闕大哥,你究竟為什麼要讓黎小姐住在你家?」江釆華悶著氣質問,心中自從看見黎智薔出現在闕正罡家就懸著一顆大石頭。

  「她有事需要我幫忙……」闕正罡捺住性子解釋。

  「什麼事?難道又是算命之類的?」她細如柳條的肩幾乎擠在一起。

  「一半是。」他答得模稜兩可。

  「可是你以前都不曾和女人這麼接近的啊,難道她有什麼特別的?」她醋勁十足地問。以往她一直認為只有她能接近闕正罡,在他對待任何女人都很親切的前提下,只有她能向他撒撒嬌,可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黎智薔卻一舉得到他全部的注目,這教她如何釋懷?

  「她是很特別……」他看著前方,悄悄地揚起了唇角。

  一想到他與黎智薔橫跨前世今生的戀情,他的心就騷動難平。

  江釆華愣住了,他居然會為了那個姓黎的露出這樣的表情……

  「你……喜歡她?」她進一步追問。

  「是的,她是我永世的情人!」他直接說了,眼神篤定而真誠。

  「永世的情人?」江釆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釆華,我和她的事很複雜,你不會懂,總之,前世我負了她,這一世我再也不會讓她受到一點點傷害,這是我欠她的……」他說著就舉步住回家的路上走。

  「等等,什麼前世今生?我不懂,你是因為覺得欠了她什麼才對她這麼好嗎?」她在他身後大叫。

  「不,」他慢慢轉過身,「我之所以對她好,是因為我愛她已經愛了將近一千年了。」

  「一千年?」這……簡直莫名其妙!

  「我要好好保護她,她正受惡靈困擾,稍有疏忽就會喪命,我得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才行。」他說完就不再停留,轉身便走。

  「不!」她追上前從他背後抱住他,大喊:「我不讓你去找她,我也愛你啊,為什麼你不覺得虧欠我?」

  「釆華!」他錯愕地回頭看她。

  「自從我高三那年,爸爸帶你到我家那一刻起就喜歡你了,為了你,我大學志願固執地只填這裡,為的就是能常常看見你,這樣還不夠讓你愛上我嗎?」她仰起頭,傷心地看著他。

  「釆華,我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妹妹……」他有點無奈,她是他老師的女兒,他自然對她好一些,沒想到會引起她的誤解。

  「我可沒把你當哥哥看過,要哥哥,我家裡已經有一個了!」

  「聽我說,你對我的感情只是錯覺,你長得這麼清麗,一定會有其它的男同學喜歡你,別把我當成你的對象,因為我沒辦法給你響應。或許很難解釋,不過我的這顆心是為了小薔才保留到現在,已經容不下任何人了。」他扶住她的肩,把心中的想法全說清楚,免得她愈陷愈深。

  「不!我只要你,不要別人!」她哭了,像只受傷的小鳥,顯得頹喪又羸弱。

  「別哭了,感情的事勉強不來的,我很抱歉。」他輕輕將她擁著,不知該說什麼了。

  她反手抱緊他,依偎在他胸膛大哭特哭,兩人的樣子遠遠看去,就像一對濃情蜜意的情侶,把那群學生全都看傻了。

  江釆華哭了一陣子,愈想愈氣,倏地揚起頭,不顧闕正罡的驚愕,直接送上自己的初吻。        而這一幕正巧被悶得發慌、決定來學校找闕正罡的黎智薔撞個正著。

  她原本想讓闕正罡驚喜一下,沒料到,驚住的卻是自己。

  什麼妹妹?全是蒙人的話!他和江釆華明明關係不尋常,還不向她承認,要待她還以滿他對她……對她!

  她杵在原地,胸口又傳來隱隱的疼痛,呼吸也全亂了。

  從什麼時候起,她已這麼在乎他了?她心驚地自問,難以想像在短短的時間內,她會為一個男人心動至此。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像遇見闕正罡後,她的一切全走樣了!

  闕正罡連忙推開江釆華,微慍地責備她:「你不該這麼做的,這裡是校園,要是被人看見,又要惹來閒言閒語。」

  「我不怕!」江釆華倔強地說。

  「我怕,我怕老師會怪我,怕學生問東問西,怕你被扣上不好的名聲,釆華,你已不是小孩子了,別鬧脾氣。」他嚴正地說著。

  「我不是鬧脾氣,我是認真的,我一定要讓你愛上我,我要把黎智薔從你心中趕走……」她邊說邊往旁邊一指,然後她看見了立在五十公尺外的情敵,聲音嘎然而止。

  闕正罡隨著轉過頭,一見到黎智薔,立刻撇下江釆華,大步走向她。

  「小薔!」

  「呃……我……我是太無聊了,想來校園走走,順便看你下課了沒有……」黎智薔試著不讓自己的心痛流露出來,可是往肚裡流的苦水又侵蝕得她猛蹙眉。

  「是嗎?我很高興你來。」闕正罡盯著她,微微一笑。

  「但我大概打斷你們了……我還是先回去好了。」她尷尬地聳聳肩,往後退一步。

  「不,別走!」他急忙拉住她,說:「我們一起回去,順便買些晚餐。」

  「這……」她看向江釆華,對方正狠狠地瞪著她,原本清秀的臉上堆滿怨恨之氣。

  「釆華,我們走了,你也早點回家吧!」他朝江釆華擺擺手,握住黎智薔,拉著她就先行離去。

  這突來的轉變把那群偷窺的學生搞得一頭霧水。怎麼好戲看到後來,竟又跑出一個女主角?

  大家於是又揣測紛紛,對誰才是闕正罡的真正女朋友打起賭來。

  但是被一個人留下來的江釆華就沒那麼輕鬆了,她的心中充滿了憤恨與嫉妒,尤其看著闕正罡親熱地牽著黎智薔的手,她的心就像爬滿蟲子似的難受。

  好討厭!我希望黎智薔消失!只要她不見,闕大哥就會是我的了!

  只要她消失!

  她在心裡一直念著,歹毒的意念慢慢成形,一縷看不見的黑煙悄悄潛進她的心靈,終致控制了她的所有思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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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 00:03:37
第六章   

  一頓晚餐吃下來,那種情侶共處的溫馨就一直縈繞在黎智薔心底,久久不退。闕正罡的溫柔,使得原本就對他有些心動的她更有種深陷情網的驚覺。

  是的,才三天,她就覺得自己已深深地愛上了他,而這次的愛戀與以往都不同,每次看著他,她心中的強烈悸動就像要著火一樣,燒得她渾身發疼。

  而他……他看她的眼神也變得深沉,對她也不再是淡淡的溫柔與體貼,而是一種熱戀中男人才有的熾烈。她是真的被他搞糊塗了,他到底在想什麼?

從餐廳出 來,在熱鬧的校外小街,他依然沒放開她的手,兩人看來如膠似漆,儘管在街上被他的學生撞見,他也不在乎他們的噓聲與笑鬧,坦然得就好像她真的是他的女友一 樣。

  「這樣不太好吧?」她不只一次這麼問,雖然她一點都不介意被誤會,但是他一點都不否認的態度卻會讓她更加胡思亂想。

  「什麼不好?」他從書本中抬起頭,不解地反問。

  每天晚上吃過晚飯,他都會埋首在書房中鑽研闕法天留下的那兩本書,而她則看看電視,或者安靜地待在他身邊,翻閱雜誌,她很喜歡那種感覺,即使不交談,依然有相守的溫馨與充實。

  但今天她實在是憋不住了,她好想弄清楚他的心意,好想知道他是不是和她一樣有著相同的悸動,或是,全景她的誤解。

  「別人都把我當成你的女朋友了,你也把那個「妹妹」江釆華惹得不高興,這樣真的沒關係嗎?」她有些心虛。

  「當然沒關係,反正我本來就單身,單身男人有個女友有什麼好奇怪的?」他笑著摘下眼鏡,揉揉眉心。

  「可是……」

  「別為這種事費心,我們目前要擔憂的是那個蔣霸山的惡靈,不是別人的眼光。」他眉頭微蹙,至今仍找不出解咒的方法,眼看著農曆七月十五日就要到了,他就更加緊張。

  一提到蔣霸山,她就沒有心思再去探究他的內心,他說得沒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對付那個糾纏不休的可怕陰魂。

  「對了,為什麼他都沒有再出現?難道真的是因為有你在的關係?」她好奇地看著他。這幾日跟在他身邊,她的心就變得好踏實,不再不安,不知道是心理因素,還是他確實有驅魔的能耐。

  「我並沒有那麼厲害,我想,他之所以沒出現是在等待時機,七天後就是七月十五,那是個大陰之日,說不定他要趁那個時候來帶走你的靈體……」他沉吟她看著歷書。

  「那怎麼辦?難道他不出現我們就不能對付他嗎?」她有些害怕地從沙發上跳下來,依近他。

  「是的,得等他現身除咒才會有效,在這之前我們得先研究出正確的方法好解決掉他。只是我叔公的字跡有點亂,看來好吃力……」他無奈地搖搖頭,這是進度緩慢的最大原因。

  「哦?我看看。」她探下身,撐在桌面,湊過去看那兩本破爛的舊書,不自覺向他挨得好近。

  她的乍然欺近讓他心跳加速,鼻間全景她髮梢的淡雅清香,忍不住伸手拂了拂那柔軟的秀髮,心間脹滿了濃郁的深情。

  上一世的戀情,礙於身份,他連碰也不能碰她一下,但現在那道禁忌已經解除,他抑制了千年的慾望再也隱藏不了,加上這些日子兩人朝夕相處,他愈來愈克制不住想觸摸她的衝動。

  她則被他這小小的動作愣住,偏過頭,正好與他面對面,赫然發現他有雙清澈如鏡的眼瞳,而那雙眼瞳,她似乎在前世已看過無數次!

  好熟悉!這樣被他凝視一定不是第一次,記得在某個時空中,她曾迷醉於這樣無言的眼神交融。

  「怎麼了?」發現她眼底跳動的火苗,他的手從她的髮鬢來到她的臉頰,低沉地問。

  「你可能不信……我總覺得我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了……」她屏氣地說著,胸口鼓蕩著即將氾濫的情潮。

  「我們不僅很久以前就認識,甚至還相戀,只是你忘了。」他的手指刷過她細緻的雙頰,她的唇……

  他的話點醒了她朦朧的意識,那個灰衣人俊朗的臉孔忽地躍進她的腦中,與眼前的他重疊在一起!

  「你是……原來真的是你……」她夢囈般地低呼著。

  「是的,是我……薔薇……」他一把將她摟住,忍不住激盪的情潮,狂吻住她驚喜的雙唇。

  他們緊緊地相擁,剎那間,時空有了短暫的交錯,黎智薔的神智一下子跳回了前世愛情的起點,在那滿地楓紅的時節,一場令她心蕩神馳的相遇就此開始……

  那是一個美麗的秋天,她隨同母親到著名的古剎望夫襌寺為久病的父親祈福,雖然家道已中落,但他們家的名望仍在,住持安排了一間廂房供她們敬拜,還派來一位年輕得道的高僧幫她父親誦經。

  她第一眼就被高挑俊逸的他給震懾住了,那身舊灰色的僧袍穿在他身上看來一點也不比王孫公子的華服遜色,他五官清磊,目光謙和,手持著佛珠,從繽紛深紅的楓葉中一路走來,宛如百丈紅塵中不受渲染的清流,他那渾身綻放的光華,在一瞬間就奪取了她的芳心。

之後,一連四十多天,她與他天天見面,他除了誦經之外,從不與她說話,她也總是靜默地望著他,不置一詞,直到最後七日,母親微恙,她代替母親跪在神案前隨著他誦經眼看祈福就要結束,她心中興起難捨之情,忍不住在經文的短歇處,低聲起一闕詞:「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籨教進,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她的告白引起他的震驚,猛回頭,兩人四目相接,在那一刻,她發現了他眼中也有著隱忍情思,那雙緊盯住她的清澈黑瞳,正無言地傾訴著同樣的愛慕與眷戀……

她歡喜得心幾乎跳出胸口,愛意籨此植得更深,再也無法根除了。

就這樣,兩人心照不宣,面對她,他仍然一字不說,只有在每日送她離開禪寺時,才能望著她的背影,盡情釋放所的濃情。

祈福結束後,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來上香,然後以聽佛道為藉口,隨他來到人跡鮮至的後園,伴坐在他身旁,靜地看著滿樹紅葉落盡……

後來,節氣轉成隆冬,雪花開始飄降,她的父親捱不過風寒,撒手西歸了,母親在惡霸蔣霸山的催逼下,為了家中老小的安危,只得答應在百日內盡快讓她與他完婚,並請人選好日子。

於是,婚事就這麼辦了起來,她的心如同冰雪,一寸寸地凍結。她與他的苦戀就這樣結束了?她再也不能見到他了?

不!她愛他啊,心已經了他,教她如何去嫁給旁人?

就在成婚的前一夜,她冒著雪去找他,告訴他,她將被迫嫁為人婦,要他帶她遠走,她願意為他冒著遭人唾棄的危險,願意為他放棄一切,只為與他相守。

然而,他沉鬱了許久,吐出的答安卻是:「我不能!」

「你不敢要我嗎?在你心中,佛比我更重要,是嗎?」她傷痛地大喊。

「我們的相遇,原本就是一場錯誤,女施主,忘了我吧!」他強忍住撕裂的痛楚,勸她回頭。

淚滑出眼眶,她定定地看著他,心已垂死。

「明天,明天我會來找你,到時你再給我答案……」她堅決地說。

「不,別再來了……」他急忙阻止。

「我會來的,拼死也要來。」她倔強地笑了,但卻笑得讓人心酸。

「別這樣,請妳不要做傻事……」他痛心地喊著,手捏緊了佛珠,只盼尋回以往的平靜與定力。

「等我,一定要等我。」她說罷便轉身離去,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雪中。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他了,翌日的夜晚,她一身新嫁紅妝,逃出蔣霸山的家,卻在禪寺前被一箭穿心,死在淒厲的風雨中,死在她執著的愛情裏。

這就是她的前世,一段淒美的愛情悲劇。

如今,她的魂魄跌跌撞撞來到今生,在茫茫人海中,她又遇見了讓她心碎身死的男人,是他啊!尋尋覓覓了許久,他再度與她重逢,這是菩薩的垂憐?還是大佛的慈悲?

反手抱住他的寬濶肩膀,她激動不已。他的人,他的心,都不再有距離,不再需要以眼神傳情,謹守禮教,這回,她可以這樣被他擁吻,把自己投入他的懷中,盡情地愛他了。

闕正罡深狂地吻著她,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的玲瓏曲線,全都不再是禁忌,這一世,她將會是他的。他不會任她死在蔣霸山手裏,因為他已經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她,一憶起她的血把雪染紅的那個黑夜,他就肝腸寸斷……

那死別的一夜啊,他在齋房裏踱來踱去,坐如針氈寺外陰風狂捲,暴雪如煙,他有著不好的預感,在理智與感情的掙扎下,他還是向感情稱臣,奔了出去。

但,他去得太遲了,當他趕到她身邊,她已中箭倒下,紅色如薔薇的血和銀白的雪交織成一幅驚心動魄的畫面,他驚駭地衝向她,顫抖地抱起她,喊道:「薔薇!」

那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但她已聽不見了,斷氣的臉上殘留著哀怨與痛苦,她再也不笑、不慍,不哭,再也不會用深情的眼神凝視著他了。

「不!不──天啊!薔薇──」他仰天長嘯,聲音震碎八荒九垓。

蔣霸山隨後追來,一見他抱著,氣得大斥:「你這個淫僧,放開她,她是我蔣霸山的人!」接著,舉弓又射來一箭。

他全身燃著怒焰,徒手接住飛箭,劍眉一揚,所有的禮教、規範、戒律全都拋到腦後,唯一剩下的,只有為她復仇的恨意。

「你殺了她……你竟然殺了她!」他大吼一聲,箭從手中反射回去,疾迅有大地劈開風雪,重重穿入蔣霸山的胸膛。

「啊!」蔣霸山中箭落馬,痛得怒號。

「你不配擁有她,該死!」他怒火未消,縱身向前,一腳朝蔣霸山的左臉掃去。

蔣霸山當場吐血不止,他作夢也沒想到這個禿和尚武功這麼強,況且,在這一帶,誰敢和他作對?

愈想愈氣,他一抺嘴角的血跡,低喝一聲,爬起來繼續與他纏鬥。然而才拆了幾招,他又被一腳踹在地上,而且和尚的僧鞋還大剌剌地踩壓在他胸口。

「你……你敢傷我?」蔣霸山只覺得五臟俱碎,忍不住又吐出一大口血。

「你欺壓百姓已久,早該下地獄去了!」怹怒火攻心,眼露殺機。

「你……啊……」蒄霸山正想大罵,胸前的箭驀地被他拔起,痛得他慘叫不已。

他沒有留情,一記重拳打進蔣霸山微禿的肚子,把他最後一口氣也打散。

嚥氣前,蔣霸山猙獰地瞪著怹,還有薔薇的屍體,陰森地詛咒道:「你們……這對狗男女……我不會放過你們的……你……你休想得到她,我……我死也要得到薔薇的魂,我將化為厲鬼,生生世世糾纏她……永不罷休……永不罷……休……」

這是蔣霸山留下的遺言,他當時根本沒有將那些話放在心上,失去所愛讓他開了殺戒,加上情關難過,他知道再也不能聖天禪寺待下去了,因此,他不再留戀,抱起她,從此銷聲匿跡,歸隱山來,不復出現。

後來如何,他已記不得了,經過心世輪迴,他早已不是當時的情憎,這段過往本來不該曝光,但蔣霸山的陰魂竟再度將過去與現串連起來,他恍然明白,黎智薔會遭遇這個劫數全是他種的因,現在,該由他來徹底了結。

叔公說得沒錯,她是他的責任,也許他是為了與她再次相遇而出生,也許這是老天應驗了他千祈萬求的願望!

「知道嗎?我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愛上妳了。」他嘆息地說。

「我也是……」她喘著氣息,眼神迷濛陶醉。

他們緊摟一起,吻得難分難捨,雙雙跌落在書堆中,藉著口舌相濡的溫暖,兩顆在前世被冰雪凍結的心終於融化了。



黎智薔靜靜地依偎在闕在罡的懷裏,耳朵貼在他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聲,總覺得這樣的時刻就叫幸福。

之前,深深地吻過後,兩人將彼此想起的前世片段娓娓道來,終於拼湊出那段共同的過去,她聽得淚流滿面,更加確定愛他的心情。

闕正罡吻去她的淚痕,輕刷著她的髮絲,嘴角勾起微,心想,要是那天在電梯中他沒多嘴,那麼兩人就可能這麼擦身而過了。

他還責備自己的多事呢,沒想到正因為蔣霸山的惡靈,反而是他與她重逢的媒介。

「你在笑什麼?」她抬起頭,看著他上揚的唇形,好奇地問。

「我在想,該謝謝蔣霸山讓我們再度相遇。」他撐起上身,側身看她。

「還謝他?他把我害慘啦!」她怒嗔一聲。

「要不是他作弄,那天那場孫國欽的婚禮,說不定妳就是新娘了。」他話裏在慶幸的意味。

「不,其實還沒遇見你之前,我一直無法和交往的對象有近一步接觸,總覺得有什麼橫亙在我心裏,無法放情……」她徹悟到自己會不停地談戀愛,只不過搜尋他的影子。「而且,蔣霸山不會輕饒那些和我接近的男人,孫國欽每次想吻我時就會鬧頭疼……咦?好奇怪,你怎麼不會?」

她忽然想起,闕正罡與她這樣親密地擁吻,怎麼都沒見他喊不舒服?

「哦?蔣霸山就是不讓男人靠近妳才會施法,可是我剛才吻妳並沒奇特的感覺啊……」他抿了抿嘴,笑道。

「也許叔公說了,你正是他的剋星,前世你能殺他替我報仇,這一次你一定也有辦法對付他。」她相信他的力量。

「如果我沒在震怒下殺了他,妳就不會被他纏不休了。」他眼神一黯,嘆了一口氣。

「不,你不殺他,他會殺你,而且更不會讓我安息。」她也坐起身,靠在他身上。

「沒錯,以他殘暴的個性,連妳死去都不會罷休……」他說著又抱緊了她,有著莫名的不安。

「有你在,我再也不怕他了。」她抬起頭,臉上全是信任。

「小薔……」他心中一蕩,低頭吻她,手也在她背上輕輕搓揉。

她微張開口,讓他的舌尖進入,兩人的唇舌深情地繾綣在一起,互相逗弄著,直到他的呼吸愈來愈急促,她也跟著嬌喘不休。

原本就禁不起挑撥的情慾頓時一發不可收拾。

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木質地板上,狂槷地吻著她的耳後、雪頸,然後拉下她洋裝的拉鍊,將她小巧渾圓的玉峰從胸罩中解放出來,最後,飢饞地含住她胸前挺立的蓓蕾。

「正罡……」她幾乎要窒息在這份電殛般的快感中,低喊一聲,渾身的慾望都被挑起。

他的理智早已飛到九霄雲外,他再也沒有顧忌了,禁錮了千年的慾望,在記憶被喚醒的同時也跟著完全解除,他撫摸著她嬌美誘人的胴體,喘息更加粗重,渾身都因對她的強烈渴求而輕顫著。

她的唇、她的酥胸、她勻稱修長的雙腿,每一個膚觸都讓他發狂,他去了她僅存的底褲,手輕柔地滑下她女性最柔軟的核心撫弄著,胸口的激情幾乎爆裂……

「啊……」她痙攣地弓起身子,從沒有人這麼親暱地碰過,她只覺得下腹一股脹熱向腦門竄升,一種既歡愉又緊繃的快感以他的指尖為圓心,不斷地向全身蕩漾開來,形成一圈圈的風暴,將她團團圍住。

「我要妳……小薔……」他瘖瘂地說著,慾望正如一頭猛獸,一寸寸將他吞嚥。

她已無力阻止或反抗,濕潤的下體早已證明她的期待,於是他迅速褪下自己的衣物,正想將自己勃發的男性深埋進她溫暖的中心,與她結合……

倏地,一個陰森的煞氣向他背後襲來,他心一凜,全身一僵,慾火在瞬間退去。

「正罡……」黎智薔不解地看著他,身體的騷動正等著他來不息,怎知他忽然中正了。

「噓,他來了!」他強忍住需求,抱緊她,並拉過他的襯衫,遮掩住他們裸裎的身軀。

「誰?誰來了?」她從迷濛的慾望中驚醒。

「蔣霸山。」他皺著眉道。

「他!」她心中大駭,在他懷中瑟縮了一下,臉色由潮紅轉白。

他嚴陣以待,一雙眼睛直盯著書房的四周,不久,面南的牆上果然出現一團黑色的煙霧,慢慢凝成一張詭魅嚇人的鬼影。

「哼!我想起你是誰了!元罡大師,你好大的狗膽,前生搶了我的新娘,來到這世竟仍然纏著我的女人不放,可恨啊!你竟然碰她?還不放開薔薇?」蔣霸山一出現就是連聲暴喝。

「誰說她是你的女人?你的自私讓她生生世世被你困擾著,為什麼你不放棄邪念,去轉世超生呢?」闕正罡護在黎智薔身前,冷冷地瞪著他。

「閉嘴!她背叛了我,我就要她不得好死。你這個恐尚不去吃你的齋、唸你的佛,竟然破了色戒,誘拐我蔣霸山的女人,看我饒不饒你!」蔣霸山說著雙手發出青綠光束,那光束在半途居然幻化成兩條青蛇,張開血盆大口,咬向闕正罡。

「啊──」黎智薔被嚇得驚聲尖叫,雙腿一縮,遮掩的襯衫於是掉落,她那一隻豐美嬌挺的雪峰及姣美婀娜的曲線全都暴露出來。

  蔣霸山看見她的胴體,突然淫笑地向她逼近,厲聲道:「賤人,你這麼想和男人上床嗎?讓我來陪你吧!」

  「不……」她害怕的躲向書桌。

  闕正罡忙著對付那兩條青蛇,見她有難,急忙念出淨業咒語,化去幻蛇,然後衝向她,一把抱住她,滾向書房的另一角落。

  「狗男女,看你們怎麼逃!」蔣霸山嘿嘿怪笑,放出一道煙幕,如魚網般撒向他們。

  「啊,正罡!」黎智薔偎進闕正罡懷中,頻打哆嗦。

  闕正罡正要以闕法天書中的符咒解除惡靈的控制,但此時正與她相摟,她的胸尖緊貼著他,溫軟的處女氣息直灌進他的鼻間,他心中一蕩,竟因此微微閃了神。

  就在這一瞬間,那團黑霧已罩住他們,一股嗆人的腐朽氣味直竄他們的腦門,蔣霸山的手緊勒住闕正罡的頸子,欲置他於死地。

  「死吧!你這專門壞我好事的臭和尚,我要把你的靈魂也拉下地獄……」

  闕正罡一陣窒息,臉色漸漸變紫,瞪大眼珠子直盯著蔣霸山的鬼臉,驚訝於自己的法力居然被黎智薔給分散了……

  「不要!你放開他!放手……」黎智薔焦灼地轉身擋在他身前,企圖化解他的危險。

  「賤人,你還擔心他?你跟我走吧!」蔣霸山一把抓住她的天靈穴,打算抽出她的魂魄。

  「不……」她驚恐地尖叫。

  闕正罡連忙讓心沉靜下來,盤腿而坐,默念定心淨惡神咒:「上請有勒,化鬼微神,士宿真煞,速降威靈,收視返聽,攝念存思,心若太虛,內外貞白,元始即我,我即元始,意到運筆,一氣呵成!」

  「咦?」蔣霸山倏地被咒語彈開,但他發現阻擋他的力道不如他想像的強烈。

  闕正罡也是大吃一驚,按理說,蔣霸山應該被震得回歸地獄的,怎麼會毫髮無損?

  「哈哈哈,你的力量變弱了,元罡大師!」蔣霸山高興地大笑,再度攻擊他的正面。

  闕正罡大急之下,推開了黎智薔,雙手高舉,擋住他的陰氣,大叫:「小薔,快把衣服穿上!」

  他知道一定是他對她的慾望讓法力減弱,她要是再如此在他面前裸體,他的心必會想入非非,定不下來。

  「噢!」黎智薔趁著他們對峙,連忙穿上衣服,躲在牆角觀戰。

  「哼,我已經知道你的弱點了,你的弱點就是她!」蔣霸山朝黎智薔一指,嘿然怪笑,「想必你還是童子身吧?你繼承了前世的通靈法力,沾不得葷,若是碰了 女色,一定破功……元罡大師,前世你戒不了情,此生你猶然戒不了欲,你注定永遠無法修成正果了,哈哈哈……」蔣霸山的惡靈竟出聲奚落。

  闕正罡是被他的話驚得如雷灌頂。可不是?叔公離開前提醒的,不就是這一點?

  他忽地想起父親的通靈能力在結婚後就消失了,他若不保持淨身,將對付不了蔣霸山這個惡鬼。

  「你這個不該出現在陽世的陰靈,給我滾回地獄去吧!」他沉聲怒喝,心裡忽然感到不安,想想剛才對黎智薔的慾望簡直如萬蛇鑽動,現在只是暫時壓下,但難保不會再被挑起。

  「哦,我怎能錯過元罡大師你破身的重頭戲?雖然不太願意,但我只好先讓她對付你,等你不再擁有清淨童子身,你的法力也會跟著消失,屆時,我就能輕易將你捏死,而薔薇……她終究得回到我身邊!」蔣霸山大聲狂笑著。

  「他在說什麼?」黎智薔嚇得臉色發白。

  「沒什麼,你別過來。」他的情慾在一瞬間消失殆盡,而且驚出一身冷汗。

  「哈哈哈……你膽怯了?哼!什麼通靈本事,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對付我!」蔣霸山說著化成一縷黑煙,襲向黎智薔。

  「小薔!」他連忙指畫七星,替她擋住。

  「沒用的,呵呵呵,看你怎麼對付自己的慾念。」蔣霸山不畏他臨時畫成的陣式,一下子就侵人黎智薔的體內,控制住她。

  「小薔!」他焦急地喊她,駭異地瞪著她逐漸揚起奸笑的臉,呆住了。

  黎智薔被蔣霸山附了身,原本穿了半身的衣裳又一一褪掉,而且還挑逗地對他一笑,慵懶地向他靠近,噥喃道:「正罡……我好熱……抱我……」

  「清醒點,小薔,用你的意志力把蔣霸山趕出去!」他一步步後退,不停地想喚醒她。

  「我好想被你擁抱……正罡……我的這副身體,這唇,這乳尖,還有這裡……都是你的……」她輕撫著自己的胸與下腹,淫蕩地走向他。

  「小薔!」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蔣霸山就藏在她體內,傷不得,打不下,而她那鶯聲燕語及美麗嬌軀的誘惑,幾乎瓦解他的自制力。

  「愛我……」她雙手圈住他的頸子,胸前美麗的蓓蕾正好貼在他的胸膛,火熱的唇則主動地堵住他的驚喘。

  「小薔……」剛才的慾念一下子又重新脹滿,他痛苦地想抑制住對她的遐思與慾火,但不知為何,在這一刻,他向來最自傲的定力絲毫起不了作用。

  「我愛你……」她撫摸著他平滑的胸與背,舌尖傳來的熱力足以燎燒整座城市。

  「不……小薔……別中了蔣霸山的蠱惑……」他的警告聽來一點力量都沒有,尤其當他的手不自覺攬住她的腰,他僅存的一丁點理智再度宣告破滅。

  她不理會他的警告,有如一個浪蕩的女人,手往他下身摸去,舌尖在他口中不停地撩動。

  不……他的克制力已達極限了!理智在動情激素的攻勢下節節敗退,終至全軍覆沒。

  他低吼一聲,用力摟緊她,將她的臀部壓止自己的膨脹地帶,低頭狂野地吸吮著她尖挺的雙峰。

  「啊……啊……」她仰頭叫喊著,整個身體因興奮而散發出玫瑰般的紅澤。

  他快不行了!手指刷過她雙腿間的潤澤,被她女體散發的馨香徹底擊潰,他要她,他要她啊……

  空氣中充滿了蔣霸山側惻的陰笑,以及一團春藥般的怪異氣味。

  就在這緊要關頭,一聲大喝打破了這混元迷障,將整個房內的暗靄之氣全部清除。

  「天罡北斗吉星照,惡鬼強魔速遁逃……聽我法號,莫再作妖,去!急急如律令!」

  「哎呀!」蔣霸山一下子從黎智薔身上彈了出來,黎智薔整個人於是戰慄了一下,倒在一旁喘氣。

  「正罡!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闕法天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是叔公!闕正罡心中一喜,精神振奮不少,立刻盤腿而坐,閉目低誦:「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 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想,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 日,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念著念著,他的心思彷彿回到從前,慢慢澄淨,不懼不畏,毫無罣礙,一顆心頓時靜定成一塊鋼石,不再受蔣霸山牽制。

  「可惡,哪個老禿子來攪我的局?……啊——這是什麼鬼經?哎呀!別念了……別再念了……」蔣霸山被那字字經文形成的罡氣震得收手,更被闕正罡體內散發出的燦爛光線射痛雙眼,他掩面驚喊,心中大駭。

  闕正罡一旦定下心,所有的力量便再次彙集回他全身,他邊念著般若波羅密多心經,邊以手在空中畫符,用闕法天所載的天茠伏魔咒將他打得哀叫連連。

  「哇!」蔣霸山受不了雙重夾擊,吐了一大口血,眼見就要被咒術困死,黑體不斷萎縮,一張青面獠牙的鬼臉剩下一堆慘白。

  黎智薔驚訝得發不出聲,她緊張得向盤腿誦經的闕正罡靠近,不慎碰了他一下,闕正罡入定的心一震,週身的罡氣因而被擾動,形成一個缺口。

  「糟!」他兩眼一睜,大喝一聲,果然見蔣霸山趁著這一疏失,突破了咒圈,竄逃而去。

  「怎……怎麼了?」她嚇了一大跳,驚問。

  「被……被他逃了……」闕正罡說完便不支倒下。

  「啊,正罡,正罡——」她倒抽一口氣,向前抱住他,焦急驚懼地大喊。

  闕正罡透支的體力已到極限,他閉起眼睛,昏了過去。這一夜,就這麼驚險地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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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 00:04:09
第七章   

  「我覺得你還是別太接近我比較好……」休養了兩天,闕正罡的元氣已然恢復,便語重心長地提起這件他最擔心的事。

  「為什麼?」經過了那個讓她心蕩神馳且心驚肉跳的夜晚,她無法相信他居然說她待在他身邊會誤了大事……

  「你記得嗎?我叔公說我父親一結了婚適靈能力就消失了,蔣霸山也非常清楚,一旦我碰了你,我的力量也會化為零,到時,如何收伏得了那刁鑽的惡靈?」他蹙起眉峰,就怕自己把持不住,靈力消失事小,救不了她才真的糟糕。

  「我會安靜地待在你身邊,不會干擾你的……」在得知他是她尋覓了多時的前世情人後,她不願就這麼離開他。

  「可是那晚的情況會再度發生的,蔣霸山能控制你,就能輕易對付我。有一點他說對了,你是我的弱點。」他看著她,眼中深情繾綣。

  「我不要當你的弱點,告訴我怎麼做,我來幫你!」她激動地說。

  「你只要平安無事,就是幫我了。」他說著撫摸她的臉頰,低聲道。

  「但我還是不想離開你……」她才說到一半,唇就被他堵住。

  這個吻輕而簡短,她才剛要熱情地響應,他就怕沉陷情慾,迅速別過頭去,只是緊抱住她。

  「你還不明白嗎?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會想碰你、吻你,每一刻都想把你帶上床,撫摸你的全身,佔有你……我心中的慾望並未熄滅,只消一丁點的星火,都足以引爆。可是,一旦我那麼做了,我們只有任蔣霸山宰割的份了,是不是?」

  她被他話中的激情震撼住了。

  她也一樣啊,好想好想成為他的一部分,時時刻刻都待在他身邊!

  但她不能!不能因為自己的私慾而害了他,他正為了她日後的安全努力克制他自己,她又怎能不滿將來著想?

  可是……可是即使她非常明理,但在心裡一方小角落,仍因他的拒絕而暗暗傷懷著。

  「只有消滅掉蔣霸山,我們才能相守,小薔,讓我一個人靜修幾天,我要設壇將蔣霸山的邪靈超度。」他在她耳邊輕喁著。

  「但是你一個人真的能對付得了他嗎?要不要請叔公來幫忙?」她聽他提起前天多虧了闕法天,才讓他們逃過一劫。

  「叔公不能再幫我們了,其實我沒告訴你,他心臟開完刀後就一直沒醒來,那天是他使盡最後的力量救我們,他的元神成彌留狀態,他快不行了。」他搖搖頭,憂傷她說。

  「什麼?」闕老頭快死了?他奚落的話猶然在耳,怎麼就忽然倒下了?

  「所以這件事得靠我們自己解決,別忘了,這是我們前世留下的因,得在此生做個了斷。」他低下頭,拍拍她的肩,臉色肅穆。

  是啊,蔣霸山纏了她這麼久,也該是她反擊的時候了。

  「我知道了,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她點點頭,吸了一口氣,膽子也壯多了。

  「我得先把你藏好才行……」他沉吟了半晌,思索著要將她安置在什麼地方最安全。

  忽然,電話鈴聲響起,他直覺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看著電話幾秒,才接起話筒。

  「喂?」

  「闕大哥,快來救我,救命哪!」江釆華在電話中哭叫。

  「釆華?你在哪裡?」他愣了愣,立刻問。

  「我在學校裡的文學院大樓,有人……有人在追我……快來啊……」

  「你等著,我馬上就到!」他擔心她遇難,掛上電話,連忙向黎智薔道:「我去看看,釆華好像出事了,你待在這裡等我,別出去。」

  她連應聲的機會都沒有,他就奪門而出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黎智薔一個人被留在屋裡,坐立難安。自從蔣霸山的陰靈在她面前現身後,她不僅怕黑,更犯了獨處恐懼症,隨時都會擔心有東西從牆上跑出來,隨時都得擔心被黑洞吸進去。

  可是仔細回想,她以前並不是個很膽小的人啊,連好友莊玲遙都叫她「黎大膽」,做起事來勇往直前,唯我獨尊,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變成了一個神經質的女人!現在她這副柔弱模樣要是被玲遙看見了,保證笑得前俯後仰,不能置信。

  思緒一扯上莊玲搖,她又想起已好些日子沒和她聯絡,不知道她情況如何,腸炎的病症是否痊癒。

  於是她立即撥了她的手機號碼,響了許久,才有人接起電話。

  「喂?」莊玲遙聲音低緩沉滯,聽來怪怪的。

  「玲遙?我是小薔。」她遲疑了一下,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小薔!你跑到哪裡去了?我找你找了好幾天了!打去你住的地方沒人接,打去公司又說你留職停薪了……」莊玲遙又恢復了原來說話的語調。

  「我人在台南,在闕正罡家裡。」她不太好意思地回答。        「你這幾天一直住在闕老師家嗎?」莊玲遙低喊。

  「是啊,我被嚇死了,那天你上吐下瀉,我送你回家後,一個人回到住處睡覺時就撞鬼了!你不知道,我差點就被那個惡鬼拖進地獄……」說到這裡她又感到背脊發涼。

  「真的假的?會有這種事?」

  「真的,我親眼看見的,要不是闕正罡救我,我已經死了!」

  「可是你就這樣去住在闕老師家中不太好吧……」莊玲遙擔心地說。

  「我……我喜歡他,玲遙,老實說,這幾天我想起了我的前世,我和他是前世的戀人,談了一場悲劇的戀情……」她把事情從頭說了一周。

  「小薔,不是我要潑你冷水,我急著找你就是想告訴你,你可能被闕正罡給騙了!」莊玲遙冷冷地說。

  「什麼?」她詫異道。

  「我前天才聽琴遙說,闕正罡表面正經,可是私底下和許多女學生都有一腿,而那些女學生後來都說,她們和闕正罡在一起時總是迷迷糊糊,也是被告知什麼前世啦、來生之類的,就這樣被騙去了身體和感情。」

  「琴遙說的……」她呆住了。

  「是啊,她說闕正罡很有問題!」

  「不……不會的!我確信我的意識很清醒,而且我還親眼看見那個纏著我的陰魂啊……」她不相信地大叫。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聽說有些神棍都讓女人吃些藥,或是將信徒催眠,然後產生幻覺,再藉機騙財騙色,我不知道闕正罡是不是用這種方法控制了你……」

  「怎麼可能?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他不是……」如果連親眼目睹都不能相信,那她就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

  「唉!你已經被他迷得團團轉了,我勸你找機會快脫身吧!等你離開他,說不定你會發現你所經歷的全是一場騙局。」莊玲遙說得斬釘截鐵。

  「不……這怎麼可能?」她口中雖然不信,但心裡已被投下了巨大的陰影。

  「不然你回台北來,我們去找別的通靈者問問看,你就會知道了。」

  她拿著話筒不動,呆呆地看著前方,心頭亂成一團。

  「快回來吧!別再沉迷下去了,闕正罡可能心懷不軌,你不要等到最後才後悔莫及。」

  她一直發愣,連什麼時候掛上電話都不記得了,她只是不停地想著莊玲遙的話,愈想卻愈困惑。

  難道什麼前世今生,都只是假象?

  可是蔣霸山的顯現及所有的故事都合乎邏輯,更何況她在台北出事時,闕正罡並不在場啊……

  他真會是玲遙口中所說的騙子和色狼嗎?

  那那個闕法天又怎麼說?難不成他們叔侄倆串適好的,彼此狼狽為奸?

  她的心被信任與懷疑撕扯著,突然之間,她好像失去了判斷事情真偽與是非的能力,只能無措地等著闕正罡回來,同他印證一切。

  就在她心慌意亂的此刻,江釆華赫然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她大吃一驚,看著她陰沉冷峻的臉,失聲道:「江小姐……你怎麼來了?正罡不是去找你了嗎……」

  「我故意把他叫出去的,因為我要來告訴你一件事。」江釆華的神色充滿不尋常的戾氣。

  「什麼事?」她被她看得心裡發毛。

  「你以為你才是女主角?」

  「什麼?」

  「告訴你,闕大哥從以前就愛說什麼前世今生,他就經常說些有關和尚和千金大小姐的故事給我聽,很多女同學也都聽過,不過,他真正愛的人只有我!我們彼 此相愛,我愛他愛得心都痛了,我願意把一切都給他,在你沒來時,我天天來找他,陪他上床,和他做愛,他抱著我,對我說他只愛我一個,說是我喚醒他的記憶, 我才是他永世的戀人……」江釆華激烈地大喊。

  「什……什麼?」她被她的這些話擊垮了!心裡剩下的那一半對闕正罡的信任幾乎崩解。

  江釆華也知道前世今生的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哼!你算什麼東西?敢和我搶闕大哥?讓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我肚子裡已有闕大哥的孩子了,那是我和他愛的結晶,我們本來過得好好的,你憑什麼跑來攪局?憑什麼?」江釆華手撫著肚子,陰邪地盯著她。

  孩子?

  這簡直如青天霹靂!

  闕正罡和江釆華已有了孩子?

  「你……你騙我……這是不可能的……」她兀自嘴硬,不願去承認江釆華與莊玲遙之間互相呼應的事實。

  「不信?那你來摸摸看,我肚子裡的小孩已有心跳了,你摸摸看!」江釆華抓住她的手,按向自己的小腹。

  「不——」她驚恐地抽回手,一步步後退,血液正一寸寸凝結。

  「現在你知道你根本是多餘的了吧?還不快走?滾回台北去,別妄想破壞我們,闕大哥是我的!他是我肚子裡孩子的爸爸!」江釆華扭曲著臉狂吼著。

  黎智薔再也待不下去了,她彷彿墜入五里雲霧,已搞不清真假,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回台北,逃得遠遠的!

  她得先讓自己靜一靜、想一想!

  拾起皮包,她飛也似地衝出了闕正罡的家,就像士次從台北奔來此那般驚惶失色,痕7b在,她正以一樣的心情逃離!

  夜仍是黑得深不見底,而她的心,正往黑暗的深淵不停地摔落。



  闕正罡繞了整個校園仍不見江釆華蹤跡,不免有些疑惑這是不是她的惡作劇,正躑躅間,一股不安在瞬間攫住他的心,他隱約感覺到即將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便 不再浪費時間,心急如焚地趕回家去。        進了家門,黎智薔不在客廳內,他發覺臥室裡有一陣陰氣飄出,於是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沒想到在裡頭的 人竟是江釆華!

  「釆華,你怎麼會在這裡?小薔呢?」他愕然地道。

  「我不知道啊,我來的時候這裡沒人,覺得有點累,就來躺著了。」江釆華躺在他床上,全身蓋著被子,只露出頭部。

  他瞇起眼睛,看著她身後那抹若有似無的黑影,心中一凜。

  她好像沾上了什麼鬼東西。

  「你來的時候小薔不在?」他不動聲色地問,心裡暗暗奇怪黎智薔會跑到哪裡去。

  「是啊……別管她了,你有我就夠了,還要她幹什麼?」江釆華微嗔地掀開被子,一絲不掛地走下床。

  「你……你幹什麼?釆華!」他驚訝地看著她,厲聲問。

  「我要你抱我……為什麼你只認定黎智薔?我不好嗎?」她舉手拂開兩須的長髮,姿態撩人地走近他。

  「別胡鬧了,快把衣服穿上!我送你回去!」他生氣地撿起她的衣裳,丟給她。

  「不……除非你和我上床,不然我不走!」她嘟起小嘴,衝向他,緊緊抱住他不放。

  「釆華!你瘋了!」他硬扳開她的手,怒斥。

  「我沒瘋,我只是想愛你,想被你愛,這也不行嗎?」她仰起臉看他。

  「我說過感情不能勉強,你怎麼這麼死心眼?」他搖頭低喝。

  「我就是要勉強你,我不管,我一定要得到你……」她說罷使強吻住他的肩,手也伸進他的襯衫,撫摸著他的胸膛。

  「你……」他詫異於她變得這麼放蕩,傻了。

  她更得寸進尺,隔著褲子愛撫著他的褲襠。

  他大驚,想也不想就摑向她的臉頰。

  「釆華!你幹什麼?」他推開她,嚴厲斥罵。

  她呆了一下,摀住麻辣疼痛的臉頰,倏地變了一張兇惡的臉。

  「我這樣低聲下氣你還不領情?那賤女人有什麼好?隨便被人哄一哄就不相信你,迫不及待地逃走了,和她那種笨蛋在一起有什麼樂趣……」她像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大剌剌裸著身向他咆哮。

  「小薔逃走了?」他震怒地向前揪住她的手腕,大聲問道:「她為什麼要逃?你對她說了什麼?」

  「哼哼……哈哈哈……我告訴她,我懷你的孩子了……真好笑,她那時的臉簡直慘白得就像一張紙一樣難看……」江釆華用另一隻手勾住他的後頸,狂笑著。

  「什麼?孩子?你……你竟然說得出這種謊話?」他氣得全身幾乎著火。

  「為了得到你,什麼事我都做得出來!」她以手指刮著他的臉,低聲淫笑。

  他盛怒地望著她。眼前的女人已不是原來的江釆華,她的言行已脫離常態,他知道有什麼鬼東西在她心竅作祟,才會讓她做出這些事。

  「你被操縱了……我不和你計較,但是我得抓出你背後那個陰靈!」他目光炯亮,直視著她,驀地把手掌貼在她的天靈蓋上,大聲命令:「大膽妖孽,出來吧!」

  她渾身震了一下,兩眼變得空洞,可是原有的神智並未恢復。

  他怒眉一聳,在她面前臨空畫了一張符,唸咒曰:「天猷天猷,猛烈諸侯,上佐北極,下臨九川,身披金甲,手執戈矛,眼如掣電,爪似金勾,逢妖寸斷,遇鬼擒收,順鬼不斬,惡鬼截頭,上帝勒下,不得停留,去!急急如律令!」

  只見江釆華慘叫一聲,在地上翻滾,接著一道幽昏的陰靈從她身上竄出,在他面前飄蕩。

  「哪來的小鬼?還不快滾?」他厲斥一聲,正要用法印將其擊碎,那鬼東西忽然一變為蔣霸山的臉孔,得意地笑著。

  「哈哈哈……元罡,你以為我受傷就不能對付你嗎?哼,只要掐準時機,每個人都能被我所用,這小妮子的嫉妒幫了我一次,薔薇不會再來找你了,等我收了她,咱們再來好好算個總帳!」

  「是你!蔣霸山,全是你搞的鬼?你對小薔胡說了些什麼?」闕正罡驚怒道,心中對他還有餘力控制人心感到不解。

  這惡靈為什麼有這麼強的力量?受了重創還能出來搗亂,難道真是正逢閏鬼月的原因嗎?

  「嘿嘿嘿,總之,她現在又是一個人了,少了你,我就能把她帶走,你再也找不到她了……哈哈哈……」蔣霸山轉眼間就消失了行蹤,只有他鬼魅的笑聲迴盪在屋內。

  闕正罡不知道黎智薔聽見了什麼才會匆促離開他,但他可以肯定,她一定信了釆華的話而誤會他了。

  他焦急地扶起江釆華,替她穿好衣服,才搖醒她。

  「釆華,醒醒,快醒來!」

  江釆華慢慢從混沌中甦醒過來,眨眨眼,茫然地看著他,奇道:「闕……闕大哥?」

  「你還好吧?」

  「我……我怎麼了……」她一點都想不起來剛才發生的事。

  「你喝醉了,跑到這裡大鬧。」他不想讓她害怕,隨口掩飾。

  「我醉了?怎麼會這樣?我明明記得我在家裡看書……」她困難地回想著,但腦中根本是一片空白。

  「別想了,我先送你回去。」他扶她站起。

  「黎……黎小姐呢?」她看著四周,奇怪怎麼沒看見她。

  「她有事先回台北了。」他知道不能怪江釆華,她是被利用了,才會在無意識下趕走黎智薔。

  「你們吵架了?」她小心地問。

  「沒有,我等一下就會跟上去找她。」他蹙起眉頭說。末班飛機大概趕不上了,他得搭火車了。

  「你……真的很愛她?」江釆華看著他,第一次發現對人向來溫和中帶著冷淡的他也會有這樣刻骨銘心的表情。

  「是的,我愛她,只愛她一個人。」他吐出不輕易示人的愛意,眉間全是為情憂心的線條。

  這就是真愛嗎?江釆華忽然不再嫉妒黎智薔了,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瞭,只有黎智薔打得開闕正罡的心,而她,也許只能認分當他的妹妹而已。

  這樣一想,她的心結頓時化為烏有,心胸也開闊多了。

  「我自己回去,你去找她吧!」她輕輕推開他,臉上不再有陰霾。

  她知道要忘卻對他的感情還需要一段時間,但她會努力去找尋屬於她自己的春天。

  「釆華……」他很高興地想通了。

  「我知道你心裡很著急,別管我了,我沒事,你再不去追她,她說不定會不見哦!」她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卻讓闕正罡變了臉。

  「對,我再不去,她很可能真的會消失……」他吸了一口氣,不再遲疑,轉身奔了出去。

  外頭不知何時已起了濃霧,這正是南台灣的典型夏夜,以往闕正罡認為這樣的夜晚很美,但此時他已沒有心情享受這樣的悠情,因為他已感受到黎智薔正逐漸遠離他,而且再也不會回來!

  他有預感,他若不快點找到黎智薔,她將會被蔣霸山帶走,永遠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黎智薔坐在莊玲遙的車上,看著車窗外熟悉的台北街頭,心中依然一片迷亂。到目前為止,她仍然沒弄懂整個事情的真相,闕正罡沒拿她半毛錢,也沒有強佔她的身子,若他真如玲遙說的是個大騙子,怎麼可能不對她下手?

  但是話又說回來,有關前世今生的事她又沒對別人提過,玲遙不可能會知道那些,那麼,是不是意味著她從琴遙那裡聽來的話多少有些可信度?真有女學生像她一樣傻傻地相信了他?

  可是不管她這些日子看到聽到的是真是幻,最讓她傷心的還是江釆華懷了闕正罡的孩子這件事,也許江釆華也和其它女同學一樣,被他迷去了心魂,才會把一切給了他……

  天啊,她不也有過這樣的念頭?被他東一句惡靈、西一句法術唬弄得團團轉,然後相信了夢裡前世的記憶,把他當成唯一的情人,恨不能成為他的一部分,和他廝守終生?

  想到這裡,她又難過得掉下眼淚,她不懂,他這麼欺騙她的感情圖的是什麼?

  「你還為他哭嗎?真不值得,不是告訴過你他用這招騙過許多女學生了嗎?」莊玲遙瞥了她一眼,語氣有些刻薄。

  「但是……我無法相信一個大學講師竟會做這種事啊!」她摀住嘴巴,任淚滑過臉頰。

  「現在連大學教授都會對女同學性騷擾了,人心不古哪,你別太天真了。」莊玲遙冷笑。

  「玲遙真的是聽琴遙這麼說他的嗎?琴遙之前不是才說他為人正直,是個好講師?」她轉頭看著莊玲遙,難以理解。

  「以前我妹不知情,以為他是好人,現在知道了,才會急著告訴我,要我轉告你小心,別被他蒙了。」

  「是嗎?」

  「你啊,醒醒吧!我認為你第一次遇見他時他就對你施了蠱了,才會變得疑神疑鬼,不然,為何你在遇見他之前都沒看過幽靈,見過他後就看得見了?他根本就是個惡劣的江湖術士。」莊玲遙恨恨地說。

  莊玲遙的說法正好擊中她最不安的地方,沒錯,她這不可思議的一切全是遇見了闕正罡之後才開始的。

  「他是只披著人皮的狼,專釣像你這樣無知的女人。」

  「咦?你之前不也很欣賞他嗎?」她覺得莊玲遙的口氣強烈得有點奇怪。

  「那是還不清楚他的為人,現在知道了,就覺得他真該死!」莊玲遙咒罵著。

  黎智薔突然發現莊玲遙的樣子不太對勁,她是個性直爽急躁沒錯,但說話從不會這麼損人,但今天前來松山機場接她時,她就一臉晦暗,不像往日的明朗。

  「玲遙……」她擔心她是否心情不佳,可是又不知如何問起。

  「總之,把那種男人忘了,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別再和任何不三不四的男人有瓜葛,知道嗎?」莊玲遙瞥她一眼,正色道。

  「嗯,我知道……」她悶悶地點點頭。

  沉默了片刻,她又問:「對了,你的腸炎好了嗎?」

  「早就好了,不過是小小的毛病而已,不礙事。」莊玲遙輕蔑地笑了笑。

  「玲遙,你看起來有點怪耶……」她忍不住伸手碰碰她的手臂。

  「啊!」莊玲遙倏地喊了一聲,側臉瞪著她責問:「你手上戴著什麼?」

  她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縮回手,看著自己的手腕,搖搖頭,「沒有啊!」

  「沒有?」

  「是啊……」她把手腕遞給她看。

  「別碰我!你手上拿著什麼東西?」莊玲遙尖叫道。

  「啥?」她看著手腕內側,那裡只有一個闕正罡幫她用奇異筆畫上去的驅魔符,但洗了幾次澡,已經褪色得快看不清楚了。「沒什麼啊!」

  「回去把身體洗乾淨,別把姓闕的污穢給沾了回來。」莊玲遙喝道。

  黎智薔莫名地感到害怕,身旁這個人真是她的好友莊玲遙嗎?

  不久,車子回到她的住處,莊玲遙跟著她上樓,還說要留下來陪她過夜,她沒有多想就直覺地拒絕了。

  「不用陪我了,如果一切都是我的幻覺,那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她振作精神,擠出一抹微笑。

  「我不放心,萬一闕正罡打電話來,三言兩語就把你騙回去,那怎麼行?我得看著你。」莊玲遙固執地在她的心房閒坐下來。

  「我不會再相信他了。」她幽幽地說。

  「那可不一定,女人心最善變了。」莊玲遙嘲弄地說。

  她不悅地看了莊玲遙一眼,今晚她給她的感覺太怪異了,她什麼時候染上了這種挖苦人的惡習?

  「好吧,隨你吧!」她氣無從發洩,索性拿起睡衣走向浴室,先沖個澡再說。

  她像往常一樣在莊玲遙面前脫下外衣,放在床上,僅著胸罩和底褲走進浴室。

  莊玲遙的眼睛直盯著她窈窕的曲線,瞳眸閃著青色的光芒,嘴角則露出貪婪的微笑,看起來詭異又陰森。

  她趁黎智薔洗澡的時候,慢慢地走向她留下的衣服,捧起她的上衣不停地嗅著,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吞嚥聲。

  「好香啊……呵呵呵……你就這樣乖乖地留在這裡,六天後我的傷就能復原,而那天正好是閏七月十五,陰門大開,我的力量將會提升至極限,到時,我會帶你 走,你將永遠會是我蔣霸山的人……呵呵呵……我已等不及嘗嘗你的味道了,薔薇……」莊玲遙張口,說出來的卻是蔣霸山的聲音。

  「他」把臉埋進黎智薔的衣裙裡,享受著她女性的幽香,非常得意自己想出了這個妙招,他雖然被闕正罡打成重傷,不能現身,但他卻能利用兩個女人,就輕易地離間了她和闕正罡,並且把他們兩人分開,現在只要想辦法不讓闕正罡找到她,這麼一來,就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他得到她了。

  她本來就是他的新娘,這一次,他無論如何再也不會放過她。

  至於那個闕正罡,他會在七月十五那天一併將他收拾掉!

  正當他自嗚得意時,黎智薔已洗完了澡,走出浴室,看見她趴在她的衣服上,登時全身冒滿了疙瘩。

  「玲遙……你在做什麼?」她心裡又毛又惡,疾步走過去,把衣服抓過來。

  「我只是聞聞你用什麼香水,我也想去買一瓶。」蔣霸山又藏進莊玲遙體內,輕鬆地道。

  「我用的這瓶香水不就是你從巴黎買回來送我的嗎?」黎智薔皺起眉頭,心中的疑慮更大。

  玲遙究竟是怎麼了?才幾天不見就變成另一個人。

  「是嗎?我都忘了。」莊玲遙皮笑肉不笑地站起來,伸個懶腰。

  「玲遙,你有點奇怪耶,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黎智薔關心地問。

  「沒事,我忽然想到你一個人待在這裡不安全,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保證躲開闕正罡的騷擾。」莊玲遙說著打開她的衣櫥,幫她拿出好幾套衣服。

  「要去哪裡?」黎智薔驚訝地問。

  「去我媽朋友的別墅,那裡很隱密,不會被人發現。」她將衣服全都塞進一個小皮箱。

  「你是要我躲起來?為什麼?」黎智薔不解地問。

  「難道你不怕闕正罡施法術又把你騙回去?我這是為你好,你去山上住個六天,等他放棄了再回來。」她說著將一套便服遞給她,「換上這件衣服,我們走吧!」

  「可是……」黎智薔覺得自己好像被她趕鴨子上架一樣。

  「快啦!你不會是還捨不得離開他吧?」

  「不,我……」她心中一緊,否認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她對闕正罡的愛就像生了根的樹,豈能簡簡單單就挖除?

  「哼,你這樣子,只要他又甜言蜜語,你就完了!」莊玲遙斥責道。

  「好吧!好吧!我跟你是。」她妥協了,走進浴室換上衣服,就隨著莊玲遙下樓。

  一上車,她忍不住又問:「那幢別墅在哪裡?」

  「內湖,很快就到了,等你到那裡,闕正罡就再也找不到你了。」莊玲遙對著她陰邪一笑,隨即激活車子。

  黎智薔的心陡地拍了一下,沒來由地恐慌起來。

  會不會是她還沒從闕正罡的幻術中醒來?不然莊玲遙的笑為何看起來和蔣霸山有點相像?

  她嚇得什麼話也不敢多問,蜷在一旁,心跳如擂鼓,看著車子疾馳向黑漆的前方,竟有種奔赴地獄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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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 00:04:42
第八章   

  當闕正罡在凌晨時分抵達台北,他打過好幾次黎智薔的電話都沒人接,到留下的地址找到她租賃的公寓去。

  但是門鈴響了半天也沒人來應門,他凝神感應,收不到她的氣,知道她並不在家,然而問題是,她到哪裡去了?

  難道她沒有回台北,直接回台中老家去了?

  這可糟了他根本投有她老家的地址和電話號碼……

  懷著滿心的擔憂,他又撥了莊玲遙給他的手機號碼,試著從她那裡問出黎智薔的下落,可是她的手機未開機,同樣收不到訊號。

  這下子他是完全失去了黎智薔的行蹤了!

  怎麼辦?

  再過六天就是農曆閏七月的第十五日了,他若沒在那之前找到她,她將必死無疑。

  急沖沖地離開黎智薔的公寓,上了出租車,闕正罡煩亂地抓扯著短髮,首次體會什麼叫牽腸掛肚,一旦愛上一個人,整副心思幾乎就放在對方身上,現在他滿腦子都是黎智薔的一顰一笑,她的強悍,她的倔強,她的驚懼,還有她對愛情的執著!

  天!一想到她很可能再一次死在蔣霸山的手裡,他就心亂如麻。

  你到底在哪裡?小薔!他握緊拳頭,在心中喊著。

  由於毫無頭緒,他還去醫院看了闕法天,見他仍然毫無意識反應,便沮喪地搭車回到他位於台北的家。

  自從他父親過世後,他母親就獨自一人住在外雙溪,他一放假多半會回來看看她、陪陪她,可是像這次這麼愁著一張臉回家還是第一次。

  「正罡,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不是沒放假嗎?」正在花園修剪花草的闕媽媽被突然開門進來的他嚇了一跳。

  「我臨時有點事,到台北一趟。」他努力揚起一抹僵硬的笑容,走進客廳。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知子莫若母,闕媽媽馬上就發覺兒子的異樣。

  「沒什麼……」他在沙發坐下,抬起頭,正好看見神龕上父親的照片,不由得發起呆來。

  印象中,父親總是氣定神閒,他真想知道,他有沒有過像他這麼為情煩惱的時候。

  「還說沒事?你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好像被人甩了一樣。」闕媽媽倒了一杯水給他,一語中的地取笑。

  「也許我是被甩了……」他喃喃地道。

  黎智薔不告而別又躲著不見他,想必是氣極了,江釆華的謊言顯然起了某些作用,要是她真的認定江釆華的話是真的,那他要找到她就更困難了。

  蔣霸山,你這妖孽,到底要作惡到什麼地步才甘休?

  「被誰甩?女朋友?」闕媽媽含笑地看著他。

  「不,是我前世的情人……她不見了……」他將臉埋進手掌心,簡扼地把和黎智薔的事說了出來。

  「你啊,愈來愈像你爸爸了。」闕媽媽感歎一聲。

  「是嗎?哪裡像?」他拾起頭問。

  「說話的口氣,還有通靈的能力。」闕媽媽也不知道闕家有這樣的遺傳是好是壞,似乎每一代都會出現一個通靈的異能者,而這些通靈者都有義務去傳承這項異能,服務大眾,聽說這已是一個古老的傳統了。

  「口氣像?」

  「是啊,他一看見我就告訴我,你是我前世的情人,約好要在今生再續一段情緣……真好笑,那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個騙子呢!」一提起陳年舊事,闕媽媽就笑開了嘴。

  「是嗎?爸也說過這種話?」他也笑了,鬱悶頓時減輕一些。

  「是啊,不過我一開始一點也不信他,還要他改改這種沒營養的台詞,沒想到,到最後就是被這句沒營養的台詞給釣上了。」她自嘲地大笑著。

  「那你後來又是怎麼相信爸的?」他很好奇,若他沒記錯,母親原是基督徒,愛上一個擁有中國傳統異能的人,怎能接受這一切?

  「我愛上他,自然而然就相信了他。當然,最重要的是,我自己也遇到過一些詭奇的事,那種無法用科學去解釋的事,你爸爸卻用他的方法讓我瞭解真相。」她遙想著過去的時光,心中又有了年輕時的悸動。

  「媽,爸的能力真的很強嗎?」他忽然想多瞭解一下當年他父親的情形與心態。

  「我不知道像他那樣算不算強,不過他叔叔……也就是你叔公曾經提到,你爸爸的能力幾乎超過他,若能好好修行,便能成大器。但是你爸認識了我之後,動了情,就把修行全拋在一旁,甚至在結婚後,能力忽然就消失了。」

  「這點叔公也提醒過我,他要我別動了情慾,否則不僅救不了小薔,連我自己都會遭殃。也許正因為我心思不正,才會收拾不了那個惡靈,終致讓他把小薔給帶走了……」他眉心深蹙,有著深深的自責。

  「我並不這麼認為,正罡。」闕媽媽看著他,反駁了這個說法。

  「哦?」他回望著向來就很有主見的母親。        「我覺得真正的愛反而能讓力量發揮最大,當你真心愛著一個人,想守護著她,想讓她無憂無慮地過日子,你就會付出所有的精神去和邪惡對抗。」

  他被母親的說法震撼住了。

  「愛能讓人變得勇敢,也能讓人變得堅強,只要你確定她就是你要廝守的對象,那麼,何必介意什麼心思正不正呢?放開心胸盡量去愛,去擁抱她,讓她知道你 對她的感情,讓她體會你的心跳,這不是很美嗎?兩情相悅,真心相愛,正是所有力量的原動力,怎麼可能反而會是阻力?」她提出了不同的見解。

  他被母親的話點醒了。

  是啊!愛就愛了,他還顧忌什麼?

  「我想,你爸並非真的消失了能力,而是他把注意力全放在這個家上,我,你,還有你在國外唸書的弟弟,頓時成了他生命的重心,他以他的力量保護著我們,才會無暇去發揮他的異能。」

  「是嗎?」他若有所思地看著父親的相片。

  「正罡,真正讓你變弱的不是那個女孩,而是你自己。你繼承了你爸爸的能力,這是件好事,可是你從來就不去正視自己的力量,總是把它當成累贅一般,事實 上,你叔公曾不只一次和我說,你是他見過最厲害的通靈人,目前的你只開了一隻天眼,另一隻則在沉睡,那是你給自己加上的封印,因為你不想承擔家族的義務, 更不屑於這種與生俱來的異能……」她溫煦地拍拍他的手,聲音清和得有如觀音的梵音。「但是現在你再也不能逃避了,是不是?你已經遇見了你想守護一生的人, 如果她真是你前世的戀人,那麼,你還猶豫什麼?難道你希望她再一次與你擦肩而過、抱憾千年?」

  「不!我不想再放開她的手!我愛她!」他脫口而出,眼神熱切而明亮。

  「那就是了,運用佛的力量去找她吧!你辦得到的,不管將來闕家的義務是不是落在你肩上,你都該有接納的勇氣。醒來吧!把你深鎖在體內的力量都釋放出來吧!」

  母親的話解開了他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縛,突然間,一股熱能從他的腹部往頭頂擴散開來,他渾身一頭,只覺得有道光線灌進他的意識,他的眼界大亮,神清氣爽,彷彿天地萬物都在他的法眼之中。

  「媽!」他有如受了神佛的洗禮,渾身一振。

  他那道封印的眼睜開了!

  體內那另一半沉睡的意識也醒了!

  「我感覺得出你的不同了,正罡。」闕媽媽喜悅地握住他的手。「你全身充斥著好強的氣!」

  「是……謝謝你的指正,媽。」他感激地擁了擁她的肩膀。

  「這都是你爸生前留下的話,他要我找時間點化你,把你喚醒。」闕媽媽慈祥地說。

  「爸爸……」

  這時,他倏地看見了他去世了五年的父親就站在他母親身後,對著他讚許微笑,好像就為了等他醒悟才一直逗留不去。

  他胸口一熱,心中的感動竟促使他眼眶盈淚。

  「我知道自己要為什麼而活了,我不再推卸任何責任了,往後不管是好是壞,我都會把它扛下來。」他同時向父母親保證。

「好,那就妳,去做你該做的事吧!記住,邪不勝正,這是咱們闕家的信條。」闕媽媽道。

「是。」他立正站好,對著父母親深深地一鞠躬,然後走出大門。

來到門外,一個極細微的思念波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知道該往哪裏去找黎智薔了,她人在北方,而且身旁繞著某種陰邪的氣,那道氣雖然微弱,但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誰在作怪。

蔣霸山,那個不死心的惡靈,這一次,他要將他連魂帶氣一起消滅。


  
黎智薔雖然拼命說服自己莊玲遙沒有變,但是心裡對她的恐慌卻愈來愈強烈。

昨晚她被莊玲遙帶來這個偏僻的山區,住進了這幢蓋在山坡上的獨幢別墅,裏頭雖然還算乾淨,但一進來她就感到一股濃重的濕氣與腐朽昧撲鼻而來,逼得她頻頻作嘔。

莊玲遙「命令」她住住二樓的一間客房內,然後就一個人到樓下去了。

是的,那是一種命令的語氣,她此刻回想起來,依然對她的轉變暗暗驚惶。

以前的玲遙不是這樣的,她甚至比她更膽小,怎麼可能會提議來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地的鬼地方住?更奇怪的是她的行為舉止與說話的樣子,幾乎和以前判若兩人,不僅看她的眼神凌厲,更動不動就對她露出令人難測的冷笑,把她嚇得差點拔腿就逃。

但是就算她想走可能也是走不了了,莊玲遙似乎在監視著她,昨夜一直坐在一樓客廳,今早則千叮萬囑她別出門,才開著車去買食物。

她曾試著出去看看地形,但一推門才知道竟被她反鎖住了!

那一刻,她全身戰慄得幾乎站不住,莊玲遙幹嘛把她鎖住?她究竟是哪裏不對勁了?為什麼對她和闕正罡的事這麼熱心?

她不安地在房裏走來走去,電話不通,這裏沒有任何和外界聯絡的通訊,莊玲遙根本就是把她軟禁了一樣,不讓她離開。

為什麼玲遙要這麼做?

她真想向她問個明白,就算要逃開闕正罡也不需要這麼隱密吧?況且,闕正罡並不見得會來追她啊!

他已有了江采華和一大堆被他迷得團團轉的女人了,不是嗎?

  原本盡量不去碰觸的思念,在這不經意的勾動下,再度宣洩而出。

  闕正罡這三個字就像千斤擔一樣,時時刻刻壓在她的胸口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在得知他欺騙她之後,她還是對他難以忘情?

  為什麼有關前世的事明明只是幻覺,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甚至更加鮮明?

  現在只要一閉起眼睛,他從滿天楓紅裡走來的模樣清晰得一如近在眼前,俊逸的臉龐,清澈的眼瞳,一瞬間就擄獲了她的芳心……

  如果這些都是假的,為何她怎麼也忘不掉?

  滑出眼眶的淚並沒有稍稍舒解她心中的痛,她把臉頰貼在玻璃上,想著他的唇,他的吻,他大而修長的手指,以及他為她火熱的氣息……

  但那些都不是她獨有,一想到他也曾經那麼狂野地抱過江釆華或其他的女人,她就心痛如絞。

  還說什麼永世唯一的戀人,全是謊話!

  她掩面啜泣,對自己到頭來竟被騙了一場而傷透了心。

  正獨自悲哀著,莊玲遙已經回來,她聽見她進門的聲音,還來不及收起眼淚,就見她旋風似地捲了進來。

  「我給你帶來了早飯有牛奶和三明治,還有……」莊玲遙從袋子中拿出食物,邊說邊走向她,但當她看見黎智薔臉上的淚痕時,原本微笑的臉色忽然大變,怒氣騰騰地厲喝:「你在哭……你哭什麼?為了那個姓闕的哭嗎?都告訴你他是個騙子了你還想著他?」

  「我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忘了他?就在昨天以前,我還深愛著他啊!」黎智薔被她的口氣惹怒,揚聲回嘴。

  「啪!」一個猝然的巴掌摑得黎智薔眼冒金星,整個人往一旁跌落。

  她撫著臉頰,瞠目結舌,簡直無法置信莊玲遙竟然會打她!

  「哼!你犯賤哪?那個男人有什麼好?他只是個混蛋,專門招惹女人,別忘了他還讓他恩師的女兒江釆華懷孕,那種色魔,死了都不嫌可惜!」莊玲遙將食物丟在一旁,一把攫住她的手,扭曲著臉大罵。

  黎智薔震驚之中,有著更多的不解,莊玲遙的模樣根本與蔣霸山無異,她那說話的語氣和表情,像極了蔣霸山藉著她的身體在說話……

  天!她該不會是腦筋錯亂了吧?否則怎麼會把玲遙和那個莫須有的惡靈扯在一起?玲遙不是說了,蔣霸山這號人物全是闕正罡瞎掰出來的?

  可是……可是在心底最深處,她卻對莊玲遙的話起了疑心,到底她該不該相信她?

  「你現在只要乖乖待在這裡就對了,什麼都不要想,最好當做沒認識過闕正罡那傢伙,懂嗎?」莊玲遙將她從地上拉起,話中全是警告。

  黎智薔瞪了莊玲遙幾秒,個性中的頑強終於爆發,她用力甩開她的手,生氣地道:「夠了!我不要再待在這裡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你簡直變成一個我不認識 的人,口氣古怪,行為古怪,連表情都像鬼一樣難看!你究竟在玩什麼花樣?玲遙,我和闕正罡的事你未免也管得太多了吧?你甚至還把我鎖在這房子裡……你把我 當成什麼了?我是你的朋友,可不是你的囚犯!」

  莊玲遙呆了呆,沒料到她會發飆,連忙換回一張柔和的表情,同她解釋。

  「小薔,我是擔心你啊,我怕你會像我妹妹的同學,或是江釆華一樣……」

  「你怎麼會知道江釆華?」她拉長了臉,一語點破她心中最大的懷疑。

  「呃……」莊玲遙愣了愣。

  「我可沒對你提過她,你怎麼會知道她和闕正罡的事?」她向前跨一步,直接追問。

  「那是……那是我聽我妹妹說的……」莊玲遙乾笑兩聲。

  「江釆華不是歷史系的學生,你妹妹根本不認識她!」有問題,絕對有問題,黎智薔的理智告訴她,整件事都不對勁。

  「哎,你管那麼多幹什麼?也可能是琴遙聽來的啊,講師和學生私通懷孕,這種事難免被人傳來傳去,成為八卦。」莊玲遙執起她的手,笑得好假。

  「是嗎?」黎智薔直視著她,仍未解除戒心。

  「是啊,來,我們別吵了,快來吃早餐……」莊玲遙拉著她,微笑地說。

  「不!我要走了,也許我不該就這麼逃了,我要親自去問問闕正罡,和他當面對質,叫他解釋所有的事實,如果真如你所說,他是個施法騙色的大壞蛋,我會親自把他送往警察局!」黎智薔推開莊玲遙,正色道。

  她想過了,這麼懦弱地逃走不像她的作風,她要闕正罡給她一個交代!

  莊玲遙一聽她要走,溫和的表情全飛走了,她臉上青氣乍現,驟怒地上前揪住黎智薔的頭髮,狂叫:「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賤人!我好說歹說你還要回去找那個男人,你要不要臉?」

  「啊……放手!玲遙……」黎智薔痛得大喊,心裡的恐懼頓時提升到極點。

  她不是莊玲遙!

  她不是!

  「我就不放你走!你得乖乖待在這裡,哪裡也別想去!」莊玲遙嘶啞地大吼著。

  「放開我……」掙扎驚叫中,她以腳踹向莊玲遙的肚子,乘機脫離她施暴的範圍,然後抱著頭衝下一樓。

  「別跑!回來!」莊玲遙追下去,趕在她要打開大門時攔在她面前,一拳揮向她的臉。

  「啊!」黎智薔被打得頭昏眼花,靠在牆邊喘氣,心裡駭懼著莊玲遙的龐大力氣,那幾乎是個男人才會有的力道。

  「你太不聽話了,從以前就只會找男人,可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你休想再離開我了……」莊玲遙摩拳擦掌,倏地雙手勒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齒地道。

  「不……玲遙!你到底是怎麼了?玲遙,不要……」她嚇得拚命尖叫,但脖子被緊掐住,只能發出嘶啞斷續的聲音。

  「呵呵呵……你害怕的眼神還是這麼美麗啊……哈哈哈……」莊玲遙仰頭大笑,眼神全是瘋狂的光芒。

  黎智薔只覺得頭愈來愈昏,缺氧使她意識逐漸模糊,迷濛中,她眼中的莊玲遙變成了蔣霸山,好像張著血盆大口,要一口將她吞下……

  救我……正罡……救我…….

  她的潛意識在呼喚著闕正罡。

  就在她暈倒前,她似乎看見闕正罡真的來救她了,於是心一寬,再也無力抗拒,失去了知覺。

  「小薔!」

  闕正罡及時趕到,看見莊玲遙正掐著她的脖子,驚怒交迸,上前拉開莊玲遙,將黎智薔抱進懷裡。

  「住手,你想殺了她嗎?」他瞪著莊玲遙,深沉地喝道。

  「喲……闕正罡,你居然找得到這裡,不簡單哪!」莊玲遙詫異地往後一躍,嘴角掛著冷笑。

  「不管你躲進誰的身體裡,你那一身腐朽的臭味依然難以磨滅。」闕正罡這句話是對著蔣霸山說的。

  「哼!腐朽?我是千年不朽!」她放肆地狂笑。

  「這樣操縱著別人,你覺得很好玩嗎?蔣霸山。」他直呼其名。

  「嘿嘿嘿……當然好玩,這女人是薔薇的好友,她說的話她不會不信,看,幾句話就把她騙進我懷裡……哈哈哈……」莊玲遙得意地笑著,眉間的青綠正慢慢變濃。

  「你也只會使這種小伎倆而已,先是釆華,後是莊玲遙,你要做多少孽才要罷手?」闕正罡凜然地斥責。

  「你倒教訓起我來了?是誰搶走了我的新娘的?這一切還不都是你造成的?」

  「別把所有的事推到別人身上,前世的恩怨,就讓我們在今生了結!」他說著直指她的眉心,一道氣瞬間從指尖射出,灌進她的腦中。

  「啊……」莊玲遙痛得在地上打滾號叫。「你……你的力量……怎麼……」

  「快離開莊玲遙的身體!」他命令道。

  「不……你有種就繼續折騰我……反正到時受傷的是這個女人!」蔣霸山的聲音出現了,可是他仍然頑強地抵抗著。

  「你……」闕正罡無計可施,只能將力量放弱。蔣霸山說得沒錯,他再使力,莊玲遙必然會受傷。

  「哼哼……你不敢下手……哈哈哈……我要繼續躲在這副身體裡,直到七月十五日的到來!闕正罡,咱們後會有期!」蔣霸山突然伸手拿起身旁的瓷瓶,丟向黎智薔,然後跳了起來,衝出門外。

  「等等,蔣霸山!」闕正罡連忙抱著黎智薔躲開,將她輕輕放下,才追出去,但來到前廊外,蔣霸山已開著車子奔出大門,呼嘯而去。

  他眉頭緊攢,轉身走回別墅,將黎智薔抱上他停在大門外的車,迅速駛離這個陰煞極重的地方。

  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黎智薔安置好,然後再想辦法把莊玲遙救回來,反正即使他不找蔣霸山,他也會在十五日那天自動找上門,他只需耐心等待就行了。



  黎智薔睜開眼睛,看見的是自己臥室的天花板,她怔仲了半晌,才自言自語道:「果然是夢!幸好一切都是夢……玲遙根本不會想殺我的……」

  可是喉嚨的沙啞與疼痛卻道出了事實,她吞了吞口水,慢慢摸著自己的脖子,卻被那裡的傷痕嚇得全身僵硬。

  「這是……」呆愕中,她又想起了所有的事,那不是夢!玲遙真的想掐死她!

  天!那她是怎麼回來的?她明明在別墅裡啊!

  她彈坐而起,四顧著熟悉的房間佈置,生怕又是另一場惡夢……

  「你醒了?」闕正罡從她的小廚房裡踱出來,將一鍋稀飯放在小桌上,微笑地走向她。

  闕正罡!

  她大吃一驚,瞪著他,聲音卡在喉嚨裡,久久發不出來。

  「肚子餓不餓?我幫你煮了稀飯……」他伸手拂開她前額的劉海,溫柔地問。

  「你……來幹什麼?難道你還想騙我?走開!回去釆華的身邊,去找你那些女學生啊!」她回過神,撇開他的手,全身武裝起來。

  看見他,她心中竟脹滿了怒喜參半的複雜情緒。怒的是氣他欺騙了她,讓她至今仍搞不清楚到底是她撞了邪,還是都是他搞的鬼;喜的是他主動來我她,那表示和江釆華比起來,她在他心目中多少還有點份量!

  「小薔,別這樣,你被蔣霸山給捉弄了!」他歎口氣,在床沿坐下,試著解釋。

  「蔣霸山?我還想問你到底有沒有這號人物呢!」一聽他提起把她嚇破膽的名字,她的氣就更往上冒。

  「當然有,你昨天一整個晚上不就和他在一起?而且若不是我趕去,你早就被他掐死了!」他看著她,正色道。

  「昨晚?昨晚我明明和玲遙在一起!」她大聲反駁。

  「你確定她是莊玲遙嗎?」

  「這……」她驚住了。這個問題從昨晚就擱在她心裡,現在卻被他提了出來。

  「身為你的好朋友,會把你帶到偏僻的地方,甚至想掐死你?」他更咄咄逼問。

  她睜大眼睛,心跳因恐懼而加速。

  他說得沒錯,那個人根本不是玲遙,這點她心裡其實早就有底了。

  「可是她明明是玲遙啊!」她撫著額頭,難以理解。

  「只有軀殼是而已,蔣霸山借用了莊小姐的身體,他附身在她身上,然後用一些謊話把你騙回台北。」他把事情點破。

  「附身?」

  「是的,蔣霸山不只操縱了莊小姐,甚至操縱了釆華,你在我家見到的釆華也同樣被他利用……」

  「等一下,你把所有的事都推給一個莫須有的人,以為這樣就能搪塞過去嗎?」她阻止他說下去。

  「蔣霸山確實存在的,你不是親眼見過他?」他眉峰微皺,心想蔣霸山究竟藉著莊玲遙對她撤下什麼大謊?

  「玲遙說那是你的手段、你的戲法!她還說有許多女學生已著了你的道,而你最擅長用什麼前世今生來欺騙她們……」她索性把話都攤開來說。

  「你相信那種說辭?」他提高了音量,氣她這麼不信任他。

  「我能不信嗎?當江釆華走進你家,告訴找她才是你前世的情人,在我出現之前,你們彼此相愛,她經常到你那裡過夜,並且懷了你的孩子後,我還能相信你 嗎?為什麼她也知道前世今生的事?她和玲遙的說法完全符合啊!在那種情形下,我只能選擇相信,你必定是用同樣的說法騙取了她的心!」她憤怒地握緊雙拳,朝 他大喊。

  「當時她們都被蔣霸山給控制了,才會說一樣的話!你難道對自己的感覺也不相信嗎?蔣霸山這個名字是你自己想起的,他清b身要將你的魂魄帶走,那景像你自己最清楚,那麼真實的事你真以為我施個法術就弄得出來?」他站起身,生氣地說。

  「可是……」

  「我若是要欺騙你,為什麼不更積極地去接近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把你壓在床上,直接佔有你?何苦還要這樣辛苦地忍著想擁抱你的渴望,來保護你,幫你解厄?」他替自己辯駁著,臉色愈來愈沉。

  她無言以對,這正是她難以瞭解的地方。

  莊玲遙把闕正罡說得像個色鬼一樣,但以她和他相處的心得,他實在是個正派又值得信賴的人,他對她溫柔體貼,照顧細微,尤其兩人在一起時,那種不用言語就能心意相通的滿足,無不洋溢著快樂的感覺。

  她正因為這樣而更加愛他!

  然而,就是因為太愛他了,才無法忍受一點點的挑撥。

  「也許這也是你騙取女人真心的高招,也或許……你並不如我所想的那樣愛我……」嫉妒讓她變得不講道理。

  「老天!你清醒一些吧!小薔,別中了蔣霸山的計,難道你真想讓他得逞,輕易離間我們?你……你竟然認為我不愛你?」他上前攫住她的肩,搖晃著她。

  「我……我都糊塗了!自從遇見你後,我整個人生都亂了,早知道我就不去參加孫國欽的婚禮,這樣什麼事就都不會發生,也不會認識你了!」她煩擾地摀住耳朵,低頭大叫。

  「你錯了,如果你沒遇見我,你早就被蔣霸山給殺了。你寧願那樣嗎?」他怒不可遏,扳開她的手低吼。

  「那我也認了,說不定跟他去遠比被你玩弄後心碎要好過一些!」狂亂中,她口不擇言地說出最狠的話。

  這句話讓闕正罡卸盡了所有想解釋的力氣,他愣了愣,放開了她,臉上霎時封著冰霜。

  「你寧願被他折磨你的靈魂,也不願相信我?」凍人的聲音從他性感的口中說出來,別有一種冷凝的意味。

  「教我相信什麼?我能相信你的心嗎?」

  「你能,只要你願意。」他緊盯著她,文風不動。

  她被他的表情震住了,他眼中的痛苦是那麼深刻而明顯,看著她的目光充滿了責備與無奈,她忽然想起了千年以前,有個男人也用同樣的眼神看過她!

  不,她的前世今生不是催眠與作法所能創造的,那是她活過、愛過的記憶,誰也無法磨滅或是歪曲,那一場刻骨銘心的苦戀,只屬於他和她,只屬於他們彼此!

  她怎麼會忘了呢?怎麼會笨得去相信他人的話呢?

  他們的愛,一直都存在!

  「算了,隨便你怎麼想吧!不管你信不信我,不管你在不在乎生死,我都得保護你的安全,因為這是我前世在你墳前起的誓!我自己清楚,抱著你冷卻的身體獨自走過冰天雪地的那種孤寂與狂癲,那彷如被刀撕裂的痛,我不想再經歷一次。」他閉起眼,苦澀地說著。

  她沒有吭聲,可是淚水已決堤而出,在蒼白的臉頰上奔流。

  「你知道嗎?今生的相遇不是個惡作劇,也不是巧合,更非幻覺,而是我向佛祖求了千年……才得償所願,所以不論你怎麼想,我都不會輕易放開你。」他再度張開眼,深情地看著她,靜靜不動。

  淚眼婆娑中,眼前的他變成了一個披著袈裟的僧者,正以堆積千年的愛,回報著當年那個多情無悔的女子!

  「我……我前世愛你愛到可以不要性命……但那種苦太傷人了……如果這一世還要忍受一次那樣的痛……我寧願不要愛上任何人……只要有一點點沒把握,我就寧可不要愛情……」她哽咽地說著。

  種種的懷疑,正因為她的心再也禁不起他的拒絕啊!

  看見她哭得顫動的背脊,他心疼地將她緊緊擁住,肝腸幾乎要被她的淚液哭斷。

  「不會了!我再也不會讓你受一點點痛苦……我是為了愛你才活著的,懂嗎?相信我,我不曾碰過其它的女人,更不是個騙財騙色的江湖術士,我等待了這麼久,就為了與你相逢,怎麼還有心思去找別人?」

  「可是……江釆華說得就像真的一樣啊……一想到你的手抱過她,你的唇吻過她,我就心碎得差點死去……」她在他懷裡啜泣,飄蕩了十幾個小時的心,終於又回到溫暖的地方。

  「別哭,小薔,我的心裡全是你,早已容不下別人,你要相信我……」他吻著她的髮絲,低喃著。

  「你真的愛我嗎?我已經沒有自信了,上輩子……你吝於給我一個吻,這一世你也對我保持距離,愛情對我來說也許永遠是個難題……」她靠在他肩上,哭聲漸歇。

  「你的難題,由我幫你解吧……」他低下頭,將唇覆在她輕顫微啟的柔軟上。

  她輕歎一聲,仰起頭反吻他,所有的誤會都慢慢消失。

  她得相信他,因為相信他等於相信她自己,如果有關前世的事都是幻覺,那她又何以會在此生尋尋覓覓?在愛情中沉沉浮浮?

  闕正罡知道,其實她心中一直有個結,當她頂著風雪來要求他帶走她時,他卻沒有勇氣接受她。以至於她抱憾而死。

  那個結,是他結下的,現在,他得幫她解開。

  雙手加強了力道,他將她按向自己,溫柔的吻一下子變得熾烈,他以舌尖挑開她的肩,在她芬芳的口中索求著她的響應,無形的熱氣透過喉間,深深地直探向她心裡那團陰晦的死結。

  這記長吻把兩人的慾火點燃了,他拉高她的T恤,解開她的胸衣,雙手覆在那兩隻雪白豐潤的圓錐體上,不住地搓揉著、逗弄著,直到她乳尖敏感地挺立,直到她發出勾魂攝魄的嚶嚀。

  「正罡……」她迷醉地細喁著,手也不自覺探進他襯衫內撫摸,被他男性陽剛平滑結實的身體曲線撼動著。

  他的吻從她的唇到她的頸窩,一路往下佔領,最後終於來到她香甜的乳尖,嘗到了他朝思暮想的美味……

  她全身輕輕戰慄著,那是種類似電殛的快感,以他的手為中心,同她的神經末梢不停地放電。

  舔吮著她胸前的蓓蕾,他的手更展開了另一波探險,指尖從她的腰臀劃向她的小腹,再從她的小腹緩緩地移往她最美、最火熱的中心地帶,找到了溫泉般的源頭。

  「正罡!」她倒抽一口氣,雙腿發軟,整個人倒向他身上。「不行……正罡,這樣不行……再下去我們會破了你的禁忌……」她嬌喘著提醒他。

  「再沒有禁忌了……」他一把將她抱上床,壓上她,一雙眼瞳正散發著狂野又原始的慾望。

  「但是……你還要對付蔣……」她話沒說完就被封住了小口,然後她只感受到他人侵了她的隱私處,輕柔地撩撥著。

  她已說不出話來了,他的手像根魔棒,把她帶進了瘋狂的官能世界。

  他熱烈地吻著她的唇,手中的探險並未停止,他在她熱而潮濕的處女源地作畫,輕輕描繪著愛情最終的圖像……

  「啊……」她難以忍受那甜美的折磨,整個身體弓了起來。

  他的喘息也變得粗重而深沉,抬起身,他迅速褪去她和他的衣服,著迷地看著她美麗的裸體,從她微張的唇,巡視到她修長雙腿間的神秘三角。

  「正罡……我們不可以這樣……」她被他看得又羞又急,拉過被單想遮掩自己。

  「不……讓我愛你……讓我擁有你……」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全是一觸即發的慾望。

  「可是你不是說……」碰了她,他就失去了法力,再也對付不了蔣霸山了!

  「我相信愛就是最大的力量。」他說著緩緩低下頭,在她身上的丘壑中落下細細的吻。

  「啊……」她被他吻得慾火焚燒,扭動著胴體。

  「得到你的信任與愛,就再也沒有任何事物能打倒我!」他篤定地宣稱,之後,更瘋狂地吻向她的小腹,並托起她的臀,將頭埋進她的雙腿間……

  她緊抓住他的短髮,咬緊下唇,怕自己因太過激盪而叫出聲,只能擺動著腰肢來稍稍宣洩那抹空虛的脹熱。

  哦,她要他……

  「你好美……薔薇……」他忘情地喊道,手盡情地揉弄著她。

  「啊……」她終於叫出聲了,在他的攻勢下,所有的自制力全告瓦解。

  他也到了極限了,於是撐起上身,將他勃起的慾望深深占進她體內,在她女性包容力最強的地方,找到了棲息之所。

  在那親密相合的瞬間,一陣刺痛傳遍她全身,她痙攣了片刻,心中卻興起前所未有的喜悅。

  她是他的了!

  那份痛楚代表她被他接納,她這身子、這顆心,都已成為他的一部分。

  他憐惜地將她擁得更緊,熱切地深吻著她的全身。

  在他手指的撫弄下,她漸漸放鬆,雙腿攀住他的腰,隨著他揚起的節奏,一寸寸釋放了心中的不安,也擺脫了桎梏她千年的心結。

  他們在彼此的氣息中找到真愛,那愈來愈激烈的肢體象徵著兩人已達水乳交融的境界,當高潮來時,他們抽搐地呼喊著對方的名字,那聲音聽來就像愛神鳴奏的進行曲

  事後,他們相擁著睡去,月光寧謐地透過大窗,在他們的身體上灑下銀光,兩顆在情海中漂泊迷失許久的心,終於攜手歸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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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 00:05:16
第九章   

  為了專心對付蔣霸山,闕正罡向學校請了三天的假,他利用這三天在闕法天的公寓設了一個壇,並且書好一些符咒備用,好在十五日當天對付那只惡靈。

  黎智薔雖然幫不上忙,但她一直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這可不是她愛黏人,而是闕正罡的命令。

  他說他不想再橫生枝節,在蔣霸山被收伏之前,他不准她離開他半步。

  這樣的「命令」雖然霸道,卻讓她覺得好幸福。自從那晚兩人上過床後,他對她更溫柔體貼了,三天來,他們就像熱戀中的情侶一般,同進同出,他還帶她去他家,見過了他的母親,和他母親聊了好久。

  她幾乎是第一眼就喜歡他的母親,並深深為他母親開朗大方的氣質心折,但更讓她欣喜若狂的是,他母親主動問起了他們的婚期,而且還催著他們要快點結婚。

  於是,闕正罡便當著他母親的面向她求婚,害她高興得淚灑當場。

  那天是她度過最愉快的一天,她離開他家後,整個人飄蕩蕩的,像失了魂一樣。

  她就要嫁給他了!

  這是她長久以來的心願呵!

  成為他的妻,長伴他左右,為他生養孩子……

  「小薔,在想什麼?快把符貼在窗戶上啊!」闕正罡的聲音打醒了她的遙想。

  「知道了!」她猛地驚醒。他們一早來闕法天的公寓做最後的佈置,因為過了午夜就是十五了。

  「當心別貼反了!」他在房裡頭叮嚀。

  「哦!」她仔細地貼著,不敢稍有疏失。

  闕正罡說他叔公的房子是個吉穴,在這裡設壇能稍微提升陽氣,因此他把戰場設在這裡,勝算會大些。

  她將最後一道符貼好,穿過客廂,走進臥室,看見明正罡正站在書櫃前,低頭專心地看著書,於是悄悄地來到他身後,突然拍了下他的肩膀,探頭問道:「你在看什麼?」

  闕正罡似乎嚇了一跳,連忙合起書,臉色有點蒼白。

  這些天來,他的心始終飄來蕩去,不似以前的安定冷靜,總會被一些小事惹煩,這種靠不到邊際的虛浮,嚴重擾亂了他原有的平和。

  可是他不相信就因為他與黎智薔結合,才會有這樣的後果,他把他正氣的逐漸消失歸咎於身體太累的關係。

  沒錯,一定是這樣……

  「怎麼了?」她察覺到他的異樣,笑容立刻退去。

  「沒什麼,你都貼好了嗎?」他連忙擠出笑容,摸摸她的頭髮。

  「真的沒什麼嗎?」她不放心地追問。

  老實說,和闕正罡有了進一步的關係後,她雖然覺得好快樂,但另一方面卻又有點罪惡感,她知道他用那種方式來證明他對她的感情,為了讓她安心,他冒著通靈能力會消失的危險和她在一起,儘管他一再保證他沒事,可是她卻感覺得出他整個人似乎不像往日那般氣定神閒。

  「別擔心,我真的沒事。」他將她抱緊,安慰她。

  「我真怕我害了你……」她枕在他肩上,不安地說。

  「你哪有害我?那晚的事並沒有錯,我相信我們結合只會使力量更強,不會變弱。」他嚴正地反駁。

  「可是……你叔公提醒過你要淨心,而你父親也在婚後力量就消失,這表示你很可能會為了我而失去你的法力……」她推開他,焦灼地看著他。

  「不會的,我和他們不一樣。別忘了,我還得保護你呢,怎能輕易喪失力量?」他說著便吻住她的唇,要她放心。

  她憂慮地緊摟住他的腰背,在心中向老天祈求他們能順利把蔣霸山消滅。

  聞著她女性的幽香,潛伏在他體內的慾望一下子又竄出神,他低哼了一聲,手不自覺撩起她的洋裝下襬,撫摸著她。

  突然,隨著他慾念的產生,一陣暈眩向他侵襲而來,他身子一晃,向一旁倒了下去。

  「正罡!」黎智薔大吃一驚,急忙扶住他。

  他雙手撐在地上,對自己這種情形也是驚愕不已。難道破了色戒後力量真的會減退?

  那只慾望之蛇竟是心魔的化身?

  「正罡,你沒事吧?」她憂心如焚地看著他。

  「我沒事,大概是這三天熬夜看書,有點累了……讓我休息一下好了。」他牽強地笑著。

  「都是我不好。」她扶他躺在床上後,自責地道。

  「別亂想了,小薔,我睡一下就好了,你別離開,等一下我陪你回去。」他握住她的手,希望能驅除她的慌張。

  「嗯,你好好休息。」她陪在他身邊,直到他睡著。

  闕正罡這一睡竟睡了好久,眼看著太陽就要下山,他仍沒有轉醒的跡象,她不忍心叫他,於是自行一個人回到她的住處去拿換洗的衣物,再回公寓裡等待七月十五過去。

  她並不想久留,盡速地收拾衣服,當她打包好東西,正要離開,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她遲疑了半晌,還是接起了電話。

  「喂?」她小心地問。

  「薔薇……」電話那頭竟是蔣霸山陰氣沉沉的聲音。

  她嚇得立刻掛上電話。可是沒隔幾秒,電話又響了。

  這回她沒有接聽,直接轉由電話錄音機,她則縮在角落聆聽著。

  「……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請在嗶一聲之後留言。」

  「……薔薇,我知道你在聽,呵呵呵,你想不想救你的朋友啊?她現在正和我在一起,過了午夜十二點,我的靈體就能接收到強大的力量,到時,我會先殺了她……」

  不!黎智薔在心中驚叫著,手緊揪著胸口,又怒又急。

  「只要你來,我就放了她……如何?這個交易不錯吧!」

  她氣得上前拿起話筒,大喝:「你別太囂張,蔣霸山,過了十二點,你就等著魂飛魄散!」

  「哦?這麼有把握?你以為姓闕的那小子還有用嗎?他倒下了,不是嗎?我覺得他現在已經打不過我了……這得謝謝你,你讓他的純陽之氣盡洩,他現在破了功,說不定躺在床上爬不起來呢!哈哈哈……」蔣霸山幸災樂禍地大笑著。

  她驚惶地瞪大眼睛,憂急與不安正蠶蝕著她的信心。

  她和闕正罡的結合,果然是一件錯誤!

  「以他現在的力量,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你……難道希望他死在我手裡嗎?」

  「不!」她被他的話嚇得六神無主了。

  「那就拿你的靈魂來換。我只要你,你來了,我就放過莊玲遙和闕正罡,只要你跟我走,我就再也不找其它人的麻煩。」

  她怔住了。

  是的,蔣霸山一開始就是衝著她來的,他為了得到她不惜追逐了千年,她再怎麼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既然如此,她更不能害了玲遙和正罡,如果她的靈魂能換回他們的平安,她又有什麼好猶豫的?

  這是她和蔣霸山之間的情仇,就由她自己來解決吧!

  「好,我去。告訴我,你在哪裡?」她不再畏懼退縮了,她要正面迎擊,反正她若得死,她也要蔣霸山與她同歸於盡。

  「哈哈哈,好,夠氣魄,不愧是我蔣霸山看上的女人。」他洋洋得意地狂笑著。

  「廢話少說,你在哪裡?」她不耐地低喝。

  「就在上回那間別墅,這可是我找了許久才找到的極陰之地,這裡最適合咱們倆完婚……我在這裡等你,你來吧!」

  事到如今,蔣霸山還妄想娶她?

  那個可惡的色魔,為什麼要這樣死纏不休?

  黎智薔怒氣勃發地掛上電話,將衣物往床上一丟,拾起皮包,衝進被黑暗籠罩的夜色中,單獨去赴這場死亡的約會。



  闕正罡從入睡的那一刻起,靈體就脫離了軀殼,在太虛中漫遊。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靈魂出竅,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感覺到離開身體的羈絆後分外輕鬆,也就這麼任自己飄蕩著,享受心靈上的清幽與平靜。

  其實這種情形在他小時候經常發生,他記得那時他只要睡著時,靈體就會在家裡逛來逛去,他覺得別人看不見他的感覺好新鮮,因此靈體愈來愈常「出走」,到處漫遊。

  直到有一天,他正從外面蕩回來,在玄關處突然被他父親喝住:「正罡,別貪玩,你想讓自己魂飛魄散嗎?快回身體去!」

  父親竟然看得見他!

  他那時大吃一驚,只覺得一道強大力量將他吸回身體。

  之後,他一連睡了三天,醒來後,只覺得腦中混沌,從此魂魄就安分地待在體內,不再出遊了。

  可是,這一次的脫離又是為了什麼?

  他有點迷惑,這是力量的覺醒,還是消退?

  不知過了多久,他隱隱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喊他,於是隨著音波一路找尋,赫然看見了叔公闕法天。

  「叔公!」他微驚,迎上前去。

  「正罡,你來了。」好像算準了他會出現,闕法天倒沒有太多的意外。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得守著我的身體啊,我可還沒死咧。」闕法天指指下方,透過氤氳的白霧,他的身體還守著一口氣,躺在加護病房內。

  「你陷入昏迷,魂才會出來,可是我……我又是怎麼回事?我只是睡著了而已啊!」他困惑地問。

  「你還不明白?你的身體破了戒,已經束縛不了你擁有強大靈力的靈體了,所以你會覺得沉重又疲憊,急著出來透透氣。」闕法天瞄他一眼,搖搖頭。

  「這麼說,如果我硬要回到身體裡,能力就會消失了?」

  「沒錯。早叮囑過你別動情慾,你偏不聽,看吧!等你回去後,也只是個平凡人,咱們闕家的通靈者就到此斬絕了,呿!」闕法天罵道。

  「沒辦法,我愛小薔,愛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了。」他一點都不後悔。

  「是是是,愛啊,真偉大,你愛她,難道你就不顧她的死活?」闕法天沒好氣地問。

  「這……」

  「看看你現在這樣,怎麼保護她?」

  「我可以用這種形態去對付蔣霸山。」

  「是哦,你現在這種樣子一不小心就會被他捲進地獄,沒有軀殼的保護去和鬼打架,簡直就是自投羅網。」

  「不會的,我會很小心……」

  「這不是小心不小心的問題,閏鬼月十五,陰煞極重,地門大開,你一介靈魂,搞不好被當成是惡鬼吸進去,到時,你回不了身軀,等於死了一樣。到時,看你 還怎麼去愛你的小心肝。」闕法天並非危言聳聽,他是真的擔心闕正罡的安全。

        「可是我一回軀殼,力量消失,不等於放任小薔被蔣霸山宰割 嗎?」闕正罡眉頭堆擠在一起,心煩意亂。

  「唉!你們年輕人哪,就是不能忍,一動起情來總是乾柴烈火,什麼至死不渝的,從不去想想事情的輕重緩急。上床這種事,等宰了蔣霸山再做不行嗎?真是!好的不學,淨學你爸的缺點。」闕法天嘰哩咕嚕地嘮叨著。

  「好了,叔公,你別再罵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對付蔣霸山。」他不得不打斷闕法天的責難。

  「如何對付?我也不知道,反正還是得靠你自己,既然你相信你們的愛,就用愛去當武器吧!」闕法天沒轍地說。

  「用愛?」

  「是啊,你也只有用這副模樣才有足夠的能力和蔣霸山相抗衡,若用身軀則毫無勝算。但要記住,別在回來時迷了途,陰界一片混沌,迷失了方向,就再也回不來了。」

  「那我就把他引出來,不進入陰界。」

  「那是不可能的。」闕法天否定地道。

  「為什麼?」

  「因為他有個餌,你非進去不可。」

  「餌?」他微愕。

  「是的,那丫頭就是他的餌。」

  「小薔?不會吧?她就在我身邊……」他說著低頭往下一看,但極目所及,根本沒有她的影子,心中不由得大驚。

  「她已經往蔣霸山的地方去了。那丫頭為了怕連累你,做了傻事,獨自去赴蔣霸山的約了。」闕法天雖然認為黎智薔太過莽撞毛躁,可是還是很佩服她的勇氣。

  「我的天!小薔竟然……」闕正罡焦急不已,轉身就要去把她追回來。

  「等等,正罡。我之前就幫你卜過卦了,這是你的一個大劫數,而其中的關鍵就是黎智薔,你的生死都掌握在她手中,端看你會不會應用了。」闕法天再度透露玄機。

  「這是什麼意思?」他不懂。

  「總之,你要守著她,別輕易放棄就對了。」闕法天沒有說出他為闕正罡卜的卦象雖然是個「絕」字,但用另一個方向來看,不也意味著「絕處逢生」,或者,要戰勝蔣霸山還是有希望的。

  「我要保護她,這是我今生的唯一使命,如果這個劫數注定難逃,找他認了。」他說完便不再遲疑,向不斷冒出黑霧的那幢別墅奔去。

  闕法天看著他消失在塵世縹緲間,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以你的個性,就是過不了情關,否則也不會兩世都為情所累了……唉,貪、嗔、癡、愛、欲、狂,人世間的兒女啊,要熬多久才能修成正果?」

  他念完了,再度看看自己躺在醫院病床上、老而不死的臭皮囊,搔搔後腦,仍是那句老話。

  「我能不能長命百歲,就靠你們了。加油啊!」

  早已遠走的闕正罡當然沒聽見這些,他已迫不及待地想去阻止黎智薔獨自去見蔣霸山,他的靈體正以閃電的速度衝向她,可是他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此刻的他只是靈體,隨著午夜零時的漸漸接近,他的力量正相對地受到陰氣的制煞,黎智薔若不專心凝視,根本看不見他!

  因此,當他阻擋在那憧別墅門前時,她毫無感覺地穿過他,走了進去。

  「別去!小薔!」他大聲呼喝著。

  她的腳步頓了頓,回頭看著四周,總覺得好像有人在喊她。

  「正罡?」她敏銳地喊著,可是想到他現在應該還在公寓中,不可能會來到這地方才對。

  「天哪!小薔,不要進去!」他焦急地大吼,眼看著她踏進了被黑色結界重重包裡的別墅,他奮力地向前扯住她的衣袖。

  她只感到一陣拉力將她往外拉,呆了呆,正猶疑間,別墅裡忽然傳來莊玲遙的呼救聲。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啊……」

  「玲遙!」她心一急,推開了門,衝了進去。

  「不!小薔!」闕正罡連忙以聚氣成力,打算將她捲出來,可是他的力量一碰到結界,立刻就被彈了回來。

  「哈哈哈……闕正罡,離零時還剩下兩個鐘頭,我的元氣已恢復了,你想打進我的地盤,那點點力氣是不夠的……薔薇我要定了,今夜我將和她完婚,帶她回地府,她永世就會是我蔣霸山的鬼新娘了……哈哈哈……」蔣霸山的笑聲漸遠,慢慢隱入別墅內。

  「可惡!蔣霸山,把小薔還給我,她已是我的人了!」闕正罡揚聲怒吼,雙手在胸前畫個太極,然後念道:「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坎、艮、震、巽、離、坤、兌、干!天地納氣,歸於我身,共,扁我開路!」

  隨著他的話,他手中光芒乍現,射向那團黑幕,將蔣霸山設下的結界打通一個缺口。

  闕正罡立刻縱身飛人,進人鬼域,他得在午夜之前將黎智薔帶走,否則時間一到,要出來就難了。

  是啊,時間愈來愈緊迫了。



  黎智薔有點膽怯地看著這陌生之地,剛才明明走進了別墅,可是一進到裡面卻變成了深不見底的黑暗空間,到處瀰漫著嗆人的濕氣,她不敢亂走,定在原地,小聲地喊道:「玲遙!玲遙!」

  這時,莊玲遙從黑暗中冒了出來,她的面容青光粼粼,兩眼也閃著紅光,嘴角陰邪地笑著。

  隨著她的出現,原本黑漆漆的一片登時點上了好幾盞橘紅色的人,照亮了眼前的空間。

黎智薔清楚地看見莊玲遙和蔣霸山的影像重疊,正站在一扇高聳的巨大石 門前。

「呵呵呵,你來了,薔薇。」蔣霸山的聲音從莊玲遙口中冒出,感覺更加詭譎駭人。

「蔣……蔣霸山,你還不放了玲遙!」黎智薔努力維持鎮定,朝他怒斥。

「我會的,你過來,我就放了她……」蔣霸山朝她伸出手。他的背後就是陰界大門,只要她跨進來,他就能將她帶走了。

「我要你先放了她,讓她離開!」她不輕易 上當。

  「這可難了,等我脫離她的身體,她將持續昏迷好幾天,根本醒不來。不過,只要你和我走,我會把她留在結界外,等地醒了,她自己就能下山……」

  「那你現在就脫離她,別再附在她身上!」可憐的玲遙,要是她知道她曾被魔鬼附過身,肯定會嚇死。

  「等到零時,我就用不著她了,到時我會把她送出結界……」

  「你如果想娶我,就用你的真面目,附在一個女人身上,你不覺得弩扭,我還覺得噁心呢!」她故作嫌惡狀。

  「哦?你在意這個……好吧!那我就讓你瞧瞧我為你思念一千年後的模樣。」蔣霸山從莊玲遙的體內走出,身上依然穿著當年的新郎紅袍,猙獰的臉已有一半腐蝕得露出骨頭,看來就像個妖怪。

  「啊!」這是黎智薔第一吹清楚地看見他,不禁嚇得倒退三步。

  「怎麼?害怕了?你最好早點習償,因為你從此以後將要永遠面對我這張臉。現在……過來吧!」他冷笑著,一腳將莊玲遙踢開。

  她看了看毫無知覺的莊玲遙,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走向他。

  「嘖嘖嘖……雖然你被闕正罡沾過了,可是看來卻更美了,像個熟透了的蜜桃……」他淫笑一聲,看著她一步步走向他,變得異常興奮。

  眼看著就要被他抓住,她驀地將闕正罡給她的那串小佛珠丟到他臉上,然後蹲下身扶起莊玲遙往後急退。

  「啊──」佛珠的光雖然微弱,還是將蔣霸山的臉燙融了一塊,他捂著臉慘叫,氣得破口大罵:「賤人!你敢傷我?」

  突然一道黑色衣帶從他袖中竄出,筆直地捲向黎智薔的脖子,將她緊緊勒住。

  「呀……」她頓時呼吸困難,死命扯著黑帶,跪倒在地上。

  「死吧!死了你就是我的新娘了。」他咬牙切齒地將她拖向他。

  「不……」她不要就這麼死去,不要啊!

  就在這時,闕正罡像一道光束般闖了進來,他伸手砍斯了那條黑稱,旋風般閃到黎智薔身前,瞪著蔣霸山。

  「咦?闕正罡,沒想到你進得來。」蔣霸山微愕。

  黎智薔的呼吸通暢了,連連吸氣,抬起頭,看見出手救她的是闕正罡,又驚又喜。但是當她發現他只有半透明的身形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正……正罡!你怎麼……」這是怎麼回事?

  「馬上帶著莊玲遙離開這裡,小薔。」他沒有回頭,直接喝令。

  「那你呢?」她不能撇下他不管啊!

  「別管那麼多了,快走!」

  「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

  「你現在看見的是他的靈體。哈哈哈,元罡大師,你破了色戒,身體變差了,只能用魂魄和我對戰嗎?你難道不怕零時一到,被陰門吸了進去?」蔣霸山解開了她的疑問,而且一眼就看穿闕正罡居於下風。

  「是真的嗎?真的像他所說……」黎智薔聽得大驚,顫抖著手穿過闕正罡的身體,難過得幾乎掉下淚來。

  「別蘑菇了,小薔,你快走,我在零時之前收拾他後,便會回到身體內,你回去守著我的身體就行了。」他轉頭向她解釋。

  「但……」

  趁著他們分神之際,蔣霸山已悄悄地欺近,一道掌風掃向闕正罡的門面,獰笑道:「哼哼!你們誰也別想離開!」

  闕正罡縱身躍開,躲開那掌,身子輕盈地轉了一圈,接著主動出擊。

  他手裡畫符成劍,念力一聚,一道霞光之氣凝成的長劍赫然顯現,他握緊劍柄,朝蔣霸山疾刺,毫不留情。

  「彫蟲小技,也敢來丟人現眼!」蔣霸山一聲吆喝,袖中黑帶如浪般湧出,而且條條都變成錮刀,貼著闕正罡的身邊削過。

  「小心!」黎智薔看得心驚肉跳,手心背脊全急出了冷汗。

  忽地,一條黑帶無聲無息地繞到她身後,瞬間就往她的脖子砍下,闕正罡驚駭地將劍直射過去,打掉了那致命的一擊,並飛到她身邊,急道:「快走,左後方有個出口,帶著莊小姐直接出去,別回頭!」

  「但你撐得住嗎?」她要他的一句保證。

  「當然,我會毀了蔣霸山,讓他再也不能纏著你。」他說得很有把握。

  黎智薔相信了他,點點頭,用力扶起莊玲遙。

  「好,我帶玲遙走,但你答應我,你一定不能死!」她眼裡已充滿擔憂的淚水。

  「我不會有事的,相信我。」他直盯著她。

  蔣霸山不讓她有逃的機會,再度攻了過來,闕正罡反身一檔,大喝:「快走。」

  黎智薔於是背起莊玲遙,朝闕正罡說的那個出口走去。

  「不准逃!薔薇,你要是走了,我會撕裂這小子的魂魄,讓他和我一樣成為遊魂!」蔣霸山怒聲恐嚇。

  「別聽他的,小薔,快走,等你回到叔公的公寓,我就會醒了!」他也向她喊話。

  黎智薔咬著下唇,忍住眼淚,仍然朝出口走去。

  「我要殺了你!元罡!你這臭禿驢!」蔣霸山氣極了,整張臉漲成了青紫色,衣服也噗咱地不住鼓動,一股強烈的陰氣立刻充滿了整個空閒,然後形成了小小的風暴。

  闕正罡心中一凜,蔣霸山此時的力量大得超乎他的想像,要是再讓陰門大開,他肯定會放在他手下。

  於是他凝住氣息,穩住下盤,以純陽的罡氣製造反方向的旋風,盡力與他對抗。        

霎時,狂風怒嘯,一片陰晦不明,黎智薔寸步難行,好幾次也差點被捲回去。

  好不容易,她終於來到出口,隱約看見外頭的景物正是別墅的大門,她把莊玲遙推了出去,自己正要跟著離開,突然間,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整個氣變得更陰沉了,她感受到空間正在變化,一陣陣冷得讓人發毛的風從她背後吹來,而她眼前的出口也變得愈來愈小……

  這時,她聽見蔣霸山的狂笑聲,「哈哈哈……時辰已到!陰界的大門要開了,元罡,你受死吧!」

  「啊!」闕正罡的一聲痛呼接著傳來。

  她震驚地轉回頭,再也顧不得出口密閉後就出不去,義無反顧地朝黑暗的最深處奔去。

  她不能就這麼走掉,如果要死,也應該是她,不是闕正罡!

  逆著風向衝進原來的地方,她看見蔣霸山身後的那道門正緩緩打開,好多妖魔鬼怪、魑魅魍魑紛紛從裡頭竄出,蔣霸山高舉著雙手,接納著裡頭散發出的極陰之氣,模樣愈來愈可怕。

  而闕正罡則倒在地上,手臂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他的氣正不斷地從那道傷口中流出,整個人逐漸變得虛弱。

  「正罡!」她奔向他,急得大哭。

  「小薔?誰教你回來的?陰界一開,你就走不了了!」闕正罡又是焦怒,又是難過。

  到最後,他竟護不了她……

  「我不走了!讓我和蔣霸山一起去吧!我不要你死!」她哭著大喊。

  「你不能和他去!他會永世折磨你的啊!」他掙扎著要起身,但力量正迅速地消退,根本站不起來。

  「我不在乎了,只要你平安活著,要我怎麼樣都無所謂!」

  「你……」他心疼得恨不得緊緊擁住她。

  為什麼到最後會變成這樣?前世他看著她死去,這一生還要再經歷一次那種傷痛嗎?!難道命運真的無法改變?

  「哈哈哈,好個癡情女!薔薇,過來吧!現在你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蔣霸山一下子介入他們之間,手往她天靈蓋一按,將她的魂從她身上揪了出來。

  「小薔!」闕正罡無力地大喊,眼睜睜看著她被蔣霸山拉進門去,自己也被門內的吸力一寸寸吸過去。

  「蔣霸山,我跟你走,你放了他!」黎智薔焦急又生氣地狂叫。

  「哼,放了他?不,我要他下十八層地獄去受苦受難,去嘗嘗我所受的苦,我要他永世不得超生!」蔣霸山奸笑道。

  她這才看清蔣霸山的企圖,他根本沒打算放走他們任何一個人!

  「你這個早該死千次萬次的混蛋!」她氣得大吼,千年來所受的委屈全部湧了上來。

  她的愛、恨、情、怨……全都斷送在這個惡人的手裡,她不能再忍了,她不能再妥協了!

  「你這無聊的詛咒與遊戲,都該結束了!」一股龐大的怒氣從她的體內爆發出來,她的手掌忽地聚滿光熱,直接打入他的胸口。

  蔣霸山身體晃了晃,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前那個被她拳頭打穿的破洞,愣了許久,才痛苦地咆哮,「啊……」他瘋狂地在地上滾來滾去。

  「小薔!」闕正罡詫異於她突如其來的力量。

  她飛奔到陰界大門前,攔住了往裡頭飄去的闕正罡。

  「我不要再受他的糾纏了,正罡,幫我殺了他!」她冷凝著眼,緊握住他的手。

  闕正罡只覺得有股強大的力量從她手中傳了過來,他全身一震,再度充滿了充沛的正氣。

  他發現她變得不太一樣,沉靜的臉孔散發著非凡的正氣與原始母性的光輝,而且氣勢凜凜,銳不可當……

  「好,我們一起動手。」於是,他不再浪費機會,與她手牽著手,以意念形成一把天罡伏魔劍,飛向蔣霸山,一齊將劍刺進他的眉心。

  「啊……」蔣霸山淒厲地吼叫著,整個結界散了,他的魂魄從眉心開始逐漸龜裂,然後碎成一片片瓦礫,化為塵粉,被陰界吸了進去。

  到此,被詛咒的陰靈終於被消滅了!

  惡人解決了,但闕正罡和黎智薔卻還未脫離險境,陰界專吸遊魂,他們兩個都沒軀殼保護,正一節節被吸往大門。

  「小薔,你先走!」他將她往門外推。

  「不,你先走!」她不依,倔強地看著他。

  「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他激動地看著她。

  「死就死吧!我已是你的妻了,你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她深情地望著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你……」擁有她的一片真情,他死也沒有遺憾了。

  因此,他們不再掙扎,反而互相擁吻,緊緊纏抱在一起,任靈體被狂流吸去。

  倏地,一道光從黎智薔的肚子裡擴散開來,形成了一個球體,將他們兩人包住,往反方向飛了出來。

  那道光芒和煦又溫暖,親暱地環繞著他們,帶著他們遠離災難,遠離死亡,飛向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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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7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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