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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羅南]遇見你好幸福[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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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38:01 |倒序瀏覽 | x 1
遇見你好幸福  作者:羅南

呀!她要長針眼了!這種“香豔刺激”的畫面,竟出現在會議室裡!
若不是已經走投無路、有求於人,她早早落跑,
哪容得她純潔心靈被如此這般污染。
嗄?找錯人了?名字一字之差,這下……完、蛋、了!有救有救!
眼前的美女姐姐竟替她找著了“工作”;而主管正是她錯認的帥哥。
可是……瞧他臉色烏壓壓,似乎很不甘願……
一波三折、三波四折……呼!總算搞定!雖然……
嗯……手段有些些卑鄙。但,也只能暫時“騙”他了,
誰叫他那麼好心、那麼花心、那麼粗心——害她芳心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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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39:28
第一章

  沒想到冷氣會這麼冷,剛剛還在外面曬得熱烘烘,發燙的肌膚在進到大樓裡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全身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更別提她已經站了半小時;靳盈萱搓著手臂猛打冷顫。

  哎,怎麼還不出來呢?

  剛剛秘書小姐不是說再過五分鐘會議就會結束,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個五分鐘。

  “饑寒交迫”讓靳盈萱不安地走來走去,好幾次心想算了,乾脆掉頭回去;可是想想又覺得不甘心,都已經來到這裡,就差一步,便可以見到那個人,說不定事情很快就解決了。

  她告訴自己如果不堅持下去,回去一定會後悔的,更何況她已走投無路。

  靳盈萱再次鼓起勇氣走到秘書小姐面前,口還沒開,秘書小姐一見到她,馬上不耐煩地說:

  “等會議結束我就會通知你的!”

  她只好坐在一旁枯等。

  在等待的時間裡,靳盈萱卻看見許多漂亮的女人在那扇門之間進進出出,秘書小姐不但沒有阻擋,反而一張臉笑嘻嘻地逢迎。

  又一個半小時過去了。開的是什麼鬼會議?至少也會出來上一下廁所啊!她可是等得快受不了;想去廁所,卻又怕錯過機會。就在靳盈萱快要沉不住氣時,秘書小姐總算瞄了她一眼,愛理不理地說:

  “好了,你可以進去了,不過我們經理的時間很有限,再過十分鐘,他就必須出門。”

  啊?只有十分鐘?

  靳盈萱一想到時間有限,只敲了一聲門,便快速將門打開,以跑百米的速度衝了進去,然而等著她的卻是一幕“香豔刺激”的糾纏畫面!

  “啊?!”

  辦公桌前,幾乎半裸的女人坐在一個男人大腿上,女人的長髮蓋住了男人的臉,靳盈萱的臉馬上脹紅,立刻掉過頭轉身——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真掃興!”女人穿好衣服後,還故意繞到靳盈萱面前。“你懂不懂禮貌啊?誰說你可以進來的!”

  “對不起,對不起……”她拼命鞠躬道歉。

  女人不高興地開門出去,靳盈萱尷尬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怎麼會遇上這種事呢?真怕被人趕出去,她難為情地解釋說: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秘書小姐說你只剩下十分鐘的時間,而我已經在外面等了一個多小時,等得很心急,所以……”

  一直沒聽見罵她的聲音,靳盈萱好奇的偷偷抬起頭,卻看見辦公桌前的那個男人,一邊整理自己的衣衫頭髮,一邊以疑惑的眼神盯著她、打量著她。

  “我認識你嗎?”

  與他雙眼相對的那一秒,靳盈萱愣住了,全身彷彿有股電流竄動,讓她難以移轉眼神。嗯……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呢?她的心臟跳得好快,額頭也冒出汗,四周的景物突然都模糊了起來,唯一能看清的就只有他的臉。

  “嘿,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他笑著一張臉,“你在做什麼白日夢啊?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她突然回過神,才知道對方是在和她說話。

  “你不生氣?我剛剛破壞了你的好事……”

  他大笑——

  “不,你剛剛解救了我,不然還不知道會被那只八爪章魚纏到什麼時候!”

  八爪章魚?這個形容詞還真霹靂,她偷偷一笑。還好!靳盈萱鬆了口氣,原本還怕他生氣不願意幫忙呢。

  “你沒有生氣,那實在是太好了!”

  “對了,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他打量她全身上下,“嗯……你是高中生吧?今天不用上課嗎?”

  她學起日劇裡的動作,馬上深深地向他彎腰鞠躬。

  “我到這裡來是有原因的。第一,我實在是無能為力解決目前的問題,也想不出來辦法。第二,你是哥哥的好朋友,就應該不吝嗇幫助他的妹妹。第三,如果你還記得的話,在五年前的一個夏天,我哥哥曾經在海邊救過你一命,你當時曾說欠我們一個人情,等到我們需要時儘管向你開口,你會盡全力幫助我們的。第四,我想你一定也不喜歡欠別人人情,現在正是你實現承諾的時候。”

  “啊?你確定是我嗎?你哥哥叫什麼名字?”他疑惑地問。

  靳盈萱猛點頭。

  “對、對!我哥哥叫靳文軒,我本來還有一張你的名片。”

  “靳文軒!我沒聽過這個名字。你說還有我的名片,給我瞧瞧。”

  她為難地說:

  “啊……啊那個……名片已經濕掉了,沒有帶來,可是……可是……我哥哥說過他記得你是這家公司的人……”

  “五年前是,並不代表現在還是。老實說,我根本不記得有這檔子事,你再想清楚一點,有沒有記錯人?”

  不會吧?老天!靳盈萱開始慌了。

  他一再否認,她都快哭出來了。坦白說,來之前她也不是很確定;要不是走投無路,她絕不會光靠哥哥曾說過的一句話就下了這個賭注。

  她拼命點頭。

  “是、是、一定是!我哥他不會亂說話,他明明告訴我在台揚上班的陸之豪是他的朋友……”

  “等等、等等!你剛說台揚陸之豪?”他釋然一笑。“哈!我就知道這種事遲早一定還會再發生,你要找的是台揚紡織的陸之豪,而我是台洋科技的路致豪。”

  “啊?這……”

  她傻了眼。

  沒想到自己真找錯了人。

  “對不起、對不起……”再一次彎腰道歉,靳盈萱臉脹得更紅。

  “喂喂!你知道台揚紡織在哪裡嗎?”

  丟臉丟到家,她哪敢繼續待下去,也不管對方跟她說什麼,更顧不得禮貌的回應,靳盈萱急急忙忙退出辦公室,一路往大門方向衝。

  直到確定自己走出大樓,對方也沒有派人追出來,陽光火辣辣照在她臉上,才稍稍喘口氣。

  真是丟人現眼!怎麼會搞出這種烏龍,還害自己等了一個多小時!

  她匆忙攔了輛計程車——

  “司機先生,麻煩台揚紡織!”

  沒想到計程車司機並沒有如她所想的開上馬路往前走,車子僅僅向前滑了五十公尺,然後又停了下來。

  “怎麼了?”

  司機轉過頭來,面無表情。

  “到了。”

  “什麼?”

  “七十元。”

  “司機先生,你在跟我開玩笑啊?”

  司機搖搖頭。

  “我吃飽撐著沒事幹呀,我寧願多跑幾趟多賺點錢,也懶得說半句笑話。台揚紡織就是這棟大樓!”

  “可是……”

  靳盈萱睜大了眼,她剛剛才從隔壁棟大樓出來,沒想到台揚紡織竟然就在旁邊,這樣也要收七十元?這個司機先生真是太過分,沒有事先提醒也就算了,竟然還敢向她收錢!

  “七十元!”司機不耐煩地說:“小妹妹,你快一點,我等會還可以去載別的客人。”

  靳盈萱根本不甘心把七十元給他,這裡不過幾步路,司機分明是想占她的便宜,她很想據理力爭,但是……他看起來好凶、好可怕,就好像在電視上看到的壞人,想說的話又硬塞回去。

  她心疼地拿出七十元準備交到司機手上,但一想到身上已經沒有多少錢,現在又莫名其妙少掉七十元,靳盈萱靈機一動,想到一個辦法——

  當三個銅板落在司機手掌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她開始嚎啕大哭。

  “嗚……嗚……嗚……”

  司機看她竟然為了七十元哭了起來,登時傻了眼,更糟的是,她沒有離開後座的打算。

  “喂,小妹妹,我還要做生意!”

  “嗚……嗚……嗚……”

  她沒有理會,反而放大哭聲,引起路人的側目圍觀。

  許多好奇的路人紛紛在問:“怎麼啦?”

  司機眼看有不少人湊過來,連忙將剛到手的七十元丟還給她,並趕她下車:

  “好啦,別再哭了,這趟不收你車錢就是了!”

  車子一溜煙消失在路的盡頭,靳盈萱吐吐舌,將失而復得的銅板放進皮夾裡,露出笑臉。

  她可沒有時間再耗下去,還有重要的事要辦呢。


  “陸副理到美國出差了。”

  “啊?啊……”靳盈萱整個人快暈倒。

  櫃檯小姐的一句話有如晴天霹靂,差點將她擊昏,顯然她的運氣背到極點!

  怎麼會這樣?臉色鐵青的她繼續追問:

  “什麼時候回來?”

  櫃檯小姐愛理不理地白了她一眼——

  “等事情處理完了,自然就會回來。”

  “還要多久?”

  “公司機密,恕難奉告。”櫃檯小姐說完話,便將頭轉到另一邊,不想搭理她。

  她要抓狂了!

  這裡的人到底怎麼了?全是一張晚娘臉孔對人,說起話冷冰冰的,一點同情心也沒有。找不到陸之豪,心情已經夠壞的了,還得面對冷言冷語,靳盈萱好沮喪!

  現在該怎麼辦呢?

  櫃檯小姐見她呆站著沒有離開的打算,故意提高八分貝的尖銳嗓音:“喂!都告訴你人不在了,不要擋在路中間,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人要接待呢。”

  “好啦!”靳盈萱垂頭喪氣地拖著腳步離開。

  一出大樓,陽光好刺眼,讓人頭昏,無計可施的她無路可走,又累得要命,只好坐在大樓旁的階梯上,發著愣,絲毫沒有察覺有人正向她走近。

  “嗨,你找到陸之豪了沒?”

  她被嚇了一跳,一個黑影向她靠近,黑色的陰影蓋在她的頭頂,抬起頭,意外發現叫她的竟是那個路致豪。

  靳盈萱不好意思面對他,連忙低頭——

  “唉……唉……沒有……那個小姐說……他出國去了……我看我是完蛋了……”

  她繼續唉聲歎氣,低頭沮喪地坐著。

  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路致豪覺得好奇。

  剛一出大門就瞧見她坐在階梯上發愁,不過是一個高中生,真搞不懂有什麼好憂愁的事;這應該是做夢的年齡,他想起家裡那個滿十八歲、剛去加拿大留學的小妹,整天嘻嘻哈哈的,也沒見她為了什麼事發愁。

  或許是有個年紀相仿的妹妹的緣故,這個小女生格外引起他的汪意。向來眼神只對成熟女人有反應的路致豪,出乎意料地對她感興趣。

  “到底什麼事需要幫助?”

  “嗯……”

  要不要說出口呢?

  面對一個不相干的人,還真有點難以啟齒。不過……靳盈萱腦筋一轉,或許正因為陌生,反而對她更有利。

  她偷偷抬起眼瞄他——眼前這個男人長得挺好看的。濃眉大眼,身上的衣服質料看起來好像很不錯,滿像以前在電視裡看過的模特兒;他微微一笑的樣子讓人覺得很溫暖,不像公車上那些老伯伯色迷迷的眼睛。

  說不定是個機會!

  “我……我需要一份工作。”她鼓起勇氣站起來。“很急、很急,最好是馬上可以上班!”

  “你……不還是學生嗎?告訴我,你滿十八歲了沒?”他馬上板起臉孔。

  她搖搖頭。

  “快了,就快了!”

  “還是回去好好念書吧,不要滿腦子想賺零用錢。”路致豪好心地摸摸她的頭勸告說。

  她推開他的手,皺起了眉。

  “我哪有心情念書!我偷聽到我爸賭輸了錢,想把我偷偷賣掉,我再不逃走,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什麼?!這年頭還有這種事?走!”她的話可把路致豪嚇了一跳,一把拉起她的手腕,“走,我帶你去報警,讓員警保護你!”

  “不、不、不……不行的!這樣一來我媽會很傷心難過的;是我媽幫我偷偷溜出來的,我只是要一份工作可以養活自己就好。拜託拜託啦,你有辦法找一個工作給我嗎?我真的要走投無路了。”靳盈萱越說頭越低,就差沒跪在地上磕頭。

  他露出為難的表情——

  “可是……我們公司雇用的都是成年人啊,再說……”

  一陣清脆的笑聲打斷他們之間的談話——

  “哈哈……嘿,你前一陣子不是說想找個助理嗎?我看這個小妹妹手長腳長的,做起事來一定乾淨俐落。”

  一個成熟美豔的女人走過來攬上路致豪手臂,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站在他們身後,不過大概所有的談話都被她聽見了。

  女人和路致豪看起來很親昵,靳盈萱心想大概是他的女友,既然有人幫她說話,機不可失,於是拼命猛點頭並且自誇:

  “對、對!我工作很勤快,家裡上上下下打掃都靠我一個人,我還會煮飯、縫紉,繡花可能差一點,不過基本的難不倒我……”

  “等等、等等!”路致豪雙手交插在胸前。

  “嘿……嘿,心儀,我什麼時候說過……”

  孫心儀連忙將他拉開,擋在中間,露出迷人的微笑看著靳盈萱。

  “你好啊,我是孫心儀,是路致豪的同事。聽我說,助理的工作絕對非你莫屬,記得明天一早來報到喔。”

  “喂,人家還只是一個高中生,還要念書……”

  靳盈萱趕緊解釋:“我已經畢業了,今天剛參加完畢業典禮,畢業證書還在書包裡,所以要我馬上上班絕對沒有問題的。謝謝路先生!我一定會全力以赴,來報答你的恩情,謝謝!”

  孫心儀笑著說:

  “別謝了,這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再說他的心腸最軟了,一向最喜歡做善事幫助別人。呵呵,快回去吧,這一身高中女生制服站在這裡實在太引人注目了,拜日本片所賜,你難道不知道有些男人對高中女生的某樣東西很癡迷?”

  “啊?什麼意思?我聽不懂。”靳盈萱一頭霧水。

  路致豪保護似的口吻說:

  “心儀,她還小,你跟她說這個幹什麼!”

  孫心儀看看路致豪,又看看靳盈萱,越笑越開心——

  “呵呵!我忘了,呵呵……快回去吧,別忘了明天來報到。”

  “喂!我還沒答應……”

  孫心儀搗住他的嘴,微笑地望著靳盈萱——

  “他這個人啊,就是喜歡為善不欲人知。”


  靳盈萱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孫心儀才鬆手。

  路致豪大大地喘了口氣!

  “心儀,你在做什麼啊?真是的!我什麼時候需要助理了?”

  她賊賊地笑著。

  “你是沒有缺助理,不過……你欠我一個賭注。還記得嗎?你曾經誇口說,任何女人只要被你看上,就絕對逃不過你的手掌心。我不相信,你還說要證明給我看,對吧?”

  “那跟這個女孩有什麼關聯?”

  “當然有。”孫心儀開心地望著他,“這個女孩就是賭注。”

  “什麼?!你開什麼玩笑!”他吃驚的說。

  “一般的女人太輕易到手,只要你眼神一拋、點個頭,或是一個吻,就是你的囊中物,根本沒辦法展現你的實力,所以當然要挑一個具有挑戰性的。那女孩就是最好的物件。”

  “虧你想得出來!不過……我沒興趣,我可不想被人冠上誘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再說,挑這樣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未免太不尊重我了吧。”路致豪一口回絕。

  孫心儀興奮得雙眼發亮!

  “這就是日劇裡演的不倫之戀啊!哎呀,找什麼醜女或像羅曼史小說裡面所寫馴悍記之類的橋段,都不新鮮了啦,現在流行的是不倫之戀!可別小看喔,這種戀情可是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氣。再說……你也沒試過對吧?難道你不想在你光榮的紀錄上多添一筆,說你征服了一個未成年少女的心……”

  他打斷她的話:“我有我的遊戲規則!”

  她摟住路致豪,身體曲線緊緊地貼著他,柔潤的雙唇慢慢湊近他的耳垂,微微吐著氣說:

  “如果贏了這場遊戲,嗯……你將會得到長久以來就想要的獎品喔。”

  他的身體接收到從她身上傳來的強力電波,心跳也跟著加快了不少,原本閉著眼的細胞頓時得到振奮。

  “是嗎?聽起來很有趣……可是……”

  “是呀,我想我們之間也該作個了結。”孫心儀曖昧地望著他。

  若要說路致豪是女性殺手中的伎使者,那孫心儀必定是男性殺手的翹楚,兩個人在社交圈裡的戰利品與輝煌紀錄不遑多讓。

  只不過兩人從來沒有過交集。

  不是路致豪不想,而是孫心儀比他更勝一籌,屢屢挑逗他卻總在緊要關頭收手。

  她說:“讓我們做惺惺相惜的對手兼夥伴吧。”

  對手也好,夥伴也罷,路致豪不是很在乎;就連自己和孫心儀的關係,有更近一步的肌膚之親當然好,若沒有也無所謂,就算一直處在曖昧情況下亦無妨。反正他從不缺女人,再說這世上可愛的女人多的是。

  只是當她自動投懷送抱時,面對如此美麗的一個女人,要說不心動那是騙人的,更何況他是一個精力旺盛的男人。

  接他前往客戶公司開會的車已到了路口,但孫心儀的手仍然沒有鬆開的打算,她尖銳修長的指甲,故意在他胸前撩弄,僅隔著一層薄薄的襯衫,路致豪清楚地感受到手指的挑逗。

  “怎麼樣?打個賭,一個月內你可以讓那個小女孩上你的床,我就……隨便你怎麼擺,要我喊得多大聲就多大聲,要我擺什麼樣的姿勢都可以,任憑你處置,我……我完完全全是你的人……”

  她柔軟嬌嗔的聲音,聽得讓人酥麻。

  路致豪迷惑了一下,但很快便了理智。孫心儀為什麼突然對他示好?過去好幾次不都擺明瞭要拒絕他嗎?

  認識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像孫心儀這樣一個聰明的女人,會這麼做的原因絕對不單純,更何況他們也算是公司裡競爭的對手。路致豪早聽說她對將成立的研企部門有興趣,並到處放風聲表示她願意擔任經理一職,然而公司裡流傳的消息卻是由他擔任。

  一想到此,路致豪的嘴角微微上揚,輕易洞悉了她的計謀。

  再說,他喜歡在女人堆裡打轉,並不代表他濫情,也不代表他是個色欲薰心的人。

  對女人,就像工作一樣,在他心中是有原則的。雖然他沒有辦法對一份愛情或欲望維持長久,但是“專一”這一點他是決計做得到的。這也是與他分手後的每個女人,雖然難過,但都不會責怪他。

  路致豪幽默地說:“聽起來倒很像電影《危險關係》的情節,你該不會是扮演葛倫克蘿絲的角色吧?喔喔,她的下場好像不太好喔……”

  她撒嬌裝蒜:“哎呀,人家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又沒看過那部電影。”

  他輕輕將孫心儀推開,碰碰她紅潤的臉頰,食指輕觸自己的嘴唇後又移到她的雙唇上——

  “再見,我得去開會了。”

  “等等!”她的嘴角一垮。“打賭的事……”

  路致豪踏進賓士車前對她揮揮手——

  “我明天就會請她回去,我不需要助理,當然,打賭的物件另尋吧。”

  汽車揚長而去,留下氣急敗壞的孫心儀,跺著腳,在心底咒罵:該死又狡猾的狐狸,竟然不上當!哼,我偏不信邪,怎麼可能有男人不栽在我手上的。路致豪,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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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39:55
第二章

  靳盈萱一到大門口,便見到笑臉迎人的孫心儀向她走來。

  “孫小姐,你好。”她禮貌地點頭。

  “哎呀,你可真準時,現在像你這麼好的孩子真是不多了,我們果然沒看走眼,來、來,跟我來……”

  孫心儀熱情的攬著她的手臂,一路直達路致豪辦公室,來到秘書小姐面前。

  “林秘書,我有事找你。”

  靳盈萱當然還記得這個凶巴巴的秘書,昨天根本對她不屑一顧,然而今天秘書小姐的樣子全改了,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必恭必敬地拼命對孫心儀點頭。

  “孫副理,我們經理今早先到客戶那裡去了,所以……”

  “這我當然知道。這是……”孫心儀轉過頭看著她。“你的名字?”

  “喔,我叫靳盈萱,請多多指教。”

  孫心儀看著林秘書,以命令的口吻說:

  “這是路經理的新任助理靳盈萱,幫他處理檔案歸檔或辦公室整理之類的工作,請你幫她找個桌椅放在路經理的辦公室裡面。”

  “可是……”林秘書滿臉訝異,吃驚地說:“我沒聽路經理提過,而且……檔案歸檔的事一直都是我在處理,所以……”

  孫心儀不耐煩地說:

  “怎麼?我會說謊騙你嗎?路經理昨天錄用她了,至於要分配她什麼樣的工作,路經理自己心裡有數,也不需要你替他擔心。還不快點去找桌椅來!”

  “是、是!”

  礙於孫心儀的職位,林秘書當然不方便再說什麼,只好半信半疑地遵從孫心儀的命令;但當林秘書經過靳盈萱身旁時,她很清楚的看見林秘書狠狠瞪了她一眼。

  “哇,林秘書好凶喔……”

  孫心儀拍拍她肩膀,像個大姐姐似的呵護她說:

  “不要怕她,公司裡難免有舊人欺負新人的事,今後不管遇到什麼事,儘管對我說,我來替你擺平。”

  “你對我好好喔,謝謝你,孫小姐!”

  “不要太見外,以後叫我心儀姐好了,說不定哪天我也需要你的幫忙呢。”

  完全不知道孫心儀葫蘆裡賣什麼藥的靳盈萱,感激得猛點頭——

  “當然、當然!以後心儀姐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一定會全力以赴!”

  “一言為定喔。”完全沒想到這女孩如此好騙的孫心儀,得意洋洋地笑著。

  “嗯,一言為定!”

  當她們擊掌約定的同時,身在好幾條街外的一棟大樓裡,坐在會議室裡正和客戶開會的路致豪莫名其妙地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路經理你還好吧?感冒了嗎?最近感冒的人很多,聽說這一次的感冒病毒很強悍……”

  哪裡是什麼感冒,路致豪一向對感冒免疫,無論恐怖的流行感冒來襲,都不關他的事。

  那……為什麼直打噴嚏呢?

  他自己也納悶,今兒個一早起床,眼皮猛跳,彷彿有什麼事要發生。翻了翻牆上的日曆,右下角寫了個很大的“吉”;當時他還以為大概是在暗示今天會有好事發生,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遇見,反倒是連連不止的噴嚏惹得他心浮氣躁。

  開完會,回到辦公室,當路致豪看見靳盈萱的身影竟站在他辦公桌上,他立刻明白今天的渾身不對勁不是因為日曆上的“吉”,而是——

  天呀,搞什麼東西!她在做什麼啊?


  助理,是幹什麼的呢?

  靳盈萱對此完全沒有概念,孫心儀也沒有說得很清楚,外面對她怒目相向的秘書小姐當然更不可能告訴她,所以……只好自己摸索嘍。

  她東看看西看看,檔案都相當整齊,根本無須整理;淺灰色的地毯也很乾淨,路致豪的辦公桌前,倒是有一大堆的資料夾,歪歪斜斜的。

  好吧,就從這裡開始下手。

  她可得好好表現,讓路致豪刮目相看。

  靳盈萱卷起衣袖,很快地將兩疊資料夾一一排好,就像座高聳的小山,看起來挺刺眼的,她覺得不妥,又全部打散從排一次,排列成如金字塔般的形狀。

  嗯,看起來美麗多了!

  接著她又把注意力移到百葉窗上,淺藍一片,看起來單調又平凡,這樣怎麼會有工作情緒呢?

  靳盈萱翻箱倒櫃地從抽屜裡找出一堆奇異筆、簽字筆,還有一堆過期的月曆紙、包裝盒和紙。脫下鞋子爬上桌,開始發揮她的美術天分。

  正當她渾然忘我的時候,在門外觀察很久、終於忍不住的路致豪開門走了進來。

  “你到底想做什麼?還不快下來!”

  “路經理你回來了,我馬上收拾好。”

  一見路致豪回來,靳盈萱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說,由於太過興奮,一個轉身不小心踢翻了辦公桌上的檔案夾,更糟的是自己也被絆倒,失去平衡,從桌上摔了下來,屁股正好著地。

  “哎呀……好痛!”

  路致豪原本真的想大發雷霆的,但看見她摔跤的模樣,卻忍不住在一旁偷笑。真搞不懂這女孩的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

  “嘿,你還笑,都是你害的耶!”她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我可沒有要你做這些事啊!”

  “但都是我為你做的,所以和你有關,誰叫我是你的助理!”

  路致豪搖搖頭。

  “等等,這句話有語病,我可從來沒有說過你是我的助理。”

  “你昨天明明……”

  “那是孫心儀答應你的,所以……你去找她當她的助理才對!”

  聽到他們對話的秘書小姐幸災樂禍地走進來,遞給路致豪一堆留言紙。“經理,這些是你的留言。”

  “喔,林秘書,麻煩一下,請你告訴這位小姐,孫副理的辦公室位置,我想她可能是迷了路。”

  秘書小姐得意洋洋一副“我就知道”的鄙視表情瞪著靳盈萱。

  “我說嘛……如果經理要雇用助理,我一定是第一個知道的人。再說,經理的事有我全權處理就夠了,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助理。沒想到年紀輕輕的,臉皮還真厚,知道我們經理對女人心最軟就吃定他……”

  “不、不,我從來沒有那樣想過,我以為……”

  林秘書根本不讓她有說話的餘地——

  “以為什麼啊?像你這種佯裝清純的女孩我看多了,不回到學校好好讀你的書,還想做什麼?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麼教你的!”

  靳盈萱從小到大從沒被人罵成這樣,面對林秘書犀利的言語攻勢,根本無法招架,只有任憑挨打的份。

  她不停地搖頭否認,但就是無法堵注林秘書的口。

  林秘書眼見路致豪不動聲色,便變本加厲:

  “還不快點離開!待在這裡做什麼!要不要我打電話報警,請員警送你回家,你才覺得有面子?!”

  聽到“員警”兩字,靳盈萱的心更慌,她臉色慘白地看著他們——

  “我走就是了……”

  路致豪望著她的背影,還真有點不忍心。林秘書是說得過分了些,但如果不這麼做,他實在也想不出辦法要她離開。

  “你身上有沒有車錢?要不要我請人送你回家?”他朝她的背後喊。

  靳盈萱搖搖頭。

  這就是現實人生吧。

  當初她離開家時就應該想到這些,只是當時的情況太混亂,情緒又激動,哪能想得太多呢。再說,除了離家,也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

  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呢?

  這一陣子她好像老是問自己這句話。

  靳盈萱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慢朝樓梯口走去,後來乾脆坐在樓梯口,反正大家都去搭電梯,沒有人會注意這裡。她雙手環抱著膝蓋,低頭沉思,直到聽見背後響起腳步聲。

  不用想也知道是孫心儀,一定是聽到消息趕來安慰她的。

  靳盈萱滿心感激著孫心儀,心地善良又單純的她,眼見路致豪的態度如此堅決要她離開,實在也不想為難孫心儀。

  她搔搔頭,歎了口氣說:

  “心儀姐,你不必安慰我了,我想昨天是我誤會了路經理的意思。我這個人老是這樣,總是誤解別人的意思,是我的錯。林秘書的能力很強,他實在不需要助理的。沒關係,我想我應該還可以找到別的工作,在某個地方一定有……一定可以找到的……”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說越沒有信心。

  然而,站在靳盈萱身後的並不是她所想的孫心儀,而是路致豪。

  不知怎的,他就是無法放心,看見她離去時落寞的身影,總覺得心頭怪怪的。原本以為她會去找孫心儀,但在辦公室內並沒有看見她,四處找了一會兒,才在樓梯間發現縮成一團的靳盈萱。

  她的話讓人於心不忍。

  雖然孫心儀居心叵測,但沒有必要牽連到靳盈萱身上吧?至少她是無辜的。

  路致豪沒有出聲,他想了一會兒,慢慢轉過身去,走回辦公室,然後對林秘書說:

  “你去把她找回來吧,我後來想想,確實有些工作需要助理。”

  林秘書訝異地看著他——

  “可是她……”

  “別可是了,快去做吧,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靳盈萱感到高興,但仍然滿腹疑問。

  她追問著路致豪:

  “我不懂,為什麼……剛剛不是……”

  埋首在經過靳盈萱“破壞”的檔案夾裡,忙著將已處理完和未處理檔案分開的路致豪。只是淡然的搖搖頭。

  “快回位子上工作吧,我交代了林秘書把一些事情分給你做。”

  她桌上確實放了不少東西,而且林秘書正站在桌前,板著一張臉,翹著嘴,雙手插腰瞪著她。

  “這些是要寄給客戶的資料,名單就放在旁邊……”

  “好,我馬上就來弄,”

  靳盈萱興致勃勃地正準備跑回座位,她高興的模樣讓林秘書越看越不順眼,心裡實在很嘔,所以當靳盈萱從她面前經過時,故意將右腳伸出來。

  毫無防備的靳盈萱,“砰”一聲,五體投地,高聳的鼻尖狠狠撞擊到地面。她覺得一陣劇痛,鼻子熱烘烘的。

  當她試著站起身,卻感覺到一股熱流從鼻子裡流出來。

  “啊,完蛋了,流鼻血!”

  從小到大從沒遇過這檔子事的她,當場傻了眼,不知所措。

  鮮紅色的血慢慢滴下,一瞬間,靳盈萱的白上衣便染上了滴滴鮮血。

  她的模樣讓人心疼,路致豪立刻衝向前,強而有力的手臂一把將她抱起。躺在他懷中,靳盈萱仍忍不住發抖。

  事情來得太突然,疼痛與鮮血讓她眼眶裡全擠滿了淚水。恐懼使得靳盈萱緊抓著路致豪胸前的襯衫,不敢鬆手。

  路致豪彷彿可以感應到她內心的害怕,他溫柔地將她平放在一旁的長椅上,替她撥開臉頰上的髮絲。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先塞住流血的鼻孔,然後體貼地以手指用力掐著鼻子的最上方。

  “不要怕,等一會兒血就會止住了。”

  沒有怒罵、沒有生氣,更沒有諷刺,路致豪只是對她微微一笑。

  “真的嗎?”她顫抖著說。

  路致豪摸摸她的頭。

  “當然,你放一百個心。”

  靳盈萱被鮮血嚇死了,但他的聲音卻安撫了她。

  就像在黑暗中遇見了天使、大海中抓著了浮木,聽見他輕柔的安慰,原本顫抖的身軀、恐懼的心靈,慢慢地平靜下來。

  “我相信你。”她咬著唇說。

  她的臉與他的相距不到幾公分,連他呼吸的聲音、身體的麝香味道都一清二楚。

  忽然間,路致豪的一切都變得很敏感。

  他的聲音好溫柔,像春天迎面吹拂而來的微風。

  他的動作好輕柔,像冬日的太陽般和煦,讓人心生暖意。

  靳盈萱注視著他,眼神久久無法移開,她仔細端詳他的五官、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專注的神情,讓她著迷。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啊?

  她覺得全身飄飄然的,有點像是靈魂出竅,完全忘了肉身的存在。只聽見胸前的心跳怦怦聲,還有他指尖的溫度。

  從路致豪身上傳來的淡淡麝香味,好像一種魔法,讓他全身充滿了讓人難以抗拒的光芒,那種光芒會吸引人注意、會使人想親近,靳盈萱好想再多靠近他一點。

  路致豪也注意到她的眼神,卻不知道她心裡所想的,還以為是她被嚇壞了。

  “現在覺得怎麼樣?”他擔心地問。

  “嗯?什麼?”

  他將染了血跡的手帕收回。

  “血止住了,你還好嗎?”

  當路致豪的手離開她的肌膚,她的心彷彿被刀割了一下,一陣痛楚!

  “啊,不要鬆手……”她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

  “什麼?”

  望著路致豪吃驚的表情,靳盈萱才驚覺到自己忘形說錯了話,她吐吐舌頭,有點害羞——

  “沒……沒什麼……大概是剛剛撞到頭,有點昏……”

  他擔心地摸摸她的頭。

  “要不要去醫院檢查看看?說不定是腦震盪,會不會想吐、頭暈……”

  一直站在旁邊的林秘書氣得火冒三丈,再也忍不下去了!

  “不過才撞了一下,哪有那麼嚴重,太誇張了!經理,你等會兒還有會議要開,接下來就交給我好了。”

  眼看林秘書就要過來接手,靳盈萱嚇得連忙坐起身猛揮手!

  “不……不必了!我想應該沒問題……”

  靳盈萱試著站起來,不過才剛剛挺直腰,發軟的雙腿又站不住,正巧又跌回路致豪懷抱裡。

  “真的沒問題嗎?”他不放心地看著她。

  “應該吧……”望著他的眼睛,靳盈萱有點緊張,開始語無倫次:“沒有關係的……我想……”

  年紀輕輕的靳盈萱第一次感覺到“異性”的存在,剛剛才嘗到愛慕的滋味,但毫無經驗的她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知道面對路致豪時讓她臉紅心跳,讓她不知所措。

  但看在林秘書眼裡卻不是這麼一回事,光憑女人的直覺,林秘書馬上就感覺到靳盈萱盯路致豪的眼神異常,兩個人交談的親密姿態讓她氣憤得渾身毛骨戰慄。

  這個狐狸精!

  年紀雖小,但勾引男人的手段卻不輸其他女人,光憑那張自以為清純的臉蛋,就以為可以把路致豪拐走,哼,門都沒有!

  林秘書早就暗戀路致豪許久,但礙於自己貌不驚人,和他那些一個又換了一個的美貌女友相比遜色很多,所以只能默默藏在心裡。她想,只要在工作上能讓路致豪無法缺少她,至少她還可以永遠待在他身旁。

  不過,對於眼前這個小女孩,她卻沒辦法服氣。

  不論怎麼比,林秘書自認絕對不輸給靳盈萱,如果連靳盈萱都可以奪走路致豪的心,不就代表自己太遜了嗎?待在路致豪身邊這麼久,竟然都無法讓他動情!

  越想越不甘心,林秘書擠進兩人中間,拼命想提醒路致豪——

  “經理,開會要遲到了,快點去準備吧,把她交給我就好了。”

  “不要!”靳盈萱馬上脫口而出。

  這個小女孩居然……靳盈萱的一句“不要”,如火上加油般氣得林秘書面紅耳赤,腹內火中燒,恨不得將靳盈萱揉成一團!不過在路致豪面前,為了形象,林秘書強忍著,仍然保持笑臉。

  林秘書伸過手,一把抓住靳盈萱的手腕。

  “到林姐姐這邊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靳盈萱才不是笨蛋,她很清楚自己剛剛“流鼻血”的傑作,正是出自林秘書的神來一腳,現在林秘書又露出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看起來更加恐怖,她才不會自投羅網。

  “我真的沒事了……”她想甩掉林秘書的手,但對方偏偏就像支老虎鉗子,緊緊地掐住,她越是用力,越是抓得越緊。

  林秘書硬是想將她拉離路致豪身邊。

  靳盈萱偏不讓林秘書牽著鼻子走。

  兩人如拔河般一扯一拉,一來一往,儼然搏俗命上演女子摔角大賽。

  為了爭一口氣、爭面子,林秘書使出渾身解數。當然“薑還是老的辣”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林秘書比靳盈萱重了些,力氣當然也比較大,一個強而有力的“回旋轉”,手臂用力如鏈球般將靳盈萱甩了出去。

  “砰!”

  不過並沒有正中林秘書心想的目標沙發,而是把整個檔案櫃撞翻,可憐嬌小的靳盈萱,被夾在地板和翻倒的櫃子裡,昏了過去。


  耳旁好像有人在說話。

  靳盈萱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眼前是完全陌生的景象。

  天花板是具現代感放射狀的燈管,四周是淺灰與深灰相映的壁紙,屋內的裝演擺設是經過專人設計的,每一樣裝飾品恰如其分地展露原有的本色。她偷偷打量著,發現這屋子的主人挺有品味的,屋內的空間看起來寬敞又舒適。

  她慢慢將焦距拉近,看見門旁有兩個正在說話的人。

  一個是路致豪,另一個西裝筆挺的人她並不認識。

  “她現在的情況如何?”

  “沒有大礙,只是一些皮肉擦傷,觀察一、兩個晚上,如果沒有發燒、嘔吐的情況,就應該不會有事。”

  靳盈萱慢慢回想起自己昏過去前發生的事。

  她瞄了眼牆上的鐘——六點多。窗外一片暈黃的彩霞,告訴她已經接近黃昏。

  天啊!她暈過去這麼久了嗎?一整個下午,老天!

  靳盈萱猛然坐起身,把屋內的另外兩個人嚇著了。

  路致豪連忙跑到她身旁——

  “感覺怎麼樣?”

  他問她感覺怎麼樣,喔,該怎麼回答呢?靳盈萱看到自己居然身在路致豪的家裡,更棒的是他現在就在她身旁,簡直讓她心花朵朵開,感覺棒透了!

  她甜蜜地傻笑著。

  “很好啊……”

  “還記得我是誰嗎?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嗎?”他擔心地問,並伸出手指做出勝利的手勢。“你看看這是多少?告訴我。”

  路致豪擔心的模樣也好迷人,靳盈萱注視著他的眼睛,不知不覺看得入神,滿腦子充滿了自己與他是親密情侶的幻想畫面,根本忘了回答,只是盈盈地笑著這景象。這可把完全不知道她腦袋瓜在想什麼的路致豪急壞了,他轉過身,急著詢問醫生:

  “她是怎麼了?”

  醫生再次幫她做了一次檢查。

  “一切都很正常啊。”

  他再度蹲在靳盈萱面前,將她的雙手緊握在自己手掌裡,摸摸她的額頭,溫柔認真地盯著她。

  “我再問你一次,還記得我是誰嗎?”

  望著他那張讓人心動不已的臉,胸口怦怦地跳著,靳盈萱腦海忽然閃過一念頭。

  她決定裝傻。

  “你是誰?”

  路致豪緊張地看著她。

  “你不認得我了嗎?”

  靳盈萱搖搖頭,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不記得了,這裡是哪裡呢?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解地看著醫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醫生無奈地搖頭。

  “可能只是短暫的失去記憶。我看這樣吧,明天帶她到醫院來,給她做進一步的檢查,或許可以得到解答。”

  “暫時性的失憶?噢,我的天呀!”

  路致豪連忙抓起桌上的電話,倉促地撥號——

  “喂、喂!我是路致豪,林秘書還在嗎?不在?沒有……沒有關係,人事室還有誰在,去找一個人來,馬上給我靳盈萱的人事資料,快,我現在就要!”

  看得出來他很焦急,抓著話筒,不安地來回走動。

  靳盈萱好感動。

  沒想到路致豪竟然對一個才見過兩次面的她如此關心,靳盈萱發現自己又更喜歡他一些,更加強想在這裡住下來的念頭;她知道只要自己佯裝完全忘了過去,心軟的他一定不會就這麼扔下她不管。

  身上的錢越來越少,住宿飯店的錢就快要付不出來,不如就賴在這兒吧,可真是一舉數得。

  太棒了!

  她躲在被窩裡得意地笑著,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解決,然而這一切都還得歸功於林秘書,嘿嘿嘿……

  “你在做什麼?”

  聽見路致豪的聲音,她趕緊拉下被單。

  “啊!沒有什麼,我只是……覺得!嗯……這裡……嗯……好陌生,對!覺得好陌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你能告訴我我是誰嗎?”

  “唉,我要是真的知道就好了。”

  “什麼?連你也不知道嗎?”

  “你根本沒有填人事資料對吧?”

  “什麼人事資料?”

  路致豪搖頭苦笑地說!

  “我真是糊塗,怎麼會問你這個問題,現在的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怎麼可能知道曾經做過的事。”

  “現在……我該怎麼辦?”她小心翼翼、試探地問。

  “讓我先幫你找個地方住吧,你覺得飯店怎麼樣?”

  路致豪準備起身打電話訂飯店,卻發現自己的衣角被靳盈萱緊緊地抓著。她的眼神充滿了不安,還有恐懼,一直搖著頭。

  “我不要去飯店。”

  於是他想著他的那些紅粉知己名單,試著從中找出能照顧她的。

  “啊,那這樣好了,我有個朋友人很不錯,她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我送你過去好嗎?”

  她依然揪著他的衣角拼命搖頭。

  “我要待在這裡。”

  “不行。”

  “為什麼?”她委屈地望著他。

  “因為……”

  他可以找出上百個理由告訴她為什麼,但最後他卻鬆口了。望著靳盈萱圓潤的臉龐,那雙有如一泓清潭的眼睛,亮澄澄的,他不忍心讓潭面下起大雨。

  “好吧,但是有一個條件。”

  “只要不拿我當枕頭或靠墊,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喂,你當我饑不擇食啊?要和我上床的物件條件可嚴苛得很。很抱歉,你沒有一項是及格的。”路致豪邊說邊從衣櫃裡拿出新的枕頭與棉被,一邊整理著床鋪。“再說,我可沒有勾引未成年少女的興趣。”

  “你保證?”

  她伸出小指要和他打勾勾。

  他也將小指伸出來。

  “要我上法院公證都可以!”

  “真的?”

  “我會想辦法找到你的家人,這段時間裡就請你暫時委屈在這裡。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能告訴任何人你住在我這裡。”他說。

  “啊?怕什麼啊?你不是說你不會對我怎樣……”

  “我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你別想太多了,我不是和你勾小指保證了嗎?我路致豪一向說到做到。”

  靳盈萱飛快地朝他的右臉頰一吻!

  “我答應你,絕對不對任何人透露,以此吻為證。”

  她的閃電一吻彷彿真的有電流,路致豪的臉部肌肉感覺到一陣酥麻,心頭緊揪了一下。但他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意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在這個時候,他什麼都不願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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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41:05
第三章

  舞臺上,Jazz樂團正在表演。

  耀眼的霓虹燈、熾熱的氣氛,台下的聽眾情不自禁搖晃起身體。

  路致豪坐在Pub裡,倚靠著窗,他的眼神沒有停在屋內最熱鬧的地方,而是注視著身旁隔著落地窗外的花園盆景,因為黑夜點燃了小夜燈,整個花園彷彿圍繞著星星。

  他沒有心情不好,剛剛才完成一件大case,公司與客戶都雙贏的合約。

  他也沒有在煩惱私人感情,基本上,感情的重要性遠遠低於他的工作、朋友,甚至是美食。

  “你看起來心事重重。”

  他的現任模特兒女友蕾蕾摟著他的腰,送上她的紅唇。

  “是嗎?”

  老實說,他也沒什麼心事。事業一向順利,和蕾蕾相處還在蜜月期,若要認真追究,他的確是有一件事覺得有一點點“煩”,那就是他辦公室裡兩個女人的戰爭。

  原本個性文靜的林秘書,只要遇上靳盈萱,就會忽然性情大變。

  看起來乖乖巧巧的靳盈萱,一碰見林秘書,也會變成反擊的小野貓。

  雖然她們兩個在他面前仍然保持和平的模樣,但事實上,那股濃濃的火藥味早就飄散各地,就算想視而不見都難。

  然而還有一件事讓他頭更大,那就是關於靳盈萱的真實身份。

  醫院檢查確定沒有大礙,但有關失去記憶方面卻沒有答案,李醫生只給他一個讓人沮喪的答案。

  “或許明天就會清醒過來,也或許要過好幾年,對於人類大腦構造的問題,我們仍然有尚未解開的謎團。”

  根本是教課書上找來的答案,對他一點幫助也沒有!

  不知怎麼的,急於想幫靳盈萱找到家人、送她回去的念頭很強烈,所以當醫院方面傳來的消息一點幫助也沒有時,實在讓他感到沮喪。

  路致豪歎了口氣。

  “咦?你的腦袋裡在想什麼?唉聲歎氣的……”蕾蕾撒嬌著說:“人家可是好幾天沒見到你了,很想你耶,好不容易等到你忙完了,怎麼還一張苦瓜臉呀?”

  “沒事的。”

  “你說謊,你的眼睛明明寫了兩個字。”

  “哪兩個字?”

  “禮物。”蕾蕾喜孜孜地笑著。“我知道你一定是為了我的生日禮物發愁,不知道該送什麼好,對吧?我就知道你最懂女人心了。其實……也不必太麻煩,帶我到珠寶店走一趟就好,不如我們明天……”

  生日禮物?他根本不記得蕾蕾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不過為了讓她開心,路致豪笑而不答。

  “趁你還有空的時候可要多陪陪我喔,所以……”蕾蕾將嘴湊近他耳旁,緩緩吐著氣說:“既然你無心聽歌,我們就早點走吧,人家……”

  她的一隻手已經伸進他西裝裡,隔著薄薄的襯衫,在他的肚皮搔癢。

  他喜歡蕾蕾這一點,對欲望從來不隱瞞。

  當路致豪看著她那對發光的眼睛,就知道蕾蕾心裡想要的是什麼。

  他親吻了下她的唇。

  “我們走吧。”

  兩人一上車,便毫無顧忌地撫摸起來,他親吻著她的唇,雙手迅速脫去她的外套,情不自禁地吻著她裸露的香肩。

  蕾蕾賣力演出,雙手如蛇蠍般在他身上遊移,不一會兒便解開他身上的鈕扣,濕潤的舌尖勾引著裸露的胸膛,慢慢地滑下,來到他的兩腿之間。

  “到你那裡去吧。”

  “不要,人家喜歡你的床。”

  “不,去你哪裡。”

  蕾蕾嘟起小嘴。

  “為什麼?不管!人家不管啦,就是想去你那裡……”

  路致豪忽然將腰挺直,立刻拒絕:“那……改天吧。”

  女人敏銳的第六感讓蕾蕾感覺到異樣,彷彿嗅覺靈敏的狗,察覺到事情蹊蹺之處。

  車子剛好到達路致豪家門口。

  蕾蕾一語不發推開車門,他在她進大門前攔住了她。

  “你要做什麼?”

  她露齒一笑。

  “若今天不能共用你的床,不如請我喝杯咖啡吧,我想你該不會那麼小氣才對。”

  路致豪根本攔阻不了意志堅定的她。

  沒等他拿鑰匙開門,蕾蕾毫不遲疑地先按了門鈴。

  出來應門的是僅穿著一條短褲、上身是緊得不能再緊的T恤的靳盈萱,她剛從浴室出來,紅通通的雙頰像蘋果,渾身散發著一股清新的肥皂味,蕾蕾身上變調的香水味根本無法相比。

  “嗨,你回來了!”

  靳盈萱甜美的笑容和年輕的身材,讓風度原本還保持得很好的蕾蕾,終於忍不住發飆——

  “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是誰?”

  “朋友。”路致豪簡明扼要地說。

  “什麼朋友!你怎麼可以讓她住在這裡?!難怪不讓我留下來過夜,原來是床上早就有人了!”

  嫉妒讓一個女人像發了瘋似的,原本那些美好、優雅的形象,全毀於一旦。蕾蕾潑婦罵街的樣子實在很難看,原本盤上的頭髮全散了,臉上的妝糊成一片,就像只水開了的瘦高型茶壺,不停地噴著水蒸氣。

  路致豪有點看不下去了。

  “別再罵了,會吵到鄰居。”

  “那是你的事!我才不管那麼多。路致豪,你要給我一個公道!你說,你到要選她還是我,我們之間只能有一個存在,我沒辦法忍受和另外一個女人分享你!”

  “不要鬧了,先進去吧,進去再說。”

  他拉起蕾蕾的手,卻被她推開。

  “你先說你要選誰!”她大吼。

  蕾蕾就像發怒的獅子,一發不可收拾,齜牙咧嘴,憤怒的模樣像是想把人一口吞進肚子裡。

  “說!你說啊!一張牙舞爪般地揮動手臂,一步步逼迫著路致豪。

  天呀!女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變臉如此神速,十分鐘前還是個甜美可人的伴侶,現在卻完全變了樣,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他無奈地搖著頭。

  “你要我說什麼?”

  以為勝券在握的蕾蕾,刻意提高分貝大聲嚷嚷:

  “說你愛的是我啊!然後……把這個醜不拉幾的女人趕出去!”

  無趣的八點檔劇情活生生在他面前上演。

  路致豪和女人始終無法維持長久關係的原因,也正因為如此。濃烈的嫉妒、強烈的佔有欲,以為有了親密的關係,他就是她們口袋中的商品。

  他討厭這種感覺,然而和任何一個女人交往到後來,越來越強烈的佔有欲望,總讓他感到窒息。

  現在的蕾蕾也是如此。

  路致豪感到失望。

  “我請司機送你回去。”他平靜地說。

  蕾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她吃驚地看著他。

  “你說什麼?!”

  “或者你想坐計程車回去也行,我會幫你叫一輛過來。”

  她氣急敗壞直跺腳!

  “路、致、豪!你這個沒良心的男人,從來沒有男人敢甩我,只有我才能決定是不是要和對方分手,更何況你居然在我生日前夕說這種話,太過分了!”

  路致豪態度依舊平靜,他掏出支票簿,爽快地在上面簽了個數字,然後遞給蕾蕾。

  “祝你生日快樂,我想這樣的禮物應該夠了。”

  接過支票的蕾蕾,原本怒意橫生的臉,看見支票上的數字,頓時堆起笑意,臉頰露出深深的酒窩。

  “叫你的司機送我回家吧,拜拜!”她滿意地說。


  靳盈萱雖然心中有些高興,但也有點良心不安。

  她怯怯地問:

  “這樣好嗎?”

  路致豪從冰箱中拿了瓶礦泉水,倒坐在沙發上。

  “什麼好不好?”

  “就這樣讓女朋友走掉……然後……”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靳盈萱坐在他身旁,盤起腿——

  “你說得好瀟灑,可是……也好殘忍。”

  “有沒有讀過達爾文的進化——適者生存?這就和我對女人的看法一樣,適合我的就會存在,不適合我的就被淘汰。”

  “可是……怎樣才是適合你的?你又怎會知道呢?就像剛剛,其實你女朋友會生氣也是因為愛你不是嗎?”

  路致豪搖搖頭——

  “蕾蕾只是希望有人陪、有人哄她,最好還能送她昂貴的禮物。至於對象……根本不需要特定人物,只要能滿足我剛說的前三項,就不會有問題了。”

  “你遇到的女人都是這樣的嗎?不會吧……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蕾蕾,一定會有真心關心你、在意你,甚至願意為你而死的女人……”

  喝下的礦泉水差點噴了出來,路致豪大笑!

  “哈!你是不是愛情電影看太多了,還是什麼愛情小說,我知道高中女生一向最迷羅曼史了。這是什麼時代,哪還有什麼願意為對方死去的人。”

  “有!一定有!就像……”她突然把話打住。

  “有什麼?”路致豪的眼神充滿質疑與不信,口吻更是不屑:“要等到這樣的女人出現,除非世界倒轉,回到遠古時代。”

  “你不相信?”

  “要我怎麼相信?倒是你……”他看著她,像哥哥般的叮嚀:“別太相信這世界上真有永恆不變的愛情存在,人可能會永遠喜歡吃某種食物,但絕不可能永遠看不膩一張臉。”

  “聽起來好深奧,不太懂。”

  “也沒指望你會懂啦,畢竟……你還小……”

  靳盈萱嘟起嘴。

  “又說我年紀小!胸部都長得不小了,我就不信和成熟差多少。”

  路致豪故意多瞄了她胸部幾眼。

  “嗯……恐怕還差很多……”

  “喂!色狼!”她踢了路致豪一腳,不過卻被他躲掉。

  “是你自己提的,我只是驗證一下。”

  “看在我剛剛害你被誤會的份上,這一次饒了你。”

  “你還在想剛剛的事?”

  “當然!我可是會覺得良心不安的,畢竟是我引起的……要是我不失去記憶,不賴在你這裡,或許就不會被你女朋友誤會……”

  “嘿,這不關你的事,好嗎?愛情來的時候總是不知不覺,當愛情要離開的時候,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是理由。”

  “喔……喔,好艱深,還是聽不懂。”她吐舌。

  路致豪大笑!

  “等你長大以後就懂了。”

  靳盈萱實在很想跟他說,其實她一點也不小,再過幾天就要滿十八歲,算是成人了;但她不能說,此刻的她是個忘記過去的人。

  “那還得等多久呢?我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她苦笑地說。

  “很快、很快!等有一天你遇到自己喜歡的人,談了幾場戀愛後,你就會明白。至於過去的記憶……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家人。”

  他總是如此令人感到貼心,靳盈萱感動得眼眶微微濕潤。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忽然很想知道。

  他放下手中的礦泉水瓶子,眼神盯著遠方。

  真要追問為什麼要幫助靳盈萱的原因,路致豪可以隨便舉出一大堆敷衍的句子。但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呢?

  是因為總是對女人心軟的緣故嗎?還是因為覺得“助人為快樂之本”的鬼話?

  他很清楚都不是。

  “我不曉得。”他坦白地說。

  這樣的答案實在令人有點傷心,原本希望能聽到他對她存有好感之類的話;不過靳盈萱並不感到氣餒,就算路致豪對她的感覺還只是一片空白,但空白就表示還有希望、還有努力的空間。

  “無論原因是什麼,好人會有好報的。”

  路致豪開玩笑地說:“你怎麼知道我是好人?搞不好收留你是因為想把你賣掉,好賺一筆傭金。”

  “嘿,才不怕呢,像我這種貨色,能賣得掉算你走運!”

  他兩眼注視著她,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一番,表情認真嚴肅——

  “其實……你也沒有那麼糟,眼睛還算大,鼻子也不是蒜頭鼻,嘴巴雖然不是櫻桃小口,但也不會血盆得可怕,身材嘛,因為在發育中,還大有可為……”

  “去你的!”靳盈萱抓起抱枕扔向他。

  路致豪笑著躲開了——

  “是你說我是好人的,我認識的所有女人也只有你會說我是好人,大部份的女人都認為我是好情人,或是好金主。”

  “這話聽起來好傷感,該不會……你從來沒有戀愛的感覺吧?就是那種……和一個人愛得死去活來的感覺。”

  “我當然談過戀愛,女朋友都不知道換過多少,連我自己都不記得。至於你說什麼愛得死去活來,拜託!不要把言情小說裡歌頌愛情的那一套放在我身上,不是每個人都適合那一套公式。”路致豪伸了個懶腰,“啊,和你說再多也沒用,你是不會瞭解的。”

  “或許吧,可是……”她不死心的追問:“只要再一個問題就好。你能不能告訴我,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呢?”“就是迎合他的需求啊,滿足任何他所想要的。”

  “就這樣?”

  “對我而言,就是這樣簡單。”

  路致豪斬釘截鐵的回答讓靳盈萱有些失望。他應該不是這樣冷漠的人才對,他明明應該是個熱血澎湃、為愛奮不顧身的那種人,從他那對充滿深情的黝黑眸子就可以看得出來。

  所以她不明白。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把自己的感情完全封閉起來。

  “那……你呢?你的需要呢?你要的是什麼?”

  他淡然一笑——

  “我要的更簡單了,不過只是要人作陪。我喜歡空閒的時候有人陪在身旁,就算不講話,或是講一些我沒興趣的話也無所謂。所以談戀愛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

  “你知道嗎,這樣的話聽起來好殘酷,如果連愛情都能交易,這世界的最後一點幻想也都破滅了。”

  “幻想?幻想是像你這種十幾歲的少女才會有的,我都已經二十好幾,再過幾年就要三十歲了,哪還能有什麼幻想。再說愛情是多麼不可靠的東西,我不能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在一種毫無確定性的東西上面。”

  靳盈萱突然瞭解——

  “為了怕燙到舌頭,所以乾脆不吃熱騰騰的東西,對吧?這就是你的意思?”

  他愣住,並對眼前這個女孩開始另眼看待。

  “你怎麼知道?”

  “猜的。”

  路致豪才不相信她是用猜的,她一語道中他心裡的想法,那個他始終不願承認卻又存在的事實,不得不佩服她對人的敏銳觀察以及洞察人心的能力。

  “你的數學程度一定不錯吧?”

  “啊,你怎麼知道?”

  “猜的。”他學著她的語氣說。

  她露出頑皮的笑臉——

  “喔,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轉移話題,不喜歡別人碰觸你的真實想法,我說對了嗎?”

  他再次感到驚訝,甚至有些不悅。

  自己內心被赤裸裸的揭開,而對方竟只是一個高中女生。

  路致豪的表情不再輕鬆,連笑意也全收了起來。

  他口氣認真嚴肅地說:

  “猜錯了,全部都猜錯,很抱歉讓你遺憾,我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種人。”

  “你生氣了?”

  “沒有,我為什麼要生氣?”

  靳盈萱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突然變化的臉色——

  “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生氣,可能是我太吵了,在你身旁嘰哩呱啦的,大概忘了你剛剛和女朋友分手,心情可能不太好……”

  “你又猜錯了。”

  “是嗎?那……你可以告訴我答案啊。”

  她實在很有耐心,路致豪不得不佩服。但他實在不習慣與人分享心事,今天的這席談話,已遠遠超過他的尺度。路致豪站起身,將壓扁的礦泉水瓶如投籃般扔進垃圾桶——

  “好了,今天的對話到此結束,你的上床時間到了,明天還有很多事有得你忙了。”

  她不捨的拉住他的衣角——

  “我明天還可以像這樣和你聊聊嗎?”

  “再說吧。”他拍拍她的頭。


  那晚,靳盈萱嚴重失眠。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路致豪說話的表情,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她不斷地猜測路致豪後來變臉的原因,雖然他始終保持良好的風度,口氣也很溫和,沒有大聲駁斥,但她還是感覺到他的轉變。她開始有些憂慮,說了這麼多不中聽的話,他會不會生她的氣呢?

  其實她一點惡意也沒有,都怪她太心直口快,做事老是衝動欠考慮。

  窗外是一輪皎潔的明月,透過紗窗,月光灑落一地。

  靳盈萱沒有半點睡意,下了床,在房間裡來回不停走動,東摸摸西摸摸,仔細觀察著每一樣屬於他的東西。後來便將注意力轉移到巨大的檜木衣櫃,她打開它,路致豪的味道迎面而來,吸引她鑽了進去,和那一長排大衣、外套擠在一塊。

  她將大衣蓋在自己身上。

  這樣就算是擁抱吧?

  就算路致豪說幻想是不存在的,幻想是不切實際的,但他卻沒有辦法阻止她的大腦去幻想。

  靳盈萱幻想著自己被他深深擁入懷中,幻想他們已經是難捨難分的熱戀情侶,幻想著他們早已許下山盟海誓。

  她的心興奮跳躍,呼吸越來越急促,彷彿一切的幻想都是真實的。

  忽然之間,她閃過一個念頭:為什麼不讓幻想成真呢?更何況又不是不可能達到的幻想。

  她將衣櫃關上,輕聲躡足走出房外。

  把床讓給了她,自己睡在沙發上的路致豪,輾轉翻了個身。

  赤裸的雙腳在地毯上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她偷偷地走到他身旁,雙膝跪下,什麼也沒做,就只是注視著他。

  看著他熟睡的臉孔,一種幸福的感覺填滿她整個心房,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令人感動得想哭!原來愛一個人的滋味是如此甜美!

  她慢慢地湊近他,發現他和白天的路致豪完全不同,那是一張毫無防備的臉,他深深地熟睡著;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靳盈萱忍不住親吻了下他的臉頰。

  他沒有反應,只是微微地皺了下眉。

  過了午夜的夜晚,四周格外的靜謐。

  月光下的路致豪,像極了細緻的石膏像,俊秀的外貌、清晰的輪廓,最吸引靳盈萱注意的卻是他的唇。

  黑夜給了她勇氣,她情不自禁地俯下身,緩緩地將自己的唇輕輕放在他的上面,不過是短短的幾秒,靳盈萱卻感覺到她的世界在那一瞬間改變了。

  從一個小女孩的身份,蛻變成女人。

  從對愛情懵懂,變成對愛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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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為了讓影響減至最低,路致豪對靳盈萱做了一些約定。

  第一,靳盈萱失憶的事沒有讓其他人知道,一來是怕她沒有辦法繼續在公司待下去,二來反正公司裡全是陌生人,也沒有必要解釋。

  靳盈萱不反對這個決定,反而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再來就是對於行蹤保密的部分,靳盈萱必須對住在他家的事守口如瓶。有了上一次蕾蕾的事件,路致豪更加小心,除了交代她不准隨便開門外,自己的行為也更加小心。

  他對靳盈萱解釋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因應非常時期。”

  她欣然接受。

  在路致豪堅決的要求下,靳盈萱總是在辦公大樓的前一條街道下車,然後自行步行上班;而路致豪則和往日一樣,將車駛進公司地下停車場。

  不過,這一天卻有些改變。

  當靳盈萱準備提前下車的時候,路致豪看見孫心儀正好在對街揮手,他一邊禮貌性地點頭,另一邊則趕緊拉著靳盈萱不讓她出去。

  “怎麼了?”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她,傻呼呼地問著。

  “等等再出去,你先彎下腰,躲一下。”路致豪交代前座的司機:“老王,慢慢把車開走,再繞一圈。”

  為了不讓車外的人看見她,靳盈萱整個人趴下,她的臉正好貼在路致豪的大腿上。

  她的心跳狂亂,呼吸不規律。

  路致豪的一隻手放在她背上,像是安撫似的輕拍,但她卻感覺到從脊椎開始,宛如有一道電流經過,刺刺麻麻的,通向她的每一條神經。

  真希望時光永遠停駐。

  當車子駛離辦公大樓,轉進另條較不顯眼的馬路,路致豪緊張的神態才放鬆。

  “好險!差點就被撞見。萬一被她看見,可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很可惜終究還是得回到現實,靳盈萱依依不捨的離開他身旁,坐起身,撥弄著已亂的頭髮。

  “你在說誰啊?剛剛到底什麼事?”

  他說:“孫心儀啊,她剛剛就站在對街,眼看就要過來的樣子,所以我趕緊讓老王把車開走。被她撞見你在我車上,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為什麼?”

  “因為……”想起孫心儀曾想拿她當賭注的事,路致豪又把話吞了回去。“不讓任何人知道你住在我家,是我們的約定,不是嗎?所以我不能讓任何人破壞這個約定。”

  那是你提出的約定又不是我!靳盈萱心想。她可一點也不忌諱被人知道,有所顧慮的人是他。

  她沒好氣地說:

  “那我還得謝謝你,這麼盡力維持我們的約定。”

  “不客氣。”

  瞧他回答得如此理所當然,靳盈萱有些難過,沒有辦法接話。

  兩個人持續沉默。

  車子又重新繞回一圈,停在剛剛原本要讓她下車的地方。當然,孫心儀已經不見了。

  路致豪依然沒忘他紳士的風度,先下車幫她開門,但臉上的表情卻相當嚴肅;他一直都沒有再出聲,但靳盈萱卻忍不住了。

  “我們一定得這樣持續下去嗎?”

  “哪樣?我不懂你的意思。”

  “就像現在這樣,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讓別人知道我住在你家,還有……”

  “為什麼不呢?一開始的時候你不也同意嗎?更何況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好,要是被人發現在你失憶的這段過程中,和一個惡名遠播的花花公子住在一起,你的名譽損失可大了。”

  “我無所謂,是我自願的。”

  他搖頭。

  “你年紀還小,不僅流言的可怕。”

  “跟你說了,我不怕的!”

  “那是你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我不管,也不在乎!”

  路致豪堅定地說:“可是,我在乎。”

  “你在乎什麼?怕我毀了你的名譽?不會吧?就如你所說的,你已經惡名遠播,那又是為什麼?”

  靳盈萱臉上出現的勇敢表情,讓路致豪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想過靳盈萱的想法,他總以為她那發亮的眼神是因為她年輕,以為她盯著他是因為她害怕陌生人。

  現在他才明白,他誤解了。

  路致豪避開她的視線——

  “上班要遲到了。”

  但靳盈萱並不想躲開,反而向前跨一步,踮起足尖,朝他臉頰一吻。

  “我比你想像中勇敢多了。”


  路致豪不停甩動手中的筆,彷彿只要一停止,世界就會跟著停止運轉似的。他坐在會議室裡聆聽最新一季的業務報告,原本簡單又明瞭的報表數位,卻被做簡報的業務人員說成深奧莫名。

  真是愚蠢又無聊極了!

  好不容易撐到中場休息,他正想出去抽根煙,靳盈萱捧著大茶壺,推門進來,準備替所有人換茶水。

  一個瘦弱的小女生,提著一大壺茶水,眼看身子就快要被拖倒,但她偏偏不死心,硬咬著呀,將大茶壺提了進來。

  這向來是工友阿伯的工作,怎麼會輪到她頭上了?

  路致豪有點不忍心,想過去幫忙,但卻有一群人捷足先登。坐在門旁的那些年輕業務員,圍著她團團轉,就像蜜蜂環繞著花朵。

  她毫不介意,反而活力十足地說:“大家好哇!我是小萱,現在要替大家斟茶。”

  “會不會很重啊?”

  “要不要幫忙?”

  “小心一點,不要燙到手了。”

  靳盈萱所到之處,總有好幾個熱心過了頭的年輕業務員走在她左右。

  “謝謝你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她拘謹客氣地說。

  雖然不斷地表示這是她的工作,可以獨立完成,但是那些業務員似乎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爭相表示要幫她做這些事。

  “來,我幫你換茶杯。”

  “我幫你擦桌面。”

  其中有一個長得人高馬大的,印象中好像是叫阿信的業務員,硬是從她手中奪過水壺,還以調情的口吻對她說:

  “可別把你的手燙傷,我們大家可是會心疼的。”

  靳盈萱根本聽不出弦外之音,也不知道大家拼命討好她的原因,只是一味地笑著。

  “真的嗎?”

  一切都看在眼底的路致豪卻皺著眉、緊抿著唇,覺得胃部簡直快要抽筋了!抓在手中的筆,眼看就快要被他折斷。

  這時,孫心儀從他身後拍著他的肩膀,湊近他的耳朵低聲說:“看來她的人緣很好喔。”

  他故作正經,將眼神收回,放在桌面上的檔案資料上。

  “你說誰啊?”

  “你的愛將啊。”

  “林秘書?”

  “唉喲!”孫心儀打情罵俏似地拍了下他的胸膛。“少裝蒜,你會不知道我指的是誰。”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指指靳盈萱——

  “她呀,靳盈萱,現在可是公司裡的大紅人喔。別看她年紀小,交際手腕可真不錯,到公司才短短不到一星期,就把所有業務、工程部裡的小夥子的眼光全吸引住,連我都自歎弗如喔。”

  孫心儀的這席話可真讓他渾身不是滋味。

  “那也不關我的事。”

  “當然、當然,我只是稱讚你的眼光好、用人獨特。聽說靳盈萱剛進來的時候打破不少玻璃杯,還弄壞好幾台影印機是吧?不過才一個星期的時間,現在怎麼變得手腳俐落,連這麼大的一個水壺都能提進來!厲害厲害!我還想向你討教討教,是怎麼訓練出來的呢。”

  “打破玻璃杯,還有影印機?”

  路致豪不記得有這些事。印象中,前幾天好像還看見她手指上纏著膠布,他問過她,但她笑著說那是最新流行的繞指減肥法。

  “哎呀,你不知道嗎?這也難怪,這種丟臉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過,我還是得稱讚一下,這個小姑娘還真像拼命三郎,做什麼事既認真又努力,我聽我的秘書說,她連辦公室的地板都是親手擦的,還開始學打字,說以後就可以幫你處理更多的檔。”

  “是嗎?”他小心翼翼並且不帶任何感情的口吻。

  “別身在福中還不知福。唉,我可也真想找一個肯這麼為我犧牲拼命的人喔。”

  他當然聽得出孫心儀的話中含意,於是故意裝作不在乎的說:

  “好哇,我把她讓給你。”

  孫心儀連忙揮手——

  “這可不成,人家賣命的對象是你又不是我,換成我是她老闆,搞不好她都不想來上班了。”

  “我以為你告訴我這些話的意思,無非是希望能找一個得力助手。”

  “不,我只是羨慕你,非常非常的羨慕你。”

  經過孫心儀的挑弄,不知怎麼的,路致豪覺得非常的不舒服,他急需要一根煙幫助他冷靜。推開孫心儀的手,他想離開會議室,無巧不巧,靳盈萱正好走到他面前,端著一杯熱騰騰的茶,身後跟著一群“親衛隊”。

  “給你的。”她仰起臉在視他,露出甜美的笑臉。

  他沒有接過,反而冷眼嘲諷地說:“請讓開。”

  她固執地說,“這是你的。”

  他堅持地說,“我不需要。”

  靳盈萱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原本輕鬆的氣氛在這一瞬間彷彿凝結住,一種緊張、詭異的情境,慢慢地在他們之間擴散開來。

  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路致豪自己也很清楚,他應該佯裝不在意,露出笑臉接過她手中的茶杯,但偏偏他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讓開。”他口氣中透露出些許不耐。

  所有的業務員全都退到一旁,唯獨靳盈萱文風不動,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我再說一次,讓——開——”

  “不,”她深深吸了口氣,直視他的目光。“除非你收下這杯茶。”

  這個時候,周遭的人或多或少都感覺到異樣的氣氛,但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幫她提水壺的阿信趕緊扯著靳盈萱的袖子,一旁小聲地說:

  “喂,你不想要這份工作了啊?”

  她沒有回應,只是雙眼注視著路致豪。在她心中,這杯茶水代表了她的感情。

  但路致豪並沒有領情,甚至不瞭解。

  他憤怒的右手一揮,打翻了她手中的杯子,無視被熱水燙著手的靳盈萱;他繞過她,一個人獨自向外走去,留下清脆的玻璃碎裂聲,和一屋子人驚訝的表情。


  晚上,路致豪沒有回家。

  他吩咐司機老王送靳盈萱回去後,一個人在街上閒逛,最後來到蕾蕾的住處。

  蕾蕾一見是他,立刻開門歡迎。

  替他脫去外套,送上自己的熱吻——

  “好喜歡你送的生日禮物喔,原本還想找個機會好好向你道謝呢。”

  路致豪什麼話也沒說,一把摟住蕾蕾的細腰,馬上將她推倒在沙發上,兩人緊緊糾纏,他強吻著她的唇,將她的身子貼進自己的,他胸膛與她的胸部緊密,雙腿互不相讓的糾纏。

  蕾蕾也激烈地回應著,絲毫不過問一向動作溫柔的路致豪,為什麼今天卻有反常舉動。

  兩人從沙發上滾落,又在地毯上翻轉了好幾圈。

  她再也沉不住氣了。

  蕾蕾替他脫下長褲,彎下身,熱烈地施展她令男人招架不住的狐媚功力,她使出渾身解數,但卻聽不見半點饑渴呻吟聲,也沒瞧見路致豪有半點男性反應。

  “怎麼了?”

  他也想問自己怎麼了,為什麼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靳盈萱的臉——她生氣的表情、她憤怒的表情、她固執的表情、她開心的表情。

  “夠了!”他忽然大喊。

  蕾蕾被他嚇了一跳。

  “你今天很反常……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路致豪什麼話也沒說。

  他坐在地毯上,神情沮喪。蕾蕾從身後摟住他的腰,體貼地說:

  “男人嘛,難免會遇到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事,不要太在意了,等會兒我幫你放個熱水澡,放鬆一下心情,等晚一點,我們再來一次。”

  路致豪冷漠的推開她,找到被丟在一旁的外套,掏出支票本,瀟灑地簽了張五位數的支票遞給蕾蕾。

  “我要走了。”

  原本以為會看見蕾蕾喜出望外的臉,但沒想到,這一回她卻板起臉孔,神情相當不悅。

  “你當我是什麼?妓女嗎?你大概也把這裡當成是妓女戶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一點也沒有把我放在眼裡!”“不,我沒有那樣想,我只是覺得應該給你一點東西。”

  “可憐的男人!”蕾蕾搖頭歎氣。“我還以為你有多麼特別,原來也只會用錢打發一切。”

  路致豪將衣服穿上,一語不發。

  蕾蕾卻繼續說著:“所有的女人都巴不得成為你的新歡,但真正成為你的新歡後,才發覺早就成了舊愛。你根本不懂得付出愛,還好我很早就看清了這一點,反正我們之間只有性的關係存在,然而現在……好像連這一點關係也沒有辦法維持了,不知道該對你說恭喜,還是嘲笑你呢?”

  “恭喜我也好,嘲笑我也罷,反正都不關你的事,不是嗎?”

  蕾蕾冷冷一笑。

  她送他到門外,並且接過他遞給她的支票——

  “不拿白不拿,不過,我的門以後是不會再為你而開了,那個愛上你的女孩,也真夠可憐的。”

  態度一直很冷漠的路致豪,為了她的最後一句話又轉過頭來。

  “你剛說什麼?”他吃驚地問。

  蕾蕾帶著複雜的口吻說:“我說……那個愛上你的女孩,可有罪受了。”


  離開蕾蕾的住處,路致豪攔了輛計程車,在永不打烊的城市裡繞來繞去,司機先生都忍不住發問:

  “先生,你到底想去哪裡?”

  最後,當車子經過一棟最熱鬧的商業大廈前,他下了車。

  那是他第一個工作的地方。

  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來到附近一條曾經再熟悉不過的巷道,他曾經在這裡住過好幾年。

  溫暖小巧的尖頂房屋依舊,二樓陽臺昏黃的燈光看起來溫馨、溫暖,他按下門鈴,不到三十秒,便聽見熟悉的銀鈴笑聲。

  “等等,馬上來!是誰啊?”

  她興高采烈地將門打開,看見拿著一瓶香檳站在門口的路致豪,笑容頓時凝結。

  “是我,心心。”

  心心是他的第一個女友,她防備似的一直站在門口,絲毫沒有打開門歡迎他進去的意思。

  他有些尷尬——

  “沒想到你還住在這裡,我只是來碰碰運氣的。”

  “是,因為房租便宜。”

  “好久不見,不歡迎我嗎?”

  “先告訴我,你要做什麼?到這裡有什麼目的?”她抓著門。

  “不過是想敘敍舊,我想知道你的近況,知道你過得好不好,這樣也不行嗎?”

  “OK,可以。”心心遲疑了好幾秒後才點頭答應。“我們到對街的cafe去吧,哪裡的coffee很不錯。”

  叫來的咖啡擺在一旁,先向店家借了開瓶器,把剛在商店買來的香檳打開,路致豪先將心心的杯子斟滿。

  他注視著心心——

  “你看起來有點不一樣。”

  “喔,我把頭髮留長了。你離開的時候,我還留著短髮,記得嗎?”

  “我注意到了,不過,不只是頭髮,你的氣色看起來很好。”

  “托你的福,自從你離開之後,我的人生忽然變成彩色的,氣色當然也就好得不得了。”

  路致豪苦笑——

  “聽起來好像我是什麼負心漢之類的,可是我明明記得是你先提出分手的。”

  心心唱完一整杯的香檳,還舔了舔雙唇。

  “別說往事,都隨風而去了,還是說說你找我做什麼。都分手這麼久了,哎,該不會是要來問我之前為什麼要和你分手點點點的事吧?”心心吐吐舌,做了一個很受不了的表情。“不久之前,有個過去交往不到半年的男人打電話來問我,當年為什麼和他分手,還一直要求我告訴他答案。老天,你們男人真的是吃飽飯沒事做嗎?淨愛問一些幾百年前的舊事,真是惹人厭。”

  心心還是和過去他認識的心心一樣沒變,說話直來直往,個性自負又驕傲,無論何時何地,總喜歡以自己為主角,談論自己喜歡的話題,做出自己以為的結論。

  他繼續保持沉默十幾分鐘,一整杯香檳也下了肚,才終於看見她把焦點移到他身上。

  “喂,我說了老半天,還是不知道你找我的用意為何。”她紅暈的臉蛋露出些許光采。“該不會是……你想和我重修舊好?我說中了嗎?”

  “這……”

  路致豪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是無意識地走到這裡,或許在他過去無數個路過的女人中,她應該還算有點份量的;但有關“重修舊好”這種吃回頭草的事,他可是萬萬沒想過。

  “你可以說是啊。”心心注視著他:“或者……以行動證明……”

  大概是香檳起的作用,心心的情緒也變得高昂激動,一改剛剛見面時的防備,她拉起他的手腕——

  “走,我們回家去!”

  一進屋子,心心立刻攀住他的肩,用力狂吻他。

  “你知道……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只是……”

  對於性欲這檔子事,路致豪對女人向來採取主動,除蕾蕾外,幾乎沒有遇到過像此刻的心心這樣饑渴與他上床的女人,她毫不遲疑地脫去自己的上衣,並對路致豪採取兇猛的攻勢。

  他對於這個性情大變的心心,有點難以接受。

  但在這節骨眼上,義正嚴詞拒絕又好像不太妥當,恐怕會傷了她的自尊心。

  路致豪騎虎難下,只好動也不動,任憑心心處置。

  他從來不知道這種感覺如此難受,面對女人獻身,自己居然會無動於衷。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中了什麼邪了?

  心心在屢屢狂吻的情況下,卻始終沒看見路致豪有所反應,坐在他身上的她,也停下動作。

  “我猜錯了,是吧?你根本不是來跟我重修舊好的,也不是因為想念我的好,對吧?”

  路致豪抓抓自己的頭髮——

  “我一直都沒有說過,不是嗎?”

  心心將臉湊近他的,兩隻眼睛緊盯著他。

  “你變了。”

  她離開他的身體,右手梳弄長髮,左臉微微傾斜地注視著他。

  “致豪,你找我不單純只是敍舊吧?當然更不是想和我舊情復燃,對吧?”她淡然一笑,故意裝作不在乎。“看你的表情我早就該猜出來,可惜,離開你太久,都有點生疏了。”

  心心從櫃子裡拿出一瓶紅酒,替他倒了一杯。

  “這個年份是你最喜歡的,我一直沒忘。每次經過法國的時候,總不忘帶幾瓶回來,我後來的好幾個男朋友,以為是我喜歡這個味道,其實……我誰也沒有提過,留著這些酒,只是想留住你的味道。”

  “心心,我——”

  “你不必說,我什麼都知道。”她高舉杯子,“當然,覆水難收的道理我是明瞭的,先開口要求分手的我,根本沒有理由要求你回來,更何況我現在也過得不錯。”

  “看得出來,你應該過得不錯。”

  心心冷靜地說:“所以請你儘快離開我的視線,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生活中,這是我唯一對你的請求。”

  “為什麼?我們連朋友都不能做了嗎?”

  她搖搖頭——

  “愛上你太痛苦了,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回想這件事。”

  這是今晚他第二次聽見女人這樣對他說——愛上他是很痛苦的。但他從來都不知道。

  心心送他走之前問了一個問題:

  “致豪,你現在心裡有別人嗎?”

  “為什麼這樣問我!”

  “因為你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樣,不再鋒利如刀芒,好像變得溫和許多,所以我猜你心裡一定掛念著某人,原本以為是我,但現在我知道另有其人。無論她是誰,都希望你好好珍惜她。”

  路致豪覺得難以置信。

  “如果我說你猜錯了,根本沒有某個人?”

  心心微微一笑——

  “你剛剛右眼眨了好幾下,當你說謊的時候,臉上就會有那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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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當靳盈萱一早在辦公室看見路致豪的身影,她才鬆了口氣。他的整夜未歸,讓她徹夜失眠。

  帶著如熊貓般黑眼圈的她,興奮地衝進辦公室。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可能會消失不見。”

  路致豪只是很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彷彿他們是毫不相干的路人。

  “我把所有的事都交代給林秘書,也包括你的部份。”他邊說邊整理資料。

  “什麼意思?”

  “我要到美國出差。”

  “什麼時候?”

  “三個小時之後的飛機。”

  靳盈萱當場傻了眼!

  “你要丟下我一個人嗎?你不是說還要陪我到醫院檢查?還有,房子那麼大,我一個人睡……”

  他簡明扼要地說:

  “我會請老王陪你去醫院。當然,這段時間可能要請你住在飯店裡,房間我都幫你訂好了。”

  “怎麼事前我都不知道?太突然了,我……”

  路致豪打斷她的話:

  “事情來得很突然,沒有剩太多時間可以處理我個人的私事,現在我手邊還有很多資料尚未整理,能不能請你出去一下,讓林秘書進來幫我整理?”

  “當然……當然……”

  他冷漠的口氣重重傷了她的心。

  靳盈萱對他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完全不知所以然。是她做錯了什麼?還是說錯了什麼?

  她為了他的未歸擔心一整晚,沒想到他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反而正準備倉促離開。

  是為了躲開她嗎?為什麼他一整晚不回來,而且還迫不及待地準備出國?難道她毫無保留的表白是錯的?

  靳盈萱的想法很單純天真,以為只要把自己的心先交出去,對方就可以感受到她的感情。

  躲在辦公室外,偷偷看著打包行李的路致豪,靳盈萱的眼淚不爭氣地一滴滴落下來,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根本看不清路致豪的身影。她拼命地想拭乾淚水,但偏偏流下的眼淚卻越多。

  最後實在是隱藏不了,又怕啜泣的聲音被人聽見,只好低頭快步往樓梯間出口走去,好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一下;但一轉身,卻偏偏在走廊撞上了剛進公司大門的業務阿信。

  阿信一看是她,立刻停下腳步。

  “小心點!我沒有撞傷你吧?”

  她頭低低的搖了搖。

  觀察敏銳的阿信,一看就知道靳盈萱和平日不太一樣,連忙將急著離去的她攔了下來。

  看見了她掩面之下的紅眼眶,他趕緊將面紙拿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

  靳盈萱沉默不語,只是一味地搖頭。

  “如果我可以幫得上忙,請儘管說。不要看我平常吊兒郎當的,其實做事能力還算不錯。”阿信關心地說。

  她哽咽地勉強擠出一句話:

  “我……沒事……”

  阿信正想更進一步的安慰他,辦公室裡又有人走出來了。阿信一看是路致豪,連忙將要說的話又吞進肚裡。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靳盈萱也看見了路致豪,立刻避開他銳利的眼神,不想讓他看見她紅腫的眼睛,更不想被他發現自己不小心洩露出來的心事。她一手挽著阿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就這麼說定了,拜拜。”

  她迫不及待地衝出走廊,只為了避開路致豪的視線。


  “經理要你去送機。”戴上隱形眼鏡的林秘書,凸著金魚眼瞪著她說。

  “啊?”

  “還不快點!十分鐘後車子就在樓下等了。”林秘書心不甘情不願地說:“要不是我剛好有事,才不會輪到你頭上!”

  靳盈萱胡亂將桌面東西堆成一團,連外套都忘了穿上,匆匆忙忙衝了出去。

  老王的車早就在地下室等著,車旁還有一箱箱東西正等待搬上去。

  “王伯,怎麼這麼多的東西?我來幫你。”

  靳盈萱馬上卷起衣袖,準備抱起紙箱,但紙箱的重量比她想像中重多了,才剛剛抬起,因為手臂的力量不夠,紙箱不但又坐回原地,靳盈萱因為反作用力的關係,也跌坐在地上。

  “哇,好痛!”

  老王笑著搖頭。

  “還是讓我來,你這個千金小姐的體格,還是靠邊站。”

  “人家想幫忙嘛!”

  她不死心,咬緊牙根,繼續嘗試。

  使出全身吃奶的力氣,好不容易將紙箱慢慢地抬起,準備一步步朝車箱後面移動,她可以感覺到彷彿全身的力氣都快被搾乾了,這個時候,有雙強壯的手臂從身後扶了紙箱一把。

  路致豪說:“別越幫越忙,快上車,要趕不上飛機了。”

  “是。”她小聲地回答。

  或許是時間緊迫的關係,他的臉色凝重嚴肅,往機場的路上始終沒有笑過,坐在身旁的靳盈萱不斷偷偷打量他,但就是不見他瞧她一眼。

  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很奇怪,就連前座的老王也感到不尋常,開始一反常態地說起笑話來。

  “我念國中的女兒昨天放學回來跟我說了一個笑話,說他們班來了一個轉學生,自我介紹的時候說,我未必會是最聰明的,我未必會是最優秀的,老師正想誇讚她謙虛有禮時,轉學生突然說她的名字叫魏碧慧。”

  沒有人有反應。

  老王自己哈哈大笑:

  “我女兒講完的時候,我們一家人在餐桌前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不好笑嗎?那我再說一個……”

  一路上老王不知道說了幾個笑話,靳盈萱和路致豪似乎都心不在焉,各自看著窗外的景象,一直到飛機從車頂上空掠過,大概再不到五分鐘的車程,飛機場就要到了。

  路致豪終於打破沉默。

  “等會兒讓老王送你回去,整理一些衣物,到飯店去check in。明天下午要記得去醫院檢查,假單我已經批好了。”

  他還是關心我的,靳盈萱心想。

  但接下來路致豪所說的話,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他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還有……請你在公司裡的舉止莊重一些,不要隨便和業務員打情罵俏,或是仗自己的年紀輕,可以為所欲為。公司裡的每個人可都在盯著你。”

  她跳起來——

  “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我行為不檢嗎?”

  “你自己心裡明白。”

  “不!我不明白!”靳盈萱也沉不住氣了。“如果你指的是剛剛阿信的事,他不過是對同事的關心,我和他之間根本就沒什麼!”

  “我說的不是阿信,是你。整天像只花蝴蝶在公司裡飛來飛去,我是你的主管,有權監督你的行為,更何況你現在又失去記憶,如果現在犯了什麼大錯,我以後如何向你的父母交代。”

  “沒有人要你對我的父母交代!我做的事我自己會負責,更何況我什麼都沒有做!你憑什麼在我面前胡亂指控?!倒是你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心儀姐兩個人竊竊私語、眉來眼去的,還騙我說你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作賊的還喊抓賊!”

  路致豪怒不可抑:

  “胡言亂語!更何況我的事與你無關,我高興和誰在一起也是我的自由!”

  “那你自己先以身作則,再來訓我!”

  “根本就是兩碼子事!”

  “要刮別人鬍子之前,請先刮好自己的!”

  他氣得火冒三丈。

  “強詞奪理!”

  “亂講,我是據理力爭!”

  老王實在看不下去,突然插入一句話:

  “你們兩個看起來有夠像我和我老婆吵架的樣子,夫妻吵架……”

  路致豪和靳盈萱不約而同地說:

  “老王!”

  “王伯!”

  老王搖搖手。

  “好,我不說了,不說了,你們繼續……”

  眼看機場就要到了,沒剩下多少時間路致豪就要搭上飛機,但是關於靳盈萱,他仍然很擔心。

  老實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總覺得她會闖禍。

  更糟糕的是只要看見她,他控制情緒的能力就會失常,越是想躲她,她的臉孔就越清晰地出現在他腦海。

  他的前女友們紛紛看出他的異樣,更讓他感到心慌。對於自己的改變渾然不知,更不曉得這樣的改變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他的生活是不是也會因此而改變呢!

  這一切都讓他惶恐。

  面對靳盈萱,他的感覺很複雜。

  沒有剩下多少的時間,但路致豪還有話想說,他的口氣稍微緩和:

  “不要無理取鬧了。”

  “誰跟你無理取鬧,明明是你自己先挑起的!”靳盈萱一古腦兒地把問在心裡的話全部和盤托出:“一下子對人家好,一下子又對人家壞,我都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我每天拼死拼活的工作,都是為了你,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多想我一次,可是偏偏在你心中,我就像大海中不起眼的一粒沙子,永遠引不起你的注意。”

  “你知道我們差多少歲嗎?”

  “跟年齡一點關係也沒有!即使今天我們差了二十歲,我對你的感覺還是一樣!”

  路致豪苦惱地搖頭。

  “不可能,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勸你早點認清事實,只要等我找到你的家人,我馬上就會送你回去,之後我們就一點關係也沒有,說不定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再見。”

  “你為什麼要說得如此絕情?”

  “是事實,我只是把事實說出來。這段時間因為你受了傷感覺很孤立,於是對伸出援手的我充滿幻想,這只是你一時的迷惑,等你回到你實際的生活,和你的朋友相處在一起,很快就會遺忘曾經發生過這樣一件事,當然也會忘了我這個人。”

  靳盈萱堅定地說:

  “不,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是不是一時迷惑,我自己最清楚!”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她馬上接著回答:

  “我們都是當局者。”

  路致豪震驚她所展現出來的勇氣,她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感情,如江水般滔滔不絕地湧向他。

  但他畢竟是已經踏出社會好幾年的人,不再是情竇初開的少年,更不是嚮往愛情的浪漫主義者;他只是一個生活在現實中的人,他不信任愛情,男女之間他只認定有感情交易的存在。

  當然,他更不可能被一個少女征服。

  車子已經到達目的地,老王開始準備將後車箱的東西送交運送處,路致豪只短短地回答她:

  “讓時間去證明吧,我多說無益,你也聽不進去。”

  耳旁飛機轟隆隆的聲音吵得她心好亂,而眼看他就要離開了,靳盈萱說什麼也不願在此劃下句點,至少……她得更進一步地讓路致豪真正感受到她對他的愛。

  毫無預警的,靳盈萱的手掌壓在他的手背上,將身子迅速湊近他,另只手則攀著他的肩,然後無所顧忌的吻著他。

  然後,奇妙的化學變化產生了!

  她的吻給了他全然不同的感覺,這是他不曾在結交過的女人身上發現的。

  路致豪大腦裡理智的部份提醒他快點離開她的唇,但身體卻沒有接受大腦的指揮,反而被情欲的另一部份掌控。

  他捨不得放開她。

  這個吻刺激了他全身的細胞,讓他宛如重生,脫胎換骨。

  路致豪從一開始有些拒絕到情不自禁回吻她,這樣的轉變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但他現在什麼都無法思考,滿腦子只有眼前的這個吻,他被這個吻深深地迷惑住。

  直到老王用力關上後車箱,“砰”的巨大一聲,才將他驚醒。

  路致豪迅速跳開。

  理智的那一面在稍稍遲疑的時候,偷偷地占了上風。

  當他真正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彷彿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

  “我——”

  雙頰微紅的靳盈萱充滿感情的雙眼注視著他,正等著他開口說話,但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大腦一片混亂,震驚之外還是震驚。

  老王在車外催促著:“時間快來不及了!”

  路致豪沒有留下半句解釋或任何話語,只是拎著公事包與手提電腦,匆匆離開車子,頭也不回的快速往另一端入口走去。


  喝著他用過的杯子。

  觸摸他用過的毛巾。

  躺在他曾經熟睡的沙發。

  眼前所見的任何物品,全都是路致豪所撫摸過的。

  正因為這個緣故,靳盈萱並沒有依他所要求的住到飯店去,儘管飯店有多麼的豪華舒適,但她寧願窩在充滿了他的氣味與回憶的地方。

  不知道還能待在這裡多久,靳盈萱知道自己扯的謊總有一天會被識破。現在她可以高枕無憂躲著,但在未來的某一天總會被父親找到。只要她能在路致豪身旁多留一天,就絕對不會錯過機會。

  想起嚴厲父親的臉孔,靳盈萱不禁歎了口氣。

  過了一個長長的夜晚,又是另一天的開始,不知道路致豪在做什麼呢?他會不會想念她呢?

  當她忽然起了這個念頭時,電話鈴聲彷彿有默契地回應著她。

  鈴……鈴……

  路致豪曾交代過她不能接電話,所以靳盈萱只是看著電話,安安靜靜地靠在沙發上。

  鈴聲響了六次,設定好的答錄機自動接起電話。

  “……不方便接聽電話,請留言……”

  機器“嗶”的一聲,答錄機傳來路致豪氣衝衝的聲音:“喂,我知道你在那裡,快點給我接電話!喂……”

  靳盈萱嚇了一跳,趕忙將電話接起。

  “是你呀……”

  沒等她把話說下去,路致豪怒不可抑地開口就罵:“為什麼沒有住在飯店裡?你知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單獨住公寓裡有多危險?!”

  “你太大驚小怪了吧?”

  “你以為自己很勇敢很幸運,真是愚蠢到極點了!聽聽別人的勸告,拜託!去,快去收拾一些簡單的衣物,我已經通知老王去接你!”

  這個根本不懂得她心思的傢伙!

  靳盈萱氣嘟嘟地說:“不要!”

  電話另端的路致豪則氣得想摔電話——

  “你非得要我請老王綁你去是嗎?”

  “就算老王綁我,我也不去,你說什麼也沒用!”

  他大吼:“你真的想把我氣死!”

  “我才沒那麼笨,氣死你不會這麼容易吧。”

  路致豪身在遙遠的美國,根本沒辦法管得動她,只好收斂憤怒的脾氣,好言相向地勸她:“到飯店去吧,你這樣會讓我擔心。”

  “可是……我想待在這裡,你不是過幾天就回來了嗎?”她說。

  他歎了口氣。

  “沒有想像中簡單,可能要多花上好幾天的時間。”

  聽到他還要多待好幾天才能回來,靳盈萱心情馬上盪到了谷底。

  “還要幾天呢?”

  “至少還得多待上兩天,所以你一個人住在公寓裡我不放心。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如何向你父母交代?”

  “又拿我爸媽當藉口!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不肯去飯店,飯店又舒服又漂亮又有人伺候,我幹嘛不去?!”

  “你故意要氣我?”

  “我為什麼要氣你?”

  “因為……”

  雖然分隔遙遠兩地,但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昨天的臨別一吻,都變得沉默起來。

  那個吻像是無法抹滅的記號一樣,深深纏繞著路致豪。飛機上,他無法合眼,下了飛機,住進到飯店,他仍無法忘懷那個吻帶給他的震撼。

  “說話呀!”她說。

  “好,那……我問你,為什麼不去飯店?”

  靳盈萱深深吸了口氣。

  “因為那裡沒有你。待在這裡,至少四周全都是你的東西,當我想你的時候,才不會覺得孤單無依。”


  他知道那不是隨口說說的,更不是為了博取他好感才說的甜言蜜語,那是出自一個對愛充滿憧憬的少女口中,真心說出的心裡話。

  正因如此,路致豪才感到不知所措。

  和靳盈萱通完電話後的那個晚上,路致豪一夜無法成眠,儘管隔天還有重要會議要開,他想盡各種方法讓自己睡著,但都徒勞無功。

  整夜失眠,讓他清晨一早外出開會時,在馬路上險些被對面來車撞上。

  心神不寧,讓他面對客戶時,失去了以往的敏銳度。

  心不在焉,讓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飯店,竟然將鑰匙遺失。

  坐立難安,讓他煙、酒沒有間斷。

  他知道,這都是靳盈萱害的。

  為了將靳盈萱的身影從他腦海中抹去,路致豪知道自己得找點事情做。他獨自走到飯店地下層的酒吧聽歌,卻在吧台旁遇見一名黑髮女子,巧的是她也會說中文。

  “嗨,我是珍妮。”

  “跳舞嗎?”他問。

  路致豪大方的替她付了酒錢,還在舞池裡相擁跳了幾支舞。

  珍妮使出渾身解數不斷誘惑著他,將自己的身體緊緊貼在路致豪身上,雙手熱情地撫摸著他。

  喝了不少酒的路致豪,借著酒精的力量,抒發心中的壓力。

  在旋轉的霓虹燈下,他們瘋狂地笑著,盡情享樂。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飯店房間的,模模糊糊的印象中,好像是珍妮……還有一個身穿制服的男子扶著他回房。

  躺在床上的他,只覺得頭疼欲裂。

  有雙冰涼的手正撫著他的額頭,他慢慢感覺到全身的束縛被解脫,身體彷彿化成了一攤水,之後便一點知覺也沒有了。

  當他再度清醒過來時,已是午夜。窗外高掛著皎潔的明月,青綠色的窗簾隨著涼風輕輕晃動。

  路致豪覺得口乾舌燥,想起身找水喝,一翻身,才發現身旁還睡了個人。

  珍妮被他吵醒,揉著眼睛。

  “你醒了?”

  他緊張了一下,還好他們的衣著都穿戴整齊,應該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我想喝杯水。”

  “我也要一杯。”珍妮打了個大呵欠。

  他從冰箱裡拿出兩瓶礦泉水,遞給她一瓶。“我們……沒有……”

  珍妮大笑!

  “就算我想,但恐怕你也不給我機會。你喝得醉醺醺的,一躺在床上就不省人事,還能怎樣?”

  “對不起。”

  “嘿,別跟我說這種話,反正我原本也沒打算和你上床,只是因為你喝醉了,今天晚上我又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所以才和你一起上來。”

  “你為什麼沒有地方可去?你家在哪裡?”他好奇地問。

  珍妮搖搖頭。

  “我和老公吵架,離家出走。”

  就算只剩下月光,但從珍妮的輪廓看來,她還很年輕,所以路致豪相當驚訝——

  “啊?你已婚?”

  “是啊,剛剛好三天。”她興奮地要他看她的結婚戒指。“這是他買給我的婚戒,漂亮吧?”

  他點點頭。雖然對珍妮的事有些好奇,但並沒有繼續追問。他想,那畢竟是別人的私事。

  但珍妮卻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自己的事來。從她開始談戀愛,曾經遇上逢場作戲的花花公子,為愛傷心了好久;之後才又遇見現在對她體貼又溫柔的丈夫,但直到昨天,她才發現丈夫和前妻只是分居,並未辦妥離婚,也就是說,三天前所舉辦的婚禮根本無效。

  珍妮含著淚光說:“我只不過是想找個愛我的人,讓生活穩定下來,然後替他生個小孩,過平常的家庭生活,但偏偏天不從人願。你說,我的要求會很過分嗎?”

  他搖搖頭。

  珍妮繼續說著:“唉,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真想一走了之,可是我又放不下他。真好笑,我竟然對一個對我撒謊的人如此念念不忘。”

  “或許,他有他的苦衷。”

  她的眼睛直視著他。

  “是吧,就像你一樣嗎?”

  路致豪吃了一驚——

  “你在說什麼啊?”

  珍妮笑了笑。

  “在酒吧裡找陌生女人共舞,又喝得酩酊大醉,可不是一般正常人的行為。我已經說完了我的故事,你要不要也說說自己的?”

  他搖頭。

  “我沒有故事可說。”

  “嘿,反正今天一別,我們再也不會見面,有什麼關係呢?不如我先幫你起個頭,你可以先從一個叫小萱的女人身上開始……”

  小萱兩字像滾燙的烙印,讓路致豪一陣心痛。他警戒地說:“你從哪裡聽來的?”

  “從昨晚你喝醉了之後開始,就一直小萱長小萱短的,三句不離小萱。人家說酒後吐真言,我想她應該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該死!路致豪心想,但卻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靜悄悄的夜裡,從遠方傳來鐘響的聲音,月光也不再刺眼明亮,四周被一層透明的薄霧圍繞,黑夜眼看就要離開——

  珍妮披上外套。

  “謝謝你的收留,黎明就要到,我該離開了。”

  “你要去哪裡?”

  “問題終究還是得面對,對吧?”她苦笑。

  “祝福你。”

  “我也祝福你。早點認清事實吧,逃避不能超過五分鐘,而那只是為了讓自己的思緒更清楚,等一切都想清楚了,就必須誠實面對。”臨別前她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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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42:14
第六章

  “喂,還不快點去倉庫裡多搬一些椅子出來,這裡分明不夠用!”

  忙得滿頭大汗的靳盈萱,連忙放下剛剛從外面買回來的飲料和小點心,又匆匆地往倉庫跑去。

  好不容易使出全身的力氣,拉來三、四張椅子,林秘書卻直嫌:“不夠、不夠!再去多拿幾張!”

  真是的,搞什麼東東紀念會!說什麼日本、美國、澳洲等地的分公司也會派人來參加,不弄得氣派一點不行。愛表現的林秘書偏偏又要搶這件工作做,以凸顯自己的重要性,但倒楣的事全落在她頭上。

  靳盈萱嘴巴裡碎碎念,卻不得不聽從林秘書的指揮。誰叫路致豪出國去,林秘書就成了她的“頂頭上司”。

  林秘書當然不會錯過這個“磨練”她的機會。

  從一早開始,靳盈萱就像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人,手和腳沒有停下來過,上廁所還得趁林秘書不注意的空檔,就連午餐都沒有時間吃。

  真希望路致豪快點回來,不然像這樣的“苦難”,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

  靳盈萱又從倉庫裡拉了好幾張椅子,才剛走進紀念會場地門口,便聽見林秘書高八分貝的尖銳嗓音喊著:“喂,去拿桶水來,把地擦一擦!”

  她找來了拖把與水桶,正準備拖地,林秘書又陰魂不散在她背後出現。

  “你想偷懶啊?用手擦,不准用拖把!”

  躲進桌子底下,靳盈萱不服氣地朝林秘書站的位置扮鬼臉。

  膝蓋跪在地板上,雙手將抹布放進水桶裡,才剛剛碰到水,就感到一陣刺痛,她白嫩嫩的雙手不但起了水泡,有些水泡還都破了皮。

  “好痛!”

  林秘書在她頭頂上的桌面用力拍著:“不要偷懶!”

  靳盈萱哪敢偷懶,林秘書就像《仙履奇緣》裡面的後母一樣虐待她,還沒有等到王子來接她之前,她可不能低頭認輸。

  她拼命的工作,完全忘了肚子的咕嚕聲,當她將會場的地板擦乾淨後,才感覺到胃正隱隱作痛。

  一定得吃點東西,不然絕對撐不下去,她想。

  會場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點心,每樣都吸引著她。又餓又累,根本沒有力氣走到辦公室外買東西,反正會場裡面還沒有太多人,林秘書也不在,靳盈萱小心翼翼地拿了塊餅乾躲在桌子底下偷吃。

  不吃還好,當舌頭一碰到食物的味道,便欲罷不能,她又偷偷拿了好幾塊,拼命往嘴巴裡塞。

  真沒想到自己竟會淪落到吃東西還要用偷的下場。一想到這裡,靳盈萱的眼眶擠滿了淚水。

  她幽幽地歎氣,走回倉庫,正準備將抹布和水桶放回原處時,林秘書突然從身後出現。

  “事情都做完了嗎?”

  “是,都做好了。”

  林秘書又拿了一張清單給她。

  “去把這些東西找出來,等會兒會場要用的。”

  “可是我……可不可以……”她想說能不能休息一下,但又被林秘書銳利的眼神逼了回去。“好,我馬上去。”

  “等等!”

  她才跨出一步,又被林秘書叫了回來。

  “什麼事?”

  林秘書仔細盯著她的胸前。

  “這是什麼?”

  慘了!靳盈萱現在才發現胸前的衣服沾滿了剛剛偷吃的餅乾屑,她趕緊拍掉——

  “沒有……沒有……是灰塵吧……”

  “灰塵?是嗎?怎麼會是咖啡色?而且……”林秘書貼近她身上。“還有點香香的奶味……這個好像是……”

  林秘書找到一小塊放在自己得手上摸了摸,忽然恍然大悟——

  “是餅乾!你、你竟然敢偷吃!你這個小偷!”

  竟然罵她是小偷,說得這樣難聽!

  忍氣吞聲了一整天的靳盈萱,再也沉不住氣!就算她只是臨時的工讀生,也有吃東西、休息的權利啊。

  “我從早上開始就沒有吃東西,怎麼會有力氣做事?而且也只不過是一片小小的餅乾,有什麼了不起的?!”靳盈萱抗議地說。

  其實根本就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由於先前結下樑子的關係,林秘書早就看她不順眼,故意找碴,現在更讓林秘書找到借題發揮的藉口。

  “我可以檢舉你竊盜公物,你知道嗎?”

  “檢舉就去檢舉,誰怕你呀,我還告你虐待!”

  “你——”林秘書氣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

  “不好好修理你,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

  一說完話,林秘書手一抓,硬扯住她的頭髮,靳盈萱疼得哇哇叫。

  “不要碰我!”她不甘示弱,一反手,趁空隙,狠狠地朝林秘書白皙的頸項一抓,立刻露出紅色的痕跡。

  林秘書一聲慘叫:“哇!”

  “叫你不要碰我的!”

  新仇舊恨一擁而上,林秘書恨死她,索性將她朝倉庫用力一推,趁靳盈萱跌倒在地,林秘書趕緊將倉庫的門關上,並反鎖。

  “放我出去!”她死命地拍打著門。

  林秘書得意地在門外大笑。

  “看你還能狂妄多久!”

  太過分了,簡直欺人太甚!

  現在的她可真是落難的灰姑娘,倉庫裡面一片漆黑,靳盈萱碰了一鼻子的灰,摸索了好久,才找到電源的開關,然而也不過是一盞小小的昏黃燈泡。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發現她不見了?

  會有人到倉庫來拿東西嗎?

  她會被關在這裡多久呢?

  老天,真不知道得罪一個壞女人的下場還真有夠衰!

  靳盈萱無助地坐在地上,望著頭頂上的燈泡發呆,四周的空氣有夠沉悶的,她開始覺得眼皮漸漸沉重發麻,身體慢慢地倒向一旁,最後整個人攤在地板上。


  路致豪比原定計劃提早一天回來。

  由於時間很緊迫,他並沒有通知任何人,只在機場搭計程車,先打了通電話回公司,因為找不到林秘書,也找不到靳盈萱,所以他也沒有留言。

  怎麼回事?公司好像一團亂似的,連總機小姐說話的口氣都很急促。

  當他回到公司,看見大樓前掛著“紀念酒會”的布條,路致豪皺起了眉。他都忘了今天剛好是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的紀念酒會,難怪裡面人仰馬翻。

  真不該挑這一天回來的。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腳步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朝公司大門走去。

  “靳盈萱和林秘書人呢?”

  總機小姐給了模稜兩可的答案:

  “好像是在佈置會場,但我也不敢確定。”

  路致豪毫不遲疑往會場走去,但一推開門,只見會場置得差不多,裡面卻沒有他要找的人。他掉頭往辦公室的方向,剛好在電梯間遇見了剛上樓來的林秘書。

  林秘書見到路致豪,驚訝地差點說不出話來:

  “路經理,你……你不是明天……下午……才會回來嗎?”

  “事情處理完,我就提前回來。靳盈萱人呢?”

  “我……我……我……不知道。”林秘書拼命搖頭。

  “她的工作不都是交給你分配的嗎?”

  “是呀,可是做完之後就是屬於她自己的時間,反正也沒有太多事情能讓她做,說不定因為很無聊,所以先回家去了。”

  “是嗎?”

  林秘書說得結結巴巴:“可能吧……我也不知道。現在的小孩好逸惡勞,誰知道她們心裡在想什麼……路經理,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回家去了?

  路致豪心想不太可能,但他還是打電話回去試看看。鈴聲響了很久,他在答錄機裡留言要她接電話,等了將近半分鐘,還是沒反應。

  奇怪,她會跑到哪去了?

  追問老王、其他部門的人,不是得到不知道的答案,就是和總機小姐一樣——應該在佈置會場。

  路致豪追問孫心儀,她說靳盈萱幾乎一整天不見人影,林秘書告訴她說靳盈萱在佈置會場。

  他甚至還到業務部找阿信詢問,但一樣得到不知道的回答。

  一個小時過去了,路致豪找遍整個公司,完全不見她的蹤影,開始有些心急。

  “這麼大的人了,是不會隨便失蹤的。”孫心儀說:“說不定是偷跑回家去了。”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為什麼那麼篤定?”

  “我就是知道!”

  孫心儀盯著他的眼睛。

  “知道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與你無關。”他冷漠地回答。

  被潑冷水的孫心儀恨得心癢癢的。她心想:有什麼了不起!路致豪,等你的把柄落在我手上,就有得你瞧!

  咬咬牙,把氣吞回去,狐狸般狡猾的她,依然面不改色,露出一副古道熱腸的模樣。

  “我不過是關心你,幹嘛一副冷冰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敢情是靳盈萱的失蹤讓你心都亂了?若真是這樣讓你不好受,我可不忍心乾瞪眼,我也來幫你找人好了。”

  換成平日的路致豪,也絕對會以嘻哈的態度帶過,她的黃鼠狼心腸他又不是不知道,但此刻的他根本無心應付孫心儀,找不到靳盈萱讓他的心頭一陣混亂。

  “不必了。”他無情的拒絕。

  連續碰了好幾個釘子,這下孫心儀真的很不悅,她拉下了臉——

  “你是怎麼了?吃錯藥啦?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不過是一個與你毫不相干的助理不見了,你幹嘛板著一張臉?”“與你無關!”

  他火冒三丈地大吼,把孫心儀趕跑了。

  路致豪一個人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閉上眼,辦公室裡充滿了一股屬於靳盈萱的清香,他知道,不久前她一定還在這裡,一種強烈不安的感覺在他心頭盤桓。

  是怎麼了?路致豪問著自己。

  這一陣子的反常舉動,已經完全打亂了他的生活,甚至連原本已經在他大腦根深蒂固的觀念也開始鬆動。

  靳盈萱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孩,滿街隨便都可以找出好幾個,她到底是施展了什麼魔力,竟把他耍得團團轉?

  不論答案是什麼,靳盈萱失蹤讓路致豪心急如焚是事實,她在他心中已經佔有一席之地也是事實,這些都讓路致豪沒辦法否認,因為他無法對自己的感覺說謊。

  該死!她究竟是跑到哪裡去了!

  一想到她可能恢復記憶,自己跑回家,說不定完全忘了他的存在,路致豪就無法控制住焦慮的情緒,猛然地捶打牆壁出氣。

  拿著一堆檔案與留言進來的林秘書被他的舉動嚇到,又迅速退出門去。但路致豪已經看見她,隨及追了出去。

  “林秘書,你真的不知道靳盈萱人在哪裡嗎?”

  望著路致豪鐵青的臉和幾近發狂的神情,從沒見過他這樣的林秘書,已經嚇得雙腿發軟,她拿著檔案擋在中間——

  “我……我……我……真的……真的……不……這些……是要給你的……”

  他用力甩掉檔案,大眼瞪著她。

  “沒多久前她還在這裡,對不對?!我可以聞到她的味道,還留在辦公室裡,所以你說她偷跑回家,是騙人的!林秘書,你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我……不是……”

  林秘書的神情不對勁,經他逼問,只見她神色更顯慌張、語無倫次。

  情急之餘,路致豪一把揪住她的衣領。

  “告訴我實情!”

  “喀……喀……我……我……喘不過氣來……放開我……我說……我說……”

  他將手放開,但銳利的眼神沒有放過她。

  “快說!”

  林秘書大口喘著氣——

  “她在倉庫……因為偷吃餅乾……所以……把她關在裡面……本來是想……等下班……再放她出來……”

  “什麼?!”他瞪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

  他憤怒地大掀林秘書的桌椅,造成巨大聲響,不少人跑出來察看。

  “我真不相信你居然敢做這種事。”

  路致豪十萬火急地衝出辦公室,飛也似的衝向倉庫。”面奔跑一面禱告著:老天保佑,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他的瘋狂舉動造成了騷動,好奇的同事們也紛紛跟在他身後,當他將倉庫的鎖打開,拉開大門,昏黃燈下,看見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靳盈萱,所有圍觀的人驚訝大叫:

  “是那個小女生!”

  “好可怕!”

  “怎麼了?還好嗎?”

  “她還活著嗎?”

  “老天,求求你,一定要活著。”路致豪衝到她身旁一把將她抱起,手腳冰冷但身體還有溫度,從她蒼白的臉龐中發現仍有一絲氣息,他立刻轉身嘶喊:“快叫救護車!”


  “謝謝老天!”

  當路致豪從醫生口中得到“靳盈萱平安無事”的保證,他如重獲新生般喜極而泣。

  他終於恍然大悟,那些曾經困擾他、迷惑他的事,現在如迷霧般蒸發,一點也不剩。

  他現在總算知道靳盈萱在他心中的份量,也知道自己過去痛苦和急於逃避的原因,這一次的意外,讓他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潛意識裡,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經愛上她,只是另一部份的他不願承認,還在抗拒。然而當失去她的恐懼陰影如排山倒海而來,抗拒失效了,真情流露的那一部份很自然地顯現出來。

  那個被自己塵封已久的路致豪,總於又活了過來。他帶著滿腔的熱情,重新回到人間,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靳盈萱的緣故。

  是她融化了他的堅持。

  是她撤除了他的固執。

  注視著靳盈萱蒼白但帶著微笑的臉龐,路致豪輕觸著她的髮鬢。

  “你還好嗎?”

  隔著氧氣罩,她有氣無力地說:“看到你就都好了。”

  他一邊撫著她的頭髮,一邊說:“下次不可以再這樣虐待自己,醫生說你的胃幾乎是空的,又加上疲勞過度,所以才會暈倒。”

  “讓你盯著我啊,我就沒有機會虐待自己了。”

  “我可是會很嚴格的喔。”

  靳盈萱滿足地笑著。

  “不管多麼嚴格,我都不會逃跑。”

  他彎下腰來對著她笑。

  “要不要回家?”

  聽見他說“回家”兩字,一陣暖意湧上心頭,靳盈萱的眼睛濕濕的。他回心轉意了嗎!他願意接納她的感情了嗎!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真的。望著他溫柔、充滿深情的眼睛,她真有些害怕這只是一場夢。

  “我在做夢嗎?”

  他湊近她的耳旁——

  “不是,我是活生生、真實地站在你身旁。”

  “為什麼我還會有做夢的感覺呢?”

  他緊握住她的手。

  “相信我,這不是夢。”

  當靳盈萱更清楚地瞭解到眼前的一切並不是她所幻想出來的,眼淚便不聽使喚地落了下來。

  或許路致豪並不能百分之百感受到她現在的感動,但光看她笑著流淚的模樣,實在讓人又心疼又不忍。

  “不要哭,我不要你哭……”他溫柔地替她拭去淚水。

  “那是幸福的眼淚。”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許你哭。”

  路致豪的霸道讓她心生暖意,但她仍然忍不住想與他鬥嘴——

  “可是眼睛長在我身上,大腦也是我的,只有我有權利命令它做什麼。”

  “你就是愛和我唱反調。”

  “因為是你啊。”靳盈萱甜蜜地笑著,“不過……我喜歡你剛剛說的話,問我要不要回家,我現在正式答復你,好,讓我們回家吧。”

  路致豪毫不費力地抱起她,一旁的老王替她拿著點滴架,另名護士則推著氧氣設備,緩緩地步向已經等待許久的救護車。

  當他們一行人高高興興地準備離開醫院,絲毫沒有察覺到一直躲在一旁注意他們的孫心儀。

  孫心儀來了好一會兒了,一直偷偷觀察著路致豪和靳盈萱的情況。女人的直覺讓她斷定——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

  光從路致豪發現靳盈萱失蹤著急的模樣,還有倉庫“感人肺腑”的那一幕,都是非常有力的線索,而她現在缺乏的就是證據。

  這可是個大好機會!

  真沒想到她無心插柳的計畫,居然給它生效了。

  這個自以為是情場浪子的路致豪,最後還是栽在純情少女手上,實在是大快人心!

  救護車駛離醫院,孫心儀也趕緊攔了輛計程車追過去。

  原本只是想趁救護車送靳盈萱回家時,拍下幾張有關路致豪與靳盈萱的親密相片,但沒想到車子最後居然是停在路致豪家門口。

  這下有好戲看了!

  孫心儀拼命地拍著,一張接著一張,深怕錯過最精采的畫面。

  歡歡喜喜回家的兩人,正沉醉在愛河之中,完全不知道有一場大風暴正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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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進公司,路致豪就感覺到總機小姐看他的眼光不太一樣,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當陸陸續續與他擦肩而過的同事,也都以裡一樣的眼光盯著他時,路致豪感覺到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而這件事與他有關。

  林秘書已經被他下令開除,辦公室前的秘書座位是空的,但空曠的桌面上卻放了好幾張相片和今天的早報。

  拿起一看,全是他和靳盈萱的親密畫面。

  他抱著手腕上還吊著點滴的她,兩人親密的有說有笑,臉頰的距離不超過五公分;還有一張是他低頭親吻靳盈萱嘴唇的畫面。

  還有更多張是透過他家窗戶所拍攝到的畫面,裡面全是他和靳盈萱共同居住在一起的相片。

  這是怎麼一回事?

  報紙社會板的頭條竟然也是他和她兩人被遮去眼睛的相片,聳動的標題寫著:

  科技新貴涉嫌勾引未成年少女

  噢,老天!

  難怪所有的人都以異樣眼光盯著他看。但這些相片是從哪裡來的!又是誰搞的鬼呢?

  孫心儀得意洋洋地從辦公室走出來,嘲諷地說:

  “哇!看不出來,你還真有兩把刷子,這個未成年的小女生被你迷得團團轉,我真是甘拜下風,不得不翹起大拇指對你說,了不起。”

  路致豪馬上知道這些相片都是她的傑作。都怪自己輕忽,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他右手揉捏著相片。

  “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耶?關我什麼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散佈相片的人是你吧?”

  孫心儀開心地大笑!

  “哈!現在問題的重點不是誰散佈相片,而是相片中所呈現的是不是事實。小心一點喔,這件事已經上了報,誘拐未成年少女的醜聞,可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她的話才剛說完,路致豪辦公室裡的電話立刻響個不停。

  “喂,路致豪。”

  才接起電話,話筒另端立刻響起噼哩啪啦的聲音:

  “路經理,我是平等日報,想對你作個採訪,有關昨天報社接到的相片……”

  “無可奉告!”他大吼。

  氣急敗壞的掛上電話,電話鈴聲立刻又響起——

  “路經理,我是連縱日報的記者,想請問你……”

  “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

  他回絕每一通要求訪問的記者,最後實在是無法負荷,索性將電話的插頭拔了起來。

  他將頭深深埋進雙臂之中。這是他過去荒唐生活的報應嗎?

  如果是,老天爺應該懲罰他一個人就好,為什麼要把靳盈萱也扯進來?她只不過是個天真純潔的女孩,根本不懂社會的醜陋。

  不行!他得反擊,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

  他再次步出辦公室,根本不理會身後同事們的質疑眼光。現在他唯一想保護的,不是他的愛情,也不是工作,而是靳盈萱。


  “嗨,怎麼這麼早就回來?我原本還想去市場買菜,讓你嘗嘗我煮的好菜……”看見路致豪鐵青著臉進來,原本心情愉快的靳盈萱訝異地追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快!把東西收一收,我送你到別的地方去住。”

  “為什麼?我住在這裡很好哇,為什麼要搬?難道……你改變心意,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她緊張地問。

  “不要再問了!”路致豪心情惡劣,並且神色匆忙。“送你到別處住是為了你好,相信我,這裡已經不是久留之地,你遲早會被發現……”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要如何對她解釋人性最醜陋的一面呢?路致豪決定不說,他從床底下拉出行李箱,動作迅速地將她的衣服統統塞進去。

  見他不肯回答,靳盈萱急得快哭了,只好追問一旁的老王:

  “王伯,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了?我不能這樣不清不楚的離開,就算要與我分手也該說清楚理由啊!”

  老王安慰她說:

  “唉,這真的都是為你好,相信我,他是真心愛你的。”

  路致豪和老王又哄又勸地讓她戴上帽子與墨鏡,靳盈萱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路致豪家中,依依不捨地問:

  “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來?”

  “總有一天,請你相信我。”

  他信誓旦旦保證,靳盈萱才肯上車。

  車子一路朝飯店的方向駛去,路致豪一直緊摟著她,依偎在他懷中的靳盈萱,望著他嚴肅緊張的神情,心中忐忑不安。

  “是很嚴重的事情嗎?看你愁眉苦臉,我的心好疼。”她靠在他胸前低聲說。

  “不,不嚴重。只是我不願你受到波及,人性的另一面有時候是很殘忍無情的,你沒有辦法想像,有些人就是喜歡將人身上的衣服全部剝光,讓人一絲不掛地袒露在大家面前,讓人審視他的瘡疤、他的痛苦。”

  她搖搖頭。

  “脫光衣服有什麼好看的?是誰想脫光你的衣服?你可以告他啊,請個厲害的律師……”

  路致豪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我會請個很厲害的律師來幫我。”

  “像‘正義必勝’裡面那個織田裕二,他很厲害,他的案子從來不會輸的……”

  路致豪哪知道什麼日劇,但他懂得靳盈萱的心意,那就夠了。他輕輕在她額前一吻。

  “我也不會輸的。”


  記者果然是靈敏的動物,他們不但在公司卡位,並且很快就找上他的住處,並開始站崗。

  “請你談談你對未成年少女的看法?”

  “像你如此情場老手,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小女生?”

  “路先生,這一次的戀情,你是真心的嗎?”

  只要他一現身,記者們便立刻包圍過來,提出各式各樣的問題,不但弄得他的生活大亂,就連工作也受到影響。公司高層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原本相當賞識他傑出能力的總經理,不得不把他找進辦公室密談。

  “這些報導是事實嗎?”

  路致豪不願說謊。

  “是真的。”

  總經理搖頭歎氣——

  “我真寧願你說謊。唉,這些記者唯恐天下不亂,如果你今天不是科技新貴,身價數億,我想他們也不會有興趣報導這些事。你的能力傑出我很欣賞,並且是難得一見的人才,若因這件醜聞而影響你的未來,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事,但是董事會給了我很沉重的壓力,他們希望在短時間之內能夠解決。你認為呢?該怎麼做才好?”

  “我不想為難你,我會儘快辭職的。”這是路致豪最壞的打算。

  但總經理並不贊同他的說法。

  “你這個年輕人怎麼這樣!隨隨便便就說辭職,這裡可是你努力打拼出來的江山,可真捨得說放就放?”

  “我也不願意,但若真的造成公司的困擾,我也不樂見。”

  “你過去的事我也不是沒有耳聞,所以這回我真的很納悶。致豪,你告訴我,當真對那個女孩動了真感情?”

  他點點頭,認真的承認:“或許因為過去的壞紀錄,你不見得會相信我說的話,但我必須坦承,這是我這輩子最認真的一次。”

  總經理的眉頭皺得更緊。

  “唉,我原本是想要你出面否認的。”

  “這個我做不到。”

  “你怎麼這樣死腦筋呢?風聲一段時間就會過去,你和那女孩的事很快就會被人淡忘,暫時性的說謊,也是為了你們兩個好。你知道,這樣可能要吃上官司的,那個女孩不是未成年嗎?”

  “我知道。”路致豪委婉的拒絕:“但我不能說謊,因為這樣我會永遠不能原諒自己。”

  百般勸說無效,最後總經理只好放棄——

  “好吧,我也無能為力,就看你的造化了。唉,真是可惜了你這個人才,公司替你安排了一個記者會,希望藉由這個方式,讓媒體不要再來打擾,這個……你能配合吧?”

  路致豪還能說什麼呢?

  他點點頭,對總經理深深鞠了躬。

  “當然,謝謝您多年來的照顧,我今生沒齒難忘。”

  總經理離去前遺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致豪知道此刻他的想法大概很難讓人理解。執意要面對事實,無疑是死路一條——他的事業可能因此毀於一旦,所有努力的成果也付諸流水。

  這是他選擇的路,算是替過去的荒唐行為贖罪吧。現在的他,不想再活在謊言裡,他要坦然面對自己。

  然而這一切他並不準備告訴靳盈萱,他不想讓她擔心,更何況就算她知道,也無濟於事,現在最要緊的事是不能讓她受到傷害。

  他什麼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這份愛情。這對一個惡名昭彰的花花公子而言,好像天方夜譚,就連認識他的人,恐怕也會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但路致豪自己很清楚,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路致豪,過去的他不懂得愛情的真義,更不知道擁有一份真愛的美好,他從靳盈萱身上感受到愛情的喜悅,現在他寧願付出一切代價,只為了保有這份愛情。

  他所掛念的也只是靳盈萱一個人。

  記者會召開前,路致豪打了個電話給在飯店的靳盈萱。

  “喂,是我。”他低沉著說。

  聽見路致豪的聲音,原本待在飯店裡無所事事的靳盈萱,立刻從床上跳了下來,恢復了生氣,她興奮地說:“如果你再不打電話給我,我可能真的要去買毛線織毛衣了。”

  “一切都還好嗎?”

  “很好哇,只不過……我還是想念你的屋子、你的床,更重要的是我好想你,昨晚一整夜都睡不好。我好想回去喔。”

  他的心一陣酸楚與不忍。

  “很抱歉。”

  “啊,抱歉什麼?我想你也不願意這麼做對吧?”她善解人意地說:“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好,你一定有無法說出的苦衷。”

  “你的身體狀況還不是很好,要多多休息,知道嗎?如果你不聽話,可是會讓我擔心的。”

  “不,不要你擔心,你儘管去處理你的事吧,我會好好在飯店裡休息,而且我保證絕對不亂跑,所以你不要擔心,我知道你很忙,還有事要處理,我不會再增加你的負擔。”

  “勾勾小指?”他說。

  “嗯,勾勾小指。”

  靳盈萱的保證讓他寬心多了。無論事情演變成如何,他都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希望今天記者會過後,能暫時恢復寧靜。

  掛上電話,看見總經理已經來敲他的門,通知他記者會的時間快到了。好吧,該來的總是會來,路致豪深深地吸了口氣,跨步走出辦公室。


  與路致豪通完電話,靳盈萱不捨地放下話筒。老實說,路致豪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她很擔心,那種感覺好像是他剛做了什麼痛苦的決定,或是被迫必須放棄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不願意說呢?

  完全不知情的靳盈萱忽然想到孫心儀,她想說不定孫心儀願意告訴她,撥了公司的電話,卻一直都在占線中,根本打不進去。

  該不會是公司發生了事情?對,很可能是。

  她不安地在房間內走來走去,有時摔摔枕頭,有時又扯扯窗簾,心情煩躁,根本沒辦法安靜下來。等到覺得累了,才又窩在沙發上,無意識地啃著自己的指甲。

  在她的魂魄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的時候,忽然有人敲房門。

  “送餐點!”門外的人說。

  靳盈萱輕巧地跳下,開門,一個穿著制服的中年婦女,笑咪咪地推著餐車進來。

  她疑惑地搖頭。

  “我沒有點餐啊。”

  “是路先生昨天交代我,不但要準時送三餐給你,而且還要包括下午茶及宵夜,今天的下午茶是巧克力蛋糕喔,保證一定好吃。”

  小小的咖啡色蛋糕放在精緻的盤子裡,加上了厚厚的奶油,看起來美麗極了。靳盈萱很感動,路致豪說過要監督她飲食的話,果然沒有食言,可是她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唉,我不想吃。”她搖搖頭,又躺回沙發上。

  “不吃怎麼可以!”

  “我真的沒有胃口。”

  婦人替她將窗簾拉開。

  “哎呀,整個房間黑壓壓、陰沉沉的,難怪你胃口不好,我看你中午好像也沒吃多少東西,剩一大盤的食物都沒有動過。外面天氣很好呢,應該讓太陽照進來,也好讓你的身體早點好起來。要不要到飯店後花園走走?”

  她面有愁容的搖搖頭。

  “這樣可是會把自己給悶壞的。”婦人熱心地替她打開電視,並帶走垃圾桶裡的垃圾。“不然看看電視好了,有些節目還不錯。如果還需要什麼,就打電話給櫃檯,我馬上來。”

  “謝謝你,我知道。”

  送走婦人,房間又恢復安靜,她倒臥在沙發上,無聊地轉著電視,轉來轉去都是一些新聞頻道,忽然螢幕跑出一個畫面,吸引住她的目光。

  吹著時髦髮型的女主播正在播報一則新聞,身旁的螢幕卻放著路致豪的相片,她聽見女主播正在播報新聞——

  “億萬身價的科技新貴路致豪,昨天牽涉到了宗未成年少女誘拐案件。由於女主角的行蹤成謎,只知道是一名叫小萱的女孩,目前並沒有人報案,但警方表示他們已經在注意當中。路致豪曾被人喻為黃金單身漢中的頂級人物,這一次牽扯到這項醜聞,恐怕將失去其在台洋科技的職位,其身價也將一落千丈。台洋科技發言人表示,等會路致豪將召開記者會說明一切,我們有來自現場的SNG連線,現在就把鏡頭交給記者……”

  靳盈萱驚訝地跳了起來。

  怎麼會?!難道致豪隱瞞她的就是這個?

  怎麼沒有告訴她呢?她可也是當事人啊,不可以這樣!

  沒等新聞播報完,她著急慌張、跌跌撞撞地沖出房間門口,連鞋子都忘了穿上,就這樣赤著雙腳,跑下樓梯、衝出飯店大門,連飯店人員也欄不住她。

  怎麼可以瞞著她?!怎麼可以讓她置身事外?!

  等我,致豪!一定要等我!我絕不讓你一個人獨自面對,這是兩個人的事,一定要共同面對!靳盈萱在心裡大喊。


  世間人喜歡醜聞勝過於善事,光看這場擠滿人群的記者會,就可以得到驗證。

  路致豪走進記者會現場時,閃光燈劈哩啪啦地閃著,刺眼得讓人難以適應,他不自覺地將眼光瞥向另外一邊。

  還沒有坐定位,就已經有許多記者來勢洶洶的發問:

  “請問女主角的身份?”

  “你和她發生關係了嗎?”

  “她的父母到底知不知情?”

  “聽說她是台洋的同事?”

  一堆記者毫無紀律的舉手亂髮問,但路致豪並沒有立刻回答的意思,他只是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這一群人。這些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人,竟然搶著解讀他內心的感情世界。

  多可笑的事!

  多荒唐的世界!

  路致豪真的是欲哭無淚。過去荒唐的生活沒有人注意,這一次,他真的愛上了一個人,卻成了社會版的頭條,這是多麼大的諷刺啊!

  他安靜地坐在中間的位子,總經理先出面打圓場,等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他才開口說話。

  “我並沒有要替自己的行為做什麼樣的解釋,我只是一個戀愛中的男子,深深墜入情網,愛著一個女人;至於你們問我為什麼會是她,恐怕那是沒有答案的。會與你相愛的人,儘管在遙遠的另一端,也會千里迢迢來與你相戀,愛情是沒有理由的。”

  記者似乎並沒有因他的坦承而受到感動,依然鍥而不捨地發問。

  “依你過去的輝煌紀錄,你怎麼可能愛上一個小女孩?”

  “聽說她原本一直住在你家,是你下了藥,還是威脅她?”

  “她的父母有什麼看法?對你提出告訴了沒?”

  接下來的問題一個比一個還尖銳,路致豪實在有些承受不了。愛情的事,哪能以簡短的幾句話形容呢?他和靳盈萱的關係也只有他們兩人最清楚,而且那也是他們的私事,實在沒必要在公眾前討論,他實在厭惡透了這種感覺。

  “夠了!”他大喊。

  所有的人突然安靜下來。

  “這些都是我個人的私事,無可奉告!我只承認我正和一個女孩戀愛,並深愛著她。”

  一名資深的老記者大聲回應:“這麼說……為了愛情,你可以完全不顧道德與法律?”

  另一名記者隨即呼應:“和一名未成年少女同居,你根本就是社會的壞榜樣,居然還敢以情聖的角色自許!”

  “滿口愛情大道理,其實根本是一個虛偽的人!”

  所有的記者似乎對路致豪的回答感到不滿,紛紛起而攻擊他,原本是想解釋清楚的記者會,場面一下子變得很難堪。

  總經理只好再次出面打圓場,但卻轉而被記者攻擊。

  “請問台洋準備如何處置這件事!”

  “台洋該不會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吧?”

  總經理冷靜地回答說:“一切均依公司內部章程規定辦理。”

  路致豪靜靜坐著,面對大家的責備,他也只是緊抿著嘴,一語不發,記者們卻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打算。

  “有本事你讓那個女孩出來說話,讓她告訴我們實情!”

  “對嘛,說不定她根本就是被你軟禁在某個地方!”

  “讓她出來說話,讓她出來……”

  在場的焦點全集中在路致豪身上,沒有人察覺悄悄走進會場的靳盈萱,她看見記者毫不留情地對待路致豪,當記者們發出怒吼般地喊著“讓她出來”時,靳盈萱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了。

  她大喊:“我在這裡!那個小萱就是我!”

  突然間,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所有的鎂光燈全移到靳盈萱身上。

  “我們是相愛的,沒有任何人可以責怪我們!”她大喊。

  路致豪立刻衝下臺去,推開中間的人群,將她緊緊擁在懷裡。頓時,鎂光燈又不停地閃著。

  所有的記者蜂擁而上。

  “小萱,你的父母有什麼看法?要不要對他提出告訴?”

  “是不是路致豪強迫你說的?”

  氣氛變得很僵窒,靳盈萱快要受不了這樣的氣氛,但她咬著牙,一定要把事情說清楚。她看著所有的記者,以生平最大的勇氣說話——

  “沒有人強迫我,更沒有人把我軟禁,我的一切行為完全出自我的意願。我們只是一對彼此相愛的戀人,根本也沒有什麼法律的問題,因為早在一個月前,我就已經滿十八歲,我是成年人,在法律上擁有一切權利,如果你們不信,我有身份證可以證明。”

  她立刻拿出身份證向在場的記者表示她所言不假。

  當靳盈萱滿十八歲,不是未成年少女的事實一呈現,新聞的熱度便突然大減,因為“誘拐”的因素根本不成立,這件新聞說穿了也只是一則愛情故事罷了。

  記者們都失去了原有的熱度,開始準備離去。

  “什麼嘛!真是無聊!”

  “對呀,是誰亂放消息的?”

  不一會兒工夫,整個記者會會場的記者全走光了。

  靳盈萱激動地抱著他。

  “這是我們兩人的事,應該由我們共同面對才是,以後不准你這樣了。”

  原本以為路致豪會跟她一樣欣喜若狂,但當她注視著他的臉時,卻發現他沒有笑容,反而嚴肅的緊繃著一張臉。

  “怎麼了?”

  路致豪質疑地看著她。

  “你記得你自己是誰?”

  這個時候,靳盈萱才想起她根本沒對他提過有關她失憶是假的事,她緊張地向他解釋:

  “當時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才說了這個謊,我不是故意的……”

  “所以你知道自己是誰,根本就沒有失憶的事?”

  他的臉色凝重得可怕,把她嚇住了,她緊抓著他的手臂,拼命地解釋:

  “我絕對不是蓄意的!真的只是想和你住在一起、想接近你,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愛上你了……”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或者你當初說什麼你父親要把你賣掉、母親偷偷放你出來的話,也是騙人的?”

  “不!這句話不完全是騙人的,我有我的苦衷,請你相信我!致豪,請你看著我!我有沒有失憶和我愛不愛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不論我是否失憶,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愛!”她緊緊地摟著他。

  “是嗎?這話我可以相信嗎?”

  “為什麼不呢?”靳盈萱幾乎快跪下來請求他相信她。

  “如果我不愛你,我就不會在看到電視新聞的時候立刻衝出來;如果我不愛你,在攔不到計程車的情況下,跑了好幾條街;如果我不愛你,我大可一走了之,讓你獨自承受;如果我不愛你,我怎麼還能受得了此刻腳上都是鮮血……”

  路致豪心一驚,立刻一把抱起她,看見她雙腳沒有穿鞋,並且全都破了皮,血跡斑斑,他不禁語帶哽咽,緊緊地抱著她。

  “何苦呢?”

  “因為我愛你啊,致豪。”她含著眼淚說。

  他沒辦法生她的氣,就連罵她都覺得不忍,能怪她說謊嗎?

  路致豪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又是心疼又是難過,但卻又為了她的這份愛而感動,有幾個女人能這麼做呢?

  “唉,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愛我。”

  他還能拿這份感情怎麼辦呢?拒絕嗎!喔,不,他沒有辦法,他已經深深陷入愛情的漩渦裡。

  不應該對靳盈萱的愛起疑,儘管她隱瞞了失憶的事實,路致豪低頭尋找她的唇,情不自禁地吻著她。

  “原諒我,小萱……”

  靳盈萱激動地口吻著。

  “我原諒你……我原諒你……無論你對我說了什麼,我都可以原諒你……誰叫我這輩子跟定了你。”


  他的手臂一直沒離開過她。離開記者會場、公司、回家的途中,直到進了家門,他們的身體始終緊密相依,彷彿只要稍稍有了縫隙,就如刀割般痛苦似的。

  靳盈萱的腦子裡想著一件事,那是隱藏在她心中許久不曾說出來的,然而現在這念頭瘋狂纏繞著她。

  當路致豪將她緊抱在懷裡,想與他做愛的想法越來越強烈。會有這樣的想法除了因為想更進一步擁有他外,從他的眼神、肢體撫摸也可以感覺出他也想要她。

  他毫不費力地將她抱起,坐在二樓的窗臺旁,手輕輕撫著她耳後的髮根,慢慢地延伸到頸部……他毫無隱瞞地注視著她,眼底的火炬彷彿將她身上的衣服全部燒掉。

  靳盈萱感覺到身體越來越熱,好像她的血液變成了酒精,已經被點燃了火,渾身燥熱。她情不自禁雙手攀上他的頸子,呢喃著說:“我幻想這一刻已經很久,也等很久了……”

  “我好想要你……”

  “我也是……”

  她移動自己的身體想要更靠近他,路致豪則將手移到她的脊椎、腰部、臀部,輕輕地揉捏。

  他將她的衣服往上拉,低頭恣意吻著她的腹部、胸部。

  靳盈萱拉扯著他的襯衫,將系在褲管裡的部份全拉了出來。當他再次抬起頭吻著她的唇,她則急切地想解開他襯衫上的鈕扣,想用手觸摸他的身體,真實地感受他的肌膚。

  身體接觸的感覺好極了,尤其是肌膚的相互摩擦。從來不曾與任何男人有過這樣接觸的靳盈萱,簡直被迷得神魂顛倒,就像著了魔似的,一種難以置信的感覺,正在她體內蔓延。

  他的動作迷人又溫柔,每一個搔癢、撫摸、挑逗,都讓她著迷。

  她覺得自己快要瘋掉,全身的細胞不斷地膨脹,難以抗拒的欲望令她驚愕不已。她請求他更親密、更進一步的愛撫她。路致豪再度湊近她,深深地吻著,兩人都快要喘不過氣來。

  靳盈萱沒有辦法再忍耐下去,她褪去輕薄的衣衫,僅僅露出內衣的裸露模樣,出現在他眼前,她甚至毫不做作地脫下純白胸衣,只為了與他更加緊密在一起。

  “噢,老天!”他低吟了一聲。

  路致豪多想佔領她的全部,想進入她的身體,讓兩人親密的融成一體;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呼喊,他的身體因為高漲的性欲而僵硬。

  正因為如此,路致豪猛然停止自己的行為。

  他不能這樣!

  為了克制自己的欲望,他渾身不停地發抖,但仍然溫柔地替靳盈萱將衣服拉上。

  她著急地哭了!

  “怎麼了?你不要我嗎?”

  他喘著氣——

  “要,我想要,但是……不是這樣……你還年輕,我應該給你更多的時間考慮。”

  “我想得很清楚,夠清楚了!”

  “你和我過去所交往的女人完全不同,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讓人又驚又喜;但另一部份卻也有著惶恐,我們應該多花點時間想想,你對我的瞭解並不多,同樣的,我對你也瞭解不夠。你能懂我的意思嗎?”

  “我不懂。”靳盈萱給他一個微笑。“但是我願意等,等你一切都準備好了,我也就會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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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42:58
第八章

  天才濛濛亮,靳盈萱已經醒來,她輕聲躡足地溜下床,偷偷跑到路致豪睡的沙發旁,看著他。她突然察覺,注視著深愛的人睡覺的樣子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她知道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再愛上其他人,所以,她不能再逃避了。經過路致豪昨天的一席話,靳盈萱知道自己必須對他坦承,將所有的事全告訴他。

  於是她悄悄回房,換上輕便的衣服,準備到附近的超級市場準備購買作菜的材料。

  她準備在路致豪吃著她精心為他烹煮的料理時,再告訴他這件事。

  她愉快地哼著歌,不過才走出巷子口,有個人出乎意料的站在那裡等著她。靳盈萱立刻臉色大變。

  “哥!”她驚訝地喊。

  “你玩夠了吧?該回家了。”靳盈萱的大哥語重心長地說:“昨天的電視轉播,爸爸快被你氣死了。”

  “他……看到電視……”

  “家裡有電視的人大概都看到了吧!真夠轟動的,沒想到一向乖巧的你,竟然也會……”大哥露齒一笑。

  “爸爸改變心意了嗎?只要他改變心意,不要再逼我嫁給文凱,我就願意回去。”

  “你說什麼天方夜譚!”大哥有些不耐煩。“爸爸決定的事,向來都不會改變的。”

  “我決定的事,也不會輕易改變!”她斬釘截鐵地回答。

  大哥似乎有些訝異。

  “是為了那個傢伙?哼哼,你說話的口氣跟老爸還真像,什麼絕對不改的。唉,我真快被你們倆煩死了。公司裡的事情一大堆,我還得天天看老爸的不悅臉色,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不過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和文凱只是朋友,根本就不來電,更別談愛情,要我嫁給他,根本就是丟到火坑裡去。”

  “這些話你去對爸爸說吧,跟我說沒用。”

  “大哥,你能不能幫我?”

  大哥搖頭。

  “我恐怕無能為力,能為你做的就是阻止他今天過來找你。我向他保證,今天一定帶你回去,所以你一定得跟我走,不然老爸可會帶一票人殺過來,那場面恐怕很不好看。”

  “不行,我不能離開他!”她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大哥,你幫我想想辦法,從小到大最疼我的就是你,你不能就這樣撒手不管!”

  “小妹,你是知道老爸的脾氣的,這一次的離家出走,恐怕回去有得受了。再加上你居然和那傢伙談起戀愛,如果你真的不回去,老爸恐怕會使出很可怕的手段來對付你們。你真的忍心看你愛的那個傢伙從此在商業界一蹶不振嗎?”

  大哥說中了她最害怕的事。

  她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但如果牽連到路致豪……她可以想像父親憤怒時的樣子,那幾乎是六親不認的,若他真想讓致豪一敗塗地也不是不可能。

  噢!她沒辦法忍受致豪因她的緣故而失去一切。

  “怎麼樣?想清楚了嗎?”大哥再次追問。

  靳盈萱的眼眶積滿了淚水。

  “為什麼人生總不能如願呢?在我們經歷過這些風風雨雨之後,最後竟然還是得面臨分手的結局,我好不甘心。”

  “如果你不姓靳就好了,但那又是不可能的。”

  她倒靠在牆旁,強忍著內心的痛楚,仰起頭望著天空,眼淚滑過臉頰落下衣衫,她吸吸鼻子,拭乾眼淚。

  靳盈萱深深地吸了口氣,做出一個痛苦的決定——

  “好,我會回去,不過,再給我一天的時間好嗎?明天早上以前,我會回到家的。”

  大哥露出為難的表情。

  她跪下懇求——

  “求求你!這是我和他的最後一天,說不定以後再也沒有見到他的機會,就請你答應我這個要求吧。”

  還能說什麼呢?妹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做大哥的也只能依她,更何況這可能真的是最後一次。

  “老爸那裡我會想辦法阻止,就請你一定要遵守約定,明天清晨以前,一定要回到家裡來。”大哥臨走前說。


  “啊,你真的會煮菜?真不可思議,原本以為一定是一團黑壓壓的東西,沒想到看起來還滿像一回事的。”

  靳盈萱又從廚房裡端出一道菜。

  “這個是橙汁排骨,酸酸甜甜很下飯喔。”

  眼看她又準備鑽進廚房,望著滿滿的一桌菜,路致豪忍不住嚷嚷:“嘿,你是將一整個星期的菜全都下了鍋啊?”

  “我只是不想讓你錯過我的拿手好菜。”

  “以後有的是機會啊,你天天煮一道拿手好菜,我有好幾個十年的時間都留給你,不怕你沒機會。”

  “是啊,不怕沒機會。”

  轉身又回到廚房,靳盈萱重複念了好幾次這句話。真是令人感傷!致豪並不知道這是她和他共度的最後一天,以後她當然更不可能像今天這樣煮飯給他吃。

  一想到此,忍不住內心的悲傷,靳盈萱蹲在廚房的角落,抱著膝,隱隱啜泣。直到瓦斯爐上的熱湯滾了出來,白色的泡沫將火淹熄,她才趕緊拭去眼淚,急忙站起來,將瓦斯爐關上。

  致豪還在客廳等著,不能讓自己一時的情緒影響了美好的一天。

  她振作起精神,強迫自己露出笑顏,捧著熱騰騰的蓮子排骨湯,走出廚房。

  “餓壞了嗎?這是最後一道菜,可以開動了。”

  他從身後摟住她的腰,迅速地吻了下她的臉頰。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你真是太容易滿足了。”靳盈萱嘟著嘴。“不過是雕蟲小技,也能讓你樂成那樣,我會的才藝還很多呢。”

  他夾了一道菜放進她嘴裡。

  “不急,不急,有的是時間讓你表現,只是現在……你得乖乖聽我的話,把東西統統吃進肚子裡去,你實在是太瘦了。”

  “喂,可別把我養成大肥婆。”

  “圓嘟嘟像企鵝才可愛呢。”

  “討厭!”她撒嬌地拍打著他的胸。

  路致豪卻認真的說:

  “我說的是真的,不論你變成圓的、扁的、胖的、瘦的,我都不在乎,因為那都是你。”

  “真的?那……你先變成大肥公好了,我再看情形要不要變成大肥婆。”

  “你設計我?”

  “哪有?”她嘟起小嘴,學起他的口吻:“就算你變成圓的、扁的、胖的、瘦的,我都不在乎,因為那都是你。還有,你不先變成大肥公,怎麼抱得動我這個大肥婆呢!”

  路致豪又夾了塊肉放進她嘴中。

  “是、是、是,娘子說得有理……”

  在他的催促之下,儘管心情沉重,靳盈萱比平日多吃了很多東西,她想:就算為了讓這回憶更美好,要她撐死也沒關係。

  看見他吃得津津有味,滿足的笑臉,卻忍不住鼻酸,眼淚很快又佔領了眼眶,只是她硬撐著,沒讓它落下來。

  但路致豪還是看見了。

  他驚訝地放下碗筷。

  “怎麼了?”

  “我覺得自己好幸福……”

  “傻瓜!”他鬆了口氣,輕拍她的頭。“難過也要哭,高興也要哭,這輩子哪有那麼多的眼淚可以流,我會好心疼的。”

  他將她攬進懷裡,更讓她的傷心一發不可收拾,原本隱藏的痛苦,如決堤般傾瀉而出,全借由哭泣發洩出來。

  路致豪見她越哭越激動,更是慌了手腳!

  “小萱,你怎麼了?不要哭、不要哭!你這個樣子讓我好心疼。”

  他的心因她的哭泣而擰痛了,他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小萱會哭倒在他懷裡。路致豪不知所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抱著她,希望借由他的擁抱平緩她的情緒。

  他溫柔地在她耳邊輕柔說著:

  “一切都有我在,我會永遠在你身邊,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路致豪許下的諾言句句如刀割般劃過她的心口。情何以堪?不知道今日一別,他們何日才能重逢,靳盈萱傷心的淚無法抑止,她的心肺和其他的內臟全翻絞在一起,若真有可能,她真希望此刻在所愛的人懷中死去。

  無奈命運實在捉弄人!

  靳盈萱深深覺得心有不甘,卻又無能為力改變。

  但今晚是屬於他們兩人的,誰也奪不走,今晚的回憶也是僅屬於他們,誰也偷不去。

  抬起頭,緩緩地起身,凝視著他,跪在他面前,靳盈萱捧著他的臉,深深地吻著他的唇。她熱切地狂吻,手臂緊緊攀著他的脖子,彷彿這輩子期待這個吻已經很久般的饑渴。

  她因為渴望而顫抖,渴望如一張無形的網將他們倆圍住,她的手指深深地纏住他的頭髮,欲望快速如電流般傳達到每個細胞。

  還剩少許理智的路致豪仍在掙扎,他試著將自己從情欲的邊緣拉回來,不想那麼快違背自己的決定,但沒有一個女人能帶給他如此激動的暈眩,讓他幾乎快把持不住自己。

  “等等……小萱……我們不能……”

  “噓,別說話!”

  靳盈萱不讓他有說話的機會,將自己的唇貼上他的,以更激烈的長吻表達她渴求他的心意。

  他已經沒有辦法思考,更沒有辦法不投降,面對這份熱情,他只能豎起白旗……


  渾身流著汗平躺在床上。

  空氣中混雜著各種味道,但路致豪的手臂始終沒有放開過她,讓她覺得很安心。

  不知道他們在床上待了多久,也不知道總共纏綿了多少回,靳盈萱只知道感覺很棒,而且也累攤了。

  她側過身,看見的是致豪的微笑,她也回報一個幸福的笑容。

  如果時間能永遠停留多好!

  然而,這個時候牆上的時鐘敲了十二下,靳盈萱恍如從夢中驚醒,她猛然坐起身來。

  “怎麼了?”

  她想起與大哥的約定,於是搖搖頭。

  “你繼續睡,我想先洗個澡,全身都黏黏的。”

  他朝她的背部親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

  “不好啦,我還不習慣。”她害羞地說。

  路致豪在她臉頰親吻了一下。

  “好,但是要快點回來喔。”

  裹了條浴巾,靳盈萱打開浴室的燈。剛剛那張還帶著笑容的臉,立刻垮了下來,躲在浴室裡,她不需要偽裝自己。

  站在鏡子前望著自己——雙頰嫣紅、頭髮淩亂、皮膚光滑,眼神卻格外哀淒。

  這是我嗎?她自問。

  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神越來越憂鬱,想起等會兒就要離開,立刻濕了眼眶,淚從眼角靜靜地滑落。

  她沒有將眼淚拭去,只是任憑它在臉上恣意流竄。

  扭開蓮篷頭,冷水自頭頂撒下,她仰著頭,任憑水絲侵略她的身體,讓臉上的眼淚隨之而去。

  一會兒之後,冷水漸漸變成了熱水,整個浴室彌漫著白色的霧氣。

  她沒有把水關掉,彷彿讓水打在她身體上,能減輕她內心的疼痛,暫時忘卻悲傷。但事情並沒有如此簡單,即將離開所愛的人的痛苦,隨時間的接近,卻越來越深刻。

  她的心如刀割,該怎麼辦呢?

  赤身裸體的她靠在浴室的牆旁,眼淚如決堤的洪水,身體慢慢地往下滑,最後她倒坐在浴室的一角,無助的哭泣。

  她不想離開致豪,她不想離開這裡,她不想回家,她不想當傀儡,她不想讓父親左右她的人生。

  啊,老天!為什麼要讓她承受如此大的哀痛呢?她只不過是一個嚮往愛情的十八歲女孩!

  靳盈萱好不甘心,好恨!

  但卻又無能為力改變,只要她和路致豪在一起,父親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傷害他們。與其讓兩人痛苦,不如放開致豪,他是無辜的,沒有必要受到她的牽連。

  這也是她答應回家的原因。

  為了致豪,她願意犧牲一切。

  雖然最終她仍逃不過父親的安排,但這或許就是她的宿命吧,註定一輩子不能和所愛的人在一起。不過老天爺對她還算是寬容,至少讓她遇見了致豪,知道了真正的愛情是什麼。

  這是她唯一值得慶倖的事,靳盈萱無奈地歎了口氣。

  出了浴室,發現致豪已經熟睡。

  靳盈萱走近他身旁,聞著他的味道、感覺他的溫度。過去的種種回憶,全又回到她腦海,雖然流著眼淚,但卻讓她不自覺地微笑。

  看著他的雙唇出神,情不自禁低頭輕吻他;他的唇是熱的,一想起它曾在她身上遊移,又忍不住脹紅了臉。

  她終於懂得“刻骨銘心”的意思了,也明白肉體與心靈結合的甜蜜滋味,她想她會永遠記得這一天的;儘管在未來的某一天,路致豪可能早就忘了她這個人、忘了這段回憶,但她知道她這輩子是絕不可能忘記的。

  深夜的街道,僅穿著薄衫的靳盈萱絲毫不覺涼意,痛苦與悲傷佔據了她大部份的感覺,在她心裡早就沒有寒冷。

  除了身上的衣服,她沒有從路致豪家裡拿走任何東西,就連鞋子也沒有。腳上的疤痕都還沒痊癒,她毅然決然赤著腳走在馬路上,肉體的痛早被心靈的痛楚所掩蓋。

  她恍恍惚惚地走出巷道,大哥的車子早守候在一旁。

  “小妹,走吧。”

  “嗯。”

  當她進入車子前,依依不捨地再次回頭,在視著致豪住處的方向,在心裡默念著:“別了,我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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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43:23
第九章

  這一次,靳盈萱真的消失了,如她出現時那般毫無預警。

  那天,路致豪清醒後沒有看見她,原以為她大概是躲在屋內的某個角落,但他找遍屋內,根本沒有她的身影。

  後來他想她可能只是暫時出去買東西,但一直等到黑夜來臨,她始終沒有出現,路致豪才真正意識到:靳盈萱走了。

  為什麼呢?他想不透。

  他以為他們相處得很好,尤其是當他們已經同床共枕之後,他們之間正要邁進另一種新的關係,她卻就這樣消失了,連一點音訊都沒有留下,除了那一整櫃他為她買的衣服,原封不動。

  這代表什麼意思呢?

  他連續想了好幾個晚上,始終沒有辦法找出合理的答案。

  疑惑讓他覺得很痛苦,路致豪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不過是真的愛上了一個女孩而已。

  他沒有辦法再回到過去的日子,煮熟的荷包蛋怎麼可能變回原來的硬殼雞蛋呢?

  起先他一直保留靳盈萱的東西,甚至不允許自己翻動,或許在潛意識裡以為將屋內的景象維持和她離開時一樣,靳盈萱就會再回來。但一個星期過去了,屋內除了多出灰塵外,還是灰塵。

  太陽與月亮,黑夜與白天,對他已不具任何意義。

  行屍走肉的生活維持了一個多月,他開始借酒澆愁。

  他開始恨起她來。靳盈萱改變了他的生活、人生觀,還介入他的生命,最後卻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女人總是這樣,狠狠地利用他之後,然後再對他揮揮衣袖。

  但在以前他並不覺得被欺騙,因為他也同樣在對方身上獲得肉體的快感與精神的陪伴,但這一次他卻是掏心掏肺,他從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用情如此之深,並將自己的感情毫無保留地投入進去。

  他彷彿自高樓被人扔下,摔得體無完膚。

  路致豪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麻痺自己的神經,以求安眠。然而當酒意清醒後,痛楚卻比前一晚更深。

  公司替他請來的秘書一個個被他嚇跑,甚至連客戶都耳聞他近日的脾氣暴躁,而與他保持距離。

  對他關心的總經理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下去,原本以為只要給路致豪一點時間,他可以自行解決情緒的問題,但當情況越來越糟且不見好轉,總經理心想:該是推他一把的時候。

  總經理等公司員工全都下班,才將路致豪叫進辦公室。

  一進門,就聞到他渾身難聞的酒味,總經理直皺眉頭。

  “先去洗把臉再來見我!”

  路致豪搖搖頭。

  “不必了,我的意識很清醒,總經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總經理歎了口氣,緊抿著唇,嚴肅著一張臉。

  “我要說什麼,你大概也很清楚,我只是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搞到這個地步?你是一個聰明人,我在這一行這麼多年,沒見過幾個像你這樣優秀的人才。過去你一直也都表現得很好,從來不曾讓我失望,但這一次……唉……原本以為只要給你一點時間,你就會恢復,但是現在都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你還想這樣繼續下去嗎?”

  他鐵青著臉,沉默不語。

  他又何嘗不知道總經理苦口婆心的用意?!他也很想恢復到過去的路致豪,凡是以事業為重、不在乎女人、不在乎愛情,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他的心已經產生了巨大的改變,他再也壓抑不了從內心深處爆發出來的情緒。

  如果此刻眼前有一瓶“忘川之水”,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它。

  愛上一個人很容易,但要忘掉一個人卻困難得多。路致豪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想把靳盈萱忘掉,或者他是真的很恨她,但那也是因為他太愛她了。

  這種濃烈情緒他從來沒有過,所以當他身陷愛恨交加的漩渦之中,根本無法自拔。

  “我沒有辦法克制自己……”

  總經理說:“不成,你一定要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你知道企研部門正缺一個新主管吧?我極力推薦由你出任。事實上,在一個多月以前,大部份的董事也支持你,但是……他們知道你現在的樣子之後,我很懷疑他們仍會維持原來的決定,所以請你幫幫自己,至少讓外表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好嗎?不管你要花多久的時間療傷,你要花多久的時間忘掉那個女孩,都把她藏在你心裡,最好是永遠都不要被人發現。”

  “我做不到!”

  “你……”總經理臉上的青筋都浮了出來,他狠狠地掠下重話:“這是什麼鬼話!你難道要把自己的前途甩在一旁,不要了?!若真是你心裡頭早就打算如此,就早點告訴我,我索性放棄算了!”

  “我只是需要更多的時間想清楚一些事……”

  “很好,但你可以放在心裡想,根本不需要用這種自生自滅的方式!或者你應該更積極,答案不會自己找上你,而是要你去尋找答案!”總經理幾乎是以吼叫的聲音說著。


  路致豪的辦公室在這棟大樓頂層,他面對著身後的窗戶,身子緊貼在玻璃窗旁,低著頭,腳底下的人與車看起來很渺小。

  總經理那句“答案不會自己找上你,而是要你去尋找答案。”一直回蕩在他腦海。

  一直等待他從總經理辦公室走出來的孫心儀,不等他應聲,隨手敲了下門—毫不客氣地開門進來。

  她諷刺地說:“路經理,真是難得一見啊。”

  “出去!”路致豪沒有轉身,背對著她喊。

  “哎呀,心情不好是嗎?”孫心儀繞到他身旁。“我聽說企研部的經理人選就快要揭曉了,你知道這件事嗎?我本以為總經理把你叫進去是要談這件事,不過或許是我猜錯了。”

  “滾、出、去!”他大吼。

  路致豪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慘,原本聽秘書形容,孫心儀還真難以置信,但現在她親眼瞧見他落魄的模樣——滿臉的鬍渣、渾身酒味、衣衫不整,真難和以前的他相比。

  她搖搖頭,故作可惜的歎氣:“看起來你過得不太好,這麼說……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前陣子出差去了,可錯過了好多消息。”

  前次設計陷害他未果的孫心儀,見他落魄至此可是樂不可支,看來由她“間接”造成的計畫,還是生效了。現在的路致豪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只要他繼續這樣委靡不振下去,根本不需要再利用任何計謀將他趕出去,公司遲早會請他走路。

  她湊近他——

  “何苦呢?為了一個女人?我實在太高估你了,原本還以為你是一個可敬的對手,沒想到這次你居然如此慘敗,而且還是敗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孩身上。路致豪啊路致豪,你的一世英名恐怕不保嘍……”

  他打斷她的話:“你在乎的不是這個吧?”

  “嘿嘿,我是來關心你的。再說,我們可也同事了多年,我當然關心你好不好啊。”

  路致豪冷笑:“你關心的是企研部經理的位子到底是誰吧!為了奪得這個位子,你可以不擇手段,承蒙厚愛,你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之前我已經領教過了。至於你想從我口中問出答案,不如直接去問總經理,或是和董事長來一腿,或許還快得多。”

  路致豪的諷刺她絲毫不以為意,因為現在占上風的人是她,路致豪暴躁易怒不穩定的性格,因為對她有益,看了反而更高興。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遲早都會知道人選是誰,不過我就不知道那時候,你還在不在公司呢。”說完,她得意地大笑。

  “我想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談的,出去!”

  他根本對她不屑一顧,就連多看一眼都懶得。

  但孫心儀並不想就這樣放過這個嘲諷他的機會,畢竟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她步步逼向他——

  “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輕輕鬆鬆就把你擊敗,我可是還沒有使盡全力,這個遊戲實在不好玩,一點也不刺激……”

  遊戲?她居然說這是遊戲?!

  路致豪勃然大怒,一把掐住孫心儀的脖子,將她逼向牆角,狠狠地怒瞪著她——“太過分了!”

  “放……放……開手……”

  “你很喜歡把別人操縱在手上是嗎?那好……我也讓你嘗嘗生命操縱在別人手上的感覺,你還敢說這是遊戲嗎?!”

  孫心儀拼命搖頭,想掙脫他的手,無法喘氣的感覺讓她惶恐。

  被激怒的路致豪慢慢回想起所有的事情,知道始作俑者就是孫心儀,如果不是她當初答應靳盈萱當他的助理,硬將靳盈萱帶進公司,或許今天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他根本不可能認識靳盈萱。

  “求求你……放手……我快不能呼吸了……”孫心儀已經開始感到頭暈,眼前雙眼發紅的路致豪完全變了個人,她很害怕真的會因此被勒斃。

  “你也怕了吧?”

  “怕、怕,我當然怕……”孫心儀脹紅了臉,眼淚直流,她拼命地懇求著路致豪:“我不想就這樣死去,我還年輕,還有大好前程……”

  路致豪大吼:“你在處心積慮害別人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會不會讓別人喪失大好前程?”

  “我……我……我……以後不敢了,請你放開手……”

  從來沒見過她向人求饒的樣子。孫心儀嚇得臉色慘白、滿臉淚痕,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害怕,路致豪並非有意要驚嚇她,實在是一時氣憤。

  當他看見她落淚求饒,一時心軟,手指稍微鬆動了一下。

  孫心儀卻趁空隙朝他的手指狠狠咬下。

  “啊!你……”

  因為疼痛,路致豪立刻將手收回,手掌上出現深深的齒痕,還有幾處已經露出血跡。

  孫心儀立刻跳出牆角,她衝向辦公室大門。

  “想跟我比狠?哼!路致豪,你遠遠不及我,你出氣的對象不該是我,把你甩在一旁的人是她不是我!讓你真正陷入戀愛的人是靳盈萱,不是我!有本事你自己去找靳盈萱算帳。至於剛剛發生的事,我絕對不會原諒你,我會把這筆帳記在你頭上,一定會提早讓你從公司滾蛋!”

  說完,她狠狠將門甩上,走出辦公室。

  他清楚的聽見孫心儀的高跟鞋聲音,喀……喀……回蕩在走廊間。

  咬痕的疼痛很快就被他遺忘,倒是那一句“有本事你自己去找靳盈萱算帳”的話,真的刺激到他了。

  答案不會自己找上你,而是要你去尋找答案!

  路致豪的拳頭慢慢緊握,他想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她又回到屬於自己的籠子裡,就像只高貴的金絲雀。

  回家後,父親狠狠訓了她一頓,並且告訴她,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再過兩個月就要讓她先和文凱訂婚,在她成為文凱家的媳婦之前,不准她再踏出家門一步,並將她軟禁了起來。

  她沒有抗拒,也沒有回嘴,只是沉默不語地接受。

  隔天,文凱來找她。

  她不想嫁給他,而他根本也不想結婚,兩人只能哀愁地相對。

  “對不起,文凱,我的逃家反而加速我們的婚禮。”她苦笑著說。

  “事到如今,我們還有別的方法嗎?”

  靳盈萱搖搖頭。

  “我不能對抗我父親,你知道他的性子,如果讓他知道我還愛著致豪,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傷害他的。”

  “唉,我也不敢說不,只要我拒絕,我老爸一定會把我從公司裡攆出去,那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他開玩笑地說:“或許我該讓路致豪學電影《畢業生》裡的劇情,把你從結婚典禮的禮堂前劫走,實在是太酷了!”

  “拜託!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再說……這種方法實在太笨了,也只有你才想得出來。”

  “怎麼會?我覺得好浪漫!”文凱的眼睛發著光!“你們若真的這麼做,你們的後世子孫一定會津津樂道的。”

  “唉!”

  靳盈萱無奈的搖頭。

  她可不敢作這種白日夢,說不定此刻路致豪恨她恨得要死,或者根本就把她忘了。

  文凱實在是太天真了!

  他們一起長大,彼此互相瞭解,就像無話不談的好友。雖然文凱比她大了兩歲,但文凱在她眼中就像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孩,若拿他和路致豪相比,更是差得遠。

  他們只能當朋友,而沒有辦法成夫妻。靳盈萱根本沒辦法愛上文凱,光拿接吻這件事,她就沒辦法想像,然而命運卻逼得他們兩人必須被綁在一起。

  文凱離去後,就沒有其他朋友來看過她;或許是都被她父親擋在門外了,也可能是父親還在余怒中,故意處罰她。無論原因為何,靳盈萱也無所謂,就算此刻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她也沒有太大的異議;反正也沒有太大的差別,不是嗎?

  她只不過是一個任人擺的玩偶,父親生意上的籌碼。自從母親過世後,這個家就不再有愛的存在。

  靳盈萱整日躺在父親為她置的房間裡,頭頂是向日葵壁紙,四周是名貴的傢俱,還有一整屋子的昂貴精品,和一整衣櫃的名牌進口服飾,但她有的只是一顆空虛的心。

  家中唯一關心靳盈萱的人只有大哥。他總在下班回家後,到她的房間來,和她說上幾句話;有時也許是不著邊際的幾句對白,或是沒有意義的問話,但已經夠讓靳盈萱感到溫馨。

  所以當她變得不喜歡說話、對食物也不再有欲望時,父親工作忙碌來去匆匆,根本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反而將她的沉默當作是馴服,只有大哥發覺她的不對勁。

  “你生病了嗎?”

  她很訝異。

  “沒有啊,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我既沒有發高燒,更沒有打噴嚏流鼻水……”

  “小妹,你的臉色不太好,我聽劉媽說,你每一餐幾乎沒吃幾口就送回去;還有,你原本還會打開收音機聽聽音樂,但這幾天你的房間裡都靜悄悄的。”

  靳盈萱苦著一張臉。

  “我哪有心情吃得下東西呢,一想到我和文凱就要訂婚,不久將成為他的妻子……”

  “想開一點吧,其實嫁給文凱也不錯,至少不是陌生人。”

  她有些惱怒大哥的軟弱——

  “為什麼?大哥,你總是順從父親的每項安排,你有沒有問過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大哥看著她,拍拍她的肩膀——

  “只有這樣,我才能好好照顧你,這是媽臨終前唯一交代我的事。”

  原來在這個屋子底下的人,似乎都擁有自己的心事,就連大哥也不例外。

  靳盈萱越來越覺得自己不單單是生活在籠子裡,甚且還是個冰庫。


  隨著訂婚日期越來越近,父親才又將注意力移到她身上。

  一次家庭聚餐,坐在身旁的父親多看了靳盈萱幾眼,不滿意地說:“你這樣太瘦了,穿禮服會不好看。來,多吃一點。”

  說完,又夾了好幾道菜,放進她的盤中。

  望著由食物堆成的小山,原本就沒什麼食欲的靳盈萱更加苦惱,她皺著眉,只顧翻攪自己碗裡的東西,但始終沒有送進嘴裡。

  父親又說話了:“你這樣在做什麼?菜不是在廚房裡都煮好了嗎?你還在攪什麼?為什麼不能爽快一點,統統吞進肚子裡。你這樣兩頰凹了進去,身材也沒有什麼肉,訂婚當天是想丟我的臉嗎?”

  她沒有說話。

  父親更加憤怒!

  “不說話又代表什麼意思?!”

  大哥趕緊出來打圓場:“爸,小妹是因為心情緊張,加上現在是夏天,前陣子的感冒還沒好,所以食欲不太好。”

  “這些事情她自己可以說,為什麼要讓你來插嘴?!”父親怒斥大哥。

  不想讓大哥被遷怒,靳盈萱立刻出聲:

  “不要罵大哥,我只不過是不想吃東西,和爸爸日理萬機的大事業相比,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父親扔下筷子——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頂撞我嗎?我說你變瘦了,也是關心你啊!”

  “不,你是關心我在婚禮上會不會丟你的臉!”

  “住口!你竟然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父親的勃然大怒她早習慣了,只是屋內的冷氣混合著晚餐食物的油膩味道,讓她覺得噁心反胃。父親剛換了一個新廚師,每樣東西都彷彿在油裡泡過一次似的。

  她咬著牙,強忍著不舒服——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丟臉的,以免你又找不相關的人出氣。”

  “你——”氣急敗壞的父親揚起手狠狠摑了她一耳光——

  “真是不知好歹!從小什麼東西都給你最好的,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現在竟然……”

  臉頰灼熱的疼痛迅速傳達到大腦,她摸著自己的臉頰,低著頭,一語不發,直到父親的聲音從清晰變成嗡嗡叫,靳盈萱覺得地轉天旋,撐不開沉重的眼皮,一陣昏眩,雙腿一軟,便失去了意識。


  大哥擔心地坐在她的床旁,雙手緊握著她的手。

  在醫生替她打完針後,靳盈萱幽幽醒了過來,睜開眼,看見身旁的大哥,她虛弱地露出一抹微笑。

  “我不會有事的。”

  大哥沒有笑容,只是嚴肅地看著她——

  “你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很差嗎?你知道原因嗎?”

  她搖搖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的身體一向很好,應該不會有事……大哥,你瞞了我什麼?是不是醫生說了什麼?”

  “你真的不知道嗎?”

  他又再問了一次,滿臉疑惑的靳盈萱根本猜不著大哥話中的意思。

  “我怎麼了?醫生說得了癌症嗎?還是什麼其他的不治之症?”

  “都不是,你只是……懷孕了。”大哥語重心長地說。

  “什麼?!”

  靳盈萱又驚又喜,她從來沒想過要從路致豪身上得到什麼,她的懷孕無疑是上天賜給她的寶貝!

  她撫摸著自己的腹部,充滿了溫柔慈愛的眼光。

  “真是太好了!”

  大哥緊張地說:“你有沒有搞錯?!怎麼會是太好了!你可是即將要訂婚的人,這樣一來等你結婚的時候,可能要挺著大肚子,再說……爸爸會放過你嗎?還有你腹中的小孩……”

  “我會想辦法,但是在看不出來之前,請你保密不要說,等被發現了……就說……是文凱的孩子好了,我會拜託文凱幫忙的,只要是能留住小孩,我什麼都願意做。”

  “不行,這樣太危險了!我會幫你和醫生約好時間,趁還隱瞞得住的時候,把問題解決掉。”

  她尖叫:“不、不!他不是問題,他是我的小孩!大哥,你怎麼可以如此狠心,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的外甥!”

  “可是……”

  靳盈萱一把抓住大哥的雙手——

  “你一定要幫我這一次!幫我保守秘密!還有,也請醫生答應保守秘密,不能讓爸爸知道,絕對不能!無論如何我一定得留下這個致豪送我的禮物。”

  “我不知道……”

  “你一定得幫我,不然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不能留住小孩,我也不想活了。”她斬釘截鐵地告訴大哥。

  看著妹妹如此堅定,他實在不忍心傷害她。她已經夠苦的,受了這麼多的委屈;原本是被人捧在手掌上的明珠,現在卻奄奄一息,他不能再剝奪她唯一的希望,那太殘忍了,他也做不到。

  大哥歎了口氣,勉為其難地點頭。

  “我會幫你的,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好好把身體養好,多吃一點,好讓我的小外甥健健康康的長大。”

  靳盈萱感動得熱淚盈眶,她擁住大哥,緊緊地抱著他——

  “我答應你,謝謝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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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7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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