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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孔茗]幸福請進[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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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46:13 |倒序瀏覽 | x 1
幸福請進  作者:孔茗

文案:

方蔚藍小姐,二十七歲,「流金百貨」的專櫃小姐,雖然說得一口嚇嚇叫的「戀愛經」,可是遇到男人卻完全使不上力,甚至還有點低能,她以為這年頭,好男人不多,可吃軟飯的傢伙卻是沒少過;因為欠了好友一份情,樂觀的方蔚藍接收打好友的男人後,卻被對方的背叛所傷。一場大雨的夜裡,抱著好友遺留下來的寵物,方蔚藍出現在申冬澈的寵物醫院,在她眼裡,初次見面,她直覺他是世上獨一無二碩果僅存的新時代好男人,以為自己與這種好男人八竿子打不著,沒想到她渴望以久的愛情竟然從天而降,他的溫馨接送情;他的噓寒問暖,讓她終於相信天公也是會疼憨人,單純的她以為這場突然的愛情會開花結果,可怎麼申冬澈的前女友也肖想吃回頭草了?不行,為了捍衛愛情,向來認命的方蔚藍決心為愛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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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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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56:34
楔子

  申冬澈醫師,三十一歲,是「妮妮非貓犬科獸醫診所」的創辦人,他喜歡生活規律,凡事按部就班,一切按照規矩來,當然,規矩是人訂出來的,而申醫師的癖好之一就是喜歡「訂規矩」。因為生活如此固定,每天早上九點一定會準時打開診所大門,而他的診所正好是方蔚藍小姐每天上班必經之路。方蔚藍小姐,二十七歲,是「流金百貨」的專櫃小姐,雖然說得一口嚇嚇叫的「戀愛經」,可是遇到男人卻完全使不上力,甚至還有點低能,當然,只限於對她的男友,對其他的男人,可就沒那麼容易應付了。

  她有時憂鬱,有時卻又開朗的不得了,說穿了,就是情緒化了點。每天,她搭的公車都會經過申醫師的診所,不過,對她而言,申醫師與他的診所就和所有窗外的背景一樣,毫無意義。

  忽然有一天,方蔚藍走進了申冬澈的獸醫診所,一切都變得不同了。在相識之前,他們的相遇叫「錯過」,而相識之後,他們的相遇叫「緣分」。

  遇見方小姐以前,申醫師始終以為像他這麼熱愛規律生活的人,鐵定會選擇性格穩定的女人當作終身伴侶,可是,遇到方小姐,他的生活完全脫序。

  首先,命運讓方小姐打亂他心跳的節奏,接著打破他所有的規則,最後,他還很沒原則地讓她牽著鼻子走。

  他才知道,原來愛情從來不是他所能設定。

  遇見申醫師以前,方小姐謹守著一段沒有愛情為基礎的男女關係,以為會這麼庸庸碌碌地走到人生的盡頭,可是命運把申醫師送到她面前,讓她發現希望、看見快樂,於是,她選擇抓住這個好男人。

  而這個愛情故事的起源要從一隻兔子說起……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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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57:01
第一章

  申冬澈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到方蔚藍的情景。

  那時,他剛關上診所的鐵門,準備回家去。外面正下著滂沱大雨,只見一道纖細身影慌慌張張地下了計程車,冒著雨直往他的方向衝過來。昏暗的街燈下,申冬澈看不清她的臉,嬌小的她,顧不得渾身濕透,拚命保護著她手上的大包裹。深夜急診的事件他遇多了,於是本能地重新打開鐵門,讓她進來。「醫生,請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寶貝!」迎上他的,是一雙非常美麗的眼睛,瞬息,令申冬澈不由地失了神。

  他從櫃子裡拿出一條乾淨的大毛巾遞給她:「先把頭髮擦乾再說。」

  「不,我不要緊,醫生,我的兔子快死了,請你先看看牠。」她搖頭拒絕,聲音顫抖。

  「聽我的話,天氣這麼冷,淋雨很容易感冒,如果連妳也生病了,那誰來照顧兔子?」他語氣冷淡,不為所動地皺了眉,身為獸醫生,他最討厭不合作的飼主與不懂得愛惜自己身體的人。

  等她乖乖地接過毛巾,他才戴上手套,將奄奄一息的兔子抱上診療台。那是一隻漂亮的小型長毛垂耳兔,有著罕見的藍灰色毛。他仔細檢查免子的眼睛、口鼻,謹慎地為牠找出病因。「這是荷蘭垂耳兔,看體型應該要有兩公斤,可是現在的牠體重只有一點五公斤,妳是怎麼養的?」身為獸醫生,他討厭明明沒有能力卻還要養寵物的不負責任的人。

  方蔚藍汗顏,沒有辯駁,她知道她是該罵,為了參加公司舉辦的一年一度員工旅遊,她把咚咚交給男友顧家洛代為照顧,沒想到她臨行前千交代萬交代,他還是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剛從韓國回來時,看到癱軟在籠子裡的咚咚,她一度以為是因為牠餓壞了才會這樣,可是一直到方纔,她才發現事情不妙,管不了外頭下著大雨,管不了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她抱著咚咚,跳上計程車,沿著大街小巷亂竄亂找,好不容易看見剛剛熄燈的「妮妮非貓犬科獸醫診所」,立刻停車狂奔而來。

  「對不起。」她啞著嗓,泫然欲泣,雙手因為緊張而顫抖,那自責模樣,讓申冬澈也不忍苛責。

  他歎了一口氣,「是毛球症,大概是因為太餓了,所以吃了自己的毛,又沒有牧草纖維幫助排便,才會造成腸胃阻塞。」

  「對不起,對不起……」她滿懷歉意地望著咚咚。

  「我會開藥,還有,餵牠吃化毛膏,也許牠不喜歡,但還是要試著讓牠吃下去,兔子的生命很脆弱,一個不注意就會猝死,所以需要主人更小心照顧。」他說,她拚命點頭。

  半晌,方蔚藍的手機鈴響,是顧家洛打來的電話,她朝申冬澈僵直地笑著,走到角落去接聽。

  因為她站遠了,他這才能看清楚她的長相,她的身高不高,有點纖瘦,穿著一件米白色高領毛衣,墨綠色長裙,微卷的長髮襯著她一張清秀小臉,她的眼睛又圓又亮,像星星似的在夜裡閃耀,揉和著少女的純真與成熟女人的嫵媚,申冬澈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吸引人的一對眼睛。

  申冬澈感謝上帝,讓他這個寂寞的單身男子能在今夜遇到如此俏麗又有氣質的佳人,多麼美好的夜晚、多麼偶然的相遇、多麼優雅的女孩、多麼……

  然而,上帝彷彿聽見他的心聲,適時潑了一盆冷水讓他清醒。

  深夜的診所特別空蕩,她的聲音也顯得特別清晰,一開始她還故意壓低音量小聲說話,可大概是因為對方的回答使她很不滿意,申冬澈見她的臉蛋愈來愈紅,嗓音也愈來愈不受控制。

  「你說我小題大作?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難過?我答應過儷玫會好好照顧咚咚,現在弄成這樣卻變成全是我的錯,顧家洛,你還有沒有良心?」她開始在診所裡踱來踱去,尖頭平底鞋踏在地板上啪啪作響,敲得人神經緊繃。

  申冬澈一面調配藥方,一面注意聽她講電話,不是他要蓄意偷聽,而是怕萬一她心臟病發,可以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

  搶救病人要把握第一時間,這是他身為醫生的專業。

  「……好,好,我就是不理性,就是愛胡鬧,也不知道是誰犯的錯?是,換作是儷玫就不會這樣神經兮兮,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你不過來也沒關係,反正我一個人也可以照顧好咚咚……喂、喂?顧家洛,顧、家、洛……敢掛我電話,你死定了,我怎麼這麼倒楣……」她瞪著手機,漲紅著臉,一雙眼睛又大又圓,然後她發現申冬澈正皺眉望她。

  看不出來這位小姐雖然長得嬌小玲瓏、清純可人,骨子裡倒還頗有江湖豪氣。所以,古有明訓,人不可貌相,申冬澈對這句話突然有了很深的體會。

  這下尷尬了,她方蔚藍竟然當著陌生人的面,像個潑婦般歇斯底里地對顧家洛臭罵,他不會以為她是個瘋婆子吧!

  不行,為了扳回形象,這個剛才還一副恨不得殺了對方表情的小姐,此刻竟是變臉似的對他露出甜甜的微笑,令申冬澈心底發毛。

  「對不起,我剛剛失態了。」語氣很溫柔,簡直是判若兩人!

  「沒關係。」他客套地說。如果不是這女的有精神分裂症,那一定是他工作太累,產生幻覺。

  「小傢伙叫什麼名字?」為了打破沈默,申冬澈主動找話題聊。

  「牠叫咚咚。」方蔚藍愛寵地說。

  倏地,申冬澈竟然臉紅了。方蔚藍正納悶,無意間瞥到他的名牌,忍不住尷尬地解釋:「對不起,申醫師,我說的『咚』是鼕鼕隆咚強的『咚』,不是你這個『冬』,所以此『咚咚』非彼『冬』喔!」

  嗯,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倒更令人想入非非。一時之間,申冬澈望著這只可愛的「咚咚」,突然覺得好荒謬。「牠是母兔,要小心牠情緒上的問題,如果發現假性懷孕……」

  「啊?牠不是公兔嗎?」她一臉受到打擊,彷彿聽到兒子原來是女兒般驚訝。

  唉!申冬澈又發自內心地歎了口氣,還是很有耐心地解釋:「牠是母的,公兔的『那個』很明顯,很容易從外觀辨識。」

  「『那個』?你說『那個』是哪個?……我知道了,原來是『那個』啊!」方蔚藍終於會意過來。但她的態度卻害申冬澈怪彆扭的,照理說應該是她要感到不好意思,他是在害羞什麼啊?申冬澈心裡無力地想。

  稍後餵牠吃了藥,申冬澈順便替咚咚剪了指甲。「牠的牙有點過長,是因為太久沒吃草讓牠磨牙的關係,我先給牠草磚磨磨牙,下星期再帶牠過來復檢,如果不行我再替牠剪牙。」說完,他懷疑她有沒有草磚這種東西?所以乾脆從販賣櫃上拿了一包草磚和一條化毛膏。

  「剪牙?」嚇!方蔚藍摀嘴瞪著他,好像要被剪牙的是她。

  「不剪牙就不能進食,不能進食的後果就是提早去天堂報到。」

  「那……請問剪牙是要用銼刀慢慢銼,還是要用剪刀喀啦的剪啊?」

  這位小姐腦袋真的有問題,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都不是,要用老虎鉗夾著,然後用扁鑽鑽鑽鑽……」真是夠了,她光聽就痛死了!

  「跟妳開玩笑的。」

  「看不出來申醫師人這麼幽默。」她自討沒趣地說。

  「過獎。」他卻開始覺得她很有趣,「說真的,剪牙風險很小的,而且也不怎麼痛。」

  「你又不是兔子,你怎麼知道牠會不會痛?」她眼神懷疑地睨著他。

  「我就是知道,因為我會很輕、很溫柔的,雖然兔子不會說話,但是牠們表達情緒的方法卻比人還直接。」他笑著說。

  的確,此刻咚咚似乎很享受被他抱在懷裡的感覺,莫非這申醫師就有討好小動物的本領?哼!平常牠可不隨便讓人抱的,現在竟然肯乖乖讓他抱,蔚藍瞇起眼睛,顯然對咚咚的表現很不滿意。

  「被我剪過牙的兔子從來沒有喊疼的。」他一臉正經。

  「兔子本來就不會喊疼啊!」當她三歲小孩唬喔。「牠只會噗噗的叫,好嗎?」她模仿咚咚的聲音,鼓著臉的樣子好可愛。

  「回去記得按時餵他吃藥,十二小時喂一次,這點妳做得到吧?」他有點懷疑這個外表文靜其實內心大剌剌的女子,是否有能力照顧一隻生病的兔子,他覺得她應該先好好照顧自己。

  「當然,我會好好照顧咚咚的,牠『落入』我手裡已經一年多了,還沒生過病呢!」她呵呵笑。

  一群烏鴉飛過他頭頂,嗯,算這隻兔子命大。可憐的咚咚,申冬澈看牠的眼神瞬間變得好慈祥。

  ***  ***

  折騰了半天,方蔚藍終於放心地提著寵物籃離去,留下申冬澈還得重新為診療台消毒一番。

  雨停了,方蔚藍踩在濕漉漉的紅磚道上,正要撥好友夏藏珍的電話。突然,一部熟悉的德國進口車停靠在她身邊。只見顧家洛提著一袋宵夜,嘻皮笑臉地向她走來。

  「你現在才來做什麼?」

  蔚藍沒給好臉色,轉身就要走。

  「寶貝!別生氣了,我剛剛跟陳助理他們在一起,妳一通電話就要我來,我面子掛不住啊!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面子掛不住是你家的事。」她不搭理,繼續往前走。

  顧家洛慌忙地拽住她的手腕,低聲下氣地告饒:「別這樣,蔚藍,我知道我有好多缺點,但是我是真的誠心要改,拜託妳笑一個,好不好?」

  「你剛剛不是很跩嗎?電話掛得很爽快!」

  「拜託,小李他們都在笑我,誰不知道我顧家洛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老婆生氣不理我,蔚藍,妳忍心這樣對我嗎?」

  「誰是你老婆?」聽口氣,方蔚藍態度軟化了。「顧家洛,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都只會跟我道歉,我對這樣的生活模式已經很厭倦了,可不可以請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只要妳肯原諒我,我保證下次,不,我立刻就改,蔚藍,我真的不敢了!」顧家洛見機不可失,立刻奉上剛買來的消夜討佳人歡心:「妳看,為了跟妳道歉,我還特地繞到河南路去買了妳最愛吃的『台北來來豆漿』,看在我這麼有心的份上,妳就原諒我吧!」

  「下次再掛我電話試試看。」每當她嘴巴這麼說,就表示她已經原諒了。

  「不會了,寶貝,我就知道妳對我最好了,我真是大壞蛋、大壞蛋,老惹妳生氣,我真該打……」

  他作勢要打自己,卻被方蔚藍伸手攔下。

  「傻瓜,打自己幹嘛?」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快,明知顧家洛就是吃定她這點,卻仍學不會對他狠心,方蔚藍雖然時常懊惱,但也無計可施,始終縱容、包容著他。「幸好咚咚暫時沒事,不然我就……」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咚咚怎麼了,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你就光會說,從來沒有好好做,你要我怎麼辦?」她望著他,都三十歲了,顧家洛卻仍像個小孩。

  「蔚藍,我的寶貝,我以後不會了,真的,我愛死妳了!」顧家洛旁若無人,一把抱起了她猛轉圈,轉得她頭昏直喊救命。

  ***  ***

  申冬澈想起已經接近午夜,讓她一個女孩子在這麼晚的夜裡獨自回家似乎有點不妥,想追出去請她稍等,他可以開車送她一程,卻正好看見對街一對男女從拉拉扯扯到前嫌盡棄,然後卿卿我我、甜蜜笑鬧的畫面。

  她美麗的臉上蕩漾著幸福的笑容,不知怎麼,天真無邪的令他胸腔緊窒,她攬著她男友的脖子,任秀髮輕拂過他的臉頰,竟像掃過他臉上、他心上,他感覺搔癢,胸口一陣燥熱。轉回診所,他將她填的飼主資料歸檔。方蔚藍,嗯,很美的名字,跟她的人一樣。

  他想起她的笑容,有點遺憾地歎息。再度關上鐵門,按了下車鑰匙,車燈在黑暗中瞬間閃亮,只一秒,他卻覺得跟方蔚藍一樣,在他心中也閃過那麼一下。

  坐進車內,打開皮夾,相片裡的女孩笑靨如花,青春似乎永遠停留在那裡。

  他想起了菡妮,崔菡妮。有兩年了吧!

  分手之後,她如願成為空姐,在世界各地停留,追尋她的天空。偶爾,會捎來明信片,或者用電子信箱分享她的所見所聞,讓他知道她過得很好。

  為什麼留不住她?

  他不懂,相愛的時候,他始終對她深情體貼,從來捨不得對她說一個「不」字,但是這樣無怨無悔的付出,卻仍舊失去了她。

  他想起分手的那個晚上,他們到常去的餐廳用餐,他滔滔不絕地訴說著兩人的未來,和他為她建構的幸福藍圖,兩個鐘頭內,他說得口沫橫飛、渾然忘我,卻沒有注意到她逐漸失去光彩的臉。

  「我們分手吧!我考上華航的空姐,下禮拜就要去受訓了。」

  「妳……從來沒有跟我說妳要去考空姐。」他一時錯愕。

  「考空姐一直是我的夢想,澈,你會祝福我吧?」

  「那我們的夢想呢?難道不是組織一個幸福溫馨的家嗎?」

  「對不起,澈……」諷刺的是,他申冬澈竟連她最後的分手要求都捨不得說不,這也算是有始有終。於是,他珍愛了三年的女子飛離了他的天空。

  該怨誰呢?如果事實真如她所說得那麼好,為什麼崔函妮還要離開他?沒道理啊,他想不透,他的心好痛。

  上星期才接到她寄來的信,說她在亞特蘭大,信末還說想他,讓他的心再起掀起漣漪。他還是無法徹底忘記崔菡妮,只是沒有承認。

  然而,剛才方蔚藍在他心湖投下的石子卻使他心悸。

  申冬澈啊,不要胡思亂想,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你可不要自己跳進去啊!菡妮,快回來吧!只要妳願意,我還是會像從前一樣打開雙臂迎接妳,我怕妳再不回來,我會漸漸忘了妳……

  ***  ***

  忙了一夜,方蔚藍終於安頓好咚咚,打開行李,把東西歸位,隨著行李箱愈來愈空,覺得自己的心也愈來愈空虛。她好想儷玫,好想哭。

  沈儷玫、夏藏珍和她曾經約定要一輩子做好朋友,可是卻因為她的一通電話,讓儷玫為了赴她的約而在途中出了意外,永遠離開了她們。然後,她很自然地接收了咚咚,也「順便」接收了她的男人。

  記得當初儷玫要和顧家洛在一起時,她與藏珍都是反對的。她們都以為顧家洛是個好高騖遠又不肯腳踏實地的公子哥兒,跟儷玫相戀不到一年就換了三次工作,而且每次做生意都要儷玫拿錢出來資助他,但就算大家都勸她,說她傻,可是儷玫就是狠不下心離開他。儷玫過世後,方蔚藍突然對這個男人產生愧疚,是她害了他失去心愛的女人,所以她必須負起照顧他的責任。雖然她並非一開始就對他有好感,但她相信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就像她已經深愛著咚咚那樣,她也可以愛他。只是人並不是動物,顧家洛可惡起來可是比咚咚還要可惡一千倍、一萬倍的,咚咚的壞是頂多咬壞她的家俱電線,讓她破費,但是顧家洛卻可以傷她的心。

  她覺得她代替儷玫是天經地義的事,雖然她不快樂,但是心底很踏實。

  籠子裡,咚咚開始喝水,蔚藍放下盤子,走過去撫摸牠柔軟的毛,想起今晚另外一雙溫柔的手也曾這樣撫摸過牠,不由地恍神。她記得母親曾經告訴過她,凡是愛護小動物的男人都是好男人,因為懂得憐憫生命的人,才會懂得尊重他人。

  那個申醫師一定是個好人吧!看他對咚咚那麼有耐心、那麼溫柔的樣子就知道,他一定也擁有一顆同樣柔軟的心。

  她還想起他那深邃又溫暖的眼神,他臉紅的樣子、他驚訝的表情,還有他抱著咚咚的樣子。打開藥水袋,她彷彿聞到他身上的藥水味,她向來最討厭醫院的怪味道,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卻不怎麼刺鼻,而且他遞給她的毛巾還很香。

  如果被他擁抱,不知道會是什麼味道?

  想著想著,方蔚藍不覺笑了,她在想什麼呀?他的懷抱當然只能留給他心愛的女子。而她呢?她應該投向哪個懷抱?哪個才是可以讓她棲息一輩子的胸膛?顧家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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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57:29
第二章

  台中,「流金百貨」

  接近晚餐時刻,百貨公司裡人潮漸稀,然從大門進去右手邊角落的化妝品專櫃卻擠滿了試妝與買東西的女人,形成強烈的對比。

  當幾位客人試妝時,方蔚藍還是沒能閒著,一位以挑剔著名、打敗所有專櫃小姐的特種行業的車小姐正皺著眉頭說:「我還以為妳們這專櫃的彩妝多漂亮、多高級,哼,要不是莎莎介紹我來,說妳很專業,我還不想買這種小牌的化妝品!」

  車芸芸意興闌珊地吹著剛塗上指甲油的手,一隻腳翹得老高,鑲著假鑽的高跟涼鞋掛在腳上晃呀晃的,臉上抹著五顏六色的胭脂,俗不可耐,不過五官立體,看得出來是個美人。

  然而,再怎麼機車客人都難不倒她方蔚藍,她的超高業績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哩!她露出親切的招牌笑容說道:「車小姐,妳說的莎莎是那位在『火玫瑰』上班,長得很漂亮的於莎莎小姐?」

  「是啊!怎麼,連妳也覺得她漂亮嗎?」車芸芸斜睨了她一眼,雖然她跟莎莎是好姊妹,但畢竟是同行,同樣靠臉吃飯的,她當然不樂意聽到別的酒店小姐被讚美。

  「不瞞您說,我覺得莎莎漂亮是漂亮,但是……」方蔚藍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妳說啊!」車芸芸被勾起興趣了。

  「就是氣質差了些,說不好聽點,是……」

  「幹嘛?說下去!我又不會告訴她,妳別怕。」一樣是漂亮的女人,誰不喜歡聽別人說其他漂亮女人的缺點?

  「就是風塵味……重了點。」方蔚藍很謹慎地說,盡量兩者都不得罪。

  「對!妳說得對極了,我也覺得莎莎風塵味太重,一點都不懂為什麼那些大老闆老愛點她坐台。」令她好眼紅!

  「那是男人品味不同,像您這種氣質清純的,當然不合去酒店消費的男人胃口。」

  「對,對,妳說得對極了,我就是不肯屈就,不肯賣弄風情,要是我肯像她們一樣獻媚、賣騷,不知早迷死多少男人。」一聽她這麼說,車芸芸塗著鮮紅蔻丹的手像抓住浮木般握住了方蔚藍的手。「蔚藍,我今天終於找到知音了。」

  知音?在一旁像小媳婦的兩個新進專櫃小妹竊笑。蔚藍姊真是太厲害了,三兩下就把以機車聞名的車芸芸給擺平。只見車芸芸一面試妝一面向方蔚藍大吐苦水,說墜入風塵是多麼不得已,說當酒店小姐業績壓力多麼大。

  「為什麼大家都不瞭解我真的不是愛找碴,我只是要求完美?為什麼男人都只愛漂亮又年輕的女人?

  為什麼這年頭好男人不是結婚了就是同性戀?

  為什麼男人明明已經有了老婆,卻還要上酒店?」車芸芸忍不住大肆抱怨。

  「難道妳連這都不懂嗎?」蔚藍一臉不可置信,「虧妳還是混酒店的,竟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瞭解,告訴妳,男人愛的就是那份新鮮感,女人一旦讓他得手,他就失去興趣了,更何況是成為他的老婆。

  這就是為什麼許多男人的外遇對像往往長得不如元配的原因,再美麗的女人,看久了也就平常了,但是外面的女人卻很新鮮,妳有沒有過這種經驗?

  男人在追求妳的時候,為了一親芳澤,要他從基隆飛到高雄他都願意,可是一旦你們關係確立,尤其是讓他上了妳的床之後,嘖嘖,就連要他到樓下巷子口買杯豆漿他都嫌遠。」

  果然,她這段話引起廣大迴響,許多女性聽眾紛紛發表意見附和。

  「是嗎?原來大家都有這種經歷啊,呵呵。」方蔚藍一點都不意外,她的戀愛過程可是比她們都慘淡得多,「所以我歸納出一點小小的心得,得到讓男人永遠愛妳的方法,就是……」

  「是什麼呀?」車芸芸好奇地湊近問。

  「對呀,蔚藍姊,快跟我們說……」

  「好想知道!妳快說啊!」不知不覺中,方蔚藍已經被一群急於讓男人更愛她的女人包圍,連隔壁櫃的專櫃小姐及客人們也紛紛靠了過來。

  ***  ***

  這時,一位體格岸偉、長相斯文的男子正邊講電話邊向這裡走來。

  申冬澈簡直快被他的寶貝妹妹給弄瘋!每次買東西都不看仔細,事後才要他這個大男人替她來換保養品跟內衣。

  「是,我知道,我現在已經走進百貨公司大門了,向右轉,我看到了『雅詩蘭黛』、『碧兒泉』、『蜜斯佛陀』……」

  「那你看到『榛愛』了嗎?右手邊最裡面那一櫃……」電話那頭,申芳霏正在另一頭遙控著。

  「看到了,人好多!」申冬澈心底奇怪,其他櫃都冷冷清清,只有那個角落特別熱鬧,一群女人像在開什麼女性座談會。

  「那當然,老哥,可別說我這作妹妹的沒有幫你,那位就是我要幫你介紹的女朋友,方蔚藍,告訴你,蔚藍人緣很好的,每次找她買東西都要排隊……」

  「什麼女朋友?等等……妳說她叫什麼名字?」申冬澈覺得這名字好熟悉。

  「方蔚藍啊,你看到她了嗎?她是不是很漂亮?哥,哥……你有沒有在聽?」

  申冬澈當然看見了,在人群中最閃耀的那個女孩,正在對著普羅眾生「悟道」,而那張美麗的臉,依然再次令他感到驚艷。

  *** ***

  「真這麼想知道?」方蔚藍故意吊大家胃口。

  「唉呦,蔚藍,妳就行行好,快點告訴我們!」連李太太都忍不住了!所有女人都屏息等待她的答案,可見這是個多麼重要的課題。

  蔚藍笑著說:「要讓男人永遠愛妳的方法就是……永遠不要讓他知道妳愛他。」

  「可是人家不是都說『愛就要讓他知道嗎?』」

  「錯,女人永遠不能讓男人知道妳對他的愛,就算妳真的很愛他,也要讓他有隨時可能會失去妳的錯覺,這樣他才會對妳緊張,對妳保持警覺,想想,他顧著妳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有心去看別的女人呢?」

  「這就叫做『欲擒故縱』嗎?」有人回應。

  孺子可教,蔚藍向她伸出大拇指,「沒錯,男人就像野獸,不能餵食,要讓他自己去尋覓他的獵物,適時地給他一點甜頭,避免他轉移目標,但是永遠不要讓他追到妳,讓他去心癢,如此才能永保愛情的新鮮。」

  「可是,我有問題。」一位女士舉手發言。

  「請說。」方蔚藍彷彿被葉教授附身,很認真地「開示」。

  「萬一……萬一他向我求婚該怎麼辦?」

  「嫁給他,但是請妳繼續保持神秘,男女之間最忌諱的就是沒有了神秘感,妳能想像梅爾吉勃遜蹲馬桶的樣子嗎?如果可以,妳還會覺得他很帥嗎?還會對他充滿幻想嗎?」

  「哈哈哈……」

  申冬澈覺得方蔚藍的比喻很妙,忍不住仰頭大笑。然後,一群女人循著笑聲而來,那目光如一條繩子,突然把他的脖子緊緊勒住,讓他再笑不出來。

  「你是……申醫師?」蔚藍不虧是「流金百貨」專櫃小姐第一把交椅,認人是她的強項之一,也是必備條件。

  「請問有事嗎?」

  沒想到方蔚藍記憶力驚人,申冬澈一眼被認出,竟有點不知所措。同時被十幾雙眼睛盯著的申冬澈手忙腳亂地打開印有「流金百貨」的紙袋,「我……是替我妹妹申芳霏來換東西的,她說上次來拿錯了,她要的是乳霜而不是乳液。」

  「好的,我立刻換給你。」方蔚藍笑著,試圖化解他的尷尬,「跟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申醫師,他是『妮妮非貓犬科獸醫診所』的獸醫師!」

  果然,一聽到他是獸醫,眾女性紛紛對他投以善意的眼神。

  「原來是獸醫師,怪不得這麼體貼,還會替妹妹來換保養品!」哪裡、哪裡。

  「當獸醫師都很有愛心!」過獎、過獎。

  「為什麼我從來沒遇過這麼帥的獸醫師?」

  申冬澈乾笑幾聲,被一群女人包圍,卻只能陪笑,讓他覺得自己好像牛郎。接著,不幸的事情發生了。因為方蔚藍正驚訝地從他的紙袋中掏出一件女性內衣!

  這下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申冬澈額頭冒出黑線,死芳霏,不是警告過她要把內衣用其他袋子另外包好的嗎?難得他一世英名就要毀於一旦,他心有不甘的罵著!

  這時,所有女人對他的目光從溫和轉為鄙視。「方小姐,我……」

  天啊!他好想一頭撞死!

  「呵呵……沒關係,申醫師,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幫女朋友買內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又何必害羞!」

  兩三句話就把適才他不知所措的氣氛化解開,她方蔚藍可是有名的圓場高手,絕對不能讓客人感到尷尬是她的最高服務原則。

  算了,雖然不想讓方蔚藍誤會他有女友,但是總比被當成變態來得好。當然,那些女人對他又從鄙視轉為同情,同情?

  唉!

  算了,只怕愈解釋愈糟,乾脆選擇一笑帶過。

  ***  ***

  「方小姐,謝謝妳。」申冬澈由衷感謝,要不是有方蔚藍,他不會有勇氣去女性內衣專櫃替芳霏換內衣。

  方蔚藍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善解人意,而且人緣極佳,幾乎與每個樓層的專櫃小姐都有交情,當她主動提出要替他換內衣時,他簡直覺得她看起來像個小天使。

  她笑聲爽朗,性格外向,與她那天帶咚咚求診時的無助完全不同,讓申冬澈有點迷惑,她有時候看起來好脆弱,有時候凶巴巴,然而現在卻很開朗。

  「不用客氣,申醫師,告訴芳霏,下次不要再這麼整你了。」

  「我懷疑芳霏是不是上過妳的愛情『講座』?否則怎麼對我這個男人這麼有辦法?」他打趣道。

  她笑了,「不,不是她有辦法,是你人太好。」

  人太好?

  說中他的痛處了,他就是無法拒絕菡妮,最後才會被菡妮拒絕。

  「妳的理論很有趣,妳都是這樣對待妳的男朋友的嗎?」不知怎麼,申冬澈一提到她的男朋友,胸口卻酸酸的。

  「申醫師不知道嗎?所謂婚姻專家都是沒有結過婚或已經離婚的人,會教別人談戀愛的人,自己未必談得好戀愛,會告訴別人該如何做的人,自己也未必做得到。」她表情瞬間閃過一絲落寞,讓申冬澈以為是不是自己看錯?

  難道,她的戀愛不如意嗎?申冬澈想問,卻覺得這樣未免太冒昧,畢竟他們才見過兩次面,還不熟就問人家的感情似乎太不禮貌。

  站在百貨公司門口,車輛川流不息,街燈閃爍,方蔚藍穿著深黑色及膝羊毛大衣,換去了專櫃制服,裡面穿的是一件灰色背心裙,手腕上掛著米白色提包,腳蹬一雙同色系的尖頭馬靴,不規則的鬈發散落在她肩上,和她並肩而站,他突然發覺她比他印象中還要嬌小。

  他沒有看錯,一抹憂傷從她眼底掠過,現在這個看起來心事重重的女孩,真的是剛剛那個高談闊論、熱情洋溢的方蔚藍嗎?

  「妳……要不要……」

  去喝杯咖啡?他想開口邀她。

  話沒說完,一輛紅色轎車奪去了她的目光。「我男朋友來接我了,那……我先走了,再見!」

  「嗯!再見。」

  真糗,申冬澈朝她揮揮手,覺得自己方纔的念頭好傻。人家可是名花有主,怎麼可能答應跟一個陌生人去喝咖啡?

  望著她俐落地坐進車裡,關上車門,向他比了個手勢,帶著笑容離去,申冬澈瞬間感到身體的溫度也被抽離了。

  他多麼希望她可以留下來。只要一下下就好,真的,就算不喝咖啡,站在原地多聊聊幾句也行。

  鈴鈴……手機響了,申冬澈低頭看來電顯示,是申芳霏。

  「喂?哥,妳有沒有幫我跟蔚藍換乳霜?」

  「換了,連黛安芬都換了。」他沒好氣地答,這申芳霏一定是上天派來懲罰他的惡魔,不,應該說其實她的母親才是幕後黑手,從小就教導他要對女生體貼,要照顧女生,要對女性尊重,要對老婆大人唯命是從。

  虧他對向來對女朋友體貼,照顧女朋友的食衣住行,連她家的狗坐月子他都不敢怠慢,對女朋友尊重,對女朋友唯命是從,結果呢?

  人還不是跑了?

  他得到了什麼?

  一張好人卡、一顆破碎的心,還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我沒蓋你吧,方蔚藍是不是長得很漂亮?跟你很配對不對!」

  「配個頭?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

  「老哥,看不出來你這麼直接,馬上就問人家有沒有男友?」

  「申、芳、霏,妳最好跟我解釋清楚,誰要妳幫我介紹女朋友?」

  「呵呵……自從菡妮姊離開你之後,你有多久沒有和其他女人約會了?是老媽怕咱們家香火會在你這一代就斷了,才會要我找機會讓你出去見見『世面』,所以我說得沒錯吧?想開點,外面漂亮美眉多得是,干麻把自己弄得跟清教徒一樣?除了蔚藍姊,那黛安芬的紀姊姊是不是也不賴啊?一次介紹兩個給你夠意思吧!」

  什麼黛安芬的紀姊姊?

  他眼裡從頭到尾都只有方蔚藍,根本不記得賣黛安芬內衣的小姐長得是扁是圓。「等等,所以妳的意思是說,妳連內衣都是故意拿錯要我去換的?」他眼角抽搐。

  「呵呵……老媽在叫我了,我要掛電話囉,掰……」

  「申、芳、霏,妳那邊聽起來明明就很吵,是不是在PUB?想騙我,有種叫媽來聽電話,喂!申芳霏,申芳霏,申……」

  望著已斷線的手機,申冬澈呆了幾秒,突然想起了幾天前,方蔚藍也曾經在他診所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咆哮。

  為什麼老想起她?說穿了不過是見過兩次面的陌生人,為什麼他卻如此記掛著她?

  ******

  「今天上班還好嗎?樓管沒有纏著妳吧?」

  顧家洛握著方蔚藍的左手,說好今天要帶她去一家高級法國餐廳,慶祝他跟朋友合夥開的汽車精品店開幕。

  百貨公司一樓的樓管朱志明是公司股東的小舅子,仗著姊夫在公司的勢力作威作福,明明有老婆了,卻還是很喜歡利用職權跟專櫃小姐打情罵俏,大家平常對他敢怒不敢言,只有蔚藍從不給他好臉色。

  「沒有,我今天心情……」她話到唇邊,就被他打斷。

  「知道嗎?今天小周他們請了好多朋友來捧場,生意好極了,我的店面雖然不大,但是賣得東西一流,相信不久後,等業績穩定,就可以擴充三倍大,成為台中最大的汽車精品店,蔚藍,妳替我高興嗎?」

  「嗯,我今天……」

  「蔚藍,我真的很想快點擴店,只要讓我好好賺這一筆,我們就可以結婚了,小周說他還想在西區開分店……」

  顧家洛總是這樣,只會對她畫大餅,卻從來沒有實現過,她不喜歡他不切實際的思想,也不喜歡他那群只會飲酒尋歡的酒肉朋友。

  還有,他從來沒有好好傾聽她說話。好悶哪,她望著車窗外的夜景,玻璃反照她一張寂寥的臉。

  那種無力感又湧了上來,家庭的重擔已經壓得她喘不過氣,以為顧家洛可以減輕她的負擔,可是現在只要他不成為她的累贅就謝天謝地了。

  昨夜母親又打電話向她哭訴,電話這頭她無言以對,對於不負責任的父親和終日以淚洗面的母親,她已經麻痺了。

  「蔚藍,妳有沒有在聽?妳覺得我應不應該在西區開分店?」

  「家洛,我跟你媽媽都不需要你有多麼大的事業,只要你踏踏實實做事,當個小生意人或業務員都好,我都會很高興……」

  「夠了、夠了,妳跟我媽一樣囉唆,掃興!」顧家洛孩子氣,每每說他幾句就翻臉。蔚藍瞭解他脾氣,索性不開口,就這麼僵著。

  電話猝響,打破窒悶的氣氛。顧家洛帶上藍芽耳機,「喂?小周,嗯,要聚餐?可是我現在要帶蔚藍去『香頌』……不行啦,我不能趕過去,可是……」顧家洛瞥了身旁的蔚藍一眼,換做平常,他一定會跟蔚藍改時間,趕過去續攤,但現在氣氛很尷尬,他不想再火上添油。

  「去吧!我們改天再去吃,反正店又不會不見。」方蔚藍說道。

  「謝謝妳,寶貝,就知道妳最善體人意。」顧家洛感激地說。其實是因為她已經完全沒有心情跟他去品嚐美食。

  「前面停車,我自己坐公車回去。」下了車,她走往最近的公車站牌,顧家洛臨時放她下車不知道幾次,她習慣了,只是今天覺得特別難受。

  鈴鈴……包包裡電話鈴響,她拿出手機,是母親的電話,她按下NO鍵,拒絕接聽電話,不必聽也知道,每次總是在爭吵中結束談話,母親嗜賭如命,打電話找她從來不是什麼好消息,她心情也不好,懶得理,免得又吵起來。

  抬頭望著天空,灰灰紅紅的,夕陽與烏雲揉成一片,分不清誰是誰。她的心也是這樣,分不清快樂或悲傷,總覺得兩樣永遠同時並存,但快樂的不純粹,悲傷的也不痛快。

  ***  ***

  二十公尺外,申冬澈正在內車道,當他看見方蔚藍的背影時,簡直意外。冷天穿著黑大衣的小姐多得是,但是那雙白色馬靴他絕對不會認錯。

  莫非是上天聽到他的禱告?

  顧不得臨時從內車道超到外側的危險,申冬澈只想再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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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57:56
第三章

  方蔚藍沒有拒絕他的邀請,「我男友臨時有事,所以我只好自己搭公車回去。」一坐上車,她就急著解釋。

  「常常這樣嗎?」

  其實他是開心的,要不是她被放下車,現在他也不會撿到這個機會。

  「也不是常常。」

  「怎麼了?妳的臉色不太好。」

  他有些擔心地問,她跟方纔那個在專櫃前發表愛情心得的方蔚藍判若兩人。蔚藍沒有答話,連申冬澈都看出了她的憂鬱,為什麼顧家洛卻連半點也沒察覺?

  「有心事嗎?要不要說出來聽聽?」

  絢爛的街燈一一從眼前晃過,一下子拋到了腦後,像在追趕著什麼,蔚藍覺得她的人生也像逝去的街燈,一去不復返,可是問她得到了什麼?卻答不上來。千頭萬緒,該從何說起呢?告訴他,家庭的不幸,還是愛情的失意?

  「你……有沒有煩惱?」思忖了一會兒,她問。

  「只要是人都會有煩惱,我當然也有。」他專心開著車。

  「例如呢?」

  「都是些小煩惱,不值得拿出來講。」

  他家世良好,從小頭好壯壯,一路念建中保送進台大,外表英俊瀟灑,不乏女性愛慕,畢業後當兵兩年,被分派在最涼的部隊,退伍後馬上被昔日教授推薦到一流的動物醫院工作,工作期間深受上級賞識,兩年後出來開業,目前診所業績蒸蒸日上,上門求助的客人絡繹不絕,在人生精華時期的三十一歲,他已經輕易完成了許多理想,上蒼對他如此厚愛,他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申醫師一定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挫折』吧!」

  「被女朋友拋棄算不算?」

  「你被女人拋棄過?」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當然啊!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新聞?」

  「她一定很沒有眼光。」

  「這句話妳說對一半!」他笑著說:「其實,我是不曾有過什麼大挫折,不過,也就是因為沒有受過傷,所以一旦遇到難題,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為什麼離開你?」

  她好奇,像顧家洛那樣的男人她都缺乏勇氣離開,像申冬澈這樣傑出的男人,竟然還有女人要放棄。

  「我在想,或許是因為我給她太多壓力了,有時候,女人愛一個男人並不是因為她需要他,而是覺得被需要。」他苦笑。

  「你是在說我嗎?」她的確是這樣的,放不下顧家洛就是感受到自己對他而言已經太需要。

  「所以,妳不快樂?」

  「難道在那段愛情裡,你全然地快樂嗎?」

  申冬澈從沒有想過跟崔菡妮在一起時自己快不快樂,他比較關心的是她快不快樂?

  結果是,兩個人都不快樂。他拚命地給予他以為的幸福,但顯然她並不這麼想。

  中港路又寬又直,申冬澈突然大踩油門,很危險地飆車。

  「哇!申冬澈,你瘋了,快減速!」方蔚藍萬萬沒想到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會是在這種刺激的時刻。風切聲從車門縫鑽進她耳裡,令她腎上腺素飆升,緊張得直想尖叫,不,還很想殺人!

  「減速?妳不是不快樂?那活著幹嘛?」他笑得好壞。

  「不知道,但是我很確定我不想這種死法!」要是沒死變成殘廢或植物人,那她還不如去喝農藥來得痛快。「停車、快停車!」

  「妳怕死嗎?」他沒有慢下來的意思。

  她怕死嗎?她很想說不怕,但在這種情況下,她只想要活。

  「不,我不想死。」

  「為什麼?」

  「因為我還沒有活夠,而且我也不想跟你一起死!」

  他變低車速,縱聲大笑:「哈哈……妳真坦白,妳想怎樣才算活夠?」

  「不知道,至少……不是像現在這樣。」

  「妳現在的生活很糟嗎?」他問,車速恢復正常。

  「不是很糟,但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鐵青著臉,瞪著他。

  「妳聽過存在主義嗎?在心理諮商方面有一種叫存在主義治療法。」無視於她的怒目,他笑著說。

  「沒聽過,在經過震撼教育後,申老師打算要開始對我進行心理輔導嗎?」

  「哈哈……」他又笑了,他真欣賞方蔚藍這種個性,就算再怎麼不快樂,還是不忘她的幽默。「存在主義者認為,人一出生就是孤獨的、焦慮與痛苦的;雖然不能選擇要不要出生,但因為人類有自我覺察的能力,讓我們能自由選擇要過的生活方式,所以也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但唯有死亡是無法避免的,因為死亡讓我們更加深刻體認到,生命是無法浪費的,因此必須把握眼前的每分每秒,去實現自我理想與幸福的人生。」

  「說得很好。」

  她頻頻點頭,因為這段話,原諒他剛才嚇她。

  「所謂的存在主義治療法就是要鼓勵當事人嚴肅地面對世界,對你自己所做的選擇負責,因為你現在所過得生活是你自己決定的。而要跨出這個你以為不理想的世界,也只在你的一念之間。」

  「所以,申老師的意思是,我可以改變自己,只要我願意?」

  「是這樣沒錯!只要妳為新的選擇負責就夠了。」

  負責?

  要不是因為太有責任感,她不會「負責」顧家洛的人生到這種地步。「那有沒有什麼事情是不用負責又可以很快樂的?」

  「當然有,我送妳回家,妳不必對我負責,我還可以講笑話讓妳快樂。」他說。

  她微笑,有點悲涼。

  微笑,是因為這男人太善解人意了,讓她的心漾起異樣的感覺,悲涼,是因為覺得可惜,這麼好的男人,卻與她無緣。

  「心情好點了嗎?」他溫柔地問。

  「嗯。」她有點被感動,原來他突然地開快車是為了激發她活下去的勇氣,讓她暫時忘記煩惱,原來……她現在才明白,他是別有深意,「謝謝你。」

  「別跟我客氣,我們是朋友。」這句「朋友」,令他再度心酸。

  ***   ***

  到了她住的大廈門口,申冬澈卻不怎麼想要她下車,他不想錯過任何與她相處的機會,雖然他知道她已經有男朋友,雖然他敢確定她不是三心兩意的女人,雖然他知道這麼做有點卑鄙,雖然……但是,夜色很美,暈黃的街燈下水氣氤氳迷濛,像隔著一層面紗。

  申冬澈感覺自從遇見她後,世界宛如披上白紗,一切都變得朦朧而美好,這麼說有點可笑,過去他從不相信一見鍾情,但此刻不得不信,因為由不得他自己了。

  方蔚藍也沉默著,她開始覺得跟他在一起有些緊張。

  「方小姐,可不可以給我一張妳的名片?」其實他是想要她的電話號碼。

  她從提包裡抽出兩張名片遞給他。他看著名片說:「妳還兼直銷?」怪不得她不快樂,看來她的經濟壓力很大。

  「申醫師是朋友,跟我買會算你友情價喔!」她不忘推銷。「對了,還有這張是我男朋友的,他在市政路開了一家汽車精品店,歡迎蒞臨指教。」

  她又遞上一張名片,兩個人中間因為隔著一個人,讓他們都不太舒服。申冬澈想放棄,他不是會橫刀奪愛的那種人。

  只是他的心卻不由自主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咚咚……這個週末妳可以帶牠來複診嗎?」申冬澈,你這卑鄙的傢伙,明明想約會方蔚藍,卻還拖咚咚下水,你不覺得你這借口太爛了嗎?他冒汗地想。

  「好。」蔚藍爽快答應。正當他還在想下一句話的時候,一位中年婦人挽著一隻包包,面朝著他的擋風玻璃直揮手。

  *** ***

  「媽,這麼晚了,妳怎麼又跑來?哥哥知道嗎?」對於母親獨自從彰化「離家出走」到台中來找她,她已經習以為常。

  「小藍,這位先生是妳的新男友嗎?長得真體面,比那個姓顧的好多了,妳的眼光總算進步了點。」母親笑吟吟地打量著申冬澈。

  「媽!妳別胡說了,他是我的朋友,是獸醫診所的醫生,申冬澈醫師。」她尷尬地解釋。「申醫師,這是我媽。」

  「伯母,您好。」申冬澈有禮地向她打招呼。

  「申先生是獸醫師?這年頭當獸醫師好,聽說現在很多夫妻都不生小孩,寧願養寵物,所以將來寵物市場一定很有前途,很好很好,小藍啊,妳這次可要好好把握這難得的姻緣……」

  「拜託,媽,我已經說過,申醫師和我只是普通朋友,妳不要亂說,這樣對申醫師很不好意思。」

  「我沒關係,方小姐,不必在意我。」事實上他很樂意被誤會,甚至,他很希望是真的。

  「不是男朋友喔?」方母面露失望,但愈看申冬澈愈是滿意,「沒關係,現在不是沒關係,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申醫師,我們家小藍從小就很乖巧,又很懂事,小時候很喜歡彈鋼琴,只是沒機會讓她學,要不然現在一定是很出色的音樂家……」

  「申醫師,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方蔚藍太瞭解母親,她紅著臉向他道謝,拽著母親的手臂,用「拖」的把她拖進大廈。

  「媽,妳以後不要在我朋友面前亂說話好不好?不是每個男的都是我的男朋友好嗎?」電梯裡,她忍不住抱怨。

  「我知道不是每個男的都是妳的男朋友,但為什麼妳偏偏挑了個最爛的?我覺得剛剛那個獸醫比顧家洛順眼多了,人長得帥,又有正當的職業,妳是瞎了眼不會分辨哪個男人才是妳應該交往的對象是不是?」方母有時候講話倒是一針見血。

  「妳有什麼資格說我?妳的眼光難道就比我好?」

  「傻丫頭,我就是因為吃了虧、受了苦,才要讓妳明白千萬別走上妳媽的老路,妳那死鬼老爸只會喝酒鬧事,什麼事都不做,我才會老了這麼命苦……」她掏出手帕開始「表演」拭淚。

  「妳命苦?那我怎麼辦?」她提高音量。

  「所以啊,小藍,我這次到鎮瀾宮去要到一組明牌,聽說很靈驗的,神明向我保證一定會中頭彩,所以妳可不可以給我一萬塊包牌?中了我絕對會幫妳準備一份很豐厚的嫁妝,讓我女兒風風光光嫁出去……」

  「夠了,媽,我拜託妳清醒一點,我一點都不奢望要嫁妝,所以妳也不要再作發財夢,徒增家人的困擾。」方蔚藍很累,她不想再聽母親提起關於彩券的事,為了她的沉迷,她已經付出太多,更何況這些年來,她給她的錢也夠替自己辦嫁妝了。

  「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們兄妹及權權好,妳大嫂怕養不起孩子,所以只生了權權,要是我中了頭彩,要生一打都不是問題,我也是努力要讓我們家變得愈來愈好,所以小藍,這次妳只要肯出點小錢,給我一萬,或者五千,五千就好……」

  「我一毛都不會給妳,媽,我不能再害妳了。」蔚藍堅決不肯給錢,方母氣結,進了屋裡一句話都不肯說了。

  工作八年,方蔚藍唯一的慰藉就是至少還存了錢買下這間十五坪的單身套房,雖然不大,卻是她僅有的小小的財產、小小的立身之地。

  洗過澡後,她在小廚房準備切盤芭樂給母親,她知道母親最愛吃芭樂。

  客廳,方母邊看電視邊說道:「小藍,妳快看,電視新聞正在播卡奴,他們說這週末要北上抗議,那我是不是也該去聲援?」

  「妳又不是卡奴,幹麼要聲援?」

  方蔚藍忙著切水果,沒有想太多,忽然,一陣冰涼貫穿她的背脊。她激動地衝到電視機前,手上握著水果刀,樣子有些嚇人。

  「妳跟銀行借錢了是不是?」她渾身發抖地問。

  方母被她的樣子嚇壞了,囁嚅地說:「……沒有借很多啦!」

  「妳所謂的『沒有很多』是指多少?」

  「就……就二十幾萬……」方母低下了頭,不敢正視她的眼睛。

  「二十幾萬叫沒有很多?是怎樣?妳以為我賺錢像喝開水一樣容易?妳幹嘛要去跟銀行借錢?妳難道不知道銀行循環利息高得嚇人嗎?妳不知道銀行就是合法的高利貸嗎?妳在花錢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沒有……」她哽咽了。

  「對不起,對不起……」

  方母從她的反應才終於瞭解事情的嚴重性。

  「妳跟我說對不起幹什麼?說對不起就能解決問題嗎?妳當銀行是白癡嗎?妳這麼不自愛,不如現在就拿這把刀殺了我,免得我被妳氣到腦溢血,到時候還要拖累妳!」

  「我以為那次一定會中頭彩,所以就下了重本,誰知道……又摃龜了……,都怪隔壁阿鳳,都是她煽動我,所以我就……」方母開始推卸責任。

  「那妳叫阿鳳幫妳還錢!妳知不知道我賺錢有多辛苦?為什麼妳老是要做這種事?妳是要逼我去死嗎?」

  「呸呸呸,在妳媽面前說什麼死不死的,有這麼嚴重嗎?我自己想辦法還就是了,竟然要聽妳教訓我,妳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母親?我真是不幸,竟生出這麼不孝的兒女……」每次方母說不過方蔚藍,就拿出母親的威嚴來威脅她,這是她一貫的計倆,方蔚藍很習慣了。

  「好,我就是不孝,這次我再也不管妳了,以後妳要怎樣隨妳便,不要說我沒提醒妳!」方蔚藍痛心極了,她好傷心,拋下母親,重重地甩上房門,拿起手機,很自然地撥下快速鍵,她覺得此時的她好脆弱,好需要顧家洛的安慰。

  「喂?家洛,你在哪裡?」瞬間,她眼淚落下。

  「蔚藍啊,我這攤快結束了,等會兒小周說還要去夜店續攤,妳今天早點睡,我不過去了。」顧家洛原本今天說好要來陪她的。

  「家洛,我媽來了……」

  「妳媽是不是又來跟妳要錢?」顧家洛跟她家人向來不對盤,因此口氣惡劣。

  「也沒有啦,只是她出了點問題,她欠銀行一筆卡債,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既然是她自己借的就叫她自己還啊!各人造業各人擔啦,不是我在說,妳媽都是被妳寵壞了,才會這麼不知輕重,我先告訴妳,這次妳可不准再拿錢幫她,讓她自己去想辦法,還不出來就叫她去賣,讓她清楚自己的斤兩,這麼老了還能值多少錢?」他開始口不擇言。

  「顧家洛,她畢竟是我媽,你可不可以對她說話尊重一點?你嫌我被她氣不夠,所以也要氣我嗎?」她動了氣。

  「那要看她做了什麼值得讓人家尊重的事啊?每次來台中不是向妳要錢,就是要妳替她收爛攤子,這種行為跟土匪有什麼兩樣?還有,妳那個酒鬼老爸,整天只會喝酒也不做事,真不懂妳大哥到底在干麻?也不管管他們,一天到晚放任他們在外頭胡作非為,我要是他,早就抓狂了……」

  喀!方蔚藍沒等他說完,逕自掛斷電話。顧家洛果然沒有教她「失望」,每次都有理由數落她父母的不是。

  她受夠了,她是想找人傾訴,不是要聽人家抱怨。

  突然,手機響了,她盯著來電顯示,是不曾見過的電話號碼,可是直覺告訴她,是申冬澈。黑壓壓的房間裡,她彷彿發現一絲光亮。

  「喂?請問是方小姐嗎?我是申冬澈。」

  「嗯,我是。」她答,果然是他。

  「我……我是照妳給我的名片上的電話打來的。」電話線另一端,申冬澈顯得不知所措。

  「嗯,我知道,申醫師有什麼事嗎?」

  其實我只是想聽聽妳的聲音。申冬澈差點脫口而出,但還是很沒種地說:

  「我……我是想跟妳訂營養品的,就是目錄上的『腳骨軟Q強身健健丸』。」

  聽他結結巴巴地說,方蔚藍忍俊不禁,他看起來明明健康到不行好嗎?哪需要吃什麼健健丸啊?擺明了就是純粹打電話找她聊天。

  「你就只是想跟我說這個嗎?」真自私哪!方蔚藍,見人家老實,竟想試探他。

  「其實……還有『還我漂漂美人纖體素』,順便也給我一罐。」被她這麼一問,申冬澈緊張得胡亂指著目錄上的產品說。

  噗哧!方蔚藍被逗笑了,「你是男人,吃什麼『美人纖體素』?」

  「我買給芳霏的。」

  這時候芳霏總算可以派上用場,申冬澈抹抹額頭沁出的汗。

  不過這公司產品名字取得還真鮮,除了以上兩樣,還有「賜你無憂無慮快樂四神茶」、「讓妳的他更愛妳代餐」、「連愛因斯坦都自卑迅速補腦力」。如果真像它所寫的有這麼神,那他該叫方蔚藍多吃點「賜你無憂無慮快樂四神茶」,免得作直銷沒有說服力。蔚藍第一次覺得申冬澈真可愛。

  「申醫師還有其他的事嗎?」

  「方小姐,其實……我是在想今天晚上跟妳說過的話,我想告訴妳,存在主義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主張,它認為每個人的存在都是有其價值的,要相信妳的價值是因為妳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不會有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妳,妳懂嗎?」

  不知怎麼,方蔚藍握著手機的手輕輕顫抖。電話那頭,申冬澈的聲音聽起來如此溫暖,他是真心關心她的。於是,方蔚藍把才纔母親的事情向他訴說,而他只是默默地聽著。二十分鐘過去,申冬澈已經完全瞭解她的困難,然後,換他很有耐心地提供意見給她,告訴她該怎麼解決母親的債務問題,一聊就是一個鐘頭。

  「謝謝你,申醫師,這麼晚了還讓你聽我抱怨,真不好意思。」

  「不要這麼見外,叫我申冬澈就好。」

  「嗯,那你也叫我蔚藍。」

  「好,蔚藍,心情好點了嗎?」

  「嗯,好很多了,謝謝。」

  她笑著,兩個人都不捨得掛上電話。

  她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明明已經有了男友,卻還貪戀別的男人的溫柔?

  「申冬澈,你對每個剛認識的女孩子都這麼好嗎?」

  「也不是,我只是特別擔心妳。」其實因為我在乎妳。

  「為什麼?」

  「不知道,或許是跟妳特別有緣。」有緣個頭,其實是想追妳。

  「希望這不是一段孽緣。」方蔚藍笑著說。

  「晚安。」

  申冬澈百般不捨地關上手機,盯著天花板傻笑,遇到方小姐,讓他的心陷得一塌糊塗,連打通電話都猶豫好久,心跳得好快,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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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58:22
第四章

  「快點離開那個爛人好不好?」「夏特羅」寵物餐廳裡,一個抱著銀灰色短毛折耳貓的嫵媚女子,正摸著柔順的貓毛說。

  她留著一頭及腰的長直髮,秀髮烏黑亮麗得可以去拍洗髮精廣告,她的五官充滿東方韻味,一雙細細長長、微微上揚的內雙鳳眼,和她的貓同樣有著神秘色彩,當然,她的服裝更是引人注目,這年頭喜愛穿旗袍的女人已經不多了吧!但穿在她身上卻半點也不顯得突兀。

  坐在她對面的是正單手撐著臉頰的方蔚藍。

  「妳就只會紙上談兵,說得一口戀愛經,其實對男人一點辦法也沒有,蔚藍,再這樣下去,妳的前程只會被拖累,不會有好下場的。妳看他,都幾歲的人了?還這麼幼稚不成熟,自己要開店竟然還敢向妳開口要錢?我看他真可以去撞牆了。」夏藏珍批評起顧家洛來可是針針見血,絲毫不留餘地。

  「別說了,還有我媽,沒想到我家連『卡奴』都有,夠慘吧!」這也是為什麼她會垂頭喪氣坐在這兒的原因。

  「妳啊,該怎麼說?不能再縱容他們了,有時候心腸要硬點兒,別讓人予取予求,否則只會累死自己,對了,妳在電話裡跟我說的獸醫師叫什麼名字?」

  「申冬澈,『妮妮非貓犬科獸醫診所』的獸醫。」

  「不看貓的嗎?」

  「只看兔子。」

  「這種醫生還真少見。」

  「聽說要讓他看診還要排隊掛號!」

  「他人怎麼樣?」

  「很有愛心也很誠懇,是個很好的醫生。」

  「我是問妳,以一個女人看男人的眼光而言,他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她眼神茫然。

  「我都問得這麼白了,妳還聽不出來嗎?」夏藏珍快被氣出心臟病了,「妳覺得他是不是一個好男人、一個好對像?」她用食指戳戳蔚藍的腦袋,要她好好想清楚。

  「他是不是一個好男人、好對象,跟我有什麼關係?」她可是有男友的。

  「方蔚藍,妳不要裝傻,我猜那個申醫師對妳有意思。」

  「想太多,不是每個對我好的男人都心懷不軌,好嗎?」她承認他是對她挺好的,但並不表示人家就對她有意思。

  「沒意思會開車送妳回家?」

  「剛好順路嘛!」

  「如果他沒意思會打電話跟妳聊一些存在主義什麼的,還跟妳訂些他根本不需要的營養品?」

  「他是怕我想不開,所以才……妳知道,醫生都是很悲天憫人的。」

  夏藏珍懶得再對牛彈琴,之前,方蔚藍也遇過幾個條件不錯的追求者,可惜都在郎有情、妹無意中夭折,無論她怎麼勸她試著認識別的男人,可她就是不聽,寧願在一段看不見未來的感情裡困著。和方蔚藍不同,她夏藏珍是個個性鮮明、敢愛敢恨的新潮女性,不說別的,光拿她與名律師徐光濂兩次結婚又離婚的紀錄,就夠教人霧裡看花。

  她最痛恨像顧家洛這種好吃懶做的小白臉,每次見面都想把他踹到天邊去,免得看了礙眼。

  突然,一陣鈴聲從藏珍的皮包裡傳出,她優雅地接起電話:「喂?幹嘛?約我吃飯?……可能沒辦法,我現在跟蔚藍在一起,她心情不好,所以……好,等晚上回家後再說,掰。」

  看著夏藏珍眉開眼笑地講電話,方蔚藍用手肘想也知道來電者是徐光濂。「我覺得你們這對夫妻真的很幼稚,把婚姻當兒戲?說結就結,說離就離的,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沒什麼事,妳不知道現在很流行『復合』這種東西嗎?」

  「問題是你們也復合太多次了吧?」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繞來繞去,我發覺還是徐光濂最適合我。蔚藍,兩個人在一起不可能永遠快樂,一定會有爭吵或意見不合的時候,熬不過,分手!熬過了,就學會彼此妥協,然後成為合適的人。」夏藏珍說出她的心得。

  方蔚藍聽了有些感動。夏藏珍接著說:「知道嗎?妳跟顧家洛最大的問題癥結就是,我只看見妳的委曲求全,卻從不見他妥協讓步。」

  夏藏珍說得沒錯,她和家洛的確是如此,就算他偶爾小小的道歉,卻總維持不了多久就故態復萌,壓根兒不見他檢討反省。好累啊!她懶洋洋地攪拌著眼前的阿薩姆奶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啜著。

  夏藏珍悉心撫摸著臥在她腿上的貓,忽然指著窗外一輛醒目的奧迪轎車問:「咦?那不是顧家洛的車嗎?他不在店裡忙,出來外頭幹嘛?」

  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方蔚藍一眼就認出對街那輛車的車牌號碼,正是她買給顧家洛的沒錯。

  「這麼巧?我去叫他過來一起喝杯咖啡。」方蔚藍起身走出店外,還沒過街,卻看見一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子提著一袋飲料,打開駕駛門入座,發動引擎離去。

  現在是什麼情況?為什麼?為什麼是別的女人開他的車?方蔚藍呆愣住,陽光頓時變得好刺眼,她眼前的世界扭曲變形。

  「喂!上車。」夏藏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車開到她面前,「快上來,我們去跟蹤她,看看顧家洛有沒有背著妳在外面胡來?」

  「也許……也許是他把車借給店裡的小姐……」

  「是不是這麼單純,等一下就知道了。」女性的敏感讓夏藏珍以為一定有鬼。接下來的半個鐘頭,方蔚藍的大腦完全處於關機狀態,對於怎麼去到顧家洛的精品店的,她沒有半點記憶,她只記得,坐在夏藏珍的車子裡,看著那名嬌艷的女子下了車,笑容滿面的顧家洛從店裡迎了出來,一把接住被她拋在空中的車鑰匙,然後摟著女人的纖腰,兩個人有說有笑、好不親密地走進店門。

  「太過分了,我下去教訓他!」夏藏珍拔出鑰匙,一副磨刀霍霍的表情。

  「不要。」方蔚藍壓住她的手。

  夏藏珍的眼神充滿疑惑,「為什麼?難道妳不生氣?」

  「不是,只是現在我不想面對他,我心很亂,我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她臉色慘白,完全失去了主張。

  「拜託,現在不跟他當面對質,要等到什麼時候?難道妳要等到捉姦在床嗎?」夏藏珍性子急,氣不過。

  「我好累,走吧!」這一刻,方蔚藍才警覺她對顧家洛竟然無話可說。

  「蔚藍!」夏藏珍想尖叫。

  「走吧。」她聲音透露著虛弱與疲憊。

  「妳打算怎麼辦?跟他分手?」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了。

  她想起一個讓她充滿信賴感的人,昨晚在電話裡,對她如此溫柔的申冬澈。她突然有股想見他的衝動,想聽聽他的意見,想知道如果換做是他,他會怎麼做?。

  她是怎麼了?

  為什麼在這種時候,她會想起他?

  是因為她現在心靈很脆弱的緣故嗎?

  她心驚,一定是的,一定是這樣沒錯,她想。

  ***  ***

  申冬澈醫師今天心情很好,因為下午兩點是咚咚的複診時間。一大早,他就和診所裡另一位楊醫生及助理洗洗刷刷、打掃乾淨,準備迎接一批新嬌客。

  由於近年來有愈來愈多的兔子被當成寵物飼養,形成一股風潮,也因而造成許多兔子在主人熱情過後,遭到無情的棄養。為了讓更多兔子免於流浪,及找到更好的新主人,所以,「妮妮非貓犬科獸醫診所」決定與動物領養網站合作,成立中途之家,成為流浪兔子暫時棲身之地。

  下午兩點整,方蔚藍和夏藏珍準時出現在診所門口。

  第一眼見到申冬澈,夏藏珍免不了對他仔細打量一番。五官長得很端正,體格也很強健,重要的是,整體讓人感覺非常值得信任,至於什麼叫做「讓人感覺信任」?這是很抽像的,只能說是女人的直覺。

  「你就是蔚藍提起的申醫師?幸會。」夏藏珍毫不掩飾對他的好感。

  一聽她說方蔚藍提起過他,申冬澈笑得更開懷了,「妳好。」他轉向方蔚藍,她今天穿著黑色套頭毛衣,深藍色牛仔褲加球鞋,紮起馬尾,既清爽又青春,和上次見到成熟裝扮的她又不一樣了。

  她像個千面女郎,每次都以不同風貌出現在他眼前,每次都教他心悸。只是,今天她的表情呆滯,好像魂不附體,神遊太虛,讓申冬澈有點不放心。

  他按照一般程序替咚咚進行檢查,「很好,牠恢復得很快,看來都有按時吃藥。」

  「……」

  「我想,這次再給的藥吃完就可以停了,不過還是要多加觀察注意。」

  「……」

  「喂!蔚藍,妳在發什麼呆啊?」被夏藏珍用手肘一推,方蔚藍回過神來,睜著一雙毫無生氣的無辜大眼問:「什麼?」

  「申醫師剛剛說的話,妳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咦,他說什麼?」顯然,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裡。

  「申醫師,不好意思,她從昨天就一直這個樣子。」夏藏珍笑著說。

  申冬澈滿臉關懷地問:「怎麼了?看妳沒什麼精神,是不是發生什麼事?還是妳又有什麼煩惱?」

  「還不是她男友劈腿被她撞見,所以……」

  「藏珍!」方蔚藍瞪了她一眼,這種事情不需要讓他知道吧?

  原來如此!申冬澈精神大振,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原來「幸災樂禍」是這麼快樂的事!雖然明知很不應該,他還是很虛偽地說些違背良心的話:「說不定是誤會,不必急著傷心,要先問清楚才是。」

  「什麼誤會?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個渾蛋光天化日下摟著別的女人,還讓那女人開他的車,那車可是蔚藍幫他付的貸款,頭款還是跟我借的,早知道我寧可一把火把那些錢燒了也不借……」夏藏珍藏不住話,霹靂啪拉說了一堆,方蔚藍知道她是好意,卻難掩尷尬。

  「拜託,妳別再說了,申醫師對這種事沒興趣。」方蔚藍不好意思看他。

  不,我有興趣,我很樂意聽妳訴苦。申冬澈眼裡心裡都是滿滿的願意。「沒關係,我想聽。」他想更瞭解她。

  太好了!

  夏藏珍巴不得把這幾天對顧家洛的怨氣通通發洩出來,於是便把他們的故事原原本本跟申冬澈說了一遍。

  申冬澈愈聽愈驚訝,他不但沒有妒忌,反而對方蔚藍付出與委屈感到心疼和氣憤,這麼好的女孩為什麼沒有被珍惜?

  如果是他,捧在手心呵護都來不及了,為什麼顧家洛卻不懂得把握?

  「其實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幹嘛放在心上?罵那種爛男人,根本不值得!有沒有水喝?我好渴……」

  二十分鐘後,夏藏珍終於說夠想喝水了。

  說是這麼說,可是怎麼可能不難過?想當初菡妮離開他時,他雖然表現出蠻不在乎的樣子,心裡卻嘔得半死。

  記得那陣子,他也像她這樣失魂落魄,做什麼事都提不勁兒。

  「我沒事。」方蔚藍輕聲說,但大家都看得出來她是硬裝的。

  申冬澈倒了一杯溫開水給夏藏珍,轉頭問方蔚藍:「妳要不要也來一杯?」

  「我要冰的。」她注意到他給夏藏珍的是溫的。

  「不行,喝冰的對身體不好。」他擺出醫生的架子說道:「妳沒看過許多醫學報導都指出喝冰水是一種慢性自殺嗎?尤其對女性的身體很傷,嚴重的話會讓妳的體質轉成虛寒,甚至導致子宮急劇老化、停經、不孕。」

  聞言,兩個女人忍不住面面相覷,只不過要一杯冰水,竟然開起醫療保健課程,不虧是當醫生的。

  「可是我心情不好。」

  「這不是理由。」他柔聲說:「妳太瘦了,這樣下去不行,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不要讓大家擔心,嗯?」

  「……」面對他的關心,方蔚藍眼眶忍不住熱了起來。

  「原來申醫師不僅對動物有愛心,還對『客戶』這麼熱心?」夏藏珍對他的好感度直線上升。

  「要不要看看我正在規劃的『兔兔中途之家』?」被她一虧,申冬澈臉紅地企圖轉移話題。

  「好啊!好啊!」夏藏珍拖著方蔚藍的手臂,往診所裡面走去。

  穿過走廊,後面是一片種滿韓國草的綠地。綠地的盡頭是新建給兔子住的房舍,裡面整齊堆迭了二十個左右的三呎大兔籠。

  「這麼多籠子?你打算收容多少隻兔子?」方蔚藍問。

  「我會依體型大小而定,大的住一隻,小的可以住兩隻。」

  「那不是只能容納三十隻左右嗎?」

  「是啊,兩隻以上太擠了,我希望盡量讓每隻兔子都保有足夠的活動空間,所以還是會盡量挪出空間給牠們,其實動物就跟人一樣,如果把妳關在一個小房間裡,妳會不會悶出病?」申冬澈不只考慮兔子住的環境,連牠們的生活空間都做最好的安排。

  「申醫師真是有愛心!」夏藏珍微笑著,她對他就像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滿意。

  走到室外,他把咚咚輕放在草地上,只見牠一開始不敢放膽往前跑,只敢用鼻子東嗅嗅、西聞聞,但等到熟悉之後,就現出活潑的本性了。

  對於老是生活在狹小空間的兔子而言,最快樂的莫過於,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草地上放肆地奔跑。

  方蔚藍蹲下,撫摸著在她腳邊竄來竄去的咚咚,只見牠一會兒跳在她跟前,一會兒又跳遠了,毛茸茸的,像滾在草地上的一團棉花,可愛極了。

  「沒想到你這麼貼心,連草皮都種好了。」方蔚藍笑著說。「謝謝你,我從來沒看過咚咚這麼開心。」

  「不客氣,動物本來就屬於大地,不該被拘束在這小小的籠子裡,人也一樣,不走出去,如何發現外面更遼闊的世界?」申冬澈溫柔地說。

  他其實更在意她,看她這樣無精打采,他好心疼,他好希望她快樂。

  她低下頭,眼眶忍不住潮濕,他的話語在她心底起了變化、發了酵。心臟好像受了撞擊,震盪不已。她不快樂,是因為她一直把自己禁錮在儷玫的世界裡嗎?

  或許,是該釋放自己的時候了?

  ***  ***

  「前面右轉。」回程時,方蔚藍突然在路口說。

  「去哪裡?」夏藏珍有些狀況外。

  「去找顧家洛。」

  「妳要去跟他攤牌?早該這麼做了,我支持妳!」這就是多年好友的默契,夏藏珍二話不說,以最快的速度飆到汽車精品店去。

  「妳在車上等我,我想單獨跟他談。」方蔚藍雙手緊捏著她的包包,透露她的緊張,她就要跟這段感情徹底告別了。

  到了專用停車場,方蔚藍深吸一口氣,整理紊亂的思緒,下車,直往店裡的辦公室走去。透過窗口,她看見顧家洛正和昨天那個女人共吃一碗牛肉麵。能共吃一碗麵,可見他們關係匪淺,她眼睛酸澀,胸口鬱悶,很想轉身就走,不想看這醜陋的畫面,卻仍要不斷強迫自己面對現實。

  「不好意思,打斷你們吃飯的時間。」她直接打開門。

  「蔚藍?」顧家洛顯然被她突如其來的到臨給嚇了一大跳,「妳……今天不用上班嗎?」

  「你是真的關心我要不要上班,還是希望我現在正在上班?」

  「妳在說什麼?我當然是關心妳……」

  「可是你現在的行為讓我感覺不出來你對我有多關心。」方蔚藍冷冷地說。

  「家洛,她是誰?」那個女人彷彿嗅到不尋常的氣息,心中警鈴大作。

  「我是顧家洛的前、女、友。」方蔚藍特別在「前」字加重語氣。

  「不!不!蔚藍,我不答應,我不要跟妳分手,妳聽我說……」

  「顧家洛,你什麼意思?原來你已經有女朋友,那我算什麼?你為什麼騙我?」女子扔下筷子,為自己無端捲入別人的感情氣惱,也為自己受騙而大動肝火。

  「顧家洛,我跟你的關係到此為止。」方蔚藍訝異自己可以如此輕易地說分手。

  「不!蔚藍,妳先聽我說,這是誤會……」

  啪!一個巴掌重重用在顧家洛臉上,那年輕女孩氣得發抖:「誤會?你說她誤會了什麼?誤會我跟你的關係嗎?顧家洛,你敢說你追求我、欺騙我是誤會嗎?你對我發過得誓,許過得承諾都是誤會嗎?」

  「筱均,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要隱瞞妳,我只是怕妳知道後會不理我,我真的不希望失去妳。」

  顧家洛挨了巴掌,卻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反倒低聲下氣地向她解釋,那模樣教方蔚藍好失望,她的男人竟在她面前哄別的女人。

  「那你現在要怎麼做?要我,還是要她?」叫筱均的女孩氣呼呼地問。

  「這不是問題,我跟他已經分手了,從今以後,各不相干。」方蔚藍說完,轉身離去。

  「蔚藍!」顧家洛急著攔住她。

  「顧家洛,人家都不要你了,你還去攔她幹嘛?你現在出去,我們也完了!」童筱均扯住他的衣袖,威脅他。

  顧家洛遲疑了半晌,還是衝出店門企圖挽留方蔚藍,和方蔚藍一起的時光快速在他腦中翻閱,他突然記起她對他的種種好,然後發覺自己好可惡。

  「蔚藍,求求妳聽我說,我拜託妳……」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她停下腳步,轉身盯著他的眼睛。

  「……筱均是小周的表妹,最近常跟我們出去喝酒……不要這樣,蔚藍,我承認我不該跟筱均搞曖昧,可是我心裡是愛妳的……」

  「跟她同吃一碗麵、讓她開你的車,這叫搞、曖、昧?什麼時候曖昧的標準變這麼寬?夠了,顧家洛,我們分手!」

  這一刻,對於他的種種借口和理由,她忽然變得完全不能忍受。相戀兩年,她已經很習慣於他的存在,突然要將這份感情連根拔除並不是短期內就能辦到的事,但她要試,她要試著離開這讓她苦惱的關係。

  「蔚藍,不要離開我,妳知道我不能離開妳,我只是一時糊塗,做錯了事,但是我保證……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在做讓妳傷心的事,我答應妳,我把筱均開除,我讓她走,我要妳,我要妳……」他緊緊抱住她,哀求著。

  「顧家洛,跟你在一起,我很不快樂,你知道嗎?」她眼神空洞,對於他的擁抱,已經沒有感覺。

  「對不起、對不起,蔚藍……妳原諒我、妳原諒我,好不好?」

  「不,我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你身上,我累了,你放開我……」

  「不要,蔚藍,妳不要放棄我,我很需要妳,我愛妳……」顧家洛為了挽留她,在眾目睽睽下,死命地抱著她。

  「不要說了,家洛,讓我們好聚好散,嗯?」

  「不,不可能的!我跟妳永遠不可能好聚好散,不可能的,不可能……」

  他死命地搖頭,怎麼也不相信他的蔚藍這次會鐵了心分手。但是,這一次她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他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他的女人消失在他的視線。

  陽光普照,但顧家洛卻分外覺得冷,他不會放棄,因為他知道,他的任性是因為她的放縱,如果沒有她,還有誰能無怨無悔付出?如果沒有她,他的錯誤還有誰能承擔?如果沒有她,他的世界還存不存在?

  可是他給她什麼?

  相戀一場,到頭來她竟對他說,她不快樂,原來他做得如此失敗!

  霎時,顧家洛終於體會,什麼叫做悲哀。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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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58:48
第五章

  下午方蔚藍離去後,申冬澈心情始終激盪著。

  她跟男友鬧翻了,很可能面臨分手,這是不是表示他有機會?

  這問題讓他既歡喜又憂愁,向來生活平順的申冬澈也終於有了「煩惱」。

  他很想安慰她,又怕她嫌他多事;很想追求她,卻又怕他是自作多情,說不定人家小倆口吵吵鬧鬧又合好了,就跟上次深夜在他診所前一樣。

  那夜,她的美麗使他心悸。

  他對她充滿了想像與……慾望,是,是慾望,是原始的男女之間的吸引力,他是正常男人,當然有他的需要,只是這需要卻只對方蔚藍一個人起了反應。罪過!竟然對她有了非分之想,想把她攬進懷裡,想親嘗那動人的唇瓣,還想觸摸她全身的肌膚,然後狠狠地佔有她……

  申冬澈,你在想什麼?

  你慾求不滿嗎?他甩甩頭,努力地想甩去她的影像。

  遇見她後,他離柳下惠愈來愈遠,思想也愈來愈邪惡,理智更是完全失去控制。

  ***  ***

  回到家,面對空蕩蕩的屋子,他的心也空蕩蕩的。

  他一個人住,房子買在郊區,是獨門別院的二樓洋房,紅磚配上白色屋瓦,歐式又典雅,當初還是菡妮看中意的,沒想到房子買了,女主人也飛了。

  屋裡傢俱擺設簡單,全照菡妮喜歡的去裝潢,她離開後,他也懶得去動,就這麼擺著。剛開始,他還存有一絲希望,以為她飛累了,就會回來,因此他要讓一切維持原來的樣子,好讓她回家時覺得熟悉與溫暖。

  但兩年過去了,這希望愈來愈渺茫,對她的情意也逐漸淡了。

  原來,時間是最好的療藥,他深切體會著。

  洗過澡,看看床頭上的鬧鐘,已經午夜十二點了,方蔚藍應該睡了吧?

  該不該打電話主動關心她?

  這麼做會不會讓她覺得他是個卑鄙小人,竟在她感情最脆弱的時候趁虛而入?握著手機,他猶豫了。

  鐺鐺……他開著的筆記型電腦傳出聲響,是菡妮用MSN的動畫快遞在呼叫他。

  分開後,他們偶爾會透過網路聯絡,不過因為她飛行時間不定,所以不常碰上。「澈,這麼晚了還不睡?」崔菡妮問。

  「正準備要睡,妳呢?在哪裡?」換做是往常,每次和她聯絡上,他都會很興奮,但今晚,他牽掛著另一個女人,沒有心情聊天。

  「東京,現在東京的時間是半夜一點。」網路線那頭,崔菡妮慵懶地趴在飯店的床上上網,身旁躺著的男人因為剛剛完事,正累得呼呼大睡。

  「近來好嗎?」他問。

  「還可以,你呢?好不好?」她說。

  「菡妮,和我在一起時,妳快樂嗎?」想起方蔚藍問過他的話,他忽然想問。

  「當然,你對我最好了。」崔菡妮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覺得好空虛,申冬澈從來不會在溫存過後倒頭大睡的,就算他再累,也總會抱著她說說貼心話,讓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是嗎?那我還不算太差。」他笑了。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她敏感了起來,據她對他的瞭解,他向來不是這麼多愁善感的人。

  「沒什麼,隨便問問。」

  「該不會是有新的女朋友了吧?」雖然已經分手,她仍會吃味。

  「還不是。」

  「還不是?那就是說有喜歡的對象?」

  「只是我單方面欣賞。」他坦承。

  「……」一剎那,崔菡妮盯著螢幕,怔住了。「這麼坦白,不怕我吃醋?」

  「妳不會,當初是妳要離開我的。」

  「澈,我對你還有愛。」

  「那為什麼要跟我分手?」

  「那時……是我太自私了,澈,答應我,不要愛上別人。」

  「傻瓜,不愛別人,難道要我一輩子孤單嗎?」他不知道,現在他心裡只有方蔚藍,卻忽略了崔菡妮的感受。

  第一次他主動先下線,菡妮呆視著螢幕,好久好久。

  菡妮一直以為只要她還跟他有聯繫,他就不會再愛上別人,畢竟,他們在一起時,他是那麼的專情,他的眼中只看得到她,所以,她選擇自私,以為離開他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等到她想停止了,還可以回到他身邊,做個幸福的小女人,但顯然她錯了。下了線,她悶悶地關上電腦,旁邊那男人打著鼾,刺激著她的耳膜,也刺激著她的耐性。兩年來,每到一個陌生的國家,她都不排斥來一段異國艷遇,這次是法國航空機師,交往三個多月了,追她時很浪漫,上床時卻很無趣,親熱時只顧自己享樂,從不在乎她的需求,這點尤其令她不滿。

  因為知道永遠有一個溫暖的肩膀在那裡為她守候,所以她貪心了,她還想要更多,但擁有更多之後,她卻開始懷念那最初的愛。望著冷冰冰的飯店房間,望著那個只想跟她在床上纏綿的外國男子,剎那間,她真的好想申冬澈,好想好想他!

  ***   ***

  半夜兩點,申冬澈睡得正好,手機鈴聲卻猝地響起。身為動物醫生,他向來沒有關手機的習慣,就怕寵物飼主沒有辦法在夜裡找到他。黑暗中,他努力撐開厚重的眼皮,伸手在床頭櫃上摸索,拿到了,手機面板閃著光,是方蔚藍。

  方蔚藍?他驀地坐起,接聽電話:「喂?蔚藍?」

  電話那頭,傳來方蔚藍虛弱的聲音:「對不起,這麼晚了,還打電話吵醒你……」

  「沒關係,我這支電話就是要讓人家吵的,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

  「剛剛……突然又倒下,牠躺在籠子裡,一動也不動,害我以為牠……以為牠……」她哽咽,開始啜泣。

  「妳等我一下,我馬上過去。」聽她哭,他好心疼。

  接著,他二話不說,用最快的速度換上外衣,帶著外出專用的診療器材,飛也似地飆到她家。來到她住的大廈,遠遠就看見她僅穿著單薄的罩衫,東張西望地在寒風中等他,一面等一面冷得直打哆嗦。

  他歎了口氣,下車,繞到後車廂提出用具,脫下外套,給她披上。

  「外面這麼冷,為什麼不多穿件外套?」他表情凝重。

  「我……我只想到咚咚,心裡一急就……」她眼眶紅紅的,有著哭過的痕跡。

  「以後要記得,不然生病了怎麼辦?」他一見到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就心軟了。

  她沒有多說,只是趕快帶他到五樓的房間,讓他早點幫咚咚看診。在仔細替咚咚檢查過後,發現牠是肚子脹氣。他給牠打了針,餵了藥。

  「這小子真是多災多難。」申冬澈很不捨,白天牠還在草地上快快樂樂跑著的,沒想到現在又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脹氣會影響牠的消化,使牠無法正常排便,這是很嚴重的問題,妳要多多觀察,如果牠明天再沒有排便的話,就要馬上帶來見我,看是要用擠壓的方式幫助牠排出,還是要開刀……」

  「開刀?」她好驚訝。

  「妳不知道兔子也需要動手術嗎?」

  「不知道。」她搖搖頭。

  「唉……妳下次來,我送妳幾本養兔子的教學指南,養寵物不是妳想的那麼簡單,也不是給牠食物就夠了,還有很多需要注意的事,妳這個媽媽真不及格。」身為動物醫生,就算再喜歡她,他也不得不用嚴厲的口吻對她說教了。

  「我知道,謝謝你……這麼晚了,還讓你跑這一趟,我倒杯水給你……」原本蹲著,突然站起來,卻感覺一陣昏眩,身子失去重心,直往下墜,幸好他扶住了她。

  「怎麼了?」他焦急的問著,看她照顧咚咚的樣子,恐怕對待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沒事,我只是有點頭暈。」她勉強笑著,想再站起來,卻發現雙腿無力,整個人癱坐在地板上。

  申冬澈這時才注意到她的臉異常地紅,手卻很冰。他把手覆上她的額頭,好燙!「妳發燒了,是不是覺得全身肌肉酸痛,忽冷忽熱很不舒服?」他神色著急。

  「嗯。」她身體好熱,卻冒著冷汗,可是她沒有忽略,他眼中的倉惶。

  「家裡有沒有醫藥箱?」他左顧右盼,開始搜尋任何可能放東西的置物箱。

  「……」她一臉茫然。

  「拜託,醫藥箱這麼重要,怎麼可以沒有?」這下子換他要暈了。

  他扶她到床上躺著,把浸過冰水的毛巾蓋在她額頭上,然後穿上外套,到外面二十四小時的西藥房買藥。

  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量體溫,嗯,三十七度八,果真發燒。扶她在床上半躺著,餵她吃退燒藥,再換了毛巾。然後,等她昏昏沉沉地睡去後,他走進廚房,準備為她熬粥,生病的人胃口差,吃清淡的粥最好。

  打開冰箱,裡面擺了一瓶喝了一半但已過期的鮮奶、一條吐司、一罐草莓果醬、一盒火腿、幾顆蘋果跟半打雞蛋,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他皺眉,這女人是不食人間煙火嗎?他不死心,打開流裡台上的置物櫃,一時不察,被幾包泡麵迎頭痛K,他摸摸頭,把那些泡麵撿起來放好,繼續檢查櫃子,果然,跟她的冰箱一樣,裡面除了一些餐具外,只有泡麵跟罐頭。

  很好,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她會這麼弱不禁風,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唉……他又再度深深歎了口氣,第二度穿上外套,到外面二十四小時的超市買食材。天氣冷颼颼,可是他的心卻熱呼呼,有機會照顧她,他求之不得。

  買了東西,重新回到她的廚房,他把所有認為她需要的食品,一一安置在它們應該被放置的地方,當然,該放在哪裡是他申醫師規定的。

  第一層放奶製品,第二層放水果,第三層放蔬菜,按照顏色深淺排列,看起來清爽又有秩序,嗯,這才像個人用的好冰箱,申冬澈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

  然後,他豪邁地把那些過期食物、泡麵通通扔掉。

  當醫生久了,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看到別人吃不健康的食物來殘害自己,尤其是泡麵這種東西,簡直像瘟疫。

  他燒開水煮粳米,然後把他買來的蔥切段,剩下的用保鮮膜密封冰在冰箱明天備用,等米熟了再放下半碗的蔥段,然後加點白糖,最後打進一顆蛋花。感冒的人吃蔥最好,有助於驅寒解熱。

  等粥煮好,他才注意到時間,看著她床頭擺得鬧鐘,已經清晨五點了。

  替她再換了毛巾,發現她滿頭大汗,額頭、臉頰旁的髮絲都濡濕了,他細心地替她擦拭汗珠,看著她緊閉的長睫毛,輪廓精緻完美的嘴唇,望著望著竟入了迷……她連病著都這麼美麗!

  剛剛還在想著她,現在就近在眼前,他滿腔熱血無處發洩,之前不覺得怎麼樣,現在連小小的寂寞都變得難以忍受。

  他勉強自己移開視線,不去看她,不想當個趁人之危的偽君子。不可諱言,他對她很心動,心動到連他自己都莫名其妙,但愛情就這麼發生。

  如果愛情要來時,他又有什麼辦法?

  睡夢中的她踢了下棉被,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他微笑著替她重新蓋上,卻注意到她的小腿因長期站立工作而腫脹,小腳指上長著一顆繭,硬硬的,證明她為生活打拚的艱辛,教他好不捨。

  把手放在她額頭上,好像沒有那麼燙人了,他一顆懸著的心終於稍稍落下。然後,他困了,可是又怕她體溫會再升高,所以他不敢離開,就這麼蓋著一條毯子,坐在地板上,讓身體靠著床沿,在她身旁睡休息。

  ******

  隔天醒來,方蔚藍隱約記得昨晚有個人在她生病時,悉心照料她。因為剛剛退燒,身子還很虛弱,她勉強撐起上身,看見枕邊留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蔚藍,我在廚房裡熬了一鍋粥,要吃時記得加點開水熱過,否則鍋子會被妳燒乾,火災的發生往往就是因為一個不小心釀成。我要離開時有幫咚咚檢查過,牠似乎好很多,妳可以放心,還有,我把妳的泡麵全丟了,那種垃圾食物還走少吃為妙;看妳睡得那麼沉,決定讓妳好好地休息。對了,公司那邊我已經替妳請了病假,妳不要怪我多事,不管怎麼樣,醒來時打電話給我,我帶妳去看醫生。            申冬澈

  方蔚藍看完忍不住會心一笑,連字條都充滿像極他的行事風格,只不過熱個稀飯,竟可以想到火災的發生,申冬澈果然深思熟慮,她笑。看著看著,眼睛不禁酸了。他對她真好,就算把顧家洛這兩年來對她所有的好加起來,也比不過他昨夜的溫馨。

  跟顧家洛分手後,她突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然後,她忽然注意起申冬澈這個人,以前因為有男友,所以她總是刻意忽略其他男人的存在,但經過他這麼貼心的舉動後,她發現她不能視而不見。

  他對妳有意思!

  夏藏珍的話在她耳邊響起。昨晚她一通電話,他立刻就趕來,一點都不遲疑,在寒冷的深夜兩點!當她因發燒而昏昏沉沉時,隱約可以感覺到有個人守在床邊細心照顧著她,所以她好安心,一點都沒有防備地入睡。

  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天啊!滿滿一堆蔬菜水果,每一種類都被他用保鮮膜分袋包裝,按照顏色深淺排放整齊。

  她熱了粥,舀了一碗端到客廳吃,蔥的味道好香,溫暖了她的胃,也溫暖了她的心。吃飽後,她撥了他手機號碼,響不到兩聲就被他接起,為了能盡快接到她的電話,申冬澈從一早就把手機帶在身邊。對學醫的來說,這可是致命的行為,因為手機輻射線對人體可是很傷的,所以他從來都不把手機放在身上的任何口袋,但是為了她,他竟然手機不離身,真是瘋了!他發覺自己愈來愈沒有原則了。

  「蔚藍嗎?妳起來了嗎?有沒有好一點?頭還暈不暈?還有沒有發燒?」

  她被他一堆的問題逗笑了:「你一下子問這麼多問題,我怎麼回答你?」

  「對不起,可是妳知道我昨天晚上有多擔心嗎?」申冬澈躲在櫃檯角落偷偷講電話,但是因為太刻意,所以反而引起店內助理小妹懷疑,咦?申醫師在跟誰講電話?口氣好溫柔呢!

  「很好吃,沒想到你這麼會煮東西。」她沒頭沒腦地說。

  「方蔚藍,妳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什麼事?」

  「妳講話常常沒主詞。」

  「謝謝你,我感覺好多了,不過喉嚨痛痛的。」她燒退了,喉嚨卻發緊。

  「妳感冒了,我已經替妳掛號,晚上七點半過去載妳。」

  聽他申醫師說得多順口,好像帶她去看病是天經地義的事,是他申冬澈該盡的義務。「你晚上不用看診嗎?」她記得他向來為兔寶寶們服務到晚上十點的。

  「我跟早班醫生調班,下午他會來接我的班。」

  「嗯。」沉默了。

  「我昨天跟顧家洛分手了。」為了減少沉默的尷尬,她隨口找了個話題。

  「我知道,所以妳傷心的生病了。」他口氣好酸。

  「跟他沒關係,我沒有傷心。」

  她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說,可是她不想讓他誤會,她下意識地不希望他以為她是為了別人而傷心,為什麼?

  「是嗎?」

  他眼睛亮了,心也雪亮,聰明的申冬澈,不會聽不出來她在解釋。

  那她願意考慮他嗎?

  她願意給我他一個機會嗎?

  他幾乎要脫口問了。

  「申醫師把我的泡麵都丟了。」

  「泡麵含很多防腐劑,吃多了小心變成木乃伊。」

  「申醫師買了好多東西,把我的冰箱塞得滿滿的。」

  「冰箱本來就是買來保存食物的,不像妳,把它當藝術品供在那兒,耗電又佔空間。我買的都是有營養的食物,我還把它們分成小包裝,每包份量都剛剛好,今天吃膩了就熬別的粥吃,熬玉米粥、蘿蔔粥或蓮子粥都好……」

  「可是我不會煮飯……」

  「看得出來,那晚上看完病,買完鞋,再順便去買食譜好了。」感謝老天,她不會做飯,這樣讓他又有借口延長和她相處的時間。

  食譜?

  申醫師到底在跟誰講電話?

  竟然連食譜都出籠了,可見是很親密的人?

  兩位小助理繼續側耳傾聽。

  「為什麼要買鞋?」她疑惑。

  「因為妳需要一雙好鞋,我昨天看到妳的小腿浮腫,腳也長繭了,代表妳長期穿高跟鞋工作,長久下來會影響身體健康,我有認識的朋友可以根據妳的腳形量身訂做,以後就算站久了也不會感到不舒服。」

  被他這麼一說,她羞紅了臉,下意識地摸摸腳指上的繭,對某些女人來說,腳向來是最隱密的地方,是只有關係親密的人才看得見的,現在被他看見了,她感到好害羞,一顆心在胸口蹦蹦跳。

  「謝謝你!可是,我不想學煮飯,我一看到那些步驟就頭痛。」急忙轉移這尷尬的話題,方蔚藍很矛盾,平常可以對男友百依百順,但對其他男人卻從來不想勉強自己,甚至有點任性。

  「沒關係,我來煮,妳負責吃。」

  唉……聽不下去了,申醫師是被哪位小姐給降服了?還說要煮飯給她吃。小助理們心中滿是訝異,申醫師可是診所公認的新好男人代表,是她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現在竟然「淪落」到幫人煮飯的地位,真是教人不甘心卻又羨慕!

  「那我要白稀飯配大茂黑瓜。」她笑著說,忍不住對他撒起嬌。原來有個人寵愛是這麼幸福的事,方蔚藍竟有些飄飄然。

  「罐頭食品對身體不好。」又來了,申醫師又開始犯老毛病,總是忍不住對她上起健康教育,但他下一句話卻讓她動容了:「我媽很會醃東西,我讓她醃給妳,保證妳一吃即愛上。」最好愛到願意跟他交往。

  「申醫師……」小助理冒險拿著號碼牌在他眼前揮舞。

  不知不覺,小病人竟然已經排到六號了,他到底講了多久電話了?

  「蔚藍,……不好意思,我該看診了,兔子們在等……」

  「喔!」

  她都忘了,他在上班呢,怎麼耽誤小病患的時間?

  「那你快去,我掛電話了。」

  「等,蔚藍……我很高興妳打電話給我。」

  申冬澈背著大家,摀著手機說,那背影真的超可疑。

  申冬澈臉紅了,幾百年沒追過女人,臨時要他講出這種話還真是害臊。

  「你講話幹嘛變小聲?大聲點,我聽不清楚……」

  他臉上佈滿黑線,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是說……」

  「你說你很高興我打電話給你,是不是?」她笑出聲來,原來是跟他鬧著玩,沒關係,只要她開心就好,如果換作他是周幽王,他也願意為了美人一笑狂點峰火。

  「幹嘛騙我說妳聽不清楚?」

  「我沒想到你這麼容易上當。」

  多麼沒有意義的對話,虧他們還可以講這麼久,站在一旁的小助理臉部抽搐地把號碼牌高高舉起,八號!

  「好了,我真的要掛電話了。」申冬澈依依不捨地說,真怪,明明晚上就可以見面的,他在不捨什麼啊?他啞然失笑。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從今天起,他們的關係有了新的改變。她跟男朋友分手,他也沒有女朋友,孤男寡女的,沒有理由不能在一起。

  沒了阻礙,申冬澈士氣大振,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追求她。如果她需要被照顧,他願意提供所有的服務,只要她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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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7:59:12
第六章

  「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他喜歡妳?」夏藏珍從客廳裡可以清楚看見在廚房細心料理的背影。

  晚上,申冬澈帶她去看病、訂製鞋子,結束後,方蔚藍說餓了,因此他提議要在她家開伙煮宵夜,於是三個人便興高采烈地回到方蔚藍住處,由他當大廚煮粥給兩位小姐品嚐。

  「記得。」方蔚藍說。

  「現在我收回這句話。」夏藏珍雙腿交迭,隨意地坐在沙發上。

  「為什麼?」

  「因為我錯了,他不只喜歡妳,還愛死妳了!」

  他愛死妳了!聽她說得這麼煽情,方蔚藍心悸。

  「我沒說錯吧?妳病了,他比誰都著急,妳餓了,他也比誰都在意,心疼妳腳腫,還帶妳去做鞋子,所以妳說,這不是愛,是什麼?」她很激賞地又望了申冬澈一眼。

  這次,她不會再否認,也不裝傻,她不笨,他感覺得出來他對她的好非比尋常。他看她的眼神有時候都像要把她吃了,讓她的心跳失去了規律,那如擂鼓般的震動聲幾乎要讓她耳鳴。

  她忘不了他方才小心翼翼替她脫了鞋,然後要手工師父仔細替她量腳的尺寸,他溫暖的手掌握著她敏感的腳踝,卻一點都不人感到色情,只覺得他好珍惜。是因為他很單純的只在意她穿的鞋舒不舒適吧?

  「蔚藍,這次妳真的走運了!他是個好男人。」

  「我不知道,我剛剛才跟顧家洛分手,如果馬上就答應跟別的男人交往,會不會太過分了?」

  「過分個頭!至少妳不是搞劈腿,妳是光明正大的跟他談戀愛,誰有資格說妳?更何況,妳捫心自問,妳真的有愛顧家洛嗎?最後這半年來,妳跟他在一起有開心過嗎?」夏藏珍說得激動,「蔚藍,人往往分不清跟一個人在一起是因為愛還是習慣,為了確定這件事,所以妳必須試著去發現愛。」

  「如果我再跟別人談戀愛就能發現愛嗎?」

  「當然不,重點是妳對他到底有沒有感覺?有沒有?」夏藏珍向她眨眨眼。

  「……」方蔚藍一時語塞,她對申冬澈有沒有感覺?

  一直到昨天為止她才恢復單身,所以不能說有,又不是完全沒有,或許是因為之前有男友,所以刻意忽略對他的好感,刻意不去想那心底微微的騷動,然而當眼前的阻礙不見,她才聽見自己真正的心聲。

  她可以嗎?

  在剛剛分手後的第三天。

  不當電燈泡,吃過消夜後,夏藏珍快快閃人。

  申冬澈在廚房裡繼續準備她明天要吃的食物。

  方蔚藍懷裡抱著咚咚,站在廚房門口凝視著他從容的身影,他的動作俐落,三兩下就把明天要帶的便當做好。

  不知怎麼,她格外感動,她的廚房裡,站著一個願意為她下廚煮飯的男人。

  如果人的眼睛也有照相功能,那此刻的畫面她一定要捕捉起來紀念,好讓她在往後的歲月裡永遠永遠不要忘記。

  *** ***

  幾天後,方蔚藍又恢復成原來的她了。專櫃工作依舊繁忙,兩個小妹在後面清點貨品,留她一人獨自在櫃前賣力推銷產品。

  望著腳上的新鞋,他說得沒錯,這雙鞋真的好穿,雖然加了雙氣墊,外表卻和一般高跟鞋沒兩樣,又舒適又漂亮,還把她纖細的腳踝襯托得更美麗。

  女人為了愛美,總是強迫自己穿上那美麗卻不合腳的鞋,默默忍受那錐心之痛,在脫下的霎那,束縛解除卻依然疼痛,但是那痛會漸漸痊癒,留下淡淡的疤痕,提醒著那雙鞋與妳的不合適。

  愛情也是這樣,如果痛苦,就不能勉強。因為勉強在一起情況也不會更好,離開雖然會痛,但痛卻只是短暫的。

  中午一到,她拿出保溫鍋,拿起湯匙,直接舀著粥吃。連續幾天,申冬澈不辭辛勞地替她準備便當,擔心她吃得不營養,也擔心她體力沒有恢復。昨天是薏蓮山藥粥,今天是香菇瘦肉粥,每天變換不同口味,養刁她的嘴。

  專櫃小妹羨慕得不得了,紛紛向她打聽,百貨公司裡人多嘴雜,她跟顧家洛分手的消息很快就傳進樓管朱志明耳裡。今早一進公司,她就收到朱志明送來的紅玫瑰,雖然討厭朱志明,但花是無辜的,她把花束拆開,把所有的花分送給各專櫃當擺設。

  下班後,步出百貨公司大門,另一個用情不專的男人早已站在外頭等她,手裡捧著一束花。又是紅玫瑰?

  她今天是跟紅玫瑰犯沖是嗎?

  她不討厭紅玫瑰,討厭的是那送花的人。

  幾天沒見,她發現顧家洛變瘦也變憔悴了,頭髮凌亂、鬍渣爬滿下巴,身上隨便穿著棒球夾克,腳上的皮鞋沾滿灰,整個人看起來很沒精神。

  她沒有忘記他是多麼愛漂亮的男人,過去,如果她忘了在出門前替他把鞋擦亮,他會發脾氣,可是今天他竟然可以忍受穿上這麼髒的鞋。

  「蔚藍,沒有妳我過得好慘,妳回來好不好?」他靦腆地搔著後腦勺,低聲下氣地說。

  「如果一定要有我你才會過得好,那你還真是很可悲。」比較慘的應該是她吧?可是她活得好好的,還找到懂得珍惜她的人,不是嗎?

  「蔚藍,求妳回來好不好?」

  「那她怎麼辦?」

  「什麼她?」

  「你的女朋友。」

  「早就分了,她也不是只有我一個男人。」

  他就知道,還是他的蔚藍最好,明明被劈腿,仍掛念著別人的感受,不像那童筱均第二天就把他給甩了!

  「所以你就回頭找我?」

  「不,我是真的愛妳,蔚藍,我知道我錯了,我以後絕對不會……不會再讓妳傷心。」

  「你說錯了,我沒有傷心。」她搖頭否認。

  「這花送妳,妳最喜歡紅玫瑰不是嗎?」

  「我從來沒有說過喜歡紅玫瑰,你記錯了吧?」

  「那……妳喜歡什麼?我馬上去買……」

  「我喜歡什麼?在一起這麼久了,你連我喜歡什麼都搞不清楚,還有什麼好說?」她被打敗了,原來過去她這麼不受重視喔?

  「我……」顧家洛漲紅了臉,他向來自以為是,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她的需要,所以連要挽回都沒有籌碼。「我很想妳。」他轉用哀兵政策。

  「嗯。」她無動於衷。

  「真的……我真的很想妳,這幾天我連店裡都懶得去了,也沒有跟小周他們出去喝酒,我很乖,每天都待在家裡……想妳。」繼續裝可憐:「我現在也都沒有亂花錢,上個月的薪水我全用來付車貸了。」

  「這是應該的吧?我不是你媽,不需要向我報備。」她冷冷地說。「還有,車子是你在開,本來就該你自己付錢,使用者付費這道理你懂吧?」

  「蔚藍,難道妳就這麼狠心?無論我怎麼求妳,妳都不肯再原諒我一次嗎?」

  「你回去,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她開始覺得自己好酷!

  「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重新追求妳,我會好好表現……」

  「不用了,我現在很快樂,有人照顧我。」

  「妳……妳這麼快就變心了?」他變了臉。

  「是誰先變心?」

  「我不相信,妳故意騙我的吧,妳是為了要報復我,要讓我吃醋,所以才要這麼說來懲罰我……」

  「對不起,我沒那麼無聊,你瓊瑤電視劇看太多。」她知道在這麼「悲傷」的場合不適合笑,但顧家洛的台詞肉麻到讓她想笑。從前她不覺怎樣,現在倒嫌噁心,是因為她的心態已經改變了嗎?

  「家洛,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我希望你好好振作,不要再繼續浪擲光陰,伯母會擔心……」

  「對,我媽要見妳,她說她想見妳……」方蔚藍與母親的關係向來維持得不錯,要是請母親出馬,說不定她會回心轉意。

  「不必了,家洛,我沒有話好對伯母說。」雖然顧媽媽對她還真不錯,但這跟他們的感情是兩回事。

  「妳真絕情,虧我媽那麼疼妳……」連最後一招都失敗,他有點惱了。

  「我絕情?那你是什麼?」她是該笑還是該哭?

  「媽的!還不都是妳,每次小周他們有好康找上我,妳都要阻擋我,這也不准、那也不准的,綁手綁腳,害我到現在仍然一事無成!」看來他不只惱,還惱羞成怒了。果然,他還是原來任性自私的顧家洛,凡事只會怪別人,從來不檢討自己,她應該為自己的離開而開心。

  「這才像你會說的話。」她對他是徹底死心了,連當朋友都懶。

  「對不起……蔚藍,我……我太激動了,我很後悔,過去沒能好好照顧妳……」

  「你好好照顧自己就好。」她說的是真心話,「家洛,我現在日子過得很輕鬆,人生這麼短暫,我卻才剛剛要為自己而活,所以我怎麼能再浪費時間繼續跟你耗下去?你就放棄我吧!」

  「所以……我們之間就這樣?」

  「就這樣。」

  「妳不回來了?」

  「不回去。」她斬釘截鐵地說。

  這下,顧家洛終於肯相信了,他傻傻地望著手上那束象徵熱情的紅玫瑰,顯得如此荒唐可笑。畢竟相識一場,看他垂頭喪氣,她依然不忍,安慰道:「過去的事就過去,人還是要往前看,我是希望你幸福的。」

  「蔚藍……」男兒有淚不輕彈,望著她,他強忍住淚水。沒有妳,我哪來幸福?顧家洛總算明白,後悔也來不及。

  ***   ***

  站在臨時停車處,方蔚藍開始習慣地尋找申冬澈的車。表面上說是不放心她的健康,所以申冬澈自告奮勇要當她的專屬司機,接送她上下班。其實只是兩人都不想點破,他申醫師開始出擊了!

  「今天心情好嗎?」他第一句話就問。這是從前顧家洛從不關心的,但他每天都要問,讓方蔚藍好窩心。

  「不好,樓管好討厭。」她笑說。

  「那真糟,要不要我跟妳買產品?」

  「買什麼產品?」她一頭霧水。

  「就妳賣的直銷『賜你無憂無慮快樂四神茶』!我覺得妳該多喝點,不然怎麼讓別人相信妳賣的東西真的有效?」

  「奇怪?我不記得曾經賣過你某樣產品。」

  「什麼?」

  「藍莓口味毒舌派。」這是他們之間的遊戲,每次他們都會絞盡腦汁「開發」新產品,然後笑得東倒西歪,雖然幼稚卻玩得好開心。

  「哈哈,比起派,我比較喜歡幕斯。」申冬澈說。

  「說到幕斯,我肚子餓了。」方蔚藍摸摸肚子。

  「想吃什麼?」

  「那個!」她指著窗外一家燈光耀眼的速食店,「現在廣告很流行的,我想吃薄皮嫩雞。」

  「肯德基?不行,吃速食就像在吃垃圾,對身體有害無益,妳知道那些雞都是打過抗生素的嗎?抗生素吃多了會堆積在人體,產生……」

  「可是,吃了幾天粥,突然好想吃炸的!」她一臉無辜,用那雙澄明的大眼睛巴望著他。

  「吃油炸食物對健康真的很不好,為了降低成本,他們所使用的油通常都是動物油……」

  「可是,人家現在真的好想吃!」為了堵住申醫師的「開講」,她使出耍賴的本領,不停地回頭看那逐漸遠去的速食店,還配上一臉哀怨。

  OK!申冬澈再次很沒原則地回轉,他最受不了女人裝可憐,算了!算了!陪她一起墮落吧,誰教他要喜歡她?

  停好車,走近櫃檯點餐,蔚藍看都沒看菜單便點:「小姐,麻煩給我們兩份薄皮嫩雞套餐。」

  相反地,申醫師仔細研究了菜單好一會兒,不停搖頭歎息,然後才終於開尊口:「小姐,可不可以請妳把炸雞瀝干一點?最好用衛生紙吸一吸,炸雞油膩膩的對人體不好,薯條也麻煩比照辦理,還有,可樂要去冰,喝冰飲料會影響女性生殖器官功能……」不過點個餐,連「生殖器官」都搬出來囉?女服務生傻眼。

  「小姐,不用理他,他是職業病,給我們兩份薄皮嫩雞套餐就好。」方蔚藍怕再不阻止他碎碎念,負責點餐的小妹可能會口吐白沫、不支倒地!

  領了餐點,他們到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一邊欣賞窗外的街景一邊啃炸雞。真好吃!

  忍了好幾天,她的嘴都淡得嘗不出味道了,現在吃到這麼夠味的炸雞還真是感動耶!好吃到想站起來大喊「您真內行」。

  「你會不會太誇張了?」她轉頭看他,只見他正拚命用餐巾紙包著炸雞腿吸呀吸的,看到紙上全部吸滿了油,超有成就感,自己的吸完了油,順便把她的也拿過來努力地吸。

  「你好像小朋友,雞腿是用來吃,不是用來玩的。」她吃得滿嘴油膩膩,到底是誰比較像小孩子?

  「真的那麼好吃?」申冬澈笑著也啃了一口,雖然有點干,不過滋味倒挺不錯。

  「好吃。」她吞下最後一口炸雞。

  看著她意猶未盡地舔著手指,卻不知道她這麼曖昧的動作正撩撥著一個男人的心,害他此時胸口慾望波濤洶湧,她的唇彷彿也把他的魂給吸走了。

  申冬澈該死的羨慕她的手指。方蔚藍回眸,對上他熱切的眼睛,突然,兩人之間存在的那種朦朧不明的情愫變得清晰了。

  肯德基裡的廣播傳來莫文蔚的「忽然之間」:


  忽然之間 天昏地暗 世界可以忽然什麼都沒有

  我想起了你 再想到自己

  我為什麼總在非常脆弱的時候

  懷念你

  我明白 太放不開你的愛 太熟悉你的關懷

  分不開 想你算是安慰還是悲哀

  而現在 就算時針都停擺 就算生命像塵埃

  分不開 我們也許反而更相信愛

  如果這天地 終究都會消失

  不想一路走來珍惜的回憶 沒有你

  (詞:周耀輝卅李焯雄)


  那歌詞令氣氛變得詭譎,流動在兩顆心之間的,是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和他如此近距離相視,感覺到他的氣息吹拂在臉上,她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店裡的空調很冷,她的身體卻發燙。她很明白他們都在期待,期待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所以她閉上眼睛,默默允許他、鼓勵他。

  他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先輕輕觸碰她的唇,然後離開她,瞧著她緊閉的長睫毛微微顫動,終於不能自持地重新壓上她那柔軟的唇瓣,輾轉品嚐那甜美的滋味。要命!

  她的唇嘗起來簡直是人間美味。申冬澈在她的甜美裡徹底沉淪,他幻想過無數次吻她的可能,卻想像不出那令他瘋狂的滋味,他承認,愛情不能複製,親吻也一樣,他和蔚藍的吻,如此特殊而銷魂。

  申冬澈覺得愛情真奇妙,看看他,平時那麼討厭垃圾食物,然而卻為了她喀起薯條、喝可樂,而且還快樂得不得了,難怪有部電影叫「愈墮落愈快樂」,大概就是像他這樣,儘管墮落,心卻好快樂!

  吃飽了,方蔚藍的心跟胃都好滿足,她看著腳下經過的車流,玻璃映照著她愉悅的臉,她隨意地說:「剛才顧家洛來找我。」

  雖然她說得好輕鬆,但卻像一塊雞肉梗在他的喉嚨,嚥不下也吐不出,好難受。「他來求妳回頭?」他聲音沙啞了。

  「嗯。」

  瞧他緊張的模樣,方蔚藍覺得自己如此享受逗弄他的樂趣,將來一定會遭天譴,懲罰她加倍加倍地對他好。

  「妳會回到他身邊嗎?」

  「傻瓜才回去。」

  「是嗎?」他大樂。

  「我跟他說,我現在過得很快樂,因為……有人照顧。」她笑著看他,看他的臉戲劇化地從大樂變成狂樂,是的,他快樂極了!

  「妳真這麼說?」

  她說快樂、有人照顧?是指他,是嗎?是嗎?他有多好多疑問,如果不是因為現在手油油,他會立刻按著她的肩膀問仔細。

  「你不是告訴過我關於什麼存在主義……」她努力思索著。

  「是存在主義治療法。」他提醒。

  「對,就是存在主義治療法,你說人要嚴肅地面對自己,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所以我決定面對這一切,過去我害怕面對失去好友的痛,也害怕承認選擇顧家洛是個錯,因此讓自己痛苦,而那痛苦是自找的,我終於明白。」短短幾天,她的心境已大不同。「我決定要導正這錯誤,我要離開讓我不快樂的人,不管未來如何,我都可以對自己負責。」

  「看不出來妳這麼豁達。」他含笑點頭,很高興她想通。

  「不,其實……說不定我已經想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有勇氣,在遇到更好的人之前……」她雙眼含笑注視著他的眼睛。

  他心坎一震,樂歪了,簡直比中樂透還要樂透!不是他自戀,但她說的「更好的人」除了他還有誰?申冬澈差點沒有開心得跳起來手舞足蹈。

  「跟我在一起……真的……真的讓妳覺得快樂嗎?」他結巴了,手心猛出汗,連話都說不清。

  「我很開心,我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你呢?」她笑著望他。

  「我也是,我也很開心,那妳要不要試著跟我……我的意思是,妳不要誤會,我不是趁火打劫的人,我知道妳現在感情正脆弱,我也不希望妳是因為太寂寞才答應跟我……跟我……」申醫師平常談起醫學常識可是口若懸河、舌燦蓮花,通順到不行,然而一面對心愛的人卻口吃得像個傻瓜。

  「跟你談戀愛?」

  看他著急,真的好可愛!都接過吻了,還這麼害羞。

  「如果妳覺得太快了,我可以等,我不會勉強妳……」方蔚藍講話好直接,直接到他都不知該怎麼接話了。

  「申冬澈,我發覺你講話好迂迴,你可不可以再肯定一點?」

  「請跟我交往!」他豁出去了,賭上男性的尊嚴。

  「好。」方蔚藍笑了,她等的就是這句話。

  「啊?」因為太順利,他傻住了。

  「啊什麼?我說好,我們交往。」

  「就這樣?」就這麼簡單?有沒有搞錯?

  「就這樣。」她笑得像個天使。

  就這樣?是的,往後的歲月,方蔚藍終於知道,在愛裡,不管跟誰在一起,當決定要分開或相愛其實都只是一瞬間的事;那一秒裡,她跟顧家洛分手,跟申冬澈靠近,結果就是這樣。

  作決定很簡單,困難的是之前的心路歷程,考慮好久、掙扎好久,也痛苦好久,最後,她選擇放手。

  愛情路上坎坷,有時候她自己必須要負大部分的責任,是她任生命的列車毫無目的的行駛,到最後,連方向都弄不清楚了,而現在,她要下車,為了趕上另一班列車,不同的是,這次她很確定目標,知道她絕對絕對不會再迷失。

  而申冬澈想的是,因為一餐炸雞讓他得到她,真是太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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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8:00:14
第七章

  申冬澈不敢相信,他們相愛了!

  接下來的日子,幸福得像在雲端,也快樂得不似真的。白天,她上班他看診,晚上接她下班,其餘時間就在診所裡一起照顧新來的兔寶寶。大家都同意,自從方小姐來了以後,申醫師變了,變得更新好男人了!

  交往一個月,有一天他突然提議她把房子租出去,搬去跟他一起住,他的房子很大,可以讓她住得舒舒服服。她笑著同意,她想跟他在一起,不論白天或黑夜。

  方蔚藍發現申冬澈的家跟他的人一樣,充滿了莫名其妙的規矩,每樣東西都有屬於它們的位置,從一進門那擺放整齊的鞋櫃到浴室裡的牙刷,無一不是在他的「管轄」之內,可是方蔚藍一闖入,他就直接從管區降為市民,任她宰割。

  住在一起之後,他們才體會什麼是相愛容易相處難?她常常把電視遙控器搞丟,看完雜誌也忘了歸回原位,她也永遠弄不清楚洗衣機的功能與使用步驟,更記不住他那麼多的規定……這些都讓申冬澈頭痛不已。

  偏偏這就是愛情,因為相愛,所以他們渴望一起生活,但這困難遠遠超過一個人的時候,方蔚藍的生活哲學是隨意就好,不必那麼循規蹈矩,但是申冬澈卻完全相反,他凡事悉心規劃,希望一切都能在他的掌握之中,這是他所謂的安全感,所以,跨越愛情,他們必須學會包容、接受並欣賞對方的生活方式。

  爭執難免,但結果往往是申冬澈投降,因為愛情從不在他的計算之內,方蔚藍也不是他可以掌控的,更精準地說,其實是他被方小姐掌控了,所以他只有乖乖服從的份兒,幸好他還管得動咚咚,唉……

  可是申冬澈醫師很保守,他謹守著男女間的分寸,沒有經過她的允許,從來不敢進去她的房間,雖然她已經是他的女朋友,而且都已經搬去跟他住,但他對她卻還是發乎情、止於理,不敢逾矩。

  方蔚藍為此很苦惱,她以為既然他是愛她的,理應會很渴望她,但是他沒有。一開始她懷疑是因為自己缺乏女性魅力,可是從他看她的眼神又不像是對她沒有興趣的樣子,尤其是他經常忍不住吻她,吻得她雙腿發軟、天旋地轉,以為接下來將會一發不可收拾、天雷勾動地火……可是,他申大醫師就是可以把持住自己,在緊要關頭剎車,只是撥撥她被弄亂的發,笑著要她早點睡。

  如果他不是「不想」,那麼就表示他……有難言之隱?

  ***  ***

  「冬澈,你有多愛我?」

  「幹嘛突然問這個?」他失笑,他對她的寵愛還不夠明顯嗎?

  「人家想知道嘛!」

  「那妳說要怎麼證明?」

  一起這麼久,他很瞭解她一定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把照片燒了!」

  她抽出他跟崔菡妮的合照,翻開抽屜找尋打火機。

  「咦……犯不著這麼狠吧?每個人都有過去?那妳跟顧家洛的照片呢?」申冬澈很心急,雖然情已逝,但並不代表他不珍惜舊有的記憶,再怎麼說也是他的初戀!

  「早燒光了,跟他分手那天就已經全燒光,那種感覺真是痛快,你要不要也試試?」

  「不……不用了。」

  申冬澈看著她拿出打火機,臉色慘白。

  方蔚藍不置可否,把打火機與照片重新歸位,「就知道你心理還記著別的女人,瞧你,一說要燒掉照片就緊張兮兮的,還敢說愛我?」

  天地良心!

  申冬澈欲哭無淚,他哪裡是記著別人?

  他只是不想這麼絕情!忽然,方蔚藍噗哧一笑,「哈哈,跟你開玩笑的!我怎麼可能要你把照片燒了?這些都是回憶,應該要好好保存。」

  申冬澈不甘被整,瞇起眼問:「所以妳的意思是說,妳也沒有把妳跟顧家洛的照片燒掉?」

  「不,我是真的燒了,一張都不剩。」她回答得很乾脆。「冬澈……」她突然認真地看著他。

  「嗯?」他吻著她的發。

  「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是不是……」

  她紅著臉,唉!真不好啟齒。

  「是不是什麼?」他狐疑地回望她。

  「就是需要吃我目錄上的那個健健丸,那個……對男性的功能很有幫助,其實……你不必因為自己是醫生就不好意思,很多專治禿頭的醫生自己還不是禿頭?」她支支吾吾的。

  他卻一頭霧水,「所以……妳想說什麼?」

  「就是……就是如果你那方面有障礙,不能跟喜歡的女人那個……那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煩惱,我……我不會因為這樣就嫌棄你。」她聲音愈來愈小,頭愈垂愈低,從雙頰一路紅上了耳根。

  「等等,妳說我有什麼『障礙』?什麼『那個』?」申冬澈挑起一眉,「妳給我說清楚,難道妳以為我那裡『不行』?」

  這下換申冬澈笑了,這方蔚藍真可愛,想像力如此豐富。

  「怎麼?難道你不是那方面不行?」

  她從睫毛下望著他,懷疑起自己的懷疑。

  「為什麼覺得我不行?」

  他的表現真有那麼遜嗎?

  他好懊惱,很想立刻讓她知道他的「厲害」,「方蔚藍,妳知不知道一個男人被人家說他不行是奇恥大辱?我現在就有這種感覺。」

  「因為……因為你……我們住一起也有一陣子了,可是你從來……」

  「從來不碰妳?」

  她眨著一雙純真的眼睛,猛點頭。

  「拜託,妳想到哪裡去了?」

  雖然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男歡女愛一點都不稀奇,不過他申冬澈可是很有原則的,對他而言,每件事情都有固定的「進度」,親密關係當然也包括在內。

  「親愛的方小姐,我不是不想要,更不是『不能』要,OK?我只是想妳才跟男友分手不久,會不會太快了?關於愛情,我有我的『規劃』。」他翻開桌上的行事歷,在某個月份的某天被他畫了個紅心,「我想忍到了這天才要跟妳更進一步。」

  「真是敗給你,原來申醫師連上床這種事都要安排進度?」她笑著說。可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因為申冬澈將她從椅子上硬拉過去,讓她坐在他的腿上,然後狠狠地吻著她那顫抖不已的唇,當作「懲罰」。

  「敢說我不行,現在就讓妳確認看看,我是行,還是不行……」他的眼眸轉暗,熱情的象徵更使她臉爆紅。這才知道,原來他是為她著想,不急著跟她發生關係是因為他珍惜、尊重她,希望能夠完完全全擁有她。

  「申醫師……」她害羞地想逃。

  「嗯?」他緊緊把她鎖在懷裡,不停在她臉上、耳畔落下輕吻。

  「這裡是書房……會把你的書弄亂。」她直攻他的弱點。

  「沒關係,偶爾弄亂一下無所謂。」

  是的,他巴不得弄得愈亂愈好,尤其是她的秀髮、她的思緒、她所有的交感神經……他渴望她渴望到腫脹不已,足以把所有的原則通通丟進垃圾桶,讓心隨著慾望放縱。

  整晚,他們從書房到他的床榻,彼此奉獻、彼此佔有……交換著最原始的感官快感,分不清是誰征服了誰、又是誰取悅了誰。

  過程中,申醫師很有條理地朝方小姐的敏感部位循序漸進、一一進攻,而方蔚藍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最厲害的地方就是打亂申醫師的步調,她一個翻身,轉守為攻,跨坐在申醫師身上,俯下身輕吻著他的耳朵,申醫師癢得呵呵笑,被挑逗得慾火焚燒全身,然後,他重新搶回主控權,轉身將嬌小的方小姐扣進懷裡,換他撩撥她的情慾……

  在他的愛裡,方蔚藍感覺到自己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女人。在交往的第三個月,他們彼此擁有對方,比申冬澈醫師原本的計畫提早了三個月。雖然申醫師早知道,從他愛上方小姐的那一刻起,他的一切就都不是他所能控制,但是經過這次的「意外」,他的感想是,其實偶爾不按照計畫來也是挺不錯的!

  隔天,申冬澈一早就去診所,留下方蔚藍在床上賴床,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申冬澈整夜賣力表現、力求完美,企圖為他們的第一次創下優異的戰績。

  歡愛過後,他們在彼此的幸福裡沉沉地睡去,等她醒來時,已經中午了,她伸展四肢,那酸疼是他愛她的證據。

  鈴鈴……電話響了,是他從診所打回來的,她滿心歡喜地接起:「喂?」

  「起床了嗎?」他在另一頭笑著問。

  「嗯,全身都好酸!」她撒嬌。

  「這下妳相信我的能力了?」他笑得好得意。

  「不滿意但可以接受。」

  「是嗎?我記得昨晚妳的表情一點都不像只是『可以接受』的樣子。」

  「好!好!好!你最強、最厲害,可以了吧?」她學電視明星裝可愛,那語氣逗得他哈哈大笑。

  「蔚藍,我愛妳。」他感動深情地說。她也濕潤了眼,握著話筒,心被感動得一踏糊塗。「怎麼?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他輕聲笑。

  「冬澈,外面下雨了。」她聽見雨打在窗欞的聲音,拉開窗簾一看,玻璃已經起了霧,柏油路上一片濕。

  「嗯,我第一次遇見妳的時候,就是下雨天。」他說,他還記得就是那晚,他的心沉淪了。

  「有沒有帶傘?」

  「嗯,診所裡有兩把,我車上還有備用雨傘,也有雨衣。」申醫師最喜歡徹底發揮「有備無患」的精神。

  「別淋雨,如果你變禿頭我可不要你!」

  「妳也知道酸雨淋多了會變禿頭?」他笑著問她,果然,他的女人也愈來愈像他。

  「還不都是靠你調教?記得回來買牛肉卷餅,人家想吃。」她說。

  「那買給妳吃有沒有獎賞可以拿?」

  「當然有,偷偷告訴你,我會穿網路上賣的情趣衣服,在家裡等你回來。」

  「哈哈哈……」申冬澈仰頭大笑。「只要不是護士服都OK!」身為醫生,他對護士小姐充滿神聖感,不可褻瀆,阿彌陀佛,阿門!

  這下換方蔚藍猛笑了,「你放心好了,保證讓你值回票價。」

  「蔚藍……」

  「嗯?」她右手纏著電話線繞圈圈,害電話線打結成一團,要是被申醫師發現,他一定會瘋了!

  「我現在在上班,妳這樣會影響我的工作情緒。」她的一席話害申冬澈滿腦都是她的身影,而且開始胡思亂想……他開始想回家。

  通過電話後,她仍然繼續賴在他的床上,床上有他的味道,她喜歡被那股味道包圍,就好像他一直陪在她身邊。打開他的筆記型電腦,恣意瀏覽著雅虎拍賣網站,他的生日快到了,她想要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一份特別的禮物。

  晚上,申冬澈準時回家,他們一起下廚,因為愛他,她開始想學做飯。今晚,他教她煮番茄義大利面,他把番茄切丁,然後跟奶油、洋蔥、蘑菇與肉醬一起伴炒,而方蔚藍呢?她只要負責盯著計時器,時間一到立刻把麵條撈起來。

  「為什麼要等六分半鍾?」她問。

  「因為義大利面煮六分半是最好吃的,麵條軟硬適中,夠Q又好吃。」

  「你做過實驗?」

  「這是一位專煮義大利面的師父教我的秘訣。」

  「你好厲害,什麼都會。」

  「還不是因為妳想吃。」他用食指點了點她的鼻尖。

  「澈。」她突然這麼叫他,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的確因為崔菡妮的存在而不舒服。

  申冬澈沒想那麼多,他抬眼望她:「嗯?」

  「我想跟藏珍去日本走一走。」

  「去散散心也好。」用他一貫的溫柔,「要去哪裡?」

  「東京。」

  「記得買禮物回來,算我的帳。」他笑著,那笑容使她心悸。

  出國的前一晚,申醫師有點郁卒地幫方小姐打包行李,他一一檢查所有的「配備」,護照、衣服、外套、沐浴衛生用品、防曬乳、防蚊液、頭痛藥、感冒藥、日幣……

  這是他們交往三個多月來第一次分離,送她去機場時,他萬般不捨,差點也想跟她一起搭飛機去東京。看著她走進入境關口,方纔還摟在懷裡的可人兒,此時變得好嬌小,離他更是遙遠。她穿著輕便的棉T、牛仔褲,長髮披肩,一雙圓圓的眼睛眨呀眨的,笑著拚命向他揮手。

  當晚,申冬澈很不快樂,一個人隨意的吃完沒有滋味的晚餐,打開電視,連平常他最愛看的探索頻道都引不起他的興趣,尤其看到各種動物交配,申醫師更是觸景傷情,他好想他心愛的女人!

  轉到她常看的東森購物台,之前他老笑她愛看這種沒營養的節目,可是現在他竟看得津津有味,這就是沉淪嗎?

  電視台的女主持人賣力推銷,把一台配備明明不怎麼高檔的筆記型電腦講得天花亂墜,好似把電視機前的觀眾全當成白癡,不斷地向你催眠,更是說明沒買就會對不起祖宗十八代。雖然內容窮極無聊,但申醫師卻樂得哈哈大笑。

  可是,接下來當主持人從幛幕後面推出一組號稱有神奇療效的純鈦女手煉時,申醫師不但沒有笑,還很不爭氣地打電話進電視台訂購了兩組,一組給蔚藍,而另一組則是給芳霏,拿人手短,他打算用這個堵住芳霏的嘴。

  然後,申醫師感到心滿意足,覺得今晚總算有點收穫,他已經迫不及待等她回來,要把這第一份禮物送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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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8:00:39
第八章

  申冬澈躺在床上,朦朧中彷彿有人親吻著他的臉頰,他大手一撈,輕易地把那柔軟的身軀抱在懷裡,閉著眼嘟噥著:「怎麼提早回來了?」

  「因為太想你!澈,你有想我嗎?」女人巧笑著問。

  「嗯,我好想妳,蔚藍……」他仍未張開眼。

  崔菡妮一聽見他叫別的女人的名字,臉色一沉,掙扎著起身,捧著申冬澈尚未清醒的臉說:「申冬澈,你醒醒,看清楚,是我!」

  申冬澈這才發覺這聲音不是蔚藍,方蔚藍的聲音很清脆悅耳,和這嬌滴滴的嗓音截然不同。他猛地撐開眼,看見的是一張曾經熟悉卻又陌生的臉。

  他以為再見她,或許還會有那麼一點點感覺,可是沒有,過去他對她懷抱的期待,或許只是因為距離產生的錯覺,讓他以為只要她再回來,他就能像從前一樣愛她,然而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申冬澈被她突如其來的行為給嚇醒了,他連忙起身,趕緊進浴室盥洗一番。

  「妳怎麼突然回來?」他一邊烤吐司,一邊詢問著崔菡妮。

  「我不是跟你說我要回來嗎?」崔菡妮坐在餐桌旁,兩隻手手指交叉抵著下巴。

  「我……我沒聽說。」他不記得她提過這這件事。

  「澈,我想回來。」崔菡妮直接了當地說。

  「菡妮,我已經有女朋友,而且我們現在住一起。」他正聲道。

  崔菡妮不是笨蛋,一進門她就強烈地感覺到這屋裡已經有了女主人,只是她不願意承認,她相信她還有挽回的機會。「澈,你還記得這餐桌是我們當初去英國旅遊時訂購的嗎?為了它,我們整整等了三個月。」

  「嗯。」他點頭。

  「你還記得客廳那盞燈是我們逛遍整個世貿傢俱展才找到的?你記得……」

  「等一下,菡妮,我明白妳的意思,不過現在我已經有了蔚藍,我很愛她。」

  「你怎麼能忘了過去我們共同擁有的快樂回憶?」

  「別忘了,是妳先離開我的。」面對她的指責,他不解,明明他才是被拋棄的那個不是嗎?現在怎麼全變成是他的錯?

  「那我現在後悔了,不行嗎?澈,不要不理我,離開你後,我才知道你對我有多麼重要,我知道我真的錯了!」她伏在他胸前,回味這曾是她依靠的胸膛,忍不住嚶嚶啜泣。

  一見她的眼淚,申冬澈就心軟了,他沒有推開她,畢竟她也曾是他最珍視的女人,對於曾擁有過的,他向來充滿念舊之情。

  「澈,你是不是真的不愛我了?」

  「老實說,我現在的心情很複雜,但不是妳想得那樣。」他想婉轉地拒絕,卻開不了口,尤其是對一個淚眼汪汪、傷心欲絕的女人。「菡妮,我先送妳回去,等妳冷靜一點再說,好嗎?」

  「不,我的家就在這裡,我哪裡也不去。」挽不回他的心,崔菡妮乾脆耍賴。

  叮噹!叮噹!門鈴響了,菡妮擦擦眼淚,搶先一步去應門,原來是購物電台送來他訂購的東西。

  「好漂亮的手煉!」崔菡妮迫不及待打開包裝,取出裡面的銀色手煉,戴在左手腕上欣賞。申冬澈無奈,由著她把玩著那條手煉。

  「兩萬八?你真捨得!」崔菡妮打開保證卡,看到價目咋舌,心裡清楚這串項鏈是他買來送給新女友的,也知道這串手煉太秀氣,一點都不適合她,可是嘴裡卻不想認輸,她笑著對他說:「澈,你覺得我戴起來好看嗎?」

  「好看。」他根本心不在焉,滿腦子都在幻想著蔚藍戴上手煉的模樣,他的眼光不錯,這手煉很適合她纖白的手腕。

  「好過份!看都沒看就隨便敷衍人家。」她走近他,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用一種嫵媚的眼神望著他。

  「你說,是她比較美還是我比較美?」

  申冬澈拿下她的手,眼光落向他處,沒有看她,「菡妮,不要胡鬧,好嗎?」

  「這條手煉我也喜歡,反正你買了兩條,這條就送我吧,當作是歡迎我回國的禮物?」她說。申冬澈沒有拒絕,想當初相愛時,他送給她的豈只是區區兩萬八的首飾,她的車、她的名牌服飾、包包……數都數不清。

  「我送妳回去。」他拖起她的登機箱,急急往外走。

  「你就這麼討厭我,這麼急著要趕我走?」崔菡妮動怒了,這是當初苦苦哀求她不要離開的申冬澈嗎?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你不需要一直提醒我。」她雙手交叉胸前,站在原地不走。

  「那妳……」

  「我也說過,我要回來,把屬於我的東西搶回來。」

  「菡妮……不要逼我……」申冬澈深深體悟到繼續和她爭執下去也不會有共識。

  「澈,我為你拋棄一切,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你還記得當初說你要養我一輩子的,你現在該不會不守信用吧?」她沒說出她為了他,拋棄了法國男友,直想再一次投回他的懷抱。

  申冬澈很想罵人,當初他說要養她的時候被她拋棄,現在她竟然回過頭來要他重新接納她,到底把他當什麼?任他是個再念舊的男人,都不免冷了臉說:「那時我們相愛,現在情況不同。」

  「有什麼不同?我還是我,我還是愛你,澈,我愛你,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崔菡妮柔聲說。

  「我已經說了,我現在愛的是蔚藍。」

  「你以為真有人能完全代替我嗎?」

  「不能,但妳也同樣無法代替蔚藍。」

  申冬澈這句話另崔菡妮傻眼了,她從來沒有見他這麼嚴肅的表情,從前只要她想,他會不顧一切為她付出,然而此時他卻變得好陌生,陌生的好遙遠。

  *** ***

  兩天後,申冬澈去機場接方蔚藍,她提議到新光三越百貨公司地下美食街吃「阿官火鍋」。去了一趟東京,她有多好多的話要對他說,申冬澈一路笑著,他怕吵,但聽他女人說話卻是快樂的。

  坐定位後,她點了泡菜冬粉鍋,而他則吃牛肉水餃鍋。

  「知道嗎?我們在東京吃了這麼大一個海膽,只有一口就要台幣三佰元,這麼大、這麼大!」她用手指圍了個圓,火鍋蒸氣熨紅了她的臉頰,粉粉的紅,好可愛,申冬澈眼光片刻不能移,他很明白蔚藍和菡妮在他心中的地位,菡妮說得對,沒有人能完全替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可是也沒有人取代蔚藍在他心裡的重量,那重量遠遠超過一切。

  吃過火鍋,方蔚藍跑到附近的果汁攤買了兩杯酪梨牛奶,嘴裡直嚷嚷:「會肥死、會肥死……可是我就是想喝!」

  「多喝點,妳又瘦了。」才幾天不見,他發現她鎖骨更明顯了。

  「都是因為太貪玩的關係,沒有好好地正常吃飯。」她笑著回答。「我不在的時候,你有沒有想我?」

  「有,而且每天抱著電視想妳,想妳怎麼還不回來?晚上一個人好孤單!」他故作可憐狀。

  「藏珍說得沒錯,偶爾分開一陣子,你才會更珍惜我。」

  「我一直都很珍惜啊!」他有不珍惜嗎?

  「我只是覺得你最近都不再像以前一樣對我那麼好。」

  「例如?」申冬澈有趣地望著對面的人兒。

  「以前你每天起床都會泡一杯牛奶給我喝,後來就都沒有。」

  「因為有醫學報告說早上喝牛奶會導致愛困,所以我才不再泡牛奶給妳喝。」

  「以前你出門前都會親我,可是後來也都沒有。」

  「小姐,妳最近上晚班,我出門親妳時妳還在睡,我怕吵醒妳,都輕輕的親。」好委屈!連親吻都要輕手輕腳,深怕驚動她。

  「那我以前打手機給你,你都是馬上接,可是最近響好久,還不見得會接。」

  「因為最近診所有很多事要做,有時候難免漏接電話,我已經跟妳解釋過了!」不過才錯過一通電話,這小妮子到今天竟然還要跟他計較。「既然妳這麼說了,那我也要說說我最近的心情。」

  「好啊,不是說多多溝通有益身體健康,不,是促進情感交流。」方蔚藍雖然嘴上說得好開通,但是卻遞給他一個「你要是敢說些五四三就死定了!」的眼神。

  「我覺得妳最近變得好愛抱怨,老是對我嫌東嫌西,聽說妳以前都對男朋友言聽計從、逆來順受的,怎麼對我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申冬澈大歎「生不逢時」!

  「還不是申醫師教我的,人啊……要活得快樂才有意義,從前是我太傻了,總以為付出就會得到幸福,結果換來別人的不珍惜,所以,現在我要快快樂樂做自己,高興就說高興,討厭就說討厭,再也不想當小媳婦。」

  「說來說去我還要怪自己?」

  「就是啊,本姑娘現在很開心,請你喝酒!」她又去買了兩瓶海尼根,跟他爽快地對飲。

  吃飽喝足後,剛上車,申冬澈就從後坐椅拿出手煉給她,方蔚藍驚喜不已。

  「這叫『純鈦女手煉』,妳看看內側,是不是有一顆一顆的珠珠?就是那個,聽說長期戴這個可以改善體質,讓身體更健康,尤其是像妳這種生活作息不定或睡眠品質不好的都有效,妳快戴戴看!」申冬澈一臉期待,這是他第一次電視購物,也是第一次送她禮物。

  方蔚藍笑嘻嘻地把手煉戴在右手腕上,然後再把手伸得直直,遠遠地欣賞。「好漂亮,沒想到申醫師這麼有眼光。」

  「那當然,看我選女朋友就知道。」瞧他得意的。

  「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出去逛街?不然就是做錯了什麼事,所以才買東西賠罪?」她這「戀愛理論」專家腦袋清楚時可精明得很。

  「我發誓妳去日本後,我除了上班以外都乖乖在家,沒有做對不起妳的事。」他跟顧家洛那傢伙可不一樣。

  「那這手煉從哪來的?」

  「這……」申冬澈開始冒冷汗,萬一讓她知道是從他平常最不屑的購物電台買來的,鐵定會被笑掉大牙。

  「這手煉好面熟……」她好像在百貨公司的某個櫃上見過。

  「可能是哪個客人戴過吧!聽主持人說最近很流行的……」

  主持人?方蔚藍斜眼睨他,這時烏鴉再度出來串場,在申冬澈頭頂飛呀飛的,不小心又說漏了嘴,他果然沒有說謊的天份。

  「原來是購物電台買的!哈哈哈……」方蔚藍果然笑得樂不可支。

  「還不都是妳害的,妳不在家時,突然變得好冷清,因為想妳,所以就看妳愛看的電視台,然後就看到這款手煉,覺得很漂亮,更適合妳,又符合健康訴求,所以就……」

  聽他告白,方蔚藍心底一陣暖,她在日本時,何嘗不是想著他?「其實……我在日本也很想你,每次看到好吃的東西,都會想跟你一起吃,但又因為你吃不到,所以我也沒了食慾,才會瘦了……」

  「親愛的,說實話,我現在很想玩車震。」申醫師說。

  「我瞭解。」方小姐笑答。

  「可是車震對車子的避震器很傷。」好掙扎!

  「我知道。」

  「那……我們直接殺回家好不好?」他好想抱她。

  「那你還等什麼?」她也迫不及待。

  火速回到溫暖的家,申醫師不囉唆,立刻撲向秀色可餐的方小姐,可是方蔚藍卻推開了他:「等等,我先去洗澡!」

  「沒關係……」申醫師被愛沖昏了頭,只想快快抱他的女人。

  可是,方小姐很堅持,申醫師沒了輒,歎口氣,坐在客廳看他的「寵物當家」。半小時後,方蔚藍穿著從日本情趣商店買的火辣辣的性感內衣出現在他眼前時,申醫師的眼睛簡直要噴火,不,是火山爆發……

  是夜,申醫師與方小姐玩遍各種角色,除了護士服申醫師敬謝不敏外,水手服、空姐、秘書、女教師……應有盡有。抱著懷裡的可人兒,申冬澈覺得這些日子,獨守空閨、忍受寂寞,讓她獨自去趟日本之旅也算是有點收穫!

  ***  ***

  隔天一早,申冬澈便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崔菡妮不知什麼時候進到他家,還大大方方使用他的廚房,弄得整屋子都是紅燒肉的味道。

  申冬澈愣在原地,昨天一忙,忘了請鎖匠來家裡換鎖,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

  一見他進到廚房來,她臉上立刻堆起笑容說:「澈,你起來了?快過來,我鹵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蹄膀,你快來嘗嘗看!」

  申冬澈見狀簡直快昏了,然後他發現他和蔚藍買的素雅象牙白餐桌巾被換成了熱情的紅桌巾,連餐盤都從白瓷變成透明的水晶。「我……原來的桌巾跟放在桌上的茶杯呢?」

  「那個啊!我覺得好俗氣,就跟垃圾包一包丟了!」

  那只茶杯是蔚藍的最愛,要是知道被丟,她鐵定會殺了他!垃圾袋、垃圾袋……申冬澈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去垃圾場翻……

  「我記得你不喜歡白色,你喜歡亮眼的顏色,干麻鋪那種桌巾呢?難看死了,還有,我選得那套紅布沙發乾麻也鋪白色的沙發佈啊?你不是老嫌白色容易髒嗎?你還說……」

  「我以前說過什麼鬼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很喜歡白色,OK?我覺得白色很美,我愛到不行,可以嗎?」

  「瞧你急的,在這裡,我沒丟。」崔菡妮從身後拿出桌巾和茶杯。申冬澈搶過蔚藍的茶杯,差點沒掉淚。

  「什麼嘛,申冬澈,離開我後你的品味變差了,這麼醜的杯子你也當寶……」

  「對不起,妳好像沒有資格在我家跟我說這些話!」申冬澈被惹惱了,崔菡妮怎麼侮辱他都無所謂,可是不能批評他的蔚藍。「以後請妳不要未經允許就隨便進到別人家。」

  「我進自己家還要經過允許?」

  「崔菡妮,到底要我說幾次,兩年前我們就已經分手,而且還是妳提出的,現在妳卻任意打擾我的生活,這樣到底算什麼?」

  「她有我瞭解你嗎?她知道你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嗎?她不知道吧,否則怎麼會買那麼多柳橙,她不知道你對柳橙過敏嗎?」她指著流理台上一籃鮮黃柳橙。

  「我對柳橙過敏不代表所有人就對柳橙過敏,蔚藍愛吃,所以我買給她吃,是我甘願、我開心、我高興,可以嗎?」

  顧不得方蔚藍也在屋裡,申冬澈忍不住大聲咆哮,以為崔菡妮會發脾氣,可是她沒有,反而露出甜美的笑容說:「但是,那天我剛回來時你對我好像不是這麼說,因為你女朋友不在家,所以你說你愛我,我們還在這裡纏綿,你忘了?你現在態度轉變這麼大,是不是因為她回來的緣故?」

  他愛她?纏綿?申冬澈真的傻眼了,交往三年,他此刻才知道崔菡妮有嚴重的幻想症,「妳說的是哪國語言?我怎麼完全聽不懂?我什麼時候說過……妳是不是有毛病?我認識一位很優秀的精神科醫師,我給妳名片,妳最好去檢查看看……」

  「我沒有病,我再正常不過,有病的是你,是你吃干抹淨、死不認帳!」崔菡妮突然衝向前抱住申冬澈,「你好狠心……女朋友回來就想把我一腳踢開,那我們曾經有的關係又算什麼?」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他申冬澈跟崔菡妮是清清白白的,哪有什麼關係!申冬澈欲哭無淚,偏偏這一幕被起床的方蔚藍當場撞見。

  「一大早就這麼親熱,不怕太興奮腦中風?」方蔚藍穿著睡衣,站在廚房門口,視線在兩人身上輪流打轉。

  「蔚藍……」申冬澈急急推開崔菡妮,頓時明白,原來她早就發現蔚藍站在那,因此才會故意說些子虛烏有的話,好讓蔚藍懷疑他對她的愛,他現在才看清崔菡妮的心機居然這麼重,女人真是太可怕!。

  「早安,崔小姐。」方蔚藍表情看不出生氣的痕跡,令申冬澈與崔菡妮都迷惘了。

  「蔚藍,我跟菡妮沒有……不是妳想的那樣……就是說我沒有對她……」他一緊張就口吃,說話結結巴巴。

  「我當然知道你沒有。」方蔚藍笑著,那笑容令申冬澈頭皮發麻,太詭異了!「崔小姐,昨晚冬澈要了我一整晚,完全感覺不出他跟別的女人上過床的樣子。」

  「方小姐,難道妳沒有聽過有一種叫『威而剛』的東西嗎?」崔菡妮正面迎戰。

  「冬澈跟我不需要,因為我就是他的威而剛。」方蔚藍回擊。

  「這點我承認,男人都愛新鮮感。」崔菡妮刻意舉起左手撥撥額前瀏海,好教方蔚藍看見她手上戴著的手煉。

  方蔚藍臉上果然起了小小的變化,她瞄了申冬澈一眼,淡淡地說:「老實說,我對自己的『保鮮期限』還蠻有信心的,冬澈,你說是不是?」

  聽兩個女人在討論他的性能力還真是刺激,申冬澈板起臉,對著崔菡妮說:「蔚藍說得對,菡妮,妳回去吧,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聽見了嗎?」方蔚藍問。

  「澈,你真的要趕我走?」崔菡妮不死心地望著他。

  「菡妮,妳走吧!」快走快走!

  「申冬澈,你會後悔的!」崔菡妮負氣脫下圍裙,用力拋在他身上,氣呼呼地走出廚房,拽起香奈兒包包,高跟鞋喀喀喀地敲擊著地板,以顯示她的憤怒。

  申冬澈送她出去後折回屋內,只見方蔚藍盯著那鍋香味四溢的鹵蹄膀,一言不發。「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愛吃豬腳。」她吶吶地說。

  「我才不喜歡吃豬腳,這種東西膽固醇很高的,我這就拿去倒掉!」申冬澈急忙端起鍋子,想要「毀屍滅跡」。

  「我也不知道你以前很討厭白色,當初問你會不會嫌白色容易髒,你還說不會,為什麼不對我坦白?難道你真的覺得我不會尊重你的決定嗎?」

  「不是的,我只是希望妳快樂,我沒想過自己喜不喜歡,我只想到妳那些都是你喜歡的,這就夠了!」

  「她說得沒錯,你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我都不知道?甚至連你對柳橙過敏都不曉得……」

  「沒關係,未來有幾十年夠讓妳慢慢瞭解我。」

  彷彿沒聽見他說的話,方蔚藍怔忡望著窗外,這場面多熟悉,幾個月前,她才與另一個女人打過照面,現在她又必須與另一個女人作戰,只是角色互換,這次她覺得她才是介入的第三者。

  「我不在的時候,她來過了是嗎?」

  「只來了一會兒,我就要她走,並沒有發生任何事。」

  「她為什麼會有家裡的鑰匙?」

  「因為三年來我都沒換過鎖,那把鑰匙是當初一起打的。」

  「那她手上那條跟我一模一樣的手煉呢?」

  「我……是我送她的沒錯,但本來是要買給芳霏的,可是菡妮來家裡時看見,說很漂亮她很喜歡,硬要拿走,我一時不知該怎麼拒絕,就……」申冬澈果然愈說愈曖昧,愈說愈撇不清。

  「你不是說她只來了一會?怎麼還有這麼多『後續』呢?」

  果然!古人說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申醫師就算再努力解釋也撇不清關係。其實申冬澈的老實蔚藍心裡很清楚,所以並不怪他,只是心裡就是不舒服。解下昨晚他送的手煉,走進主臥室開始收拾東西。

  申冬澈大驚,按住她忙著收拾東西的手:「蔚藍,我都說了,我跟菡妮是過去式,是徹徹底底的過去,妳不要這樣。」

  「我到藏珍家住幾天,你不用管我,或許我該好好想想。」

  「我怎麼可能不管妳!」申冬澈不明白,昨天晚上他們還開開心心玩角色扮演,今天一早她卻要離開他。

  「你說得對,我們之間進展太快,交往一個月就同居,三個月就發生關係,我們根本還沒好好瞭解對方,這種關係光靠一時的熱情是不可能長久的。」

  「蔚藍,我對妳絕不是一時熱情,請妳要相信我!」

  「可是,我怕我是!」

  「那……咚咚怎麼辦?」申冬澈你真可悲,竟然淪落到必須利用咚咚來留住蔚藍,……他好不甘心。

  「我相信你能把牠照顧得比我更好。」

  「……那我肚子餓了,誰煮飯給我吃?」

  「拜託,這句話應該是我的說才對吧?」

  「那妳走了……誰幫我洗髒衣服?妳看看浴室,衣服都堆成小山了。」

  「那張『使用步驟圖』不是你畫的嗎?你應該比我還懂得如何使用那台洗衣機。」

  「我晚上不敢一個人睡。」

  「那你以前都跟誰睡?」難不成還有別人?

  「……」他編不出理由留下她。

  「沒有了是嗎?那我走了,也許你可以打個電話,看看崔菡妮要不要回來繼續鹵豬腳。」說來說去就是在氣他讓崔菡妮進到家裡來。

  眼看心愛的女人收拾好浪跡天涯小包包的畫面,申冬澈心也跟著淌血,既然阻止不了,只好開車送她到逢甲商圈,夏藏珍住的地方,這麼做至少讓他知道她的住處,不會讓他找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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