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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尋]幸福地圖[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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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8:09:32 |倒序瀏覽 | x 1
幸福地圖 作者:千尋

唔,這個看來很清淡的男同學
竟一眼看出她是因為大姨媽來了而難受,
還奉送一條巧克力。
就說唄,她的人緣向來奇佳,
連在這陽盛陰衰的學校都很吃得開。
果然!和一大票男生混比較自在、比較開心,
至少不用和人勾心鬥角,比妖嬈比美麗、比這比那的。
只是,日久生情這回事很困擾她哩!
沒錯,她喜歡、愛上清淡男了,
不過,由於他太受女生歡迎,又已有了要追求的對象……
唉,注定情傷,只能暗自流淚。
匆匆八年過去,她也交了男友,男友身上卻明顯有他的影子。
沒料到的是,分開八年,兩人竟然在機場重逢!
悸動仍在,愛戀仍深,他對她的好也依舊……
她,是不是可以奢望幸運之神為她帶來她要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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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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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8:10:04
第一章

  今天是磊思高工新生訓練的第二天。
  雖然現在已經是凡事講求男女平等的時代,但還是有很多觀念和選擇是男女有別的。
  就像此刻,一眼望去,很明顯的陽盛陰衰。在一般人的心裡,高工還是給男生念的。
  余淳亮滿意地看著偌大的籃球場上揮汗如雨的雄性同學們。這所學校並不是她高中聯考的分數中,可以選擇的最好的學校,卻是她心裡的第一志願。
  首先,磊思這名字很好聽、很吸引她。
  第二,這是間男多女少的學校。經驗告訴她,不是挺擅長人際關係的自己,在心思簡單、粗線條的男人堆中,也許可以多活幾年,不必擔心自己是不是在無意間得罪了哪個女同學而被K;也不必煩惱自己聰明的腦袋,老是在沒什麼看書的情況下硬是比別人多了幾分而慘遭孤立的下場。
  所以,她愛死了這間學校,一點都不枉費她明明有著足夠進國立女中的分數,卻要在父母面前裝出一副愧疚的樣子,讓他們不忍心對擠不進名校的女兒責備半句。
  很值得,真的。
  不過,當然也有不便的地方。
  比如說,現在她正為「女生的好朋友」的提早拜訪而困擾,卻又找不到可以幫忙的人。
  雖然是第一天,而且有護墊撐著,但只要是女生就會知道,那種不安全感一定會讓你如坐針氈,老是懷疑著自己是不是「露餡了」。
  剛剛結束慘無人道的軍訓訓練,她就衝回位於二樓的教室,想著該如何處理自己隱隱發疼的腹部。
  雖然她不是什麼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但好歹也長得人模人樣, 追求者更是沒斷過,總不能要她隨便抓個男同學,告訴他:「因為我好朋友來了,學校福利社又沒開,所以請你到校外的便利商店幫我買條巧克力。」
  獅子座的余淳亮,個性雖然大而化之,自尊心卻強烈得教人搖頭。前述那些話當然不可能從她口中吐出。
  其實,班上總共有五個女生,除了余淳亮外,其他四個已經分成了兩個派系,這讓余淳亮很受不了。她不想故作清高不甩人,卻也不想沾惹上這些麻煩。
  麻煩就是:余淳亮成為關鍵性人物,無論她加入哪山一邊,都會讓那一邊的勢力看起來比較強;於是,一股私底下較勁、討好的暗流不斷朝余淳亮衝擊而來。
  這讓她很困擾。
  真的很麻煩!余淳亮皺起眉頭,眼角的餘光瞄到三點鐘方向,走向自己的姚麗文。
  感受到腹部傳來更灼熱的痛,余淳亮偷偷在心裡拜託老天爺,別再折磨她了。
  「各位同學。」
  從前門進來的老師一定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天使,余淳亮感激涕零地看著班導師,覺得他身邊環繞著金色光芒,成功地阻退了朝自己前進的妖魔鬼怪。
  這樣說也許很不禮貌,畢竟大家都是同班同學,但是請原諒她,她真的找不出更貼切的形容詞了。
  既然大家都是同學,為什麼一定要分派系?才五個人耶,幹嘛搞什麼小團體!
  「這裡頭是座位簽,待會從第一排開始,輪流出來抽籤,抽到的位置就是從開學到第一次段考的座位。」
  班導是個上了年紀、看起來和藹得像隔壁伯伯的老先生,正確年紀不知道,不過看在才十六歲的高一學生眼中,確實可稱之為老先生了。他在黑板上劃了座位表後,指著手中的紙箱繼續說著對座位抽籤的補充。
  「抽完簽後在黑板上的座位圖寫上自己的名字,班長請將同學寫好的名字做一份座位表給我,如果同學對自己的位置有意見,可以到辦公室找我。」
  班導說完,同學便依序上台抽籤。余淳亮抽到第二排第六個位置,她很滿意,因為她注意到其他四個女同學離她有好一段距離。
  當所有人抽完簽後,班導便要同學依著新座位入座。余淳亮才一站起,便覺得腹部一陣疼痛,她忍著脹痛慢慢走到新座位。 「你不舒服嗎?」
  很輕柔的聲音,余淳亮轉過頭,看向坐在正後方的男同學,他正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眼珠子很快地轉了一圈,掃視周邊是不是有更具說服力的發聲點,因為她實在很難將眼前的冷淡瞳眸跟剛剛聽到的關心搭在一起。
  余淳亮開始懷疑是不是腹部的悶痛造成自己幻聽。
  「你不舒服嗎?」
  真的是他耶!余淳亮訝異地挑眉睜眼,雖然他的表情還是沒什麼變化,但他一瞬不瞬的眼眸像是正等著她的回答。
  余淳亮下意識地點頭,卻對自己的「病源」說不出口。直盯著那張不起波瀾的臉,在不認識的男生面前,承認女生最私密的事,讓她光是想就臉頰發燙。
  「那個來哦?」表情沒變,薄唇吐出的話卻很讓人震驚。
  「啊?」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再點點頭,眼珠子在眼眶裡繞著圈圈,不敢直視他的臉。
  他彎下腰,從書包裡掏出一條巧克力,遞給她。「喏,吃了以後應該會好一些。」
  「謝謝。」接過巧克力後,她終於在男同學眼底找到叫做關心的情緒。
  就在余淳亮要轉回頭面向黑板時,她瞥見他作業簿上不大整齊的字。
  粱俊文。
  原來,後頭那個有一點奇怪的善心人士叫做梁俊文啊。
  * * *
  又是自我介紹!
  余淳亮對自己翻了個白眼。她實在不喜歡這種上台的方式,這讓她覺得自己很蠢。
  從新生訓練開始,到開學後的第三天,加起來不過才五天而已,自我介紹這項無聊的遊戲她卻已經玩過不知道多少次。她實在很不擅長這一套,無論上台多少次,她的雙腿總還是會沒用的抖個不停,心臟也跳得特別勤快,怦怦怦地,活像在跑百米賽。
  余淳亮無力地看向講台,這一節是國文課,老師正是他們親切莫名的班導,此刻他正帶著他的招牌笑容,再一次要同學們做自我介紹。
  唉,開學已經三天了,自我介紹也做了不知多少次,她卻始終記不住同學的名字,就連班上僅有的另外「四朵花」,她也是印象模模糊糊。
  所以說嘛,她討厭自我介紹,根本沒有誰會因此而記住誰。
  「大家好。」雖然不大情願,但她還是露出和善的笑容,說著千篇一律、短到不行的台詞。「我叫余淳亮,以前的朋友都叫我亮亮,很高興能夠認識大家,謝謝。」
  聽起來很敷衍,但同學們還是很賞臉地鼓掌。
  一個接著一個,余淳亮必須入境隨俗,拍得兩隻細嫩手心都紅腫起來,直到最後一位同學介紹完,教室門前突然出現一個陌生女孩。
  余淳亮眼睛一亮!那女孩長得可真是漂亮。
  不只是她,班上的男同學眼裡也都點亮了一盞盞探照燈,剎那間,教室裡頭閃閃亮亮,所有的焦點都在汀口的女孩身上。
  「老師,不好意思,我晚到了好幾天。」
  哇!連說話的聲音都清清淡淡,令人舒服得好想睡一覺。
  這是讚美,絕對是讚美!她余淳亮可不是那種好護的三姑六婆。
  「王育純?」班導看著點名簿,確認她的名字。
  「是。」王育純淺淺一笑,哇!顛倒眾生了。余淳亮在心底告訴自己,一定要跟她作朋友。
  先聲明喔,她可不是同性戀,也不是雙性戀,她只是以著純欣賞的態度,喜歡美麗的事物而已;如果真要找個對象交往,那可一定非雄性不可呢。
  「你先坐在最後面那個位置;第一次段考後,再跟著大家一起抽座位。」班導指著第三排最後一個位置。
  當王育純走過身邊時,余淳亮特意露出一個極友善的笑容,她對美女向來沒有免疫力。
  「今天是第一堂國文課,老師想多瞭解你們,所以今天就寫作文吧。」
  班導在黑板上寫了個「我」字,轉回頭繼續說著:「這就是題目。」
  作文一向難不倒余淳亮,但是看大部分同學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她只好低下頭,學著大家微微皺起眉頭。
  班導發下稿紙後,教室裡便變得鴉雀無聲,只剩下細微的、同學們的歎息聲。這讓余淳亮很是驚訝,不過是耳個作文而已不是嗎?怎麼會搞得好像要上斷頭台?
  寫文章一直是她的強項,三十分鐘不到,她已經洋洋灑灑寫滿稿紙,結束了這堂課的功課。
  她無聊地打個呵欠,瞧見大部分的同學都低著頭,應該是正在努力的壓搾出幾個字或幾句話。
  經過幾天的相處,她已經和梁俊文混得有點小熟,知道他不是冷漠,只是個性比較清淡而已。什麼樣的個性叫作清淡?她也不知道,不過是個形容詞而已嘛,總之是個讓人可以放心交往的朋友啦。
  余淳亮轉過頭,想瞧瞧梁俊文的進度,沒想到他竟然還是一大片空白。
  「怎麼不寫?」
  梁俊文抬起頭,看著她直搖頭。「不知道要寫什麼。」
  「寫你啊,好歹你也認識自己十幾年了吧,怎麼會不知道要寫什麼?」稍稍靠近梁俊文,低聲說:「而且,就算不大認識自己,也可以隨便掰一掰,老天才知道你寫的是真是假。」
  作文嘛,本來就是想到什麼寫什麼,哪有那麼困難!她一向都是文思如泉湧,哪能體會梁俊文的痛苦。
  「喔。」
  山許是她的話讓梁俊文頓悟,他真的拿起筆來努力寫著。
  亮亮滿意地咧開嘴角,轉回頭打算檢查自己的文章,她可不允許裡頭有錯別字或用詞不當之類的。
  離下課鐘響只剩五分鐘,老師開始催促同學的進度。
  亮亮再度轉頭關心梁俊文的作文,如果他還是空白一片,她打算利用最後五分鐘替他捉刀。
  沒想到,梁俊文已經寫好了。
  「你這樣……就寫完啦?」內容只有稿紙的一半再多兩行而已。
  「嗯,寫不出來了。」他攤攤手,無奈地盯著稿紙。
  「可以借我看看嗎?」
  梁俊文不置可否,伸出右手做了個Ok的動作。
  不看還好,她才看了第一行,當不差點吐血身亡。
  這、這、這這這這、這真的叫作文嗎?!誰來拿條麵線讓她上吊啊。
  我的名字叫作粱俊文,是我小的時候我爸媽幫我取的,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爸媽要幫我取這個名字,我長得不英俊,又不斯文……
  余淳亮看不下去了。
  這真的就是傳說中沒有文學素養的工科男生寫的作文嗎?
  余淳亮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虛弱得趴在桌上動彈不得。
  「是不是我寫得不大好?:
  寫得不大好?他大概不瞭解「不大好」是什麼意思吧。
  「我對作文不大行。」他聳聳肩。
  喔,老天,這人謙虛過頭了吧,他哪是對作文不大行,是根本不行好不好!
  「你笑完了嗎?」
  亮亮立刻從桌上彈起。有這麼明顯嗎?她明明忍得很辛苦啊。好吧,她承認,自己的確是在心裡狠狠地笑過一遍又一遍,可是她很善良的,她把自己的嘴角控制得很好,只是咧開一點點不是嗎?
  地輕輕咳了一聲,努力讓自己坐正,才慢慢地開口:「我不是在笑你。」
  梁俊文挑起眉毛,看著她微微脹紅的小臉,才那麼一下下的時間,她的表情已經換了好幾種,他的視線最後定在亮亮因為強忍笑意而微微顫抖的嘴唇上。
  被他看得尷尬,亮亮只好乾笑二聲。「好啦,我是在笑你。」
  空氣突然變得緊繃,像是在試探表面張力的極限,亮亮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氣息劃過空氣時,所發出的刺耳聲響。
  幸好不課鍾即時響了起來,打破這詭譎的氛圍,亮亮忍不住用力吐了口氣。她剛剛差點以為自己就要在這寬闊而流通的空間裡窒息,那……自己不上社會新聞頭條才怪咧。
  「我要準備交作文了。」
  亮亮丟下這句話,連忙轉回頭順順自己的呼吸,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種在逃命的感覺……
  * * *
  天氣那麼熱,如果能窩在家裡吹冷氣該有多好!
  亮亮無力地盯住前頭不遠處揮汗如雨卻神采奕奕的一群人,他們正卯足全力搶著一顆球,而她身邊圍著的這群人也是同樣的神采奕奕,不停呼喊著自己支持的球員的名字。
  正在場中比賽的人並不是籃球校隊的,但他們的廣大支持群絕對不輸給校隊隊員。亮亮很清楚地聽到,被喊得最大聲、最激烈的正是籃球場中,紅色球衣上寫著「七」的球員。
  雖然亮亮知道他清冷的氣息很合高中女生的口味,但她沒想到不只是合口味而已,簡直可以用瘋狂迷戀來形容。
  坐在籃球場旁的看臺上,右手靠在膝蓋上支撐著被太陽曬得發昏的腦袋瓜子的亮亮,看著粱俊文又投入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她機靈地用雙手搗住飽受摧殘的耳朵,果然,尖叫聲四起,周圍又陷入一片瘋狂,梁俊文的名字被喊得震天響。
  唉,如果能窩在家裡吹冷氣該有多好!她忍不住再一次感歎。
  「亮亮,你不舒服嗎?」坐在左側的王書遠含笑注視著她。
  王書遠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書卷味濃得不得了,架在直挺鼻樑上的無框眼鏡襯得他更加溫文儒雅。
  「沒有,只是覺得很吵。」亮亮無奈搖頭。
  書違笑得更溫和了。「沒辦法,誰叫我們跟他們是一夥的。」
  是啊,誰叫自己跟他們是一夥的呢。穿著紅色球衣那一隊,除了梁俊文以外,另外還有連恩、江宸、李旭嘉,都是亮亮的好朋友。
  他們可不是分派系哦,只是湊巧比較合得來而已,同樣屬性的一群人很容易就湊在一起,這就叫作……唔……物以類聚吧。
  四十四比三十三,在大家意料之中,紅隊又贏了。
  很多女生在尖叫,爭先恐後衝下台階,替球員遞毛巾、遞茶水,亮亮恢復成原有的姿勢,以手支腮,看著籃球場上亂成一團。
  「還不走廠嘴裡這樣問著,書遠卻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走?下去罰站?」亮亮撇撇嘴,那種蠢事她才不幹。
  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可以清楚看到梁俊文是如何的被包圍住,他要走過那堵人牆,不花個十幾分鐘才有鬼。
  其實,底下黑壓壓一群人,隊員們全都背對著亮亮;他們學校對發禁執行得特別嚴格,也就是所有男生的髮型幾乎是相同的,加上隊員的體格都差不多,也許粱俊文特別精瘦一些,但是以這角度看過去,是{R難辨別誰是誰的。
  可奇怪的是,亮亮總能輕意地便認出梁俊文;他的身形、他的模樣、他的冷淡、他的一切一切,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便存在亮亮的記憶裡似的;她不知道那是為什麼,卻從不為難自己的腦袋瓜子去探討原因。
  就在亮亮無聊地打著第二百二十個呵欠後,頭頂上傳來書遠好聽的嗓音。
  「走吧。」
  亮亮抬起頭看向籃球場,驚覺人群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就連身旁的書遠也已經站起來,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
  「嗯。」她偷偷扮個鬼臉,沒想到自己竟然累到呈半睡著狀態。
  拍拍身上的灰塵,亮亮隨著書遠朝籃球場走去。
  「你又睡著了。」梁俊文的聲音裡不難聽出取笑意味。
  「哇!你忙著左擁右抱,享受的不只是齊人之福,竟然還能偷瞄到我在睡覺。」
  亮亮送他一記白眼。待瞧見他身邊還圍著兩三個送不走的女生後,輕輕靠上書遠的手臂尋求支撐點,還不忘回頭對「移動式樑柱」露出感激的微笑。她實在是太累了嘛。
  這舉動亮亮常做,不只是書遠,粱俊文和其他死黨也都被她「利用」
  過,她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她並不是特別離經叛道,也不是放浪形骸,她只是沒有很深刻的「男女有別」的觀念,在她的想法裡,大家不都是朋友嗎?
  梁俊文微微瞇起眼。他瞭解亮亮的行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無法諒解她半躺在別人身上,就好像這行為很、很、很……唉呀!反正很不應該就是。
  也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每次亮亮「利用」他時,那種不應該的想法可從來沒出現過。
  好不容易,終於清場了。
  梁俊文不著痕跡地走向亮亮,半蹲著身子,拍拍她身上不知何時沾上的幾根枯草。
  這舉措果然讓亮亮離開舒適的支撐,連忙跟著拍起裙子上的枯草,不容許自己儀容不整。
  「還說不愛漂亮咧。」連恩故意提高音量,連連搖頭。
  亮亮明明就很愛漂亮,雖然不會把各種奇怪的顏色往臉上塗抹,也不做時尚的打扮,但是大家都知道,她用自己的方式愛美。
  但她從來不承認,屬於獅子座的驕傲在她身上顯露無遺,因此連恩總愛跟她鬥嘴,惹她生氣的哇哇叫。
  「亮亮本來就很漂亮,而且女生愛漂亮天經地義。」書遠出來打圓場,他天生就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醇厚的嗓音更是讓人忍不住對他言聽計從。
  「書遠你很讀耶,每次聽你說話,只能用如沐春風來形容,你以後一定要朝廣播界發展,全台灣的女生肯定都會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亮亮閉上眼睛,想像書遠以後紅透半邊天的模樣。
  「我會記住你的建議。」書遠輕笑出聲。他站在一群籃球員身旁顯得特別出眾,貴族般的斯文氣息真的讓很多女生著迷,追求者數量絲毫不遜於梁俊文。
  「你啊……」亮亮齜牙咧嘴地看向連恩。「多跟書遠學學,否則以後交不到女朋友,可不要怪我沒提醒你。」
  連恩學著亮亮齜牙咧嘴,扮了個很醜的鬼臉,不過倒沒再搭話招惹亮亮,彷彿很認真地在思考亮亮的話。
  「別這樣嘛,跟你開玩笑的。」連恩突然的沉默讓亮亮心裡不安,小手勾住他的手臂撒嬌似搖晃著。
  站在一旁的梁俊文不自覺地又皺起眉來。原本雙手抱胸的他,改將雙手插入褲袋裡,淡淡地道:「別再鬧了,走吧。」
  眾人面面相覷,然後一起聳聳肩,表示不明白梁俊文怎麼了,只有站在最後頭的書遠露出高深莫測的眼神,盯著他離去的背影思索著。
  「喂,去哪裡啊?」亮亮高聲問著。
  「吃東西。」粱俊文沒有回頭。他突然覺得很空虛,他告訴自己,也許是因打了一場球,餓了的緣故。
  「對啊,是該吃點東西,我的腸胃已經在抗議了。」江宸率先往梁俊文的方向迫去。
  其他人也立刻跟上。打籃球是很消耗體力的,的確需要好好吃一頓。
  亮亮和書遠雖然沒有打球,但在場邊忍受噪音荼毒,也是得好好補一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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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8:10:42
第二章

  高中生活過得飛快。正確來說,是學生時代的生活都過得飛『陝。
  春夏秋冬已經悄悄地輪流拜訪過;夏天和秋天甚至已經來過兩回,亮亮的教室也從最角落的福德樓換到正對著籃球場的廣德樓。
  因為是天主教學校的關係,校方特別注重聖誕節的到來,高二的每個班級都要負責佈置一棵聖誕樹。不是一般在外頭看到的、擺在桌上或者半個人高的那種,學校裡頭可是種了好多好多足足有兩個人高、細瘦而不知名的樹呢。
  亮亮一點藝術細胞也沒有,但是身為學藝股長的好朋友,她總要盡點心力,於是她自告奮勇打算爬上高樹,將一盒一盒包裝精美的禮物掛上去。
  「不好吧,亮亮,那很高的。」育純擋在樹前,阻止亮亮輕舉妄動。
  「別擔心,有梯子嘛。」她指著不遠處向校方借來的梯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我們班有那麼多男生,請他們幫忙就好了。」育純就事論事,不懂亮亮為什麼非得逞強不可。
  「男生可以,我就可以!」她驕傲地昂昂頭,眼睛看見什麼寶貝似地突然閃閃發亮。「育純你看,樹的頂端剛好可以掛一個小禮物,我一定要把我包裝的那個掛在最上頭。」
  「我保證一定讓你包裝的禮物掛在最上頭,可是不是你去掛。」光是瞧那高度,育純就覺暈眩,她不敢想像如果不小心摔下來會是什麼下場。
  「我要自己將禮物掛上去。」亮亮仰頭看著樹端,也覺得好像真的太高了。
  「不行。爬樹和把你的禮物掛在最上頭,你只能選其中一個。」
  育純口出威脅。男生和女生,先天體能上就有差別,她不能讓亮亮冒這個險。
  亮亮終於垂下她快要扭到的頸子,正視著育純,氣呼呼地知道她是來真的。
  育純聳聳肩,微笑地等著答案。
  她當然最想將自己的禮物掛在頂端,可是瞧見育純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獅子座的驕傲又莫名的冒出。
  「我選擇爬樹掛禮物。」哼!她偏要跌破育純的眼鏡。咦!育純沒戴眼鏡呢,唉呀,管他那麼多,她就是要逞強。
  育純揉揉太陽穴,那模樣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國文課上的--西施捧心。她還沒想到怎麼拒絕亮亮呢,身邊便來了個救兵。
  「你一點運動細胞也沒有,還想學人家爬樹,有沒有搞錯啊?」
  連恩在一旁早聽到亮亮的不知死活,原以為她只是一時好玩,很快就會有自知之明,選擇讓自己細嫩的頸子乖乖地待在應該待的地方,沒想到她竟然想玩摔斷脖子的遊戲!她肯玩,他還不肯咧。
  「死連恩、臭連恩!我有沒有運動細胞關你什麼事啊!」她是沒有半點運動細胞,但那又怎樣?只要她有手有腳就能爬樹,是誰規定要運動健將才能爬樹的!
  「摔斷脖子很痛的。」他故意嚇她。
  「如果真會摔斷脖子,痛的人也是我,不要你管。」這個死連恩就是愛惹自己,這下好啦,本來看到那麼高,心裡已經開始發毛,現在又想到血淋淋的場面,教她人還在地上,雙腿已經漸漸發軟。
  「我是怕畫面太過血腥,會嚇到其他人。」這小妮子怎麼那麼好強?
  難道聽不出他是關心嗎?連恩忍不住在心裡歎氣。
  「哼,你膽小怕血不會躲遠一點喔。」嗚……她也很怕啦。
  「算我怕你,別爬了行不行?」連恩豎起白旗。
  「當然不行!」都已經這樣了,說什麼她都得爬一下,她寧死也不讓人看扁。
  連恩勸不動亮亮,眼睜睜看著她吃力地搬來梯子,捲起袖子往上爬。
  「亮亮,小心點。」看著梯子在泥地上輕晃,育純忍不住出聲提醒。
  連恩趕緊上前穩住梯子。「你掛上第一個禮物就好,我會幫你把你包裝的禮盒掛到頂端。」
  亮亮愈爬愈順,聽到連恩的話,忍不住想對他扮個鬼臉,卻在低頭的瞬間瞧見梁俊文不知何時也來到樹下。
  他雙手抱胸站在底下,跟著眾人抬頭看她,雖然他什麼都沒說,甚至連表情都很冷淡,但是亮亮心裡明白,他在生氣,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氣。
  她心裡一驚,腳底踩空,就這樣硬生生表演自由落體。
  所有人都奔向前去,就怕真的被連恩說中,摔斷亮亮纖細的脖子。
  呼!這是眾人鬆口氣的聲音,梁俊文即時扶住亮亮,止住了她的重力加速度,讓她安全落地,否則就算她沒有摔斷脖子,屁股也非開花不可。
  梁俊文雖然不是徒手接住亮亮,但她的重量幾乎全落在他身上,這讓他悶哼一聲。
  聽到他的聲音白頭頂傳來,亮亮原本因為怕疼而緊閉的雙眼,很緩慢、很緩慢地偷偷睜開一眼,確定自己毫髮未傷後才又睜開另一眼,小臉上儘是不可思議。
  「你很重耶。」
  誰很重?她瞪大眼睛不滿地看著梁俊文,正要抗議之際,暫時停止運作的大腦突然動了起來,所有的話全梗在喉嚨裡說不出口。
  亮亮垂下晶亮的眼,像有小蟲啃咬似的、猛然跳離梁俊文的懷抱,嘟起的小嘴無言地控訴她還沒說出口的不滿。
  「你真的很重。」他用著只有亮亮才聽得到的音量說著;以掩飾剛剛差點被嚇破膽的驚魂未定。
  亮亮用力推開他。「嫌我太重,你不會不要救啊,你……」
  她還想抗議,卻被一臉蒼白的育純打斷。「沒事吧?要不要封保健室檢查一下?」
  「沒事沒事,我一點事都沒有!」她嘻笑帶過,只想讓育純安心。
  「還是到保健室吧,你手腕刮傷了。」書遠也來到樹下,瞧見了粱俊文英雄救美。
  亮亮努努嘴,但還是乖乖聽話點頭。書遠一定有偷練什麼巫山術,怎麼他一開口,所有人就忍不住聽他的呢?下次一定要好好盤問盤問。
  她靜靜跟在書遠後頭走著,突然想起被推開的梁俊文,她回頭想看看他是不是也受傷了,卻剛好看見他轉身離開的背影。亮亮咬住下唇,忍住叫他的衝動。他是為了救自己才衝向前的,為什麼她還要粗魯地推開他呢!
  * * *
  擦完藥後,亮亮整天都窩在教室裡,就連育純告訴她,她包裝的禮物要掛到樹頂了,她依舊提不起興致,只是輕輕「喔」了一聲便又趴回桌子上。
  她很想轉過頭去道歉、去謝謝梁俊文出手救她,但是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就是不肯妥協,她很氣自己,也很氣梁俊文,因為自從她回到座位後,他一句話也沒跟她說。
  她不跟他說話,難道他就不能主動找她嗎?耍什麼冷嘛,一個大男生,度量那麼小,虧她當初選擇這問男多女少的學校!
  哼,她余淳亮又不是純棉的,才不稀罕(吸汗)呢,她挺起胸膛這樣告訴自己。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她不想梁俊文不理自己啊,小腦袋又重新無力地擺放在桌上,也許上課鐘響,就會敲走腦袋裡的胡思亂想,這樣一來,頭就不會那麼重了。
  上課、下課,上課、下課……
  鐘響了好幾回,亮亮的頭不但沒有變輕,反而隨著時間過去,變得更加沉重,該不會是早上從梯子上摔下來時撞到頭吧?不然她怎麼覺得頭愈來愈昏?
  終於,今天的最後一陣鐘響,可以放學回家了。
  亮亮一如往常,跟著死黨們來到公車站,然後在公車站道別。大家的路線都不大一樣,她和粱俊文坐的是同一輛車,只是梁俊文只坐到半路,而她要坐到終點站,不過今天不大一樣,看著其他人一一走掉,梁俊文又沒開口的打算,亮亮尷尬地站在原地,舉起包紮的右手假裝仔細觀察,甚至無聊地在垂落的繃帶上用左手笨拙地打著蝴蝶結。
  他的視線落在她受傷的手上,半晌後,才邁開腳步往等車的方向走去。
  亮亮對著他的背影無聲地哼了一聲,跟在他後頭走;她不停告訴自己,她可不是自己願意跟在梁俊文後面,只是湊巧要坐同班車罷了。
  以前等車時,梁俊文總是站在她後頭,上車時也絕對是讓她先上,可是今天他並沒有這麼做,這讓亮亮又嘟起小嘴,在心裡偷偷咒罵他的愛記仇。
  因為亮亮忙著在心裡「問候」梁俊文,因此忘了自己的手還包紮著,就在她努力往車廂後面擠時,行李架上的書包突然掉了下來,她直覺要用手去接,一伸手,才瞧見右手上的白紗布,卻已經來不及收手,嗚……這書包一砸下去,她的手還要不要啊。
  她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書包已經被人接個正著,好險好險!今天真是太可怕了,幸好都是有驚無險,其實也不是只有今天啦,打從懂事開始,她就一路有驚無險地活到現在。
  亮亮抬起頭,看著粱俊文把掉下的書包放回行李架上。她好奇地盯著他。怪怪!他背後有長眼睛嗎?不過他的舉動還是很讓她感動就是,心裡流過的暖流,讓人好想哇哇大哭。
  梁俊文放好書包後,沒打算滿足亮亮的好奇心,也沒打算等待亮亮痛哭流涕的感動,只是逕自地又往車廂後頭移動,於是亮亮只能又緊跟著他往車內擠去。
  不過這一次,亮亮終於發現了,原來不是他背後長眼睛,而是他根本就一直小心地為自己開路,難怪他今天要在她之前上車。明明就關心她嘛,幹嘛還裝出冷淡的樣子,害她難受了一整天。
  不過看在他「護花有功」的情份下,就不跟他計較了。
  誰?是誰在抗議?明明就是護花有功嘛,她好說歹說,雖沒有萬人捧、千人捧,至少也有百人捧啊。從以前到現在,她收到的情書可是多到連自己都懶得數呢。
  呼!今天實在是太累了,早上摔那麼一跤,加上精神一直是緊繃的,亮亮覺得自己快不行了,她習慣性地往旁邊一靠,嗯……真舒服。
  梁俊文的身軀因為她的觸碰而僵直,引來亮亮質疑的視線,她再度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正在和罰移動式「樑柱」冷戰呢,這時候就算她再不想動,也得含著眼淚,驕傲地靠著自己的力量抬頭挺胸站著,因此她心不甘情不願地稍稍挪動腳步。
  沒想到她才移動半寸,身旁的梁俊文也跟著移動,這擺明了「歡迎利用」嘛,亮亮在心裡微笑,然後不客氣地繼續先前的姿勢。唔,真是舒服啊!
  可惜好景不長,梁俊文要下車了,亮亮失望地站直身軀,盡力往椅子方向擠,試圖清出走道讓粱俊文過去。
  粱俊文是過去了,但他並沒有立刻走到前門,他回頭扯住亮亮的手,用眼神示意她跟著自己下車。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染俊文什麼話都不用說,她就可以從他注視自己的眼神裡,很清楚地知道他要表達的是什麼,甚至他不變的冷淡表情裡,亮亮也可以分辨出他的喜怒哀樂。
  亮亮連考慮都沒有,便在他的仔細開路下,順利地跟著下車。
  「我載你回去。」
  她笑得眼睛都彎了!不是因為有人載她,畢竟他不是第一次載她回家,那是因為他終於跟自己說話了,一整天擱在心中的大石頭,終於終於落地了,YA!
  * * *
  難得今天太陽公公賞臉,一掃前幾天寒流來襲的天寒地凍,教室外頭的好天氣,不停地對亮亮招手,要她好好活動活動呈冬眠狀態的筋骨。
  因為磊思高工依山而建,因此除了大門口外,並沒有很明確的圍牆圈限著,亮亮獨自坐在後操場的小山坡上,這裡在午休時間幾乎不會有人來到。
  一旁的便當很不得她的青睞,才吃了幾口便被冷落。
  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那是剛剛下課時,某個男同學塞給她的,說是想和她做朋友,她無可無不可地收下,畢竟從小到大,收到這樣的書信是常有的事。
  在男同學當中,她一直是受歡迎的,即使她從來不對這些事情做任何回應,一封封的情書還是會不時地交到她手上;而她一直把這些小事當成是學生生活中的小點綴,畢竟被人讚美、被人欣賞是件愉悅的事,只要不太過分、太緊迫盯人而造成她的困擾,她倒是挺享受這不定期獻上的虛榮。
  不過,在一票女同學當中,她可就沒那麼幸運了。說好聽點,是女生心思比較細膩、比較敏感;說實在點,就是女生比較小心眼,而這也正是她選擇就讀這裡的主要原因,因為她著實摸不透大部分女同學的想法。
  她咧開嘴看著不知從哪本情書大全中抄來的句子,信上噁心又缺乏創意的用詞,向來只會換得她微笑帶過,就像是不定期有人提供她發笑的笑話一樣。這可不是她驕傲的自尊心使然,實在是因為裡頭的錯字和陳舊的詞句,讓她忍不住大大揚起嘴角。
  亮亮笑到累了,才慢慢將信紙重新摺好,放回外套口袋中。
  「又是哪個沒眼光的人?」
  不用回頭,光聽那聲音她就知道是誰,甚至連他面無表情到幾近不屑的神情她都一清二楚。
  亮亮破天荒沒有抗議,她回給梁俊文一個又甜又膩的微笑,之後從另一邊的口袋裡拿出摺成愛心狀的情書遞給他。
  「是啊,我也正在好奇,又是哪個沒眼光、沒腦袋的花癡寫信給你。」
  她身邊的死黨都很受女生歡迎,其中當然以粱俊文為最。有些女生比較保守害羞,所以傳情書這等苦差事就成了亮亮的家常便飯。
  梁俊文聳聳肩,看都不看一眼,便將信紙凌空以漂亮的拋物線精準地丟人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你可真是會躇蹋人家的心意。」亮亮冷哼,對他這見怪不怪的舉動不以為然。
  「你看情書活像在看笑話集錦,難道會比較有道德?」他遠遠就看到她對著信紙哈哈大笑。
  「至少我看了他們的心意,不像你一樣沒血沒淚、沒心沒肝。」她斜睨他一眼,為那些女生感到不值。
  又是無所謂的聳肩。梁俊文雙手插進褲袋裡,一派輕鬆地斜倚在亮亮身旁的樹幹上,就是這冷冷的姿態讓很多女生趨之若騖,說什麼好性格、很酷之類的。他不在意別人的看法,要寫信、要喜歡是她們的事,但他可沒這義務奉陪。
  瞧他踉得咧,亮亮在心裡猶豫著是不是該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想說什麼就說吧。」梁俊文早看出她欲言又止的模樣。
  亮亮撇撇嘴,在心裡嘀咕幾句才道:「隔壁班的楊琳說她很欣賞你。」
  「嗯哼。」
  「嗯哼?」亮亮學著他打從鼻孔說話。「人家楊琳可是機械科的科花耶。」
  「科花?機械科不過就那麼三個女的。」真搞不懂那些人,老是在乎這有的沒的。
  「嗯……」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是楊琳確實長得挺漂亮的,就算機械科再來三百個女生,我相信她還是科花。」亮亮忍不住翻個白眼,她對美女最沒有免疫力了。
  「喔。」就算是好了,那也跟他沒有關係。
  「她跟其他膚淺的女生不一樣。」否則她也不會放著心裡莫名的不舒坦,極力向他推薦。
  「哪裡不一樣?」有你這麼不一樣嗎?
  「唔……」其實她不大認識楊琳,只知道她功課好、個性溫柔。「她特別漂亮。」
  「這你剛剛說過了,你說她是機械科之花。」他又不是瞎子,當然知道楊琳長得很美,幾個死黨在一起難免會對學校的女生品頭論足。
  「她不漂亮嗎?」學校女生除了王育純之外,亮亮覺得她最漂亮了。
  「你也很漂亮。」他突然低下頭看她,唇上似笑非笑。
  幹嘛這樣看她?活像是她頭上長出兩隻角似的。「這還要你說嗎,我當然知道我很漂亮。」她刻意挺胸昂頭,梁俊文的視線太熱烈,她一時分辨不出他的想法,臉上不自覺染上些潮紅。
  梁俊文莫測高深地點點頭,調開定在她身上的視線。
  「到底怎麼樣啦?」她有些急躁,不明白今天的氣氛怎麼特別怪。
  「什麼怎麼樣?」他又用讓亮亮頭皮發麻的笑容看著她。
  「就楊琳的事嘛,她想知道你對她的印象如何。」她是不是生病了?
  為什麼突然覺得好熱,臉也愈來愈紅。
  梁俊文攤攤手,無奈地道:「沒有印象。」
  「你!」他是存心要氣死她嗎?如果楊琳又用那無辜的翦水秋瞳看著自己,含羞帶怯地詢問結果怎麼辦?她要怎麼回答啊?
  「我還不打算讓任何人綁著。」
  這回答不知怎麼的,竟意外地讓亮亮鬆口氣。雖然她不想傷害楊琳,卻也管不住自己心中大石落地的輕鬆感,不過她還是逞強,說著:「人家美女看上你,你還拿喬。」
  「你就那麼恨不得把我推銷出去?」他有趣地揚起眉,幾乎是沒隔幾天,亮亮就會替自己傳情書、傳情意。
  「又不是我願意的。」是她們找上她的,又不是她沒事找事做,就算她有錯,頂多就是無法對美女說「不」而已。
  「如果我真的替自己找個女朋友,你覺得怎麼樣?」
  亮亮瞪大眼睛瞧著他,他的話讓她很震驚。她知道很多人在他背後流口水,但是她更知道梁俊文對這些事不在意,就連漂亮的楊琳都不對他的胃口不是嗎?
  她是真的從沒想過,如果他真的交了女朋友,自己會怎樣。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關她什麼事?
  亮亮偏著頭仔細想著:如果他真交了個女朋友,他就變成別人的,雖然現在也不是她的就是了。但是不同啊。亮亮說不出具體的不同,但是她知道,一旦梁俊文變成別人的,他們之間就不會再像現在一樣了。
  這念頭讓她很不舒服,那種不舒服就像是……就像是自己的東西被搶走了,唉呀!她不知道啦,反正她應該、大概、可能、也許……只是不想改變現狀。
  「怎麼不說話?」
  梁俊文盯著她瞬息萬變的小臉。他一直很好奇,一個人的臉上怎麼能夠那麼完整的表現出喜怒哀樂,不過也就是她藏不住的喜怒哀樂,讓他始終將視線落在她身上,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只知道他想就這麼一直看著她。
  亮亮回過神采,湊巧瞧見粱俊文認真注視著自己,這讓她沒由來的緊張,大眼裡的黑寶石轉了一圈後,隨即驕傲地昂昂頭。「你交女朋友是你的事,問我幹嘛?」
  「是嗎?」粱俊文勾起嘴角,不甚在意地點頭。
  「當然是啊,我除了說恭喜之外,還是只能說恭喜。」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很慌亂,很難跳回正常的節奏上?
  「可是,如果終於有人要你,我不會跟你說恭喜。」梁俊文別有深意地丟下這句話,便轉頭離開小山坡。
  「喂、喂……」真沒禮貌!話都還沒說完就走人,真是讓人……
  還有,什麼叫做「終於」有人要她?她好歹也是朵盛開的、美麗的花耶,想摘花的人可是從高速公路頭,排到高速公路尾呢。
  還有還有,有人像他那麼沒風度的嗎?不跟她說恭喜?哼,要他真說了,她余淳亮還不稀罕咧,真是氣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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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8:11:01
第三章

  時序來到亮亮高中生活中最後一個冬天。
  是誰說台灣四季如春?是誰說台灣沒有冬天啊?
  呼!太冷太冷了,亮亮用力伸展手腳,幾乎聽到細碎的「喀喀」聲響,嗚……她的骨頭要散了啦。
  泡個熱水澡應該會好些,亮亮慢慢將右手伸出被窩,她吸吸鼻子,向右手說抱歉,讓它身先士卒;接著慢慢拉出左手,氣溫低到讓她差點放棄泡澡的念頭。
  她用力吸口氣,翻開羽絨被,一個彈跳,嗯……很不靈巧地摔趴在地毯上。她很快起身,即使在沒人的時候,她也不想犯這種錯誤,這會讓她驕傲的自尊心大大受傷。
  亮亮先旋開浴缸上的水龍頭,氤氳的熱氣沒多久便讓浴室漸漸溫暖了起來,她刻意灑了幾滴玫瑰精油,打算洗個香噴噴的泡泡澡。
  水面不過才到浴缸一半,她已經忍不住跳進去,泡泡濺得像雪花紛飛,亮亮滿足地歎息,享受寒冷冬季裡短暫的溫暖。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水已經從熱轉溫,亮亮才想起什麼似地從水裡跳起,差點在濕滑的地板上跌個狗吃屎,她很快地抓住身旁的洗手台,心有餘悸地輕拍胸口。粱俊文說得一點都沒錯,她能活到現在,真是老天保佑啊。
  都是梁俊文害的啦,如果不是擔心他會打電話來,怎麼會匆匆忙忙、再度溫習驚險場面。
  這已經是她和他之間眾多默契中的其中一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反正很自然地就演變成這樣,每隔一、二天,他們便會利用晚上通電話,聊天聊地、聊南聊北……但是,從來不聊感情,至少不聊她或他的感情。
  果不其然,亮亮才一出浴室,便聽到門口傳來媽咪叫她聽電話的聲音,她隨口應了聲好,立刻衝到電話前拿起話筒按下通話鍵。
  「喂。」呼!好喘。
  「你很慢耶。」梁俊文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不過才等了三分鐘。
  她瞄了眼書桌上的鬧鐘,九點三分。「你才很愛計較咧,不過就三分鐘而已。」
  粱俊文勾起嘴角,剛剛的莫名火因為她的話而煙消雲散,嘴裡卻還是逞強:「是誰告訴你,我只等了三分鐘?」
  原來啊,這就是他生氣的原因,他以為亮亮竟然忘了九點之約,更或者,她根本沒發現九點之約,以她微弱到趨近於零的觀察力,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以為我是白癡啊,你每次都是九點打給我的,誰會不知道!」想唬她?門兒都沒有!亮亮瞧不見他帶笑的嘴角,還沾沾自喜自己沒上當。
  「是嗎?」他的笑意更深了。「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讓我等?」
  「我在泡澡啊。」她不自覺地低咕抱怨。在粱俊文面前,她不大注重平時特別在意的形象。「天氣冷得要命,如果不好好泡一下,手腳感覺隨便一動就要斷了。」
  不等梁俊文接話,亮亮又道:「為了接你的電話,差點還摔個狗吃屎。」
  電話那頭傳來輕笑,這讓她很不滿,氣呼呼地抗議:「你還笑!浴室釣地板很硬,到處都是致命凶器,滑倒可不是鬧著玩的。」
  「受傷了嗎?」他立刻收起戲譫的態度,變得很正經。
  「沒有。」亮亮沒好氣地說道:「真難得,你也會關心。」
  梁俊文皺起眉頭,聲音壓得扁扁的、悶悶的:「我沒有關心你嗎?」
  重新窩進被窩,亮亮只空出右手握著話筒,聽了他的話,努力地回想著。
  半晌後,就在梁俊文要出口咒罵她沒良心時,亮亮終於不甘願地回答,只不過說出來的話,活像是存心要逼得人吐血身亡。
  「想不起來耶,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唉呀,算了啦,就勉強算你有好了。」
  哇哩咧,如果他不關心她,幹嘛吃飽閒閒沒事做,打電話聽她說些有的沒的;如果他不關心她,幹嘛擔心她容意暈車,經常無照駕駛載她回家;如果他不關心她,幹嘛不准她做這做那的,每每惹來她的大白眼;如果他不關心她,怎麼會每次抽籤換座位時,都要私底下偷偷和別人換簽單!
  而咱們余淳亮大小姐竟然說什麼想不起來、說什麼勉強算是有關心!
  他默默在心底從一數到十,克制著飛車到她家,扭開她不知道是漿糊做的、還是豆腐做的,氣死人不償命的小腦袋瓜子。
  「你就不能小心點,運動白癡也不是這樣的白癡法。」想起她每次驚險的表演就教他嚇出一身冷汗。關門忘了把手腳都伸出來,然後夾得到處瘀青;牽個摩托車,竟然也能讓車輪輾過自己的腳;更別提在馬路上一大堆莫名其妙、足以出書成冊的完全自殺守則了。
  前幾天更誇張,死黨中年紀最大、也最有錢的江宸過十八歲生日,他堅持開著他老爸送的生日禮物載他們去兜風,繞了一圈回到江家,大家都下車了,亮亮竟還彎著腰便把車門狠狠關上,「碰」地好大一聲,所有人轉過頭就瞧見余大小姐右手撫著腮幫子,痛得蹲倒在地上,眼淚鼻涕直流。
  一夥人急著衝上前詢問狀況,哪知她竟一臉無辜地道:「我忘記把頭完全伸出來就關門了。」
  聽到她的回答,眾人倒抽一口氣,她、她、她她她她、她到底是哪裡蹦出來的外星人啊。
  梁俊文說得果然一點都沒錯,亮亮能活到現在,真真是上輩子燒好香、老天保佑。
  「如果不是我機靈,你可沒機會聽到我美妙的聲音。」她從不把那些危險當一回事,如果僥倖沒弄個傷口或瘀青什麼的,她便會為自己的「手腳靈活」驕傲個老半天。
  機靈?他挑挑眉,懷疑亮亮的國文成績為什麼能夠每次都全校第一,她甚至連簡單的「機靈」二字的意思都不懂。
  「你少在那邊挑眉裝酷,不要以為我看不到你,就看不到你那欠揍的表情。」亮亮對於他會有的反應可是比誰都清楚。
  「寒假的畢業旅行,你最想去哪裡?」他換了個話題,不打算惹怒她。
  「唔,不知道耶,不過書遠說我怕冷,最好往南部走。」這問題書遠已經問過,她並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是嗎?」他的聲音冷冷的,對她的答案有點意見,「你呢?你想去哪?」沒聽出他的冷淡,亮亮跟著問。
  「隨便。」當他心裡不爽時,原本就不多話的他變得更惜字如金。
  「我也是覺得隨便,可是書遠說冬天去墾丁有另外一種風情。」她嘟起嘴,感到很難決定,畢業旅行的地點是要經過全班投票的。
  「是嗎?」還是冷冷的,聽起來不大想回答的樣子。
  謝天謝地,後知後覺的亮亮終於聽出不對勁。
  「你怎麼了?」
  「沒有。」
  「沒有就好。」想到什麼似的,亮亮興高采烈說著:「對了,書遠說快放寒假了,問我們要不要約個時間吃飯什麼的,因為要好一陣子不能見面耶。」
  「隨便。」
  「還有,你決定要報考什麼科繫了嗎?」他們讀的是電子工程,可是想換胞道還是有其它選擇的。
  終於跳離「書遠說、書遠說」的話題,粱俊文心情也開始好轉,他正要回答自己的意見時,亮亮又說開口了--
  「你知道嗎?書遠說他要到國外唸書耶。」
  「是嗎?」他翻個白眼,不爽的情緒去而復返。
  「你也很驚訝吧?我剛知道的時候還嚇一跳呢。」
  他有說他很驚訝嗎?他根本不想知道,至少現在不想。
  「書遠說他要去國外修管理學和經濟學之類的學位,我覺得他很辛苦耶,那又不是他的興趣。而且那等於要從頭來過,他根本沒碰過商科的東西,可是他們家的事業卻又非得他繼承不可……」她拉拉雜雜地說著,話題全繞著書遠轉。
  梁俊文除了靜靜聽著,沒有其它選擇,因為他發現自己不忍心打斷她的興致。
  「所以說啊,侯門深似海,不要隨便羨慕那些大企業家,人家的辛苦可不是我們這些升斗小民可以想像的。」說到這裡,她還大大歎口氣,強調自己的感慨。
  「……」
  「你為什麼都不說話?」雖然她還沒說完,但是梁俊文的沉默,在她心裡彷彿更重要些。
  「你最近跟書遠走得很近。」他盡量平靜地開口。
  「會嗎?」亮亮想了一下又道。「還不是跟以前一樣。」
  他早覺得書遠和他們親近並不是單純的屬性相吸,雖然他們在一起時有著不可否認的契合,但他總感覺書遠是刻意的,是有目的的。梁俊文並不是排斥書遠,相反的,他相當欣賞書遠,無論是他的冷靜個性,抑或處事,都顯示著他是做大事的人,這也許跟他垣赫的家世有關,但不知為什麼,梁俊文就是覺得他的靠近很耐人尋味。
  也許,亮亮便是他的目的。
  他最近是怎麼了?對亮亮的在意不停地超過界線,連自己都很難定義的界線……
  梁俊文還在試著理清,耳邊卻傳來亮亮的聲音,「怎麼不說話?書遠的建議不好嗎?」
  又是書遠!他不大高興地撇撇嘴,覺得亮亮提起書遠的次數是不是太多了?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想睡覺。」
  「早說嘛,想睡就去睡啊。」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客氣,他們之間哪有這些不必要的客套。
  「晚安。」他不是想掛電話,只是……他也不知道,也許真的只是累了。
  「晚安。」
  * * *
  日子在乎靜中度過,歡笑遠遠超過不快樂的部分,對於高中生活,亮亮滿意地彎起嘴角,絲毫不枉費她當初為了進這所學校所編派的謊言及所有努力。
  因為她正確的選擇,讓她交到很多好朋友,這證明她的想法沒有錯,和一堆男生在一起的確比較有趣,也可以活得比較久。
  不過在這之前有個前提,那就是--如果,在畢業前二個月的現在沒有發生這件事的話……
  亮亮像往常那樣坐在籃球場上,看著梁俊文在底下奔跑、傳球、得分,然後得到如雷的掌聲和瘋狂的尖叫。
  這世界看起來好像一點也沒變,就連坐在她左側,依舊是沉靜、溫和的書遠也一樣,可是她變了,變得不開心、不愛笑。
  因為梁俊文已經三天沒有和她說話了,這讓亮亮感到心慌,就算她再怎麼後知後覺,也早發現自己是喜歡他的,不是一點點喜歡,而是很多很多那一種,至於有多喜歡呢,她還沒弄清楚。
  所以她好傷心好傷心!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有著驕傲的自尊心,梁俊文明明知道她的,不是嗎?為什麼偏偏要這樣對待她?
  自從那天晚上,他不爽地掛掉電話之後,已經整整三天不再主動和她說過話,大家都知道他們在鬧彆扭,卻沒有人敢多嘴地詢問,反正他們吵吵鬧鬧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但是亮亮心裡明白,這次不一樣,梁俊文是來真的,他不會再像以前的每一次,面無表情地主動關心她,無言地說著他的讓步。
  亮亮將臉埋進雙掌裡,忍不住想起那晚的談話……
  那天的梁俊文似乎有心事,和亮亮聊天總是支支吾吾,有時候連亮亮說的話都沒仔細聽,惹來她的哇哇叫。
  「你到底是怎麼了?幹嘛心不在焉的。」亮亮受不了地問著,她覺得自己很不被尊重。
  梁俊文沉默半刻後才沒頭沒腦地說:「你知道大家都以為我們在一起嗎?」
  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亮亮睜大眼睛瞪著話筒,半晌後才顫抖地道:
  「他們是誰?」
  氣氛陡地變得尷尬,兩人說話都要想個老半天,找出最不洩露自己情緒的話語回答。
  「我們班的同學。」
  呵呵兩聲,亮亮極力維持著聲音的平穩,可惜說出的話活像是走在鋼索上,晃得很是嚴重。「是嗎?我不知道。」
  「你……覺得呢?」
  梁俊文的硬脾氣可不輸給亮亮,驕傲的兩人在談論這件事時,倒有點互打太極拳的味道,我推給你、你推給我的,誰也不肯先承認自己的在乎。
  「覺得什麼?」除了裝傻,亮亮還是裝傻。
  又是一陣惱人的沉默。
  「他們都覺得我們很適合,你覺得呢?」他的臉燙得像火在燒。
  「我?」亮亮音量提高好幾度,這真是個好問題,她也非常非常想知道呢。
  梁俊文很有耐心地等著答案。對於亮亮,他自己也是不確定的,對她在乎、對她關心,這樣就可以攜手走一段路了嗎?
  看來,她不回答是不行了,但是要她開口承認自己的感情,還不如拿一把刀給她自刎比較快,就算她心裡有千百萬個喜歡,也斷然說不出口。
  亮亮連連做了幾個深呼吸,雖然梁俊文看不到她的表情,她還是不自覺地垂下眼簾,這是她說謊的習慣動作,不敢拿眼睛正眼瞧人。
  「我覺得我們很不適合。」
  沒想到她會說得那麼乾脆,梁俊文有瞬間的呆愕,直到心底的疼痛超過他所能承受,他才找回自己的思緒。
  然後,他又聽到亮亮說著她剛剛才編好的鬼話連篇。「我們怎麼會適合呢?兩個人個性都那麼強,脾氣那麼硬,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不天天吵天天鬧才怪咧,所以說嘍,我們還是當好朋友比較贊,你說是吧?」
  她在說著天大的謊言。事實上是,他們從不曾真正對彼此惱怒過,偶爾吵吵鬧鬧也都很快就結束。通常,梁俊文都會讓著她、順著她,只要她的任性不危害到她自己,他是從來不干涉的;而亮亮呢,也只有梁俊文壓得住她,別人勸不動的任性,只要他一個眼神,即使她再不甘心,也會咕噥個一二句之後乖乖聽話。
  可惜驕傲的兩個人,為了莫名其妙的自尊,誰都不肯承認事實,誰都不肯讓步。這通電話是個錯誤,天大的錯誤,如果此時的他們面對面,這樣的錯誤便不會發生,至少,可以適時的修正。
  「你說的都對。我知道了,晚安。」
  梁俊文沒等亮亮說晚安,直接掛掉電話。亮亮對著手裡發出「嘟嘟嘟」的話筒發了好一會的呆,跟著說了「晚安」,也掛掉電話。
  她的心跳好快,還沒從粱俊文的問題中回神,這時候的她,才真正面對自己,認真思考起他的話。
  可是好像太慢了,她覺得她的心,被狠狠地刨開一個大洞……
  「怎麼了?」書遠打斷亮亮的傷懷。
  亮亮抬起頭,望進書遠關心的眼底,搖了搖頭,不知從何說起。
  「愁眉苦臉不適合你。」他猜測她一臉快哭的模樣,肯定跟籃球場上最轟動的那個人有關。
  她還是搖頭,突然有種想趴進書遠懷裡痛哭一場的念頭。
  「沒關係,想找人說話的時候,我隨時都在。」書遠體貼地撥開她額前散亂的髮絲。
  亮亮順從地點點頭,感激書遠沒有追根究柢。
  「走吧。」他指指籃球場的方向。
  「嗯。」她勉強擠出微笑,不願意任何人看出她的難受。
  籃球場上仍有幾個女生賴著不肯走,亮亮再度習慣性地靠在書遠身上。
  不過今天的情形好像不大一樣,那幾個女生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她們隨著梁俊文慢慢走過來,有個女生甚至還親熱地挽著梁俊文,亮亮認得她,她是一年級的學妹。
  眾人在亮亮和書遠面前停下,亮亮不自覺地挺直身軀,往前走近一步想確認自己的眼睛沒有問題。沒錯,那學妹的手確確實實掛在梁俊文手臂上。
  梁俊文依舊面無表情,但他的眼神很奇怪,刻意迴避著亮亮,讓她無法從中得知他的想法,只能隱約知道他好像在生氣。
  剛剛在比賽時,梁俊文遠遠就瞧見亮亮很不對勁,但是他忍住想關心她的衝動,就像他這幾天刻意的冷漠一樣,直到書遠把手放在亮亮額上時,冷不防地,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
  不過他將情緒隱藏得很好,不打算讓任何人看穿,尤其是亮亮。
  「她是文萍,是我的……」梁俊文的介紹還沒結束,便被一旁的其他死黨攜住。
  他們各個皺起眉頭,不贊成地盯著梁俊文。「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
  梁俊文無所謂地聳聳肩,視線掃過亮亮,故意不看她。「這哪有什麼好考慮的,不就是交個女朋友。」
  女朋友?
  亮亮和書遠同時瞇起眼睛,懷疑他們是不是錯過什麼很重要的環節。
  「她是文萍,是我要追求的對象。」他重新介紹著,最後終於把視線落在亮亮身上。
  她臉色蒼白,雙手放在背後握得死緊。她不懂,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說,那學妹追求梁俊文已經追了半年多,從來也沒見他在意過,一定是她聽錯了,那麼,他剛剛到底說了什麼?為什麼會讓她的心那麼痛?為什麼光是看著他的眼神,亮亮就忍不住想痛哭一場?
  彷彿是故意的,梁俊文沒把視線移開,面無表情底下,亮亮知道他在等什麼,他在等她兌現曾經的承諾。沒有特別的原因,她一直都知道他的。而這一刻,亮亮好恨自己對他的瞭解,如果她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那該有多好?
  至少,她不會那麼那麼想哭;至少,她不會那麼那麼傷心;至少,她不會偽裝不出平時的驕傲……
  亮亮的拳頭握得更緊了。
  「恭喜,恭喜你。」她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但是她的聲音還是有些抖,勉強擠出的微笑底下,是即將衝口而出的濃濃酸楚。
  書遠站到亮亮背後,輕輕握住她的手,將她泛白的指關節鬆開,之後扳過她的肩讓她面對自己。
  幾乎是背過身的瞬間,眼淚已經不爭氣地猛掉,在朦朧間,亮亮看見書遠對自己輕輕搖頭,嘴唇上掛著讓她安心的笑容,她慢慢靠上去,埋人書遠溫暖的懷抱,讓書遠溫柔的大掌撫在自己背上安慰著+
  這一幕讓梁俊文臉色陰鷥得嚇人。瞧他們的樣子,鬼才相信他們不是關係匪淺,妒意徹底侵蝕他的感官,他拉起文萍的手示威地離開籃球場……
  * * *
  不知道是因為聯考將近,還是因為發生了那件事,幾個死黨之間的聚會變得少得可憐;大家都刻意不提那件事,假裝每個人都在認真讀書。
  直到畢業那一天,書遠找上梁俊文。
  「有事?」雖然書遠並沒有如他想像中和亮亮變成班對,但是經過那件事,兩人之間便橫著無形的鴻溝。
  「有句話想告訴你。」書遠仍是保持著溫文的笑,無框眼鏡後的雙眼直直看著梁俊文。
  他不想聽,也不認為有什麼好知道的,在梁俊文心裡,書遠和亮亮在一起是遲早的事。
  「我和亮亮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梁俊文挑起眉,不懂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
  書遠輕輕勾起嘴角。「沒事,就只是告訴你這句話而已。」
  梁俊文依舊保持沉默,他不想做無謂的猜測,他在心裡告訴自己,書遠和亮亮到底是怎樣,一點也不關他的事。
  「要畢業了,保重。」
  書遠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在這之前,他也找過亮亮,告訴她:感情的事不能逞強,驕傲的自尊不見得承受得起感情世界裡的失敗。
  他只是個局外人,因為知道當局者迷,所以他給身在迷宮中不可自拔的梁俊文和亮亮一人半張地圖,只要他們願意合力將地圖拼起,自然能夠順利走出迷霧。如果他們認為該死的自尊比較重要,那就注定要錯過彼此,各自迷失在不同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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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當初老天爺為他們畫下的休止符,在結尾部分彷彿不夠堅實。經過八年以後,休止符上的結漸漸鬆動,粱俊文和亮亮各自拿著地圖背身而去,在繞了一大圈後來到交會的叉路。
  中正機場裡,來往人群絡繹不絕,由廣播小姐甜美的聲音裡得知,從洛杉磯飛回台灣的班機準時,五點三十分從台灣飛往日本的班機也將準時起飛。
  梁俊文背著簡單的行李,悠閒地往機場大廳走來。他在轉角處停下腳步,因為眼角餘光裡出現一抹纖細的身影,當他的視線隨著熟悉的身影往上移,最後定在那女人的臉龐時,那視線就此膠著在她身上,再也離不開了。
  八年來,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是那麼那麼那麼地思念著她。
  儘管身邊不乏女伴,卻沒有人可以像她一樣,讓自己把目光停留那麼久,更沒有人像她一樣,有那麼多生動豐富的表情。
  她身邊站著一個男人,正確來說,是她正靠在那男人的懷裡。梁俊文揚起嘴角。她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懶,不願意靠自己的力量站著。
  不過很快地,他皺起眉頭,因為她不只是靠在那男人身上而已,她是整個窩在那男人懷裡,而那男人正用他的雙手圈住她,瞧那副樣子,他們是男女朋友吧?
  那男人並不是王書遠。
  那男人讓他覺得面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他突然想起高工畢業那天,書遠特意告訴自己,他和亮亮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畢業後,除了書遠和亮亮外,他們幾個死黨依舊保持聯絡。聽說書遠出國唸書去了,而亮亮則考上了南部的大學。
  他刻意下去打聽亮亮的消息,他一直忘不了亮亮當著自己的面躲進書遠懷裡那一幕。
  幾個死黨剛開始還會聊起亮亮的消息,但是都在他的壞臉色 之下閉嘴,久了也就不再談起。
  他知道亮亮雖然活潑、愛哭、愛笑,但都只在熟朋友面前才會不顧形象;尤其她很被動,即使再熟的朋友她也不會主動聯絡,這也即是為什麼高中三年她都只在他們幾個之間轉圈的原因。
  他也知道亮亮任性而驕傲,明明心軟得要命,卻又不肯認輸,她愛哭又愛笑的脾性最讓人搖頭,尤其她「余淳亮式」的驚險生活方式更教人忍不住捏把冷汗……
  梁俊文揚起眉,驚訝自己在八年之後對亮亮的記憶竟鮮明得彷彿昨日。他記得八年以來,除了最初一年有她的消息之外,就再也沒有人提起過余淳亮三個字,就連他自己也刻意不去想起,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她。
  不知道那男人跟亮亮說了什麼,只見亮亮轉過身面對他,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後,帶著笑容揮手說再見;然後那個男人往出境大廳內走去,應該是要去辦登機手續。
  亮亮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著,直到那男人完全看不見了。
  梁俊文撇撇嘴。想當初,亮亮可從沒這麼依依不捨的和自己道別過。
  這念頭讓梁俊文覺得自己很可笑。他們之間從來就什麼都不是,如何拿來比較、相提並論?若真要說有什麼的話,也只有旁人眼中的一點曖昧而已。
  瞧見亮亮往另一個角落走去,他在心裡提醒自己別跟去,當初錯過的已經錯過,他可以過八年輕有她的生活,往後的日子當然還是可以沒有她參與,更何況亮亮身邊已經有人陪伴,而且那男人看起來對她很好。
  對,還是別打擾吧,就當今日的驚鴻一瞥是老天爺為自己年少輕狂時做一個美夢。
  可是,為什麼他管不住自己的腳呢?
  好吧,只要上前問她的近況,只要知道她過得很好就好了,他會瀟灑地跟她道別,彌補八年前來不及說的「再見」,然後正式地、完完全全地走出她的生命。
  「亮亮。」
  她剛從洗手間走出來,背後那聲熟悉的叫喚讓她停下腳步,但是她不敢轉過頭,因為驚喜吞沒她的感官、她的行動力。
  是的,是驚喜。
  不是怨慰、不是憤恨,而是純然的驚喜。
  她從來沒有認真怪過他,即使他八年前狠狠傷了她的心,她還是沒有怪過他。
  那件事後,她才徹底知道,梁俊文在自己心裡佔有極重要的位置,絕不是單純的喜歡而已,因為在他離開的幾年裡,她一直在思念當中度過。
  為了他,她錯過大學四年談戀愛這必修的學分。為了他,她在踏出社會後依然不自覺地尋找著他的影子,她一直沒把心放在任何人身上,直到遇見李勤,她現在的男朋友。
  李勤是朋友的朋友介紹給她的,自從第一次見面之後,他便對亮亮展開熱烈追求,耐心地等待亮亮願意給他機會;他比別人多了許多耐心,總是對亮亮噓寒問暖、關懷備至,體貼溫柔得教亮亮不得不感動,兩年前才答應了他的追求。
  不過,亮亮之所以最後選擇他,除了她不停警告自己,不該再蹉跎青春以外,其實還有著連亮亮都沒發現的原因……
  「亮亮。」再走近一步,亮亮的遲遲不回頭讓他不知所措,忍不住猜測著,她是不是根本不想見到自己。
  是了,就是他,並不是自己的幻聽,亮亮轉過身,低垂的頭沒有看向他。「好久不見。」
  這舉動讓梁俊文欣喜莫名,他知道,亮亮並沒有忘記自己,她甚至不需要轉過頭就認出自己的聲音。
  「是啊,好久不見。」
  * * *
  晚上八點,吃晚餐似乎有些晚了。
  不過對於心思不在用餐上的兩個人,時間倒顯得不重要。
  剛剛在機場,梁俊文不停告訴自己,只要見亮亮礦面就好,但是在看到她的笑臉、聽到她的聲音後,他便發現自己想要的更多;而且,他一點也不想跟她道別,不想繼續八年前沒說的「再見」。
  於是,他約她共進晚餐。
  「謝謝你送我回來。」梁俊文首先打破沉默。
  「順路而已。」亮亮開車送李勤到機場,剛好接了梁俊文回來。
  「嗯……你到機場做什麼?」他明知故問,想聽亮亮親口證實。
  亮亮抬起頭,強壓下心頭那股不自在後,才道:「送朋友到機場。」
  「男朋友?」他刻意保持微笑,讓他們的對話像是閒話家常。
  看了他好一會兒,亮亮也露出微笑。「是啊,他叫李勤。」
  「他對你好嗎?」這問題對他而言很重要。
  亮亮毫不遲疑地點頭。此時她的笑容裡不是驕傲的偽裝,而是認真的肯定,李勤對自己的確是無可挑剔。
  「那就好。」他感到放心,之間還夾雜些許失落。
  「你呢,結婚了嗎?」她想起那個叫文萍的學妹。
  雖然亮亮嘴裡沒說,但是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一直以來,他們之間不需要言語也是能溝通的,不是嗎?即使睽違了八年的現在,他依舊輕易地看穿她。
  當初他並沒有追求那個學妹,兩人之後也沒有任何交集,他甚至想不起她的模樣和名字,如果不是遇見亮亮,他這輩子大概再也想不起那個人。寸
  「沒有,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交過幾個女朋友,但都不是他心裡想要的,也許是心裡有個影子抹不掉,只是他從來不去正視。
  「該不會到現在還不想被任何人綁著吧?」她無心地說著當年梁俊文說過的話。
  他挑起眉,原來記憶不是只有他在收藏。
  「怎麼了?我說錯了嗎?」亮亮並沒有看出他的想法,也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何不妥。
  「沒有。」他靠向沙發椅背。這間餐廳挺高級,椅子坐起來很舒服,不知道能不能就這樣永遠坐下去,不要離開。
  「別那麼挑,再過幾年你的行情就會跌停板了。」她不著痕跡地打量他。經過這些年,他更有魅力了,追逐他的女人相信只會增加不會減少。
  她肯定,絕對是這冷淡的傢伙太挑了。
  「沒辦法,相親了好幾次,沒有成功過的。」他聳聳肩,說得不甚在意。
  相親?!
  她沒聽錯吧?他耶!梁俊文耶,怎麼可能需要透過相親找對象,他一定是在開玩笑。
  「你在開玩笑吧。」這話以句號結尾,可不是問號。
  又是一個迷死人的聳肩不在意,亮亮發覺他脫去高中生的稚氣後,魅力足以顛倒眾生。
  「週遭的人個個比我還急,二、三年前已經開始有人蠢蠢欲動了。」
  攤攤手,無奈於眾人太過熱情的關心。
  嗄?所以他說的是真的嘍?
  「他們跟你一樣,急著把我推銷出去,就怕我滯銷了。」
  「三年前你才二十四歲耶!」她驚呼,這也未免太急著清倉了吧?
  「余小姐,如果你的記性夠好,應該記得九年前我還沒滿十八,你就已經急著把我往外推了。」這樣算起來,周邊那些親友還算仁慈呢。
  「呵呵。」乾笑兩聲,亮亮拿起咖啡輕啜。當初她又不是故意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
  「書遠呢?你們有聯絡嗎?」他很想知道為什麼陪在亮亮身邊的不是書遠。
  「如果順利的話,明年他就可似拿到學位回國了。」提到高中同學,亮亮原本不自在的表情「咻」地消失不見。
  「你們、你們……」你們怎麼沒有在一起?梁俊文問不出口。
  亮亮偏著頭看他,不明白梁俊文怎麼變得吞吞吐吐。
  「我們都以為你們會在一起。」他學著亮亮,端起咖啡來喝,發現這招還不賴,只要不對上亮亮晶燦的眼,他可以盡情問出自己想知道的。
  「我?」她睜大眼,拿起右手食指指著自己。「和書遠?」
  這倒讓梁俊文驚訝了,亮亮的表情一向不會作假,那表情讓答案再清楚不過。
  這又讓他忍不住想起書遠說的那句--他和亮亮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書遠的目標又不是我。」事情都已經過了那麼久,說出來應該無妨吧。
  「不是你?」
  「我之前就告訴過你,我和書遠沒什麼。」若不是因為她的信譽很差,不值得他相信,就是他記憶力嚴重衰退;最壞的可能就是,他從來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她是說過沒錯,可他以為……以為她只是驕傲得不想承認。
  亮亮是個不會先承認自己感情的人,除非她已經很確定很確定對方是喜歡自己的,否則她寧可錯過也不願承認。
  梁俊文是明白她的,因此以為、以為……
  「可是你之前說過,你很欣賞書遠、很喜歡書遠。」她說過的,梁俊文還記得當初聽她提起時,心裡像被狠狠踹了一腳似的難受。
  「我是喜歡書遠啊,可那就像我喜歡育純、連恩、江宸和旭嘉一樣啊。」
  梁俊文瞇著眼看她,想辨識她話裡的真假,還有,想知道為什麼這其中的沒有自己。
  感受到他的注視,亮亮撇撇嘴,垂下眼簾。「當然也像……喜歡你一樣。」
  是嗎?亮亮和書遠真的不是那個樣子,那麼當初自己的離開,到底算什麼?
  自己又在他面前說謊了,亮亮不自在地換個話題。「書遠喜歡的是育純。」
  「書遠接近我們,果然是有目的。」他之前就懷疑過這點,只是他以為書遠的目標是亮亮。
  「剛開始他的確是因為我和育純是好朋友,才刻意接近你們,然後認識我的。可是相處過後,書遠是真心想和大家一起了。」書遠向自己坦白時,她也嚇了一跳。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亮亮點點頭矗她只是觀察力不大好,可不是不知不覺喔。書遠動不動就誘導自己約育純出遊,久了當然會猜到啊。
  「可是你沒告訴我。」他又緊盯著她,這麼重要的事她竟然沒說。亮亮背著自己和別的男人有秘密這件事,讓他很不舒服。
  「書遠要我不能說啊。」又不是她故意隱瞞,她也很擔心自己會不小心說溜嘴呢。
  「所以你連我也騙。」不爽指數再次提升。
  「也不能說騙吧,我只是沒說而已。」她又乾笑兩聲,梁俊文的表情告訴她,他很在乎這件事。
  梁俊文深深吸一口氣,理智告訴他,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不該讓自己的情緒再隨著亮亮起伏,畢竟她已經有男朋友了,一切都該到此為止。
  「你男朋友要去哪裡?」唉,無論理智怎麼叮囑自己,情感還是會先背叛自己。
  「他在日本留學,已經去一年多了。」李勤人雖然在日本,但是對她的關心從不間斷,每個月的電話費相當可觀。
  「什麼時候回來?」別誤會,他可沒別的意思,更不會做趁人之危的勾當,嗯、嗯……這應該不算是趁人之危吧,畢竟亮亮的身份證配偶欄還是空的。
  提到這個,亮亮無奈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也許明年,也許後年,也許不會回來了。」
  「不會回來?」他微微提高音量。
  「是啊。」亮亮再次無奈點頭。「李勤說他喜歡日本的生活,也許會定居在那裡。」
  「那……你喜歡日本的生活嗎廣他不認為亮亮會喜歡,她是個很容易習慣的人,應該不會想離開台灣。
  「我也不知道。」想起李勤不停勸自己去日本和他一起生活,她就覺得為難。「如果可以,我想留在台灣。」
  他勾起嘴角,帶著隱約的笑意。「你告訴過他嗎?」
  「當然有。但是……」但是李勤還是不停地遊說自己。
  「如果他愛你,應該要尊重你。」如果是他,肯定不會讓亮亮如此為難,他一向捨不得看她失望的表情。
  「不談這個。你呢?剛旅行回來嗎?」不知怎麼的,亮亮私心裡並不想和梁俊文聊太多關於李勤的事。
  「我可沒那麼好命。這次去洛杉磯是出差。」他並不介意亮亮換話題。
  「你有和其他人聯絡嗎?」她指的是高中的其他死黨。
  「除了你和書遠以外,都有。」梁俊文直覺端起咖啡遮掩自己的心思,是他的刻意,才會遺漏亮亮和書遠。
  「他們都好嗎?算一算,我已經六年多沒和大家碰面了。」高中剛畢業的一年多,亮亮曾經和其他人吃過飯。她向來不是個主動的人,只有利用過年過節傳個簡訊表示祝福。
  「你想見他們?」他想,如果自己和亮亮一起出席聚會,肯定讓其他人下巴脫臼。
  「當然想。我其實一直一直很想念你們的。」她發亮的雙眼裡,寫滿渴望。
  梁俊文勾出一抹深遠的微笑。「你還是和八年前一樣,都沒變。」
  和八年前一樣?沒變嗎?
  喔,不,她變了,她不再以他為中心,不會再讓他的喜怒哀樂絆住自己。
  從今以後,梁俊文只是她余淳亮的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而已,其它的,什麼都不是了。
  早在兩年前,亮亮決定給李動機會的同時,也決定給自己機會,梁俊文再也不能影響自己。雖然這些年來她忘得很辛苦,但是她相信自己可以的,她一定會愛上李勤,回報他對自己的愛。
  是的,她可以,一定可以。
  「在想什麼?」瞧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神遊太虛去了,只是兩人之間斷層太久,他不能再像八年前一樣,輕意地猜出她的想法。
  「沒有。」她搖搖頭,在心裡堅定自己的立場。
  「時間過得真快,好像一眨眼就過了八年。」現在回想起來,身邊少了那個有千萬表情的人陪伴後,將近三千個日子像是不存在似的。
  亮亮可不這麼認為。盡念他的日子並不是如他說的,一眨眼就過去了,對她而言,那是段很漫長、很難熬的日子。
  「你找個時間讓我跟大家見見面好不好?」她很想大家,卻不知道該怎麼主動。
  「好。」
  梁俊文低下頭思索著。亮亮有自己的生活,他應該要祝福她,如果要保有對亮亮的關心和亮亮對自己的情誼,他確實該祝福他,以著朋友的立場。
  可他心裡總有那麼點不甘心,那麼點……自私的期盼。
  就給自己一個機會吧,也許亮亮會有自己的想法……
  「還記得畢業旅行嗎?」他假裝不在意地開口。
  畢業旅行?他指的是哪一段?
  是她睡過頭趕不上發車時間,他飛車趕來載她?
  是她暈車暈得厲害,他讓她當枕頭,醒來後卻發現自己竟然睡在他懷裡?
  是她在橫貫公路旁差點一腳踩空摔個頭破血流,他為了救她,右手被枯樹枝刮了好幾道又深又長的血痕卻沒哼上半句,只是拿驚懼的眼神問她--沒事吧?
  還是,夜宿溪頭時,她和育純晚上外出閒晃,被兩個同樣是畢業旅行的他校學生攔住輕薄,他氣急敗壞的出現,狠狠揍了對方一頓。
  亮亮還記得,當時他對那些人說了什麼。
  她是我的!
  沒錯,他是這麼說的,後面好像還說了些什麼,但是她沒聽到,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當時的自己有多麼震驚,那感覺就像是全天下的蜂蜜流過她的心。
  不過事後他似乎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只是狠狠罵她一頓,說她是豬頭,才會這麼晚還硬拉著育純去夜遊。
  亮亮心想,也許他只是為了嚇退那些人才這麼說的;更說不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說過什麼。不過雖然這麼想,亮亮卻直到現在還是忘不了。
  他們之間發生過太多事,每一件都真真實實保存在記憶深處,因此當粱俊文這樣問她的,亮亮反而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你還記得畢業旅行我們去過溪頭嗎?」梁俊文繼續佯裝不在意地說著。
  他該不會、該不會……
  不可能的,亮亮搖搖頭,在心裡笑自己笨,他怎麼可能是真心那麼以為才那麼說的。
  屬於亮亮式的獅子座驕傲自尊,讓她露出微笑面對梁俊文。「當然記得,溪頭讓我的腳差點走斷。」
  「你……你……還記得你和育純擅自離開旅館去夜遊,遇上兩個小混混?」原來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記得。」為什麼他要提起?她不想會錯意,也不想再回到過去,她不想多年來的努力,因為梁俊文的幾句話就宣告失敗。
  「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他努力想裝作不在乎,可是很難,他的眼神洩露他的在意。
  亮亮咬住下唇,垂低眼簾,不敢面對梁俊文,這是她對他說謊時的習慣動作,也因此沒看見他的認真。「你……狠狠罵了我一頓,說我是豬頭。」
  「就這樣?」
  失望佈滿他眼底,他怎麼能奢望遲鈍的亮亮會記住他的宣誓;自己曾經以為亮亮明白他的,就算他從來不說,她也應該要知道的,如今看來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這想法霸佔住他的思緒,讓他沒發現亮亮的聲音和他一樣的顫抖。
  如果是以前,他很快就會知道亮亮在說謊,可惜粱俊文被失望沖昏頭,不管他再如何聰明冷靜,如他遇到和亮亮有關的事,就變得太過感情用事。
  「還罵了一些其它的,反正就是狠狠痛罵一頓就是了。」她還是不敢抬眼。
  雖然沒抬頭,亮亮依舊很擔心被看穿,因為她不敢看著他的眼睛說謊這個習慣,一直沒有改變。
  半晌後,梁俊文的沉默讓她鬆了口氣,這表示他並沒有發現自己在騙他,否則依他的個性,肯定會直接拆穿,因為他最不能忍受她騙他。
  不過這也讓亮亮不自覺地揪起心來。
  原來啊,他並不像自己想像中的在意她,至少他連她說謊的樣子都忘了。
  余淳亮啊余淳亮,你到底在想什麼?不是說好要忘了嗎?怎麼還在這裡自怨自艾?你已經有了李勤,他對你那麼好、那麼用心,你實在不該再為梁俊文傷心。
  你的心思應該全部放在李勤身上,這樣對他、對你自己才公平。
  至於梁俊文,他只是你情感裡的過客,無論你曾經如何如何喜歡,但那都已過去了,現在,他只能是你的好朋友……
  思及此,亮亮終於抬起頭來,原本刻意要扯出的微笑僵在嘴角,因為她不小心看見梁俊文來不及收拾的難過,她很訝異,不明白他突來的悲傷從何而來,但是她現在不想知道、也不能知道,否則她就真的要萬劫不復了。
  重新扯扯嘴角,假裝沒發現他的失落,亮亮愉悅地開口:「怎麼樣?
  是不是覺得當初罵我罵得太過分,良心發現想跟我道歉?」
  梁俊文不急著回答,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後,學她扯出不大真心的笑意,才道:「你沒那麼小心眼。」
  「那當然!我可不是那些小鼻子小眼睛的女人。」她昂昂頭,驕傲地抬起下巴。這可是她最引以為傲的事,那些勾心鬥角、記仇記恨的本事她可沒有。
  她有的,只是記住所有關於他的事……
  喔,不行不行!亮亮甩甩頭,甩掉她應該忘記、卻一直存在的前塵舊事。
  梁俊文看著她可愛的表情,瑟不住跟著笑了。只要她好、只要她笑,一切好像都無所謂了,包括,他們之間只能是朋友,也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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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8:11:35
第五章

  梁俊文很快地便實現他的承諾,在一個艷陽高照得不適合外出的下午,將死黨們聚在一塊兒。
  「我是怎麼了?竟然有一點緊張耶。」亮亮右手撫著胸口,輕輕拍了拍。
  「大概是太久沒見了吧。就是這家,進去吧。」梁俊文笑指著眼前的茶坊。
  當坐在窗邊的三人瞧見推門而人的兩人時,全都瞪大了眼。
  「原來梁說的是真的,我還以為我幻聽咧。」李旭嘉率先發難。
  梁俊文早在邀約的電話中說過巧遇亮亮的事,也說明這次她會同自己前來,他太知道這幾個死黨的反應,更明白他們會產生的驚嚇程度;其實梁並不是好心地想讓他們有心理準備,只是擔心他們會被嚇得口不擇言,說一些什麼不該說的。
  「亮亮,好久不見。」
  連恩話才落下,便起身想來個久別後的擁抱。
  梁俊文微微蹙眉,不著痕跡地隔開蠢蠢欲動的鹹豬手。「大情聖這一套留著去對別的女人吧。」
  「什麼別的女人!亮亮在我心裡是獨一無二的。」連恩搗住心口,吐出的話聽不出真假。
  「哇!五年多沒見,你竟然變成大情聖!」亮亮有些驚訝,連恩在女人堆裡也是很混得開的,但她不記得高中時期的他有這麼……嗯,豪放。
  「你別聽梁亂說,我很專情的。」連恩拍拍江宸,示意他和自己換個位置,讓他可以坐在亮亮身邊。
  「專情?」梁俊文冷哼一聲。
  不只梁俊文,其他在場兩位也咳了好幾聲。
  「你們別想在亮亮面前詆毀我的形象,妄想離間我和亮亮深厚的感情,她是不會相信的。」連恩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語意裡的真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最近還好嗎?」江宸看向亮亮,如果不是礙於「某人」,他是很想和亮亮保持聯絡的,畢竟大家的感情曾經那麼好。
  「還不錯。我每年不是都有傳簡訊給大家報告近況嗎?」亮亮笑得很開心,這些朋友除了變得比較成熟之外,其它好像沒什麼變。
  咳、咳!
  又是一陣尷尬的咳嗽,眾人很有默契地瞄向梁俊文。
  亮亮的確過年過節時都會和他們互傳簡訊沒錯,可是大家都知道梁俊文不想提起,也知道他從來沒收過,因此每次聚會時,如果有人不小心提到亮亮,大家也會很有志一同地演戲,假裝自己從沒有亮亮的消息,讓尷尬的話題在梁俊文還沒擺出臭臉前很快就結束。
  可是這當事人竟然自己說出來了,擺明著不是要給大家難下台嗎!
  梁俊文接收到了眾人作賊心虛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勾起嘴角,彷彿他對這些隱瞞毫不在意。要作戲誰不會?有些事,不用攤開來說,但日後總會清算的。
  「先點個飲料來喝吧。麂亮,你要喝什麼?」梁俊文雙眼盯著目錄,故意不看一旁「皮皮羽」的好友們。
  「是啊、是啊,先點些東西吧。」連恩慇勤地將目錄往亮亮眼前推。
  一夥人點完餐後,連恩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小琪……你慢慢說……是有點大男人啦……你能幹多擔待一點嘛,這麼愛計較不像你耶……忍無可忍?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婚都結啦……好好好,我知道你委屈……回家再說好嗎?對,我現在和梁他們一起……回頭見。」
  「小琪怎麼了?」雖然已經很久不見,亮亮還是聽出打電話來的是連恩的妹妹。
  「她去年結婚到現在也不過才一年,卻三天兩頭打電話來抱怨。」提到唯一的妹妹,連恩只能搖頭。
  「她過得不好嗎?」她記得小琪和連恩一樣不與人為惡,成天都是笑臉迎人。
  「唉,我那個寶貝妹妹什麼都好,就是有一點大女人主義。女人嘛,整理家務、準備三餐……」
  連恩來不及數落完小琪的罪狀,便被氣呼呼的亮亮打斷。
  「你接下來該不會是要說什麼三從四德、女子無才便是德之類的鬼話吧?」』
  瞧著亮亮義憤填膺的樣子,連恩一時沒能反應,但是余大小姐並不打算罷休。「現在都什麼時代了,男女平等、男女平等啊,你懂不懂!」說到最後,她幾乎要尖叫了。
  連恩趕緊搗住耳朵,他竟然忘了亮亮最愛跟自己抬槓,竟還自尋死路的選了個死得最快、也最徹底的寶座,真是失算啊。
  「是誰說女生一定要做這做那?是誰說女生一定要在家相夫教子?到底是哪個變態規定的,叫他給我滾出來啊!」
  就是這個個性,這該死的高傲自尊和獅子座的正義感讓她在女人堆裡混不好,有時候神經大條得讓人口吐白沫,有時候不關她的事卻又偏要強出頭……連恩揉揉太陽穴,對自己剛剛的「口出不敬」懊悔不已。
  「不過,要做大男人也行,但是一定要具備大男人的基本條件才行,畢竟這世上還是有很多小女人。」亮亮偏頭想了一下,順便對送來飲晶的服務生微笑道謝,那溫婉的笑容和剛剛齜牙咧嘴的模樣判若兩人
  「哦?」梁俊文覺得有趣,挑眉表示請繼續。
  「拜託!梁,你有沒有搞錯?亮亮「這裡」異於常人,你竟然還鼓勵她繼續說,以前你不分青紅皂白隨便她亂來就算了,這次也……啊!」
  連恩原本拿手指著亮亮的腦袋瓜,被亮亮用力咬了一口,所有的抗議最後只能轉成驚呼。
  「要當大男人當然要有基本條件和認知啊。比如說,一定要扛起經濟重擔,讓全家不用為了吃啊、住啊、教育費之類的煩惱,也要給老婆足夠的安全感,不必為了擔心老公在外頭偷吃什麼的。大男人啊,就是用自己的方式保護、珍惜自己的家庭。」亮亮本來還想說更多「基本」條件的,可是為了不把眼前的四個老同學嚇走,她就只好心地列舉二一,意思意思就好啦。
  「我贊成。」梁俊文嘴角帶笑,亮亮果然曲點都沒變。
  「不只梁,我們也贊成。」江宸笑著附議,還不忘看了李旭嘉一眼,要他也加入聲援。
  「你們都瘋了?」女人除了拿來被疼、被愛以外,結婚後不是也該有「基本」老婆常識嗎?
  「不是他們瘋了,是你這歐士口桑要被時代淘汰了。」亮亮對連恩扮了個很醜的鬼臉,很明顯地落阱下石。
  「是是是,我也贊成、贊成啊。」連恩垮著臉舉白旗。他招誰惹誰啊?都是小琪惹的禍,害他變成箭靶。
  「你們真是一點也沒變,一見面非吵個天翻地覆不可。」江宸搖搖頭。這兩人高中吵了三年,沒想到分開那麼久,竟然也能辯個你死我活。
  「哪次不是我讓她?」連恩哼了一聲。「我說梁啊,你不要把亮亮寵得無法無天。」
  原本低頭喝茶的梁俊文慢慢抬起頭來。「那可由不得我,你應該去警告她男朋友。」
  「男朋友?!」
  三個大男人睜大眼睛,你看我我看你的,在梁吐出「男朋友」三個字後,全都變成啞巴。
  「瞧你們這是什麼態度,我余淳亮可是很搶手的,真是搞不清楚狀況!」亮亮兩頰氣得鼓鼓的。
  三個人身上唯一能動的,依舊只有眼珠子。
  「你們以為自己是美人魚哦,聲音被巫婆換走了是嗎?」亮亮揮舞雙手,在三人面前輪流晃過。
  瞬間,三人突然低下頭很專心地喝著飲料,眼睛也沒再亂瞄,各自在心底消化這個天大的錯愕。
  原來、原來……原來梁和亮亮不是他們以為的那樣呢。
  「怎麼了?」亮亮莫名其妙發問,轉頭看向唯一正常的梁俊文。
  梁俊文聳聳肩,好整以暇地喝著飲料,彷彿整件事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亮,你交男朋友嘍?」李旭嘉首先找回自己的聲音,不過任誰都聽得出,他尷尬得不得了。
  「是啊。」亮亮點點頭,視線仍舊輪流掃視三人。「我余淳亮竟然有人要,讓你們很驚訝嗎?」
  她的口氣一派輕鬆,不過瞭解她的人都知道,如果回答得不夠小心、不夠專業,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不不不!」連恩立刻接著回答,就怕老實的李旭嘉會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來。
  他清清喉嚨,露出自己覺得最誠懇的表情道:「我們的意思是,像你這麼證的女生,一定是大家搶破頭嘛,而你竟然願意委屈自己選擇其中一個,讓人很意外。」
  亮亮冷笑兩聲,還免費附贈大白眼一個。
  「我們剛剛就是為其他沒有雀屏中選的男士們感到深深的遺憾和難過。」果然是少女殺手連恩,說出來的鬼話連草稿都不用打。
  「既然交了男朋友,怎麼沒請他一起來?」這樣就不會造成誤會了嘛,江宸委婉地岔開話題。
  「他在日本讀書,已經去一年多了。」
  「哇!那我還是有機會嘍。」連恩誇張地吐氣,習慣性地讓人分不清話裡的真假。
  亮亮彎起食指,重重敲上連恩的頭。
  「你很愛對我使用暴力耶,梁每次不准你做這做那的,也沒見你K過他。」撫著被襲擊的頭,連恩裝模作樣地哇哇大叫。
  聽見連恩的控訴,梁俊文不動聲色地喝著飲料,面無表情地暗自思索著--亮亮的確對自己相當不一樣,只是當年的他,總覺得一切太過理所當然,才會落得最後以那樣的結局收場。
  「誰叫你一副欠人扁的樣子。」亮亮心虛地回嘴,她才不敢對梁俊文腳來手來咧,雖然知道他不會對自己怎樣,可他隨便一個眼神,便讓她很沒用地無條件投降。
  「我好歹也是為了你好,男朋友在日本多無趣啊,就讓我們兩個寂寞的人互相陪伴。」連恩滿口不正經,眼底卻快速閃過異樣光采。
  眼見亮亮又要發飄,江宸連忙再度岔開話題:「不變質的長距離戀愛真是不簡單。」
  的確不簡單。尤其當二方心裡還殘留著別人的身影時,維持起來更是困難重重,所以亮亮一直是感激李勤的,因為他的用心,讓他們之間始終牽繫著一條無形的線。
  「他對我很好。」這句話,不知是說給別人聽,抑或是……提醒自己。
  甜膩的紅茶不知怎麼地突然變得苦澀而難以下嚥,梁俊文皺起眉,從杯緣中抬起頭來。
  江宸在心裡暗叫不妙,懊惱著不管換什麼樣的話題似乎都不對;突然,他靈光一閃,想到絕對不會再擦槍走火的話題。
  「育純呢?還有聯絡嗎?」江宸覺得自己真是太讚了,這話題說有多安全就有多安全,就連李旭嘉都對他投來肯定的眼神,「當然有。她現在是空姐,本來想約她一起來的,可惜她的時間很難安排。」自從育純考上空服員後,雖然固定有聯絡,頻率卻大不如前。
  「果然很適合,她既漂亮又溫柔,不像某人啊……」連恩將尾音拖得很長,還拿斜眼瞄向身旁的亮亮。
  我的天啊!安全話題不過三句,連恩就有本事將它搞砸。江宸無奈地看著亮亮再度彎起右手指頭,往連恩頭上敲去。
  不過這次情況很快就被穩住,沒有釀成兇案。
  只見梁俊文朝亮亮丟去一眼,甚至連嘴巴都沒張二下,亮亮便鼓著腮幫子硬是停下來勢洶洶的右手,改為輕輕一碰,然後便乖乖地喝起面前的飲料。
  江宸和李旭嘉交換一眼,對這舉動很感興趣,也許,亮亮和粱之間,和他們想像的……不會相差太遠嘛。
  電話鈴聲拯救了現場的怪異氣氛,亮亮從手提袋中拿出電話,上頭顯示「老公」,她直覺地看向身旁的梁俊文,卻瞧見他的視線正從自己的手機上移向自己,那眼神冷淡疏離得讓她不自覺冒冷汗。她很快撇過頭,深深吸口氣才慢慢地按下通話鍵。
  「……嗯,沒有啊,我很好……還沒結束……好……我會早點回去……好,我會上線……嗯……再見。」
  亮亮在兩道冷光注視下終於掛斷電話,她再深深吸口氣,平復心底的慌亂。
  「是……」梁俊文轉頭盯住亮亮手上的機子,「老公」的字樣還清清楚楚刻在他腦海裡,他轉回頭看向亮亮,聲音裡頭不帶任何情緒。「是李勤?」
  「嗯。」她不敢看他,怕再次被他的冷淡傷到。
  「他在催你回家了?」平板無波的聲音,梁俊文極力控制自己的聲調,卻適得其反,那聲音冷得像是寒冬裡刮來的一陣風,讓亮亮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嗯。」亮亮小聲回答,覺得自己快要結凍了。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梁……」江宸想緩和氣氛,卻被梁俊文抬手打斷。
  「長距離的戀愛不容易,別讓亮亮為難了。」語畢,他率先站起,丟了張干元大鈔在桌上,無視眾人的錯愕,拉著亮亮離開茶坊。
  梁俊文的表情實在太過陰沉,亮亮知道他的心情一定更糟,因此她不敢先開口,而她的不開口其實也帶點賭氣的味道。他憑什麼一副不爽的樣子?憑什麼讓她來不及說聲再見就被拖出茶坊?她已經不是八年前的余淳亮,而他……也不再是讓她心心唸唸的梁俊文了。
  話雖這麼說,亮亮卻又很沒用地想解釋她手機的來電顯示不是她設的,是李勤說什麼為了讓他安心,硬是拿著她的手機輸入的,她不是很在乎,因此也就這麼用了。
  解釋的話才到嘴邊,她便氣惱自己的多此一舉。既然認定只是朋友,這解釋不就顯得多餘?不但多餘,還會讓自己的決心出現裂痕。
  她咬著下唇,偷覷了臉色微青的梁俊文,一股莫名的委屈感來得又急又快,大眼中立即溢滿水氣,隨時都有洩洪的可能。
  她更用力咬著下唇,做著無力.的掙扎,直到嘴唇傳來痛痛麻麻的感覺,她還是用力咬著。
  「該死!不要再咬著自己。」梁俊文方向盤一轉,「吱」的一聲,車子瞬間停靠在大馬路旁。
  「D阿!」
  亮亮被他突來的舉動嚇回了神,也鬆開已經紅腫的唇。
  靜靜看了亮亮幾秒,粱俊文才又重新踩下油門往前駛去。
  原本就維持在零度上下的氣氛,如今更是往天寒地凍中鑽去,亮亮不自覺地抱緊雙臂,朝窗外看去。
  一路上詭異的沉默倒讓亮亮鬆了口氣,只要梁俊文別再拿冰冷不帶感情的雙眸望著她,她心裡便會比較平靜,不會再難受得像有千百萬隻螞蟻在心頭啃咬著。
  「你家到了。」他的聲音不再冷冰冰,雖然離熱烈很遠,但至少已有人類最起碼的微溫。
  「嗯,謝謝。」亮亮始終沒勇氣迎向他的視線,她到現在對來電顯示的解釋還梗在喉頭。
  「既然你還不想嫁給他,也就沒必要用那麼噁心的代碼,不如就換個比較不會讓人超雞皮疙瘩的稱呼如何?」他勾起嘴角,對這件事勢在必行。
  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亮亮有短暫的呆滯,直到梁俊文伸出他的手,將手心舉在她面前,她才開口:「什麼?」
  「手機啊,不是說好換個代碼嗎?」他說得理所當然。
  「喔。」亮亮沒能思考,下意識從手提袋中拿出手機遞給他。
  接過手機,梁俊文捏捏她的臉頰,笑得很無賴。
  亮亮看著他很快地找到電話簿中名稱為「老公」的電話,梁俊文停下動作,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方向盤。
  「改什麼好呢?」改什麼看了比較不礙眼,卻又能說服自己對亮亮沒有別的意圖?「李勤」肯定是行不通的,因為這表示自己有私心,故意將他的各字輸入成最平常的樣子。
  「他叫李勤。」亮亮很好,b地替他解惑。
  梁俊文搖搖頭,問著:「你平時都連名帶姓叫他嗎?」如果是的話,那麼輸入名字似乎也沒什麼不對,他可是很客觀的,半點也沒加入私人情緒,因為他沒有改成最想輸入的「阿狗」「阿貓」之類,甚至是直接刪除他的名字,所以,他可是很君子、很客觀的,真的!
  「我平常都只叫他「勤」。」亮亮老實的回答,換來梁俊文的斜睨。
  勤?!這麼噁心!她可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叫他梁俊文的,即使朋友間都喊他「梁」,亮亮還是粱俊文、梁俊文地叫。
  「就用「勤」吧。」瞧他想得頭髮都快白了,亮亮再次好心地建議。
  他再次斜睨她一眼。
  過了半晌,他彈了個響指,亮亮期待地睜大眼睛看他,想聽聽他是不是有了什麼更讚的想法。
  「就用「勤」吧。」他左右手並用,鍵人-個「勤」字。
  就用「勤」吧?亮亮撇撇嘴角。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她剛剛提議時還被白了一眼,也不過才幾分鐘而已,他竟然有臉用那種「天降恩澤」的表情,重複著她說過的話。
  「搞定!」他將手機還給她,嘴角上揚的弧度顯示他的心情相當好。
  「無聊。」亮亮可沒他的好心情,梁俊文的舉動讓她心亂亂、腦昏昏,根本無法自然面對他。
  他攤攤手,絲毫不在意亮亮送來的白眼。「你是不是該下車了?你的「勤」還在等你上線跟他情話綿綿呢,」
  瞧他心情果然特好,連這樣的玩笑他都說得出口,亮亮莫名其妙地瞪了梁俊文一眼,在他怪異的注視下轉身下車。
  「亮亮,政天再找你出來。」他不只嘴角在笑,連眼睛都笑成彎月。
  「嗯。」她很少見到粱俊文這麼高興過,只能對他揮揮手,然後小跑步地往大門奔去。她告訴自己,那麼急切的原因,是因為李勤在線上等著,絕不是因為梁俊文那過於熱切的視線。
  目送亮亮進入社區大門後,梁俊文才重新排檔,倒車離開。
  他的心情始終很愉悅,非常非常愉悅。
  也許亮亮不知道,但是他可是一清二楚,那個叫什麼李勤的傢伙,無論多麼努力、無論多麼名正言順地成為亮亮的男朋友,依舊抵不上亮亮對自己的在意,即使他們之間空白了八年。
  他們之間的感情沒有斷,即使非得依著朋友的腳步重新開始,梁俊文仍是毫不遲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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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8:11:56
第六章

  亮亮衝上大廈三樓,隨口對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的家人打聲招呼,便往臥房飄去,打開電腦上線後,李勤立即用MSN呼她。
  勤:怎麼這麼晚?
  亮:和高中同學見面,之前告訴過你了。
  勤:已經十點十分,你這麼晚還在外頭,我很擔心。
  亮亮對螢幕吐舌頭,手指繼續不停在鍵盤上游移。
  亮:對不起嘛,下次一定會注意時間。
  勤:來日本好嗎?
  面對李勤再一次提出這個要求,亮亮忍不住皺起眉頭。她承認,李勤確實對自己很好,他總是在很細微的地方關心自己,那種關心讓她很感動,就像八年前的某個人一樣;而李勤比那個人更誠實、更坦白,他很清楚地表達他的付出,不會讓自己總是需要猜測他的心意。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李勤就是無法佔滿她的心,無論是他的努力,抑或她的努力,似乎永遠都不夠。
  勤:怎麼不回答?
  亮:我還沒想清楚。
  勤:為什麼?是不是你還不相信我的誠意?我說過,我會等你,不管多久的時間我都會等,但是我們分開那麼遠,這讓我很彷徨,很孤單。
  亮:再給我一點時間。
  勤:只要你答應來日本,我們立刻就訂婚,不會讓人家說閒話的。
  亮:你知道我不怕別人說閒話,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勤:你知道嗎?我一個人在日本很寂寞,很需要人陪伴。
  亮:對不起。
  結束和李勤的談話,亮亮覺得很無力,她用力地倒向床上,雙眼無意識地盯著天花板,腦子裡頭亂成一團。
  李勤每隔幾天便會提出要她去日本的要求,無論她如何表示自己不想離開台灣;他依舊又哄又求,彷彿亮亮只要一天不答應,他便要這樣跟她耗上一輩子。
  一輩子啊,多麼長的時間,而她,竟然用了「耗」這個字!既然決心要好好愛李勤,又怎麼會感到心慌無助呢?
  亮亮閉上眼,重重歎了口長氣,腦中閃過梁俊文的模樣。八年沒見,她說不出他是不是變了,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好像一樣,又好像不一樣。她搖搖頭,甩開惱人的問題,打算許自己一個好眠。明天是星期六,她可以睡到自然醒,彌補她可憐的腦袋瓜子。
  * * *
  該死的電話鈴聲!
  亮亮拉過涼被蒙住頭,企圖對不識相的鈴聲來個充耳不聞。
  手機音樂聲響遍整個房間,對方很有耐心,像似極欲挑戰亮亮的底限。
  終於,亮亮用力扯下涼被,打算接起手機狠狠臭罵一頓時,鈴聲停止。
  「算你識相。」不管是誰,擾她清夢就罪該萬死。
  五秒之後,鈴聲又響。
  這一次亮亮沒有遲疑,拿起電話便說:「何方妖魔鬼怪,報上名來!」
  電話那頭傳來銀鈴似的笑聲,彷彿對亮亮打招呼的方式習以為常。
  「原來是蝴蝶妖姬啊。」亮亮冷哼一聲,倒也沒真的生氣。
  「是誰惹咱們余大小姐生氣,一大早就發這麼大的火?」
  亮亮翻個白眼,還不客氣地打了個很大聲的呵欠。「說吧,這一次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拜倒在蝴蝶妖姬的催魂迷煙底下。」
  亮亮口中的蝴蝶妖姬,正是姓胡名蝶,人比蝶俏,更比蝶兒愛流連的百花還嬌上千百倍。她遊戲人間的態度,向來讓亮亮搖頭不已。
  「好酸啊,我家廚房的工研酢都沒這麼嗆。」
  「最好酸死你,替天下男人除害--」亮亮已經完全清醒,坐起身來倚在床頭櫃上。
  「那可不行,有很多男人會傷心的。」胡蝶今天不想約會,就是專程撥電話來胡言亂語的。
  「嗯哼。」那些只想沾染胡蝶的臭男人,如果能傷心到死,倒也算是功德一件。
  「我去找你好不好?」沒等亮亮同意,胡蝶又接著說,「我三十分鐘後到。」
  她能說不嗎?亮亮笑著搖頭,對充滿熱情的胡蝶實在沒轍。
  掛完電話,亮亮起床梳洗,然後無聊地開啟電腦,發現有人想加入自己的好友名單中。
  雖然從對方郵件地址中看不出對方是誰,但是直覺讓她想起梁俊文。
  從機場回來的那一天,他跟自己要了MSN的帳號,沒想到一晃眼,竟然已經過了半個多月,但他一直沒加入,這讓亮亮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其中卻參雜著些許她刻意忽略的失望。
  如今這陌生的帳號讓她心驚,猶豫著是不是該加入;她對自己沒有信心,即使時空橫跨了八年,她仍然不由自主地跟隨著他的情緒走。
  算了吧,亮亮無奈地歎氣,知道刻意的閃躲並不能阻斷自己的意念,既然決心只做朋友,那麼就不該有那麼多的不確定和心虛。
  按下確定鍵的同時,亮亮再次對自己心理建設一番。只是肋友,只是朋友啊!
  果然是他。亮亮對粱俊文的直覺始終是那麼準確,一如她總,是在黑壓壓的人群中很容易就找到他的身影。
  粱:這麼旱?
  亮亮有些訝異,沒料到他會在假日的一早就在線上。其實也不早了,因為她習慣睡到中午,才會認為十一點是一大早。
  亮:有朋友要過來。
  粱:真可惜,本來想請你吃飯。
  亮:果然可惜,讓你省一頓。
  粱:這次就算我請過你了,下次記得要請我。
  亮:哇哩咧,說什麼鬼話啊。
  梁俊文勾起嘴角,笑意直達眼裡。她真的沒變,粗率得一如從前。
  梁:這麼凶、這麼粗魯,小心把男朋友嚇走。
  亮:勤才不會咧。
  粱:你在他面前裝得一副淑女樣子,小心日後瞧見你的真面目,他會拔腿狂奔,大歎遇人不淑。
  亮:勤從來不會故意惹我生氣,而且溫柔婉約的獅子座正是我的真面目,才不怕別人看呢。
  梁俊文大笑出聲,如果亮亮在他身旁,肯定會狠狠槌他一拳。
  亮:不准笑!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可惡的傢伙肯定是笑翻了。每次當她這麼說時,梁俊文總是不顧自己冷淡的氣質,很不文雅地大笑出聲。
  梁:我沒笑。
  其實他笑到手都在抖了,卻仍然在鍵盤上敲著謊話,亮:臭粱俊文,不准再笑了!
  哼,如果他沒笑,她隨便他!亮亮撇撇嘴,冷哼兩聲。
  梁:怎麼知道我在笑?
  亮:鬼才不知道咧,你是粱俊文耶,我不用想也知道。
  她又哼了一聲,他的否認根本不是採信。
  梁俊文挑眉,肯定亮亮現在的表情必是撇著嘴、狠狠地對著螢幕翻白眼。
  梁:你很瞭解我嗎?
  亮:真愛開玩笑,你的表情就那麼幾種,五根手指頭拿來數都嫌大多。
  沒錯,亮亮的確很瞭解他,無論他的心緒如何隱藏在冷淡表情下,她總是很輕易便看透。粱俊文再次勾起嘴角微笑著,那笑裡有喜也有苦。喜的是,她還是她,和他記憶中的模樣相疊得很完整;苦的是,當初他竟然說放就放。
  亮亮遲遲等不到回話,本來想敲鍵盤詢問,房門外卻傳來胡蝶的聲音。
  「亮亮,不會又跑回床上睡回籠覺吧?」胡蝶輕叩房門,輕聲細語的。在長輩面前她總是得體得令人喜歡。』
  「胡蝶妖姬大駕光臨,小女子哪敢怠慢。」亮亮開門讓好友進房,仍然不忘回嘴。
  「不會吧?一大早就上線情話綿綿,該不是存心讓我羨慕到死口巴。」
  瞄著電腦上的聊天畫面,胡蝶猜想是李勤在線上。
  「採花蝶……」往常她總是有一籮筐的戰術和胡蝶抬槓,但今天突然沒那個心情。「是我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胡蝶微微提高音量,瞇著眼打量亮亮。這小妮子很不對勁呢。「我還以為是討債的咧。」瞧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如果說是來討命的,胡蝶大概也會相信。
  「去!你這超級敗家女都不需要躲債了,我這等平常百姓怎麼會有這種殊榮。」重新坐回電腦桌前,梁俊文依舊沒有回話。
  「對嘛!·這才像我們余淳亮小姐,耍憂鬱不適合你啦。」胡蝶隨手拉了張椅子在電腦桌旁坐下。.
  亮亮瞪她一眼,下意識要關掉對話視窗,因為胡蝶對梁俊文的事只略知二一,她不想在這節骨眼上替自己找麻煩。
  偏偏天不從人願,胡蝶伸手阻止她移動滑鼠的手,眼底閃過光采。
  「咦!這男人是誰?優哦!」
  唉,就知道採花蝶不是凡夫俗女,梁俊文在對話視窗上的相片,又小又遠,充其量只能肯定他是個男的。「這相片模糊得要命,我都快認不出來了,哪一點看出優不優啊?」
  「第六感啊。」胡蝶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然後將手停在胸口上。
  「我這裡感受男人最準了。」
  「呵呵。」亮亮乾笑兩聲,只想趕快結束和梁俊文有關的任何話題。
  「別關,人家呼你了。」
  聽到胡蝶的話,亮亮心口一緊!她實在很擔心粱俊文隨便的一句話都會讓胡蝶過於浪漫的個性瞧出端倪來;最可怕的是,如果亮亮不全盤托出原委,胡蝶肯定會自己編個離譜又虛幻的故事硬套在她身上,梁:還在嗎?
  幸好幸好!亮亮鬆了口氣,雙手再次回到鍵盤上。
  亮:在。
  胡蝶雙手交握,支撐著圓潤的下巴,亮亮緊張的態度讓她很感興趣。
  究竟是什麼樣的秘密,讓一向大刺刺的亮亮變得小心翼翼?
  胡蝶的眼睛太過晶燦,讓亮亮有種不祥的預感,更加肯是該立刻離開梁俊文的話題。
  亮:我有朋友來了,改天再聊。
  「沒關係,別在意我,你們繼續。」胡蝶笑容可掬,她很想認識那個叫「梁」的男人呢。
  梁:好吧。
  「喂,你想幹嘛?」亮亮尖叫,驚愕地看著胡蝶鳩佔鵲巢,將自己擠到電腦桌角落。
  亮:我朋友人很好,她想認識你呢。
  亮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女人果真是妖姬轉世!「梁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她一邊出聲警告,一邊努力搶回主導權。
  「是嗎?」胡蝶帶笑的聲音從容響起,依舊霸著鍵盤不放。
  「當然是!那傢伙冷淡得要命,不會玩這種無聊遊戲啦廠她還在哇哇叫,心中的警鈴震得她慌亂失措。
  「是嗎?」依舊是氣定神閒的語意。「你自己瞧瞧。」
  啊?!亮亮瞪著螢幕傻眼。
  梁:好啊。
  就是這兩個字,「好啊」?!
  亮亮簡直不敢相信!若不是梁俊文吃錯藥,就是老天爺故意整她!她呆愣在一旁,瞪著一臉嬌笑的胡蝶,翩翩然地和梁聊起天來。
  這怎麼得了!胡蝶的言行舉止大膽得連她都要臉紅,若再讓她繼續冒名亂來,她的一世英名就要毀了。想著想著,亮亮又努力地想擠到正位上。
  胡蝶有趣地盯著好友,突然很大方地讓開,在亮亮瞪圓的雙眸前輕啟紅唇。「人家要認識我呢,介紹一下吧。」
  亮亮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絕,胡蝶卻又接著下戰帖。
  「你在怕什麼?」胡蝶性感的薄唇彎出一抹別具深意的弧度。「莫非……你心裡有鬼?,」
  哇哩咧!誰心裡有鬼啊。
  好啦,她在心裡默認,的確是有鬼,但心裡住著的那隻鬼和眼前這妖姬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嘛。
  瞧她那心虛的模樣,胡蝶,就知道事情不單純,對亮亮口裡的「高中同學」的興趣更加節節上升。「人家真的很想跟他做朋友啦。」
  來這套!亮亮不屑地哼口氣,就知道她對美女的要求最沒免疫力,胡蝶竟然硬的不行來軟的,簡直是氣死人!
  「亮亮。」再一次低聲下氣的呼喊。
  明知道胡蝶在演戲,亮亮仍然心不甘情不願地屈服。
  亮:我朋友叫胡蝶,是妖姬啊。
  胡蝶笑著敲亮亮的頭,不過對這另類的介紹倒不是很在意。
  梁:胡蝶?是真名嗎?
  亮:廢話!你是夜店上多了,習慣人家用藝名是嗎?
  亮亮沒好氣地瞪著螢幕,彷彿梁俊文就在面前一樣。
  「叫他傳張相片來瞧瞧。」胡蝶出聲提醒。她的直覺一向很準,這男人肯定是個上等貨。
  唉,真是交友不慎,亮亮無奈地搖搖頭,私心裡希望這要求被拒絕。
  亮:我朋友想看你的相片。
  梁:好。
  好?!
  亮亮在心裡咒罵著。這傢伙也太隨和了吧?她可從不記得以前的梁俊文有這麼好說話。突然間,她想起梁俊文說他相親過無數次……這想法一起,心底猛地一緊!就在她極力壓抑住心底的難受之際,梁俊文的,相片已經接收完成。
  「快打開來看看!」胡蝶迫不及待的要驗證自己的直覺,想瞧瞧這男人是不是個優質品。
  當相片在電腦螢幕上開啟時,亮亮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梁俊文站在雪地中,身旁全是層層疊疊的白,他的清冷氣息、他的冷淡表情,簡直和雪景融成一片,唯一讓人感受到些許溫度的,只有他那雙不甚在意的深邃黑眸。
  亮亮猜測著,替他拍下相片的人和他的關係。梁俊文並不是個喜歡拍照的人,而能夠讓他在做著不喜歡的事的同時、沒有顯露出不耐煩表情的人,肯定在他心裡有著重要的位置。
  才這麼猜測著,亮亮驚覺自己已經發出疑問……
  亮:相片誰拍的?
  梁:為什麼問?
  是啊,為什麼問?亮亮也不明白,她只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地敲下鍵盤。
  亮:隨口問問。
  彷彿知道她的想法,梁俊文嘴角再度揚起。
  梁:前任女友替我拍的。
  亮:我想也是。
  她真想砍斷自己的手!她並不想洩露自己的情緒,偏偏雙手像自有意識似,總在她理智運作之前,敲出她心底的聲音。
  梁俊文並沒有繼續追問。亮亮懊惱的模樣在他眼前呈現,他們的對話,和面對面並無不同,對方的表情一覽無遺。
  「寄張我的相片給他吧。」胡蝶輕聲喚回亮亮遊走的神魂。
  「喔;」
  她不該再有其它的情緒,梁俊文只是她的高中同學、只是她的好朋友,她真的不能再讓自己的情緒繞隨著他。
  既然他孤家寡人一個,而胡蝶也沒有男朋友,嗯……沒有固定的男朋友,也許、也許……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兩個都是她的好朋友,如果他們有好的結果,那麼大家之間的情誼也就可以繼續保持,她將不會失去任何一方。
  下定決心後,亮亮沒有絲毫遲疑,打算寄張胡蝶的相片出去。
  「沒有你的獨照耶。」亮亮找了半天,懊惱地發現竟沒有胡蝶的獨照。
  「那就寄我們兩個的合照啊。」胡蝶無所謂地聳聳肩。
  亮亮選了張兩個月前,她和胡蝶在清境農場拍的相片傳送。
  亮:怎麼樣?胡蝶妖姬果然人如其名吧?
  「你的讚美雖然不是很恰當,但勉強還可以接受。」胡蝶白了亮亮一眼。
  梁:很漂亮。
  照片裡的女人的確有讓天下男人眼睛為之一亮的本錢。她的臉蛋、她的身材、她漾著輕笑的款款風情,全都無懈可擊。梁俊文不能否認,那個叫胡蝶的女人的的確確堪稱妖姬轉世。
  但是,最讓他流連、移不開視線的,是站在胡蝶身邊、身材和風情明顯都不及格,卻是唯一能牽動他情緒的女人。
  她笑得燦爛,看來是玩得很瘋,否則她不會沒注意到自己的髮絲凌亂地散在耳邊,以她愛美的個性,肯定是要整理妥當才願意拍照。
  梁俊文不自覺地伸出手,想將她那不安分的髮絲勾回耳後。當手指在螢幕上發出「嘟」的聲響,他才想起那只是張相片而已。
  「告訴他,我今天想請他吃飯。」事實再次證明,胡蝶對男人的直覺從沒失誤過,她好想親眼瞧瞧這個上等男人。
  亮亮斜睨胡蝶一眼1這女人的效率好得實在教人咋舌。
  亮:今天有人想起你吃飯。
  粱:抱歉,我還得去公司一趟,改天讓我請你們吧。
  他很想見亮亮,但是公司下個月要參展的產品是他在主導,剛剛底下的人打電話來告知生產出了一些問題,他必須親自回公司處理。
  亮:那你去忙吧,下次見。 ,
  結束和梁俊文的對話,亮亮心裡涼涼的,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是解脫,也是失落。胡蝶在男人堆中無往不利,想來梁俊文應該也不例外吧。
  「你和李勤怎麼樣了?」胡蝶若有所思地盯著亮亮。
  「……」不懂胡蝶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他不是一直要你去日本嗎?考慮得怎麼樣?」以亮亮的個性,她並不認為去日本是個好提議。
  亮亮無力地點頭,垮下雙肩靠縮進椅背裡。這個問題總是讓她覺得很累,偏偏不能不去面對。
  「很多人說,你如果喜歡李勤,應該要盡快去日本。」開口的同時,胡蝶仔細打量著亮亮的反應。
  「我知道。」李勤對她的好是有目共睹,朋友間都羨慕得不得了,甚至埋怨她竟然猶豫不決。
  「亮亮,」胡蝶移動椅子,要亮亮和自己面對面。「別管別人怎麼說,婚姻是你的,幸福也是你的,只有你才有權利決定。」
  亮亮有些訝異,胡蝶一向嚷嚷著李勤對她的好讓人嫉妒,她還以為胡蝶也是偏向李勤的。
  「李勤確實對你很好,大家都看到了。但是他如果很愛你,不會只逼著你去日本,他可以選擇回台灣。」李勤學業還未完成,但是胡蝶知道,即使拿到學位後,他仍然想在日本定居。
  亮亮從沒思考過這一點。李勤對她的好,讓她沒有想過要去質疑李勤的行為,她幾乎要以為,李勤在日本定居是理所當然的,更別提她會反向要求,如果李勤愛她,為什麼不為了她而留在台灣?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和大家一樣,認為李勤對她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她好。
  「我沒要挑撥你們之間的感情,只是希望你能幸福。」胡蝶拉起亮亮的手。「仔細想想,你要的幸福是什麼?」
  她要的幸福是什麼?
  她要的幸福很簡單,只要幾筆就能勾勒出幸福的線條,平凡和平淡中的簡單愜意便是了。她很懶,容易習慣,如果任何事都必須刻意營造,那樣的生活之於她,就太累太累了……
  * * *
  美好的星期六,亮亮便在矛盾和心思不定中度過。早上胡蝶只丟下一句「你要的幸福是什麼」便離開了,害她的思緒又複雜起來,連帶過去的點點滴滴都來拜訪她那可憐的腦袋瓜子。這之間,最讓她不知所措的,就是太過鮮明的、高中的那段過去。
  「胡蝶效應」果然不凡響。一向食慾極佳的亮亮,中午只吃了半碗飯,就這樣持續到了晚餐,在家人狐疑的視線下,她只喝了兩口湯便躲回房間。
  電腦仍然開著,不過一直沒有人呼她。
  這讓亮亮鬆口氣,李勤最近好像很忙,假日的白天幾乎都不曾上線,不過每天晚上仍然會固定找她,如果她超過十點沒上線,李勤便會打越洋電話催促她不要在外頭逗留。
  亮亮還在胡思亂想,電腦傳來嘩嗶聲,想必是李勤上線了。
  勤:今天沒出門?
  亮:嗯。
  勤:真的還不打算來日本嗎?我很想你。
  亮亮皺起眉頭。最近李勤幾乎每次都要問她這個問題,他一直說他很寂寞、很想她,這讓亮亮很難說出明確的拒絕。
  半晌都沒得到亮亮的回應,李勤有些著急。
  勤:我不是故意要逼你,只是真的很想你。亮亮,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多麼想你。
  亮:對不起。
  勤:我不想聽你說對不起,我只想要聽你肯定的答案,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嗎?
  亮:我怕到日本不習慣。
  勤;別擔心,這裡一切有我,
  亮:我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也不一樣,我怕。
  她是真的怕,沒有絲毫安全戚。日本對她而言,實在太陌生了。
  勤:語言不通可以學,生活習慣不一樣也可以慢慢適應,不會有人強迫你在短時間內融人這裡的。
  李家財力雄厚,對李勤更是寵湯有加。他上頭的三個哥哥、二個姐姐全是經商的料,把李氏企業經營得有聲有色。李勤雖不是紈褲子弟,卻難免有富家公子哥的習性,從不知人間疾苦。
  因此,他總認為亮亮不需要在台灣辛苦工作賺錢,只要她願意到日本陪伴自己,他可以給她最優渥的生活,也願意給她許多女人羨慕的「李太太」頭銜。
  李勤實在不懂,亮亮究竟在考慮什麼;他對她的好已經超越自己可以想像,從小被眾人捧在手心裡的他,從不曾這麼低聲下氣求過誰。
  亮:再給我一點時間。
  亮亮真的覺得很累,這個週末假期簡直度秒如年。她歎口氣,假借身體不適向李勤說晚安。
  也許是李勤對亮亮的遲遲不肯答應有些氣惱,他在亮亮匆匆說晚安時,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關心追問,回了句晚安之後便離線了。
  看著李勤離線,亮亮呆愣地盯著電腦螢幕,心煩意亂地考慮著是不是也該要勸李勤放棄定居日本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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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梁:還沒睡?
  亮亮打起精神,看了看時間,才知道自己已經呆坐一個多小時了。
  亮……還沒。
  梁:在做啥?
  亮:發呆。
  不用她多說,梁俊文已經感受到她的不對勁。
  粱:心情不好?
  亮亮有種想哭的衝動,短短幾句話,梁俊文已經猜出她的心情,而李勤卻絲毫感受不到她的彷徨。
  亮:還好。
  梁:要找人聊聊嗎?
  亮亮扯扯嘴角,心情已經好了許多。她想起胡蝶的交代,決定轉移自己的心思。
  亮:你覺得胡蝶怎麼樣?
  梁:早上說過了,她很漂亮。
  亮:她很想認識你。
  粱: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那麼怠著將我拱手讓人。
  拱手讓人?!這話在亮亮看來,曖昧得讓她心慌!他又不是她的,怎麼能說拱手讓人?
  刻意忽略心底的異樣情緒,亮亮再接再厲敲著鍵盤。
  亮:交個朋友而已,反正你也認為她很漂亮。
  粱:我真的這麼礙你的眼,非得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外推?
  又是這種暖昧不清的話。亮亮驚覺自己再受不了這無意的撩撥,她不想猜測、不想為自己再添煩惱。
  亮:胡蝶是個很特別的人,她艷麗、大方,卻也嫻雅、細膩。
  粱:哦?
  這倒引起梁俊文的興趣,他很想知道亮亮極力向他推薦的胡蝶,是怎麼樣的艷麗又嫻雅。
  亮:胡蝶的外表你一看就知道她魅力四射的一面,她的確是會跑夜店狂歡的女生,但是她還有另一面;絕對讓人跌破眼鏡。她廚藝很好,就連小蛋糕、小點心之類的都難不倒她。
  提到胡蝶的手藝,那可真是讓人豎起大拇指。亮亮還記得第一次瞧見穿著小可愛、蹬著三寸細跟高跟鞋的胡蝶,提著親手做的鳳梨酥出現時,她的眼珠子差點沒跌出眼眶。
  梁:這倒真的很有趣。
  他認識的女人包羅萬象,野艷美麗的、小家碧玉的、清麗可人的、賢妻良母的……就是沒有像胡蝶這樣的。
  亮:想認識了吧?每個男人見了胡蝶,幾乎沒有不撲上前的,可惜他們都只看到胡蝶的外表,沒有人看到她的好。
  粱:如果你決定要把胡蝶介紹給我,那我明天有空,請你們吃個飯吧。
  亮:什麼叫我決定要把胡蝶介紹給你?這句話該是我對你說的吧。
  要不要認識胡蝶不是該由他決定嗎?怎麼說得好像是她的事一樣!
  梁:好吧,明天如果方便的話,你約個時間再告訴我。
  亮:我問過胡蝶再跟你聯絡。
  梁:我還得匯整一些資料,就不跟你多聊了。
  亮:你很忙?
  梁:拿人薪水,沒辦法。
  他的責任感和不服輸讓他在工作上如魚得水,無論是薪水或職級,都成倍數成長。
  亮:那我就不打擾工作狂工作嘍。
  梁:我不是工作狂。
  梁俊文笑著搖頭,很多人都說他是工作狂,他自己倒不這傘認為。
  亮:對你而言,有什麼事比工作更重要?
  光是這半個多月來的幾次見面和聊天,亮亮早把他歸類成工作狂了。
  梁俊文偏頭想了又想,好像也沒什麼比工作重要的。
  梁:事有輕重緩急,一些私事確實沒有公事來得重要。
  還說不是工作狂咧!亮亮在心裡嘀咕著,卻沒有反駁,只簡單說了晚安,便不再打擾梁俊文。
  斷線後,亮亮依舊坐在電腦桌前發呆。也許她該去日本一趟,即使不想定居日本,去看看李勤也好。自從巧遇梁俊文之後,她又一步一步退回兩年前,這對李勤很不公平,對她這幾年的失落也不公平。
  於是她動手寫了封E-maill給李勤……
  * * *
  她竟然落荒而逃!
  亮亮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逃走,獅子座的高傲自尊全被她丟在腦後,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回頭看著身後豪華的五星級飯店,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說服自己再踏近一步。
  亮亮無力地撫著隱隱抽痛的太陽穴,她想,自己一定是生病了。
  好不容易替自己找到這個理由,她毫不遲疑地拿出電話,但是……要撥給誰才好呢?
  梁俊文?還是胡蝶?
  其實撥給誰都一樣,他們兩個現在正坐在飯店裡喝著下午茶、輕鬆談笑,而這也正是亮亮逃跑的原因。眼看著梁俊文和胡蝶愈聊愈投機,簡直可以用相見恨晚來形容,就只差沒有直接相約進教堂而已。原本應該樂觀其成的亮亮,心裡卻難受得緊,短短一個小時,上洗手間這借口她已經用了八次,次數多到連自己都心虛了。
  於是,她乾脆在第八次上洗手間時,直接逃了出來,狠狠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撥給胡蝶好了。光是想到梁俊文知道自己落跑後的冷淡聲音,她就忍不住打冷顫。
  哼,說不定他知道她落跑後,不但不冷淡,還會證美她的識時務呢。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她的心可就不是只有打冷顫了。
  還是撥給胡蝶比較好。
  「胡蝶,我人不舒服先回家了。」
  「不舒服?哪裡不舒服?」胡蝶撇撇嘴,亮亮的演技實在差勁。
  「頭,我的頭好痛。」亮亮還不忘裝出虛弱的聲音。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晚一點我再去你那裡好好關心你的頭痛。」胡蝶刻意加重關心二字,聽得亮亮真的頭痛起來。
  才掛上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亮亮嚇得幾乎要把手機往旁邊丟,她閉上眼睛不敢看來電顯示,很鴕鳥心態地掀開手機蓋。
  「亮亮。」
  是李勤。
  亮亮鬆了口氣的同時,莫名的失落感也悄悄冒出頭。
  「怎麼會現在打電話來曠只有在李勤剛去日本的前三個月裡,他才曾因為耐不住想念在大白天打電話給她。
  「剛剛收到你的信,忍不住立刻打電話。」李勤的聲音有些激動,這可是兩年來亮亮第一次主動。
  聽到他的傻勁,亮亮輕笑起來,心底暖烘烘的。
  「雖然你不是點頭答應來日本,但是你願意來看我,我真的很高興。」任誰都聽得出他的開心。「真是太高興了!」
  李勤的喜悅透過電話沾染在亮亮的俏臉上,她眼底罩上濃霧,加上想起剛剛梁俊文和胡蝶的雙雙對對,她突然好想哭、好想抱抱李勤。
  「怎麼了?怎麼不說話?」李勤的聲音很急切,擔心她後悔了。
  「沒有。」她笑著吸吸鼻子。「你什麼時候比較有空,我得安排假期。」
  「天天都有空。」 .
  「別這樣,我不想耽誤你的課程,而且我也需要時間請假。」不知道為什麼,李勤對她的在意,只會讓她心裡閃過甜味,卻從不曾有其它的衝動。
  「月底你會比較忙,下個月好了,下個月我媽媽和阿姨要到日本來,你跟她們一起來,我也比較放心。」他盡力維持著體貼。
  「嗯。」情感上,她是猶豫的,始終無法像李勤一樣毫無保留。
  「亮亮,我等你,再見。」想到什麼似地,李勤又說:「別讓我等太久。」
  她明白他指的是定居日本的事。輕歎口氣,直到手機裡傳來嘟嘟聲響,亮亮仍然站在原地發愣。最近,她發呆的機率高得教人皺眉。 .
  一個人在星期日的午後閒逛,似乎並不是件有趣的事,至少亮亮是這麼認為的;尤其當她拖著疲憊的雙腳回到家時,竟然已經有人不懷好意地等著她。
  「余淳亮小姐,你的頭痛好些了嗎?」胡蝶滿臉的笑,視線卻盯著自己修長的手指,並沒有看向亮亮。
  胡蝶?
  喔哦,她想起來了,她落跑了一下午呢。
  「嗯,我……我……我到飯店外繞了一圈,頭好像就沒那麼痛了,大概是飯店裡空氣太混濁吧。」說完,還不忘乾笑兩聲,討好地窩到好友身上,露出驚證的表情:「哇!胡蝶,你的指甲顏色好漂亮呢。」
  胡蝶同樣回她兩聲乾笑。「是啊,如果被這漂亮的爪子抓傷,應該死而無憾吧。」
  咻!亮亮瞬間跳離好友身邊,嘴上仍掛著討好的乾笑。
  「我從來不知道你的運動細胞這麼好。」胡蝶滿意地瞧著亮亮「畏罪潛逃」的樣子。「說,為什麼丟下我?」
  「哎喲,什麼丟下你,我可是替你製造機會呢。」亮亮重新窩回沙發上。
  「製造機會?」
  胡蝶眼神複雜,嘴角動了動:卻沒有開口,干思萬緒在腦中掠過,最後,她高深莫測地將視線定在亮亮身上。
  被盯得渾身不自在,亮亮忍不住摸摸臉,懷疑是不是自己臉上長了什麼不該長的東西。
  「你真的要替我製造機會?」胡蝶藏起笑意,將視線重新調回指甲上。
  「是啊。」聲音很小、很心虛。
  「梁俊文呢?你知道他的想法嗎?」
  他的想法?想起中午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他哪還會有什麼想法。亮亮可從沒見過有誰曾在胡蝶手下逃生……思及此,酸意像泡泡一樣冒上喉頭。
  「胡蝶一出手,所向披靡,哪有男人逃得了。」亮亮完全沒發現自個兒語意裡的醋味有多強。
  胡蝶笑意更深,但是她存心不點破。「如果你真的這麼以為,那我就要出手嘍。」
  又是「如果你真的這麼以為」!這話不是她該問胡蝶的嗎?怎麼胡蝶和梁俊文都說了同樣莫名其妙的話?明明應該是他們的決定,怎麼最後都落在自己身上?
  亮亮咬住下唇,心頭被自己的思緒啃噬得坑坑洞洞,她強迫自已擠出笑容,換了個話題。
  「我下個月要去日本一趟。」
  這回胡蝶倒是真的訝異,她睜大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又眨,隨即皺起眉頭。「你答應李勤了?」
  「只是去日本玩個幾天,不是定居。」亮亮聳聳肩,看待這件事不像胡蝶那麼大驚小怪,畢竟這是她自己決定的。
  胡蝶還是拿瞧見怪物的眼神看她,眉頭沒有鬆開。「怎麼會突然想去日本?」她記得李勤不知邀約過多少次了,亮亮從沒想過要去看他。
  「也沒什麼,只是覺得我應該為他做些什麼。」她心虛地低下頭。梁俊文的出現讓她愈來愈不確定,所以她想見李勤。
  「他上個月不是才回來過?」胡蝶可不認為亮亮會是因為思念才急欲飛往日本,以往都是李勤定期回來看她。
  「我去看男朋友很奇怪嗎?」亮亮也皺起眉頭。她的確不是很想去日本,但是她必須去,她必須提醒自己還有個李勤在日本等著她。 .
  「不奇怪。」不奇怪才有鬼咧,胡蝶努努嘴又說:「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感情的事沒有對錯,更沒有誰付出誰償還,跟著你的心意走、去感受自己的幸福。」
  亮亮狐疑地抬起頭,不懂胡蝶最近的話怎麼老是高深莫測。「胡蝶,你、你不舒服嗎?」如果不是生病了,胡蝶怎麼會連續兩天說出這種話?
  「你這裡才有病咧。」胡蝶用力戳戳亮亮的胸口。「有人的心瞎了啊。」她誇張地感歎。
  「我哪有!」狠狠拍開胸口上的手,表情是被窺探透視的狼狽。
  「沒瞎?」胡蝶起身整理微皺的裙擺,拉拉布料少得可憐的細肩帶背心,優雅地走向大門口。「我得走了,九點跟朋友約要去跳舞。」
  亮亮張開嘴想說話,她很想告訴胡蝶,梁俊文是個好男人,如果可以,請她不要只當作一場遊戲;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立場在哪裡,也不知道高傲的梁俊文是否同意她的插手,於是嘴唇張了又閉、閉了又張,卻半點聲音也沒有。
  「亮亮,有些人的心沒瞎,卻故意假裝看不見,你說,這之間有什麼差別?」
  胡蝶丟下這句話,風情萬種地走出余家大門,留不再度發起呆來的亮亮坐在客廳。
  * * *
  這一個多星期,李勤似乎很忙,因為他沒有上線跟亮亮聊天,不過每天晚上十點都會準時撥電話來問亮亮到家了沒有。亮亮沒有多作猜測,她認為李勤應該是忙著趕課業進度,好在兩個星期後便能騰出時間好好陪她。
  望著MSN上李勤離線的狀態,她並沒有任何失望的情緒,相反地,她感到很輕鬆,因為沒有人會天天逼著自己考慮到日本定居的事。
  秋天真的和夏天不同,即使秋老虎的威力很嚇人,但一到了夜晚,涼意還是會讓人感受到毒辣的夏天真的過去了。
  亮亮起身關上窗戶,隨手拿件七分袖針織衫披在肩上,她瞧著電腦螢幕裡的聯絡人全部顯示離線,她向來就不是個主動的人,朋友一向不是太多,不過全部離線的情形倒是頭一次。
  視線落在梁的名字上頭。自從上次他和胡蝶見第一次面後,他便沒再找過自己。聽胡蝶說他們單獨外出過兩次,沒有她這超級電燈炮,想來約會氣氛應該更浪漫才對。
  想起上次落跑事件,亮亮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多心,梁俊文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在場,虧她還擔心他會狠狠咒罵自己一頓,果真是自作多情啊。
  梁俊文上線了,亮亮直覺想離線逃避,可惜她的手不夠快,手才剛移動滑鼠,梁俊文的對話視窗已經被開啟。
  梁:還沒睡?
  他似乎只有這句話可以問,像是朋友又極陌生。亮亮對自己苦笑,雙手緩慢地移上鍵盤。
  亮:嗯。
  粱:最近在忙什麼?
  哪有忙什麼,她可是每天都有上線晃晃,哪像他忙著工作和約會。亮亮再次嘟起嘴嘀咕。
  亮:沒忙。
  粱:最近忙著展覽的事,都沒機會上線跟你聯絡。
  是嗎?亮亮冷哼,卻仍認命地敲著鍵盤。
  亮:喔。
  梁:該不會是我太久沒聯絡,太想我所以生氣了吧。
  又來了,別再說這種暖昧不清的話,這會讓她很難受很難受,他到底知不知道啊!
  亮亮實在很想揮拳警告他,但是那會洩露連自己都不想承認的情緒。
  她忍住煩躁,有氣無力地回話。
  亮;想你的是胡蝶。
  哦?梁俊文挑起眉,胡蝶確實是個令人心動的女人,可惜相識太晚,他的心已經被某人佔滿了。每次和胡蝶見面,聊的都是亮亮這幾年的生活。
  梁:你怎麼知道她想我?
  亮:你們不是私底下約會過了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
  這話像似質疑,如果梁俊文瞧見亮亮因薄怒而潮紅的雙頰,結局在當下就會改寫。
  粱:是見過兩次面,不過不算是約會。
  不算約會?虧他說得出口!郎有情、妹有意,私底下互邀兩次,不是約會是什麼,難道是閒話家常嗎?
  亮:和胡蝶約會又不是什麼秘密,不用怕我知道。
  梁:沒怕你知道,只是怕你誤會。 』
  她想要尖叫,實際上她也叫了。如果不是爸媽下南部面會當兵的弟弟還沒回家,肯定會撞破她的房門,以為她出了天大的事。
  她和他,什麼都不是,她哪來的誤會?憑什麼?她憑什麼?!
  亮:我沒誤會,也不需要誤會。
  梁俊文瞇起眼,黑眸深處浮現怒氣。
  梁:說的也是。胡蝶確實很吸引人,謝謝你的介紹。
  承認了吧,哼!她早知道天下男人都逃不過胡蝶的魅力。
  亮:你要加把勁,你的情敵不是一、二個,也不是一、二十個,是上百個、上千個,是千車萬馬啊,梁:這麼可怕?
  眼底的怒氣斂去,取而代之的是笑意,梁俊文被亮亮的形容給逗笑了。他不想解釋,也不想說明,任憑亮亮誤會他對胡蝶的心意。
  亮:先去為自己買個高額保險吧,胡蝶的仰慕者三教九流都有。萬一你因此而少只手少只腿的,可就麻煩了。
  梁: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亮:我是站在朋友的立場提醒你。
  梁:放心,我知道我自己要什麼,我對心裡想要的那個人勢在必得,除非我想放手,否則她休想再從我身邊離開。
  亮亮微愣,心痛無以復加,眼淚瞬間滴滴答答地落個不停,他、他、他對胡蝶……
  實在是太痛太痛了,痛到她無法思考,也就沒發現梁俊文說她休想「再」從我身邊離開。
  胡蝶從來沒有在他的生命裡出現過,又如何能再次離開?
  梁俊文不想放手的,只有一個人,只有她余淳亮,可惜她被傷心沖昏頭。
  梁:不恭喜我嗎?恭喜我終於確定自己要什麼,恭喜我的勢在必得。
  亮:恭喜。
  她很慶幸兩人只是在電腦上聊天。八年前,有王書遠站在身後鬆開她的手,免費提供熱燙的胸膛當依靠,而現在,她什麼都沒有,握緊的拳頭已經讓指甲深深陷人手心裡。
  梁:你可真大方啊。
  淚眼讓螢幕上的字朦朧飄浮,她必須很用力看才能看得清楚。
  梁:如果終於有人要你,我不會跟你說恭喜。
  她伸手抹淚,但瞬間又是一片模糊,不過這次她看清楚了,梁俊文說出和當年相同的話。
  他不會跟自己說恭喜!
  這句話讓她的淚掉得更凶更猛;如果她能選擇,她也不想對他說恭喜,兩次對他道恭喜都讓她痛徹心肺。
  粱:怎麼了?
  不知怎麼的,他很不安,亮亮的遲遲沒有回話讓他很著急。
  亮:沒事。
  粱:我打電話給你。
  亮:不要。
  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如果梁俊文問起,她該怎麼回答?
  粱:真的沒事?
  亮:能有什麼事,想太多。
  這次,亮亮不敢有所遲疑,立刻回話,為了怕他真的打電話來,亮亮還主動貢獻新話題。
  亮:你公事忙完了嗎?
  梁:大致上準備得差不多了,下星期五要到德國參展。
  淚雨已經漸漸趨緩,但是她仍努力地岔開話題,吸吸鼻子她又努力發問。
  亮:這次參展對你似乎很重要?
  梁:的確,公司這次的視訊展覽是由我負責的,關係著日後在歐洲的發展性。
  亮:難怪你那麼認真。我猜你在和我聊天的同時,桌旁應該還擺著重要資料,你的眼睛一定不時瞄上幾眼吧?
  粱:知我者,余淳亮是也。
  這話題不好,看在亮亮眼裡依舊暖味不清,再換!
  亮:到德國要坐很久的飛機吧?
  梁:是啊,十四個小時左右,窩在經濟艙裡很難受。
  亮:哇,這麼久,幸好到日本只要三小時左右。
  她好慶幸李勤是在日本。十四個小時耶,簡直要她的小命。
  粱:你要去日本?
  亮:對啊,你怎麼知道,胡蝶告訴你的嗎?
  他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她竟然回答肯定的答案,這讓他心情又降到冰點。
  粱:猜的。
  亮:我還以為是胡蝶說的呢。
  梁:不是。
  梁俊文不爽時,話會變得很少,打的字也相對只有幾個字,不過亮亮沒有察覺,她一心一意只想用新話題來擺脫梁俊文和胡蝶在她心裡造成的陰霾。
  亮:你下星期五去德國,我下下星期一去日本,真巧,我們都要出國。
  粱:喔。
  亮:你在忙嗎?
  如果在忙也好,這樣她就不用努力地想新話題,無論傷心或快樂,她都只要面對自己就好。
  粱:沒有。
  亮亮的問題讓他更加氣悶,她連他生氣都沒發現,實在是該死到了極點。
  梁:去日本做什麼?
  最好不要說是去找李勤,他不爽地想著。
  亮:去找李勤啊,不然還能去幹嘛?
  該死!
  瞧她說得理所當然,到底有沒有將他當一回事?到底有沒有在心裡替他留個位置?
  梁:他逼你去?
  亮:勤才不會,是我自己要去的。
  「砰」地一聲,他狠狠地握拳擊向桌面,力道之猛讓放在桌邊的可憐仙人掌翻了個身,轉動幾圈後從桌面消失。
  他閉上眼,吐了好長一口氣,勉強睜開眼後,卻發現自己失去思考和打字能力,望著輕放在鍵盤上的手,梁俊文覺得力不從心。
  頹然地倒進椅背裡,他將手移向滑鼠上,什麼都沒交代,便直接關機離線。
  對於粱俊文突然離線,亮亮覺得莫名其妙,卻也鬆了口氣。她無力地靠向椅背,巧合地和梁俊文做著相同的動作,直接關機離線。
  他們的默契、他們的相知、他們的一切一切,不是驕傲固執的兩個人說斷就能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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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8:15:09
第八章

  日本的秋天要比台灣涼上許多,許多地方都被楓樹渲染成火紅天地,美得讓人捨不得眨眼。
  李勤暫住在定居大阪的叔叔家。雖然李家生活環境優渥,但畢竟只是小家庭,空房間並不是非常足夠,加上這次同行的人數眾多,連同亮亮在內,大大小小加起來總共十五人。
  四個房間扣除主臥室和李勤的房間,只剩兩間客房,因此眾人只能打通躺在楊楊米上,就連李勤的房間也成了臨時客房。
  李家人全寵著李勤,愛屋及烏之下,也對亮亮疼愛有加,從投嫌棄過余家不過小康而已。門當戶對的觀念遠比不上李勤的喜好,因此在李家人心甘中,早把亮亮當成媳婦看待。
  今天,一行人逛完京都回到大阪,眾人的腿幾乎要走斷了,全都坐在客廳裡說說笑笑,沒有人想再勞動嘴巴以外的部位。
  李家人似乎都很喜歡日本,從各地景點、交通便利到生活品質,全都讚不絕口,倒是亮亮沒有太多感覺,她只要一想到必須在陌生的環境中生活,就免不了心慌意亂。
  隨便找了個借口,亮亮偷偷溜回房裡休息。她並不否認在生活品質上日本確實有優於台灣的地方,但卻沒有在台灣的自在、安心。
  「累嗎?」李勤從後頭抱住亮亮,下巴在她頭頂摩挲著。
  「還好。」不著痕跡地掙脫李勤的懷抱,亮亮走到電腦桌前坐下。
  「我很想你。」
  亮亮來日本已經三天,兩人卻始終沒有機會獨處。
  「別這樣。」她再次閃躲李勤壓來的薄唇,眼睛不安地瞄向門口,滿屋子都是人,誰保證不會有人隨時進房?
  「擔心什麼?大家都是自己人。」不顧亮亮反對,他用力地將亮亮扯進懷裡,找尋到他思思唸唸的紅唇。
  「唔、唔……」想抗議,聲音卻全數被吞沒,不過眼神倒是沒離開過門口。
  「亮亮,看著我。」轉了個方向,確定亮亮看不到門口方向。
  她認命地調回視線,卻驚見李勤眼底毫不掩飾的情慾,那熱烈的注視比以往來得濃厚。
  「放開我。」她拚命掙扎,躲開李勤伸進襯衫裡頭不安分的手。
  「我真的好想你。」
  以往,他總是在亮亮的閃躲下忍住慾望,但這並不表示他不想佔有亮亮,他只是盡力不去做亮亮不喜歡的事,不過只要他狠下心,亮亮早就成為他的。
  男人的力量天生就比女人來得大,無論亮亮如何閃躲,李勤的手卻仍游移在她嬌嫩的曲線上。
  「李勤,別這樣。」她要哭了,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滾了好幾圈。
  「我會一輩子愛你的,別拒絕我。」
  他再度搜尋到亮亮的唇,雙手也繞到背後,在亮亮驚呼中解開她內衣的扣子。
  亮亮瞪大眼睛,驚慌凝聚在她略顯蒼白的小臉上。李動向她索愛好幾次,卻從不曾強迫她,這次……這次她卻沒有絲毫把握,李勤身上的熱度燙得嚇人,偏偏衣衫不整的她不敢大聲呼救。
  「不要!」撇開頭,亮亮用力咬住下唇。
  「那滋味很美,會讓人上癮的,相信我!」李勤幾乎失去理智,她想要亮亮的慾念早就超過他所能控制。
  因為他的話,亮亮微微皺起眉頭,總覺得他說的話不大對勁,但現在不是討論對錯的時候,她只想喚醒李勤的意識。
  亮亮沒有想到自己拚命的扭動,反而成為李勤慾望攀升的催化劑,他低吼一聲,一手環過亮亮細瘦的肩固定,一手襲向她胸前的豐盈。
  「李勤,放開我。」
  他沒聽見她的話,甚至將亮亮推向牆邊,粗暴地解開她襯衫上的鈕扣,低頭含住她小巧的**。是誰說女人胸前非得澎湃洶湧?亮亮並不是惹火的美女,但仍然讓李勤迷戀其間。
  亮亮再也忍不住眼淚,半刻便將低著頭貪歡的李勤的左肩濡濕,這讓他心頭一慌,連忙抬起頭來,吻去亮亮臉上的眼淚。
  「放開我。」
  李勤深深看她一眼,雖然沒有放開對她的箍制,卻也沒有繼續輕薄。
  半晌後,他舉手撾向牆壁、咒罵自己一聲該死,便轉過身去讓亮亮整理衣衫。
  「對不起,我只是太愛你。」李勤垂下頭,強忍的慾望還隱隱作痛,但是他更在乎亮亮的感受,即使他始終不懂亮亮為什麼不願意將自己給他。
  匆匆穿戴整齊,亮亮看著李勤頹然的背影,有些不捨。她知道他是真的愛她,也明白他為自己做了多少讓步,但是她就是沒有辦法,這一切無關道德、無關禮教,她只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她輕輕從背後擁住李勤,「對不起。」
  亮亮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對不起,當然不會是因為她不願意將自己交給他,可是她突然就是好想道歉,也許是為他的付出,也許是為自己的不確定,也許是為了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緒
  李勤轉過身,擁抱了她許久才放開。「我得先下樓一趟。」否則,他不敢擔保自己會再做出什麼。
  「嗯。」順從地點點頭,亮亮扯出勉強的笑意。
  「電腦裡頭有些影片,你無聊時可以自己打開來看。」
  「嗯。」
  李勤揉揉她的頭髮,在她額上輕輕留下吻痕,不捨地轉身下樓。
  * * *
  那一次的「擦槍走火」在李勤和亮亮心裡殘留些許疙瘩,使得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李勤更是小心翼翼地百般討好亮亮,試圖挽回自己在亮亮心中原有的形象。
  眾人不明白他們之間的小秘密,全當成李勤愛慘亮亮,有志一同地成為李勤的親衛隊,無時無刻不撮合著小兩口。
  亮亮在眾人的殷殷期盼下「裝瘋賣傻」地又過了四天;她假裝聽不懂眾人露骨的暗示,陪著笑臉走過一天又一天的行程。明天,就在明天,她就可以奔回可愛的台灣、回到她可愛的小窩了。
  客廳裡依舊擠滿了人,亮亮依舊躲回房間裡。明天雖然是晚上的班機,但是今天一夥人仍是早早回到家裡,說什麼要再好好聚聚。唉,不是已經聊了整整一星期了嗎?
  亮亮百般無聊地開啟電腦,想上線瞧瞧是不是有朋友也在線上,在等待連線的時間裡,她想起李勤說電腦裡有些影片可以看。
  唔,檔案放在哪裡呢,她開啟一個又一個資料夾,始終找不到所謂的影片。咦!M豎的資料夾?原來李勤的聊天記錄都有存檔呢。
  「哇!光是我就佔了那麼大的容量。」她吐吐舌頭,在要關掉資料夾時發現另一個名稱為「曉玲」的檔案也佔了很大的容量,幾乎和自己的不相上下。這讓亮亮很是好奇,究竟是誰和李勤那麼有話聊?
  偷看別人聊天內容是很不道德的,雖然亮亮真的很好奇,她掙扎了好久好久,最後還是決定關上資料夾。
  電腦連上網路了,亮亮開啟MSN,打算以自己的帳號進入。喔哦,李勤的帳號正在自動登人,亮亮只能等登錄成功後離線,再重新以自己的帳號進入,因為她對李勤的朋友並不熟悉,即使上線了也沒什麼可以說的。
  亮亮來不及離線,已經有人傳來對話視窗,正是那位和李勤很有話聊的「曉玲」。
  曉玲:最近在忙什麼?都沒找人家。
  亮亮思索了一下,打算告訴對方自己不是李勤,卻被曉玲的下一句話嚇得忘了回話。
  曉玲:公,人家真的很想你耶。
  公?是傳錯人了嗎?
  亮亮來不及問清楚,不,應該說不用問清楚,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曉玲:勤,幹嘛都不理人家?你到底在忙什麼?一個星期沒見你,好想你呢。
  看來,不是曉玲弄錯人,而是她自己搞不清楚狀況。亮亮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對方,自己不是李勤。
  曉玲:該不會是我回台灣放假,你在跟我賭氣吧?人家家裡有事嘛,回日本後一定好好跟你賠罪,你知道的嘛,就是你最想要的賠罪方式嘍。
  亮亮心裡一陣惡寒,她瞇起眼,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李勤、李勤,他竟然……
  曉玲:你到底在不在嘛!人家都說要任憑你處置了,怎麼還不回我?
  亮亮很想回些什麼,至少澄清自己不是李勤吧,但是她做不到,放在鍵盤上的雙手像是有千斤重,連帶她的腦袋也渾渾噩噩不能思考。
  曉玲:還在生氣啊?那人家說點讓你開心的吧。我這次回台灣發現很多情趣用品,是我們沒用過的耶,怎麼樣?是不是急著要我飛回日本啊?
  曉玲:別說你了,我也恨不得立刻就試呢。這一次在書展上也有收穫哦,唉呀,保證讓你沒有時間怪我離開那麼久的啦!
  睜大眼,亮亮拚命睜大眼,彷彿她看不懂螢幕上的文字,而只要她用力睜大眼睛看清楚時,她就會明白其實自己誤解了這些文字的意思。
  曉玲:哇!這樣還不夠啊,你太貪心嘍,我還以為你比較希望實地操練,而不是紙上談兵呢。
  此時螢幕上似乎已經跳脫文字的框框外,亮亮覺得自己幾乎看見了男人和女人在眼前糾纏的畫面,她用力地想看清楚男女的臉,終於,她看見了。
  那男人,是李勤!
  那個口口聲聲宜稱會愛她一輩子、每天都會關心她是否吃得飽、穿得暖的李勤!
  當他在每個夜晚規定她不得晚歸的同時,他在哪裡?在別人的床上嗎?
  亮亮腦中閃過李勤前幾天說的話,「那滋味很美,會讓人上癮的,相信我。」難怪她當時總覺得這話不大對勁,原來啊,是說這話的人太瞭解箇中滋味,就像是夜夜狂歡、已經上癮的人才有的宜誓。
  她真傻,真傻!
  一直相信自己終會愛上李勤,也一直以為李勤會是最後的歸屬,畢音他對自己無微不至得教人很難不被感動;她真的以為只要努力投入李勤曲世界,就可以忘掉心裡的影子,沒想到,萬萬沒想到……
  眼淚像斷線珍珠般散落一地,曉玲還寫了些什麼,她再也看不清楚,也無力再看清楚,醜陋、噁心是她此時唯一的想法。
  虛弱地關上曉玲的對話視窗,亮亮無意識地重新以自己的帳號進入MSN。很多人在線上,她卻不知道自己上線的意義,她想哭、想找個人給話,驕傲的自尊卻讓她什麼也沒做,愣愣地望著螢幕。
  連恩:不是還在日本和男朋友纏綿?怎麼有時間上線啊?
  瞧見連恩的話,亮亮的淚掉得更凶,顫抖地不知該回些什麼。
  連恩:亮亮,是你嗎?
  久久等不到回應,連恩皺起眉頭詢問,平日的亮亮聽到自己這樣說,肯定會立刻臭罵他一頓的。
  亮:我在。
  連恩:日本好玩嗎?
  亮亮依舊沒有回答,這讓連恩心裡的疑問和不安加深。
  連恩:怎麼了?
  亮亮:我好想回台灣。
  連恩:該不會是想我了吧?既然如此,明天我去接機好了。
  她不想等到明天,她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台灣,但機票早訂好了,亮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假裝無傷、偽裝到明天晚上。
  連恩:怎麼不回話?這不像我的亮亮喔。
  亮亮:我明天九點半到台灣,來接我好不好?
  連恩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亮亮絕對有事隱瞞。
  連恩:不要騙我,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對於好友的關心和瞭解,亮亮再也維持不了冷靜。
  亮亮:李勤騙我。
  連恩:怎麼回事?
  亮亮:他在日本交了另外的女朋友,而且非常要好。
  連恩:會不會弄錯了?
  她也很想是自己弄錯了,被背叛的感受一點也不好受,尤其是感情上的。
  亮亮:我確定。
  連恩:該死!我要掐死他!
  亮亮:明天你願意到機場接我嗎?我受不了要坐他家人的車回去。
  連恩:你竟然還要等到明天?現在就該回來了。
  亮亮:機票是明天傍晚的、現在的我大概沒有辦法一個人回去吧!
  她連思考都有困難,哪有心力自己回台灣。
  連恩:等我,我去接你。
  亮亮:不用了,你明天願意接機我已經很感謝了。
  連恩:可是我不放心。
  亮亮:真的沒關係,記得明天晚上九點半,就這樣,再見。
  她沒等連恩回話便離線,連恩的關心讓她更加難受,她必須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緒,待會兒還得面對眾人。亮亮並不想在今天說破這個秘密,即使事實很不堪,她還是要維持著自尊回到台灣。現在的她,一點也不想聽到任何借口、任何解釋,那會讓她更加覺得自己太愚蠢。
  * * *
  也許是最後一個晚上的關係,晚餐吃得比平時還要慢上許多,每個人都在感歎時間過得太快,眼看明天就要回台灣了;也有人已經在計劃下次相聚的時間。
  亮亮食不知味,有一口沒一口地扒著飯,眾人熱絡的氣氛在她眼裡只是諷刺,像是嘲弄著她的愚昧。
  當李勤為她夾來幾片她愛吃的花枝時,亮亮幾乎要克制不住心底的嫌惡,揮手送他個大巴掌。她垂著眼,緊握筷子的右手青筋暴突,她忍得異常辛苦。
  叮咚!
  電鈴聲救了李勤一命,因為亮亮握拳的左手已經蓄勢待發,只要再一秒就會在眾人的錯愕下吻上李勤帶笑的右頰。
  「你找亮亮?」跑去開門的李叔叔滿臉疑惑。
  亮亮莫名其妙地起身走向門口,原本和眾人相同的疑惑在驚見來人時,變得複雜而呆滯。
  「連恩?」半晌後,亮亮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東西收一收,跟我走。」連恩拉住她的手無視眾人掉在地上的下巴。
  「連恩?!」她彷彿只會重複這兩個字。
  「你是誰啊?憑什麼帶走亮亮?」李勤也來到門口,臉色難看地將亮亮拉到背後。
  這舉動驚醒亮亮,用力甩開李勤的手。
  「亮亮?」李勤完全不瞭解現在的狀況。
  「等我一下。」
  對著連恩說完話,亮亮便衝回房間,拖著早就整理好的行李箱下樓,她知道大家的視線都在自己身上,但她不打算解釋,只想趕緊離開李家。
  片刻後,李勤恢復意識,衝到門外捉住亮亮。
  「你要跟他去哪裡?」
  「你最好趕快滾回屋裡去,我的耐性有限。」剛剛如果不是亮亮拉著他往外走,連恩實在很想痛毆這個膽大包天、竟敢讓亮亮傷心的現代陳世美。
  「亮亮?」李勤不理連恩,逕自盯著亮亮。
  「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說,也不想聽。」亮亮臉色蒼白,李家的親戚全都追到門口來,她拉著連恩轉頭繼續走。
  「亮亮廠李勤滿頭霧水,卻因為亮亮沒有感情的眼神而愣在原地。
  「去問曉玲吧。」亮亮頭也不回地說著,眼淚決堤。
  去問曉玲吧,簡單的一句話便讓李勤願本跨出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的臉色變得和亮亮一樣蒼白。
  怎麼可能?!
  亮亮怎麼可能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心好痛好痛!心像是被刨了個大洞,鮮血正從洞中汩汩流出,因為太震驚,所以沒有追上,不過他相信,亮亮會原諒自己的,他是那麼愛她啊。
  沒錯,亮亮只是一時無法接受,只是一時無法接受……
  * * *
  因為太晚了,沒有班機回台灣,連恩帶著亮亮夜宿飯店,隔天才搭第一班飛機回台灣。
  亮亮的眼淚掉了又停,停了又掉。她一直以為自己不夠深愛李勤,總是愧對李動對自己的付出,她曾經不止一次告訴李勤,如果他有更喜歡、更適合的女生,告訴她,她會放他走,畢竟自己心裡的影子始終無法完全抹去,這對李勤相當不公平。
  如果李勤親口告訴她,她真的會放手,不會自私地強留這份被寵愛的感情,可惜他不是,他竟然選擇欺騙她!
  即使她沒有愛上李勤,可也是很認真地對待這份感情,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想要愛上他啊。
  「別哭了。」連恩從口袋裡掏出面紙,心疼地替她擦眼淚。他實在不該這麼簡單就放過李勤那小子,至少要狠狠揍幾拳才能為亮亮出點氣。
  「謝謝。」吸吸鼻子,亮亮接過剩下的面紙?極力忍住眼淚?「你怎麼會到日本?」
  「你出事了,我能坐視不管嗎?」他歎口氣,輕輕擁住亮亮的肩膀。
  「連恩?」她抬起眼,無言地間著連恩,他、他的態度認真得救她心驚。
  受不了亮亮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連恩將她擁人懷裡。他對她,一直都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愛,但是亮亮感受不到,因為在她的心裡早住滿了梁俊文。
  半晌後,連恩放開她,扯扯嘴角擠出勉強的笑。「走吧,有人在外頭等著。」
  「誰?」她再度抬起頭,眼淚已經停止,但是眼睛依舊紅腫得像隻兔子。
  「到時候就知道了。」推著她往前走,連恩故作輕鬆地說:「女人哭起來真的很醜。」
  「死連恩,不要以為你到日本接我,就可以得到免死金牌。」她瞪著連恩,心情已經平靜不少。
  「這麼凶才是我心目中的母老虎亮亮嘛,剛剛那個肯定是被外星人附身了。」他繼續伸長手臂推著亮亮,出境後,他要維持著這個姿勢將她推向屬於她的幸福,也許這樣,他會比較好過一些。
  「連恩!」死連恩,臭連恩,如果這裡不是機場,她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得寸進尺的傢伙。
  「大功告成了。」連恩的視線掃過遠處的身影,他的任務到此為止。
  「什麼大功告成?臭連恩!你不會想在這裡丟下我吧……」剩下的話在看到站在遠方注視著自己的身影時,全數化成泡泡消失。
  「去吧。」亮亮僵直的身軀讓他感到苦澀,連帶聲音也夾雜著苦味。
  她不確定極了,不懂梁俊文出現的意義,她連對自己無微不至的李勤都守不住,實在無力再猜測其它的可能,她停下腳步。「連恩?」
  「別怕。」連恩再次扯出微笑。「你出事了,大家都很擔心,江宸和旭嘉原也要跟著來的,可是他們抽不出空,不過大家都很關心呢。」
  「大家、大家……都知道啦?」她沒想到事情傳得那麼快,更沒想到如何面對梁俊文。
  「別擔心,我們只是關心。」拍拍亮亮細瘦的肩,再次伸長手臂推著她往前走。
  梁俊文大踏步朝亮亮走去,以她烏龜爬行的速度恐怕等到天黑都爬不到他面前。
  「還好吧?」梁俊文皺著眉頭,亮亮紅腫的眼睛擺明說著她很不好。
  「嗯。」她輕輕點頭,視線在機場大廳裡轉了一圈,始終不敢對上梁俊文的黑眸,最後她垂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
  「我先走了。」連恩舉手揮了揮,先行離開。
  「連恩,那我呢?」他專程跑到日本接她,難道就這樣丟下她?
  連恩回頭看了她一眼,再將視線調到梁俊文身上,用眼神示意著「剩下的交給你了」,然後帥氣地將手插進褲袋裡,故作瀟灑地開口:「梁會送你回去。」
  一直到出了機場,連恩才將手從褲袋伸出,他望著雙手發愣,剛剛,他幾乎管不住自己想要擁抱亮亮的衝動。他抬頭看看天空,發現台灣的秋天原來也有這麼深的涼意。
  * * *
  亮亮跟著梁俊文走著,她分不清楚心裡的感覺;李勤對她的背叛確實讓她難受,卻遠遠比不上她走在他後頭,這種模糊、未知的心慌來得讓她難受。
  「想去哪?」上了高速公路後,梁俊文才開口說第一句話。
  她搖搖頭,也不管粱俊文是否看得見,久久後才說:「隨便。」
  「不怕我把你賣了?」
  「如果賣到好價錢,記得分我爸媽一半。」亮亮隨口說著,她要很用力忍著,才能止住突然想哭的感覺。
  「我還擔心我要倒貼一大筆錢,才會有人肯要。」瞄了她一眼,很滿意地瞧見她丟來的白眼。
  「我不想回家。」爸媽趁著她出門這段時間,也去渡了不知道第幾次的蜜月,如果回去,她勢必得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屋子。
  「所以才問你想去哪裡。阿。」如果連這點小心思都猜不出,他有什麼資格接受連恩的無條件退出?
  亮亮終於認真地抬頭看他,扯扯嘴角說:「謝謝。」
  梁俊文轉頭看她一眼,吐了口長氣,沉默地將注意力拉回到開車上頭。
  車子下了高速公路,駛過熱鬧的市區,繼續往前開著,人煙愈來愈少,路癡亮亮猜測他們正在往郊區方向,也許是往山區也有可能。
  「不問我要帶你去哪裡?」他的聲音有笑意。
  搖頭。
  「你老是搖頭,我怎麼看得見?」笑意加深。
  「看不見還知道我在搖頭。」她嘟起嘴咕噥,明明不用看就知道,還裝啥啊!
  「瞧你多單調,我不用看就知道你在想什麼、做什麼。」
  「笑死人!你那張千篇一律的撲克牌臉,我還不是一眼就看穿,這樣有比較神秘嗎?」她扁扁嘴,別人都說他很酷、看不出喜怒哀樂,嘿嘿,偏偏她就能看穿呢,了不起吧?
  「亮亮。」他突然正經八百地叫她。
  她轉頭看他,不知道氣氛為什麼會變得緊繃。
  「既然我是千篇一律的撲克牌臉,為什麼你看得出我在生氣還是高興?」
  為什麼?
  唔,這她倒沒想過。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梁俊文也不是全然沒有表情啦,至少他看她的眼神裡,總是很明確地表達出他的心情,尤其是他生氣的時候,亮亮現在想起來,還覺得頭皮發麻呢。
  梁俊文斜眼瞄向認真思考的亮亮,嘴角一勾,很好心地沒有打斷她的思緒,她的確該好好想一想了。
  * * *
  氣溫隨著婉蜒的山路驟降,即使在車內也明顯感受到寒冷。亮亮縮著脖子,雙手握著雙臂搓揉。
  「後座有厚外套。」
  「原來你早就打算要帶我到山上來,剛剛還假裝問我想去哪裡!」她整個身子向左傾,左手撈著後頭的外套。
  梁俊文勾唇一笑,沒有承認也沒否認。
  他的確早就打算帶她到山上走走,也早猜到亮亮對地點不會有異議,厚外套更不用說,當然也是為她準備的。
  從來就沒有一個女人需要他費心,也沒有一個女人讓他覺得應該費心,只有餘淳亮,他總是不經意地記住她的習慣、關心她的情緒。梁俊文收起笑意,原來啊,亮亮住在他心裡這麼深的位置,難怪他直到現在才驚覺。
  從有記憶開始,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就沒有間斷過,本以為出了校門之後就不會再犯桃花,沒想到成熟女人的主動才讓他真的瞭解到,何謂犯桃花。
  他並不排斥主動的女人,這讓他省了許多麻煩,無論是心理層面或者生理需求都是。不過在感情的聚合之間,他也有簡單的原則--從來不給做不到的承諾。現在仔細想想,他好像沒做過承諾,這是不是代表,他是個寡情的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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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8:15:29
第九章

  「幹嘛不說話?該不會真的有預謀要把我賣掉吧?」亮亮吃力地抬頭看他,左手仍在盡力撈著外套。
  「要不要我先停車?」知道她不轉頭拿外套是因為怕暈車,梁俊文方向盤一轉,打算停到路旁。
  「不用啦廠她更往左邊靠去,整個人貼在梁俊文身上。
  低頭看她一眼,重新將車子轉到車道中,梁俊文盡量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因為缺乏運動神經的亮亮,平衡感也差得離奇,動不動就暈車、想吐。
  「呼廠終於拿到了,她咧開嘴,露出很不文雅的傻笑,搓搓手後連忙將外套穿上。「只有一件外套,你怎麼辦?」
  「我不冷。」其實他是沒考慮到自己,只純粹擔心她怕冷,「喔。」偷覲了他一眼,亮亮扁扁嘴看向車外,心底又起了異樣感受。對於一個剛被相交兩年的男朋友背叛的女人而言,她難受的程度似乎不大及格。
  說不難過是騙人的,畢竟大家都看見了她的眼淚已經掉了好幾缸,但是那感覺很難分辨,難過和傷心中有淡淡的解脫,至少她不必再承受無法回報李勤同等的愛所夾雜的愧疚。
  不過她的心仍舊很憂傷,很難釋懷李勤的背叛,她早就說過不會成為他的牽絆,為什麼他還要以這樣的方式作為結束?
  梁俊文伸手抽了張面紙,遞到亮亮面前,她才發現自己又哭了。
  「謝謝。」拿著面紙輕輕拭著眼角的淚,她很想裝作不在乎,卻做不到。在梁俊文面前一直是真實的她,愛哭的、愛笑的、不計形象的,如果認識十多年後的今天,才要開始學習隱藏自己的確太慢了。
  車子滑向路旁,梁俊文停好車後,轉頭看向亮亮。「下車。」
  「這是哪裡啊?看起來不大像有人來耶。」下車後,左右瞄了一下,她懷疑是不是梁俊文來錯地方了。
  「放心,你賣不掉的。」他邁開腳步,往更深的林子走去。
  「等我啦!」天空灰灰的,很恐怖呢,她連忙跟上,扯住梁俊文的袖子。
  「惡人沒膽。」
  「這能怪我嗎?要怪就得怪我媽,是她忘了生膽給我。」撇撇嘴,白了梁俊文一眼。明知道她膽小,還帶她來這鬼地方!
  喔,呸呸呸!沒鬼沒鬼!雙手忍不住又抓緊了些。
  梁俊文拿跟角覷了她一眼,拉下她的手握在自己手裡,動作再自然不過,就像是餓了要吃、渴了要喝般的天經地義。
  但是亮亮的適應力可就沒那麼好了,雖然沒有甩開手,視線卻緊黏在交握的手中。
  她應該要抽回手的,心裡卻有個聲音在抗拒,她實在不明白自己如今身在這裡的意義。
  「路不好走,小心點。」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好輕好柔,亮亮幾乎要以為他不是在和自己說話,那語調像是在呵護最心愛的東西一
  迷惑地抬起頭。剛剛,是她的幻覺嗎?
  「在看什麼?」 、
  亮亮連忙低頭閃躲他似笑非笑的黑眸,為了解開圍繞在兩人之間的奇異魔咒,她用力地想著話題。
  「連恩怎麼會到日本找我?」明明約好在台灣機場見面的。
  梁俊文停下腳步,低頭盯著她,那視線和平日不同,亮亮漸漸招架不住,很沒志氣地慢慢垂下限,半晌後,梁俊文又牽著她往前走。
  「是我拜託他的。」
  「你?你怎麼知道?」笨!當然是連恩說的。「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怎麼……為什麼要連恩去找我?我隔天就要回台灣了。」
  「我不放心。」
  不放心?亮亮直覺又要抬頭,理智讓她即時煞車,她實在無法坦然面對。
  「不過,就算我沒說,連恩也會去的。」他早在高中時期就看出連恩對亮亮不大一樣,只有身邊這個笨女人沒知沒覺。
  「連恩……」想起連恩昨晚的樣子,亮亮不自覺地心慌意亂,沒想到原來他對自己是那種感情。
  努力回想高中生活,她只記得連恩確實對她很好,雖然很愛和她拌嘴,卻也常逗得她哈哈大笑,其它的並沒有特別深刻的印象。
  倒是身邊這個男人,佔去自己九成多的記億,就算她花那麼多年試著忘記,卻還是在他再次出現時,殘忍地宣佈她八年來的努力全然失敗。
  「連恩怎麼知道我在日本的住址?」她不停瞄向兩人交握的手,發現他的手很大很厚,像大麻,一旦沾上就戒不掉。
  「胡蝶告訴我的。」
  當連恩告訴他時,他是恨不得插翅飛去日本,尤其她的家人都不在,這讓他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後來是他想到胡蝶也許知道,這才要連恩搭最近的班機飛去日本。
  「喔。」她竟然忘了胡蝶。他們應該已經雙雙對對了吧?忍不住又瞄向交握的手,那麼他這樣握著她,到底算什麼?
  一想起連恩說她哭了整晚,他的心就糾結成團,也因為太過沉浸在對她的感受裡,所以沒察覺到亮亮微顫的手。「還傷心嗎?」
  「嗯。」無論如何,都不想騙他,也騙不了他,梁俊文皺起眉頭,思索片刻後決定給亮亮一些時間,以她的個性絕不會在這個時候面對另一段感情。
  沒關係,接下來的日子,他有的是時間讓她面對。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讓她忽視兩人的感情,更不允許再有另外的八年來折磨他們。
  「我晚上的班機飛德國。」
  「你?!」這時亮亮才想起,梁俊文這時候應該還在德國參展。
  「因為德國飛回來要十四個小時,否則我不會拜託連恩。」
  亮亮停下腳步,交握的手讓他也跟著停下腳步。
  「為什麼要回來?」他對工作很執著,還記得他說沒什麼比工作更重要的,不是嗎?
  「我不放心。」既然決定給她時間,就不用急在此時把話說清楚。
  「這次參展對你而言很重要不是嗎?」真的只是簡單一句「我不放心」嗎?
  亮亮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知道什麼,正確來說,是她什麼都不想知道;胡蝶的名字在腦海裡盤旋不去,可是她偏又忍不住,矛盾就快要逼瘋她了。
  「所以我必須回去一趟,展覽已經結束,歐洲有些企業對我們的產品很有興趣,如果談得好,我就可以帶著熱呼呼的合約回國。」
  「恭喜你。」她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
  「謝謝,有你的祝福,成功已經在望。」
  感受不到他的好心情,亮亮的心情比起陰沉的天色要黯然許多。
  「不要再胡思亂想,乖乖等我回來,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拉起她的另一隻手,將她雙掌裹在自己的手心裡。
  有關你和胡蝶的消息嗎?亮亮難受地抬起頭,這話她根本問不出口。
  她好討厭現在的自己。胡蝶是她的好朋友,梁俊文也該是她的好朋友,當初跟自己說好要祝福他們的……
  「等我回來。」執意要得到她的承諾,因為她的臉色蒼白得讓人不安。
  扯扯嘴角,亮亮擠出一絲苦笑,襯上她蓄滿晶瑩的眼眶,這表情讓粱俊文心裡一緊,就要擁她入懷。
  不過亮亮動作比他更快,雙手從他溫暖的大掌裡抽出,環過他的腰。
  就讓她自私一下子,一下子就好,然後她就會放手,徹底離開有他的地方。
  亮亮已經明白,這輩子注定逃脫不了對他的依戀,更無法再自欺欺人地站在朋友的立場給他祝福,原來有些人真的無法只是朋友。
  既然就要離開,就讓她依著自己的意念自私一次吧。亮亮用力地環抱住他,帶點賭氣的意味,氣他對自己的影響力、氣自己拒絕不了他的影響力,屬於粱俊文淡涼的氣息從熱燙的胸膛傳來,哄出她成串的眼淚。
  她抱得更緊,貪戀地汲取他身上源源不絕的獨特氣息。別的女人是怎麼被他牽動情弦的?是不是跟她一樣,在他獨特的清冷中,莫名其妙就陷落得太深?
  他淡淡的溫柔、淡淡的嗓音、淡淡的情緒,就像無形的絲線在她身上系成一個個難解的結,就連他瞥過來的不悅瞪視,都在亮亮的記憶裡被護貝珍藏著。
  想到心都痛了,思緒還不願輕意放過她,他是否也以同樣的淡淡呵護對待其他女人的這個念頭,像一根根燒得火紅的細針紮在心口上。亮亮雙腿一軟,撐不住自己滿腔的怨慰。
  「怎麼了?」粱俊文扶正下墜的嬌軀,深深的妒意襲來,誤認她是為了李勤的背叛而傷心欲絕。
  亮亮埋在他懷裡搖頭,因為梁俊文用力托住她,她可以不廢力地掛在他身上。
  「李勤對你而言,真有那麼重要?」他放下亮亮,微微拉開些距離,緊攏的眉心洩露他強壓的怒氣。
  聽出他緊繃的情緒i亮亮抬眼看他,小臉上滿是疑惑。
  「該死!」重新將她扯人懷裡,再也不能維持冷靜。「給你一星期的時間,我從德國回來後,不准你再想他。」
  她不會再想李勤。
  但是亮亮沒有說出口,難受的情緒包圍著她,就是這樣的呵護讓她戒不了對梁俊文的思念,他到底懂不懂、懂不懂啊!
  如果說李勤的背叛讓她受重傷,那麼,梁俊文偶爾的柔情無疑是個劊子手,將她推向萬劫不復之地。
  「我們得走了。」他的手還緊擁著她,捨不得放開。
  「嗯。」咬住下唇,亮亮退離兩步,轉過身去。
  皺起眉頭,抿緊雙唇,梁俊文克制著體內翻滾的驚濤駭浪,緊握的拳幾乎可以捏碎剛剛被他踢飛的無辜小石頭。
  亮亮的背影細瘦得可憐,因為啜泣,肩膀抽動得厲害,偏偏她倔強得不肯哭出聲來J粱俊文撇過頭去,慢慢吸氣,然後吐氣;慢慢吸氣、然後吐氣……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後,才讓洶湧的情緒平靜下來,最後,再吐了口很長的氣,感歎自己良好的自制力總是為亮亮出現裂縫。
  他走上前,牽起亮亮的手,故意忽視她水波盈盈的大眼,不發一語地往回頭路走去。
  亮亮輕輕扭轉被握住的小手,不停地叮嚀自己,放縱自己的那一下子時效已過,但粱俊文並不打算鬆手,加重的力道雖然不至於弄痛她,卻也讓她無法逃脫;其實也是她沒有認真掙扎,否則梁俊文捨不得她折磨自己,最後終會妥協的。
  於是兩人相依而走,誰都沒有開口打破沉默,直到車子滑下山、駛入市區,來到亮亮居住的大廈門口。
  亮亮偷瞄了駕駛座一眼,雙手交握在大腿上,粱俊文的臉上讀不出任何表情,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自己直接下車,連聲再見都不用說。-
  她又瞄了駕駛座一眼。再這樣下去,她會窒息的。深吸口氣,故作輕鬆地拍拍絲毫不見皺褶的絲質長褲,將手移到門把上,打算在下車的瞬間隨口說再見,然後立刻衝回房間把自己關起來,好好舔拭傷口,縫補碎裂的心窩。
  「再見。」
  「亮亮。」
  兩人在同時間開口,連這點小事都默契十足。
  亮亮轉回頭,想起這情景似曾相識,握在門把上的手不自覺地加重力道。
  粱俊文的大手撫上亮亮的臉頰,他的臉在她眼前不停放大,當亮亮的眼底只能倒映出他的黑眸時,亮亮感到自己的心跳如同春雷乍響,整顆心幾乎要震出喉頭,她很用力地吞嚥口水,試圖將蠢蠢欲動的心吞回胸口內。
  「說你會等我回來,說你不會再想李勤,無論愛恨。」盯著她微張的紅唇,他想起高中剛入學時,亮亮嘲笑自己作文的那一刻,他的視線也是無法從她顫抖的雙唇移開。
  再度吞了吞口水,亮亮勉強開口:「我不會再想李勤。」她本來就不打算再想李勤,也沒想過要恨他,如果有恨,那就表示她還惦記著他。
  梁俊文瞇起眼,稍稍往後退了一寸,沒有追討亮亮會等自己回來的承諾不是因為不在乎,而是他的自制力真的很有限,而如今,已經到了臨界的邊緣。
  「再見。」他用盡力氣才讓自己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搞什麼嘛!亮亮覺得莫名其妙,對於梁俊文突來的冷淡很不是滋味。
  她剛剛本來就要下車了,是他自己叫住她的不是嗎?怎麼又用這種趕蒼蠅的態度對她?
  努努嘴,賭氣歸賭氣,她還是沒種得不敢質問他。不過這樣也好,梁俊文的冷淡讓她更有說服自己離開的勇氣,雖然很受傷,但總比戀戀不捨來得好。
  「再見。」
  幽深而難解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嬌小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還捨不得離開。
  時間過了很久,當車上的時鐘顯示五點整,梁俊文才調回視線,往機場的方向飛車而去。
  * * *
  亮亮將自己關在房裡整整三天,幸好余爸爸和余媽媽度蜜月度上了癮,一再延遲回國的日期,否則亮亮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李勤的背叛,更不知道怎麼面對父母的關心。
  三天來,她不接電話,也沒上線,整個人昏昏沉沉,就連胡蝶和連恩前後來到她家,她也任憑門鈴響;當作自己根本不在家。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誰在傷心,反正心情蕩到最谷底,她誰也不想見,什麼話也不想聽。
  第四天清晨,亮亮拿出從日本回來後動都沒動的行李箱,她苦笑地安慰自己:至少還有一件值得慶幸的事--不用重新整理就可以出發了。
  她想了很久,唯一能讓她暫時投靠的人只有王育純。育純生性溫柔體貼,絕對會在收留她的同時,也給她足夠的空間調適自己。昨天她已經和育純通過電話,一切就如亮亮所預料,育純張開雙臂歡迎自己。
  因為育純今天要飛加拿大,所以亮亮搭車到育純住處,只來得及和她打過照面,接收公寓鑰匙,便獨自住了下來。
  亮亮拿出幾天來沒有停止過來電的手機。既然已經離開,總也要讓大家安心。她相信胡蝶和連恩他們肯定急壞了,雖然還不想面對眾人的關心,但是她打算將手機充完電後發個簡訊報平安,也讓終於倦鳥知返的爸媽找得到自己。
  這幾天來,亮亮沒有好好睡過一覺,粱俊文和李勤糾纏著她的思緒不肯放手,甚至胡蝶和連恩也各自盤據一方。她有些訝異,因為過去總以為對李勤愧疚多於感情,沒想到自己原來也對他放了很多心思,只是李勤的付出永遠遙遙領先在前,亮亮只記得不斷地提醒自己要珍惜,卻忽略自己同樣一點一滴在融人。
  她真該多善待自己一些。至少,今天該許自己一個好眠。打定主意後,亮亮倒頭仰躺在育純柔軟的大床上,感情的世界很難分辨對錯,不過是忠於自己的感覺罷了。仔細想想,如果李勤當初明白地告知她他的新戀情,她真的就不會傷心、不會難過、沒有被背叛的揪心了嗎?答案似乎是否定的。唉,說好不再多想,怎麼又為難起自己呢?
  亮亮苦笑搖頭,用力將擾人的情緒拋出腦外,不管是不是真有對錯,她都有權利跳出漩渦,不再為情所困。
  余淳亮!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吧,你太累、太困,沒有什麼比好好睡一覺更重要了。這是亮亮在人眠前最後念頭。
  * * *
  亮亮整整睡了二天一夜,才完全清醒過來。這之間,她也朦朦朧朧醒過幾次,但腦袋裡渾渾噩噩的,說是夢遊還差不多。她瞧向躺在梳妝台上的手機,隱約記得好像是自己拔掉充電插頭,開機後被一連串的簡訊聲響吵得受不了,專程把它丟到邊遠地帶的。
  是誰傳來的簡訊呢?一點印象也沒有。亮亮輕敲沉睡過久的頭,接著試試伸展呈冬眠狀態的四肢。呼!好累呢,她掙扎地坐起身來,視線始終瞪著遠處的手機,鴕鳥心態再度重現,好想再關機個幾天再去面對。
  算了,都跟自己說好了,總不能每次都對自己食言吧,亮亮伸手拍拍雙頰,才逼著自己離開被窩。
  砰!
  皺起眉頭,揉揉傳來刺痛的膝蓋,亮亮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睡太久,雙腳還麻麻的呢。
  她手腳並用地傚法毛毛蟲,改以爬行方式,緩緩蠕向梳妝台,再靠著椅子的支撐拿到手機。哇!真的還是假的啊?二十六封簡訊、三十三通未接電話,其中包含八封留言。
  這、這、這這這、這要看到民國幾年啊?
  『陝速瀏覽過未接電話,果然不出她所料,全是她那幾個好友打來的。
  亮亮決定待會兒再一一回簡訊要他們別擔心,然後她開始讀起簡訊,還是那幾個好友傳來的,看來自己真的讓大家很擔心,大大的內疚感油然而生。
  最後幾個簡訊,亮亮愈看眉心愈是纏成死結。是梁俊文傳來的。剛開始幾則內容和其他人一樣,問她到底在哪裡?知不知道大伙都很著急?後面三則就不大一樣了,尤其是最後一則,他寫著:
  亮亮,你到底在哪裡?我實在很不想承認,你竟然為了一個李勤,什麼都可以放下,偏又找不到其它借口來欺騙自己。如果再沒你的消息,我想我真的要瘋了,是不是因為你曾經答應過我要忘記李勤,卻發現自己做不到才逼自己離開?你回來,別離開我,就算是我求你,給我一通電話,讓我聽聽你的聲音好嗎?
  斗大的淚珠依著熟悉的路徑滾落,她不懂梁俊文那一句「別離開我」
  代表什麼;她不敢再作任何想望,回想二人之間暖昧不清的行為和言行,她才是要被逼瘋的那個人。在心底深處,為梁俊文保留的那一塊地寫著禁地二字,她強迫自己不准再去碰觸,但是無論她逃得多遠,似乎都躲不過他對她灑下的囚禁咒語。
  她關掉簡訊,連語音留言都不敢再聽,怕自己又沉淪在梁俊文低沉的迷惑裡。
  此時,手機響了起來,上頭顯示「家裡」。
  「亮亮,你終於接電話了。」余媽媽鬆口氣的聲音,從電話裡頭傳來。
  「媽。」離開家的時候,她只留張字條,表示自己心情不好,想要出門散心,也會隨時和家裡保持聯絡,要家人不用擔心。
  「到底發生什麼事?看到你的字條,我和你爸本來沒覺得不妥,可是你的朋友打了幾十通電話問你的下落,叫我們怎麼能不擔心。」
  「媽,對不起。」早該料到他們的關心會讓爸媽起疑。「我只是最近心情不好,沒和大家聯絡。」
  「就這樣?」余家的教育態度很開明,亮亮雖然任性了點,卻不是作奸犯科的料,因此余家二老也不會太約束她,信任當然也是其中一項。
  「當然。」她有點心虛,因為爸媽開明的態度不需要她說謊來掩飾自己不被贊同的行為,就連青春期她也沒有以叛逆證明自己已經長大,唯一一次說謊,大概就是她瞞著高中聯考的分數,去就讀讓人跌破眼鏡的私立學校了。
  「既然沒事,為什麼連胡蝶都不能知道你的去處?」. 這寶貝女兒一定不是心情不好這麼簡單而已,但是她不說,做媽媽的也不想觸及她的傷口。亮亮一向樂觀,開朗,就算真有煩擾,也會很快被她丟到腦後,但是連胡蝶都被她拒在門外,她還是忍不住要擔心。
  「我待會兒就傳簡訊給他們……」亮亮吞吞吐吐後,又說:「媽,我暫時不想回去,也不想讓人家知道我住在育純家裡……」
  「我和你爸不會說的,但是你打算住多久呢?」
  「也許……」也許會在台北長住,她正這麼考慮著。「育純飛去加拿大要好幾天,我們好久沒見面,至少要等她回來後再玩個幾天。」亮亮咬著下唇,依她現在的心情,哪有玩的興致。
  「好吧,不過你要隨時讓我找得到人,散完心就趕快回來。」
  「我知道,媽再見。」
  掛完電話,亮亮開始寫簡訊。
  因為朋友臨時有事,所以離開一陣子,讓大家為我擔心真不好意思,我回去後會請你們吃飯算是賠罪,希望各位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別跟小女子一般見識嘍!
  她盡量用輕鬆的詞句,刻意避開眾人最關心的話題。有時候真的很討厭自己的懦弱,在最需要獅子座的驕傲時,可惡的自尊心偏偏躲得無影無蹤,簡直是氣死人。
  傳出簡訊後,最大的煩惱才開始;她並沒有將剛剛的內容傳給梁俊文,他最後的簡訊讓她的心懸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並非她存心鑽進他話裡的意思,而是她傳的那些內容根本不能讓他滿意。
  為什麼不能讓他滿意?亮亮也不知道,但直覺告訴她,梁俊文絕不會這樣被打發,他對自己的關心如果一則短短小小簡訊就能替代,她也就不會淪陷得那麼深。
  不想再欺騙自己。她不但愛他,甚至還期待他也愛能自己,因為她這輩子再也戒不掉沉溺在他不經意的呵護裡。但是很諷刺的,他似乎毫無所覺,每每用他獨特的溫柔困住她,漫捲成無止境的傷害。
  為什麼不能少在乎一些?一些些就好,至少她可以不必到了這個時候,還莫名其妙地在乎他的感受,老天爺啊,到底誰能救救可憐的她?
  亮亮走到床邊坐下,將手機往後一丟,狠下心來打算不給梁俊文隻字片語,消極地宣洩對他的賭氣。
  哼,急死你、氣死你!一想到粱俊文如果知道全世界的人都收到她的簡訊,唯獨他沒有的肘候,臉上浮現的氣急敗壞,她就忍不住揚起嘴角,小小的報復快感壞壞地湧出心頭。
  報復?是報復嗎?憑她余淳亮在他心裡的地位,足以釀成被報復的情緒嗎?
  亮亮頹然地倒向大床,悲觀地想著恐怕還沒釀成報復的情緒,倒先激起他想掐死自己的憤怒吧,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脖子,很沒志氣地考慮著是不是應該再傳個簡訊。
  她從沒違背過梁俊文的意思,就算是再不爽,只要遇上他掃來的淡淡視線,任何不滿的情緒最多只化為幾句低聲咕噥。既然他要的是聽她的聲音,那麼簡訊肯定不合格,寄不寄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
  如此想來,亮亮隨即放棄再傳簡訊的念頭,反正他找不到自己,就算有天大的火氣也拿她沒有辦法不是嗎?
  最重要的,說不定有胡蝶在他身邊「安慰」著,梁俊文根本不會有多餘的心思關照她。
  啊!受不了了!亮亮大叫一聲,舉起雙手在面前左右揮舞,可苧論她如何用力晃動,那張該死的冷淡表情依舊鮮明得讓人咬牙切齒。
  從落地窗窗簾的縫隙看去,天空是一片墨色。下床拉開窗簾,幾顆不明顯的星星寂寥地掛在天際。亮亮告訴自己,既然天色已晚,就是該睡覺的時間,不要再胡思亂想。接著,她不管自己才剛睡了二天一夜,重新躲回被窩裡,再次強迫催眠自己,在心裡數著一隻羊、二隻羊、三隻羊……
  八百八十八隻羊、八百八十九隻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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