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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軒]狩獵卿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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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7:05 |倒序瀏覽 | x 1
狩獵卿心  作者:喬軒

沒有人敢在他的宴會中途離席,
而她,卻是有史以來的第一個!
他願意給她名利雙收的機會,只要與他合作,
但她竟想“婉轉”的拒絕!
人人皆順從他,將他奉為神,
只有她,處處與他作對,氣得他時常忍不住怒火,
以狼吻處罰她,而她也毫不吃虧,
立刻以“玉石俱焚”的吻法回敬他,以示嚴正的抗議!
她一切的“反常”舉動勾引起他強烈的狩獵興趣,
以唯我獨尊的霸道口吻命令她——你必須在意我!
怎知小姐她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與戲中男主角“卿卿我我”,
逼得他首次公私不分,利用職權把眼中釘送往 世界 的另一端,
一向鄙視 愛情 的他徑自在她身上貼上專署他的標籤,
並向全世界宣告——她是他的!
但小姐她點頭同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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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7:29
楔子   

  沒有人敢在他的宴會中途離席,

  而她,卻是有史以來的第一個!

  他願意給她名利雙收的機會,只要與他合作,

  但她竟想「婉轉」的拒絕!

  人人皆順從他,將他奉為神,

  只有她,處處與他作對,氣得他時常忍不住怒火,

  以狼吻處罰她,而她也毫不吃虧,

  立刻以「玉石俱焚」的吻法回敬他,以示嚴正的抗議!

  她一切的「反常」舉動勾引起他強烈的狩獵興趣,

  以唯我獨尊的霸道口吻命令她——你必須在意我!

  怎知小姐她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與戲中男主角「卿卿我我」,

  逼得他首次公私不分,利用職權把眼中釘送往世界的另一端,

  一向鄙視愛情的他逕自在她身上貼上專署他的標籤,

  並向全世界宣告——她是他的!

  但小姐她點頭同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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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7:53
第一章  

  「冠磊……」工籐奈津子凹凸有致、風姿綽約的身軀妖嬈地倚在書房門口,迷戀地看著斜前方那個背對她的男人。

  這裡是日本東京,殷冠磊的別館。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國際大都會裡,殷冠磊坐落在東京黃金地段的別館佔地一百坪。他買下兩棟房子打通成雙拼式公寓,偌大的別館內空空蕩蕩,僅有少數必要的傢俱裝飾性的點綴,卻絲毫不減他超凡的生活品位。

  聽見奈津子的輕語,殷冠磊轉過身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儘是敷衍與漠然。他沒有開口,連虛應一聲也懶。

  奈津子充滿愛戀的雙眸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性感、狂野又英挺得有些罪惡的男人。

  「冠磊,你當真要離開日本了嗎?」

  「明天一早。」他面對著她。

  「不再多留幾天?」奈津子走近他,一雙玉手勾住他的頸項,魅人的眼眸閃著熱切的期盼。

  「有工作。」斜倚著黑檀木製的窗欞,殷冠磊低沉悅耳的嗓音挑動著奈津子的芳心。

  他已經荒廢太久,該返回工作崗位了。一年多以來的浪蕩是應該宣告終結。從巴黎到東京,一年多了,他丟開的工作是該拾回了。女人的軟玉溫香只是他的調劑,該做的正事他不會忘。

  「你在日本才呆了兩個禮拜。」奈津子嬌嗲酥軟的日語有絲埋怨的迴盪在他的耳邊。

  「陪你兩個禮拜,還不夠嗎?」殷冠磊低笑。女人真是不知足的動物。

  「你讓我覺得若即若離。」奈津子哀怨的垂下長長的睫毛。

  殷冠磊,這個英俊且能輕易擄獲女人芳心的魔鬼,他到底有沒有心?還是不曾動情?

  「哦?是嗎?」他勾起她美艷的臉,俊美的唇邊帶著慵懶性感的微笑。

  奈津子被他邪氣的笑容迷惑了。她永遠也無法抗拒他的魅力,那樣狂野懾人的鼓動她的一顆心。奈津子投入她的懷裡,仰首主動送上紅唇。

  殷冠磊毫不拒絕地接受她送上來的吻。他低笑著吻著她的唇,熟練而狂暴的掠奪。

  「冠磊……」奈津子意亂情迷的貼在她身前,一雙手不安分的滑進他結實健美的胸膛。

  「現在你還覺得我若即若離嗎?」他蠱惑女人芳心的星眸半瞇的瞅著她。

  奈津子無法動彈地癱軟在他的懷裡,任由他抱她上床,接受她甜蜜得折磨。沒有人比得上他,如鬼魅般震人心弦的魅惑力,他的懷抱是她無法自拔的眷戀。她的情人,她的殷冠磊。

  激情過後,奈津子的雙手眷戀的撫摸他的胸膛,嬌媚的依在他懷裡,黯啞的低問:「什麼時候會再來?」

  他笑笑,有些狂放,有些不羈地說:「怎麼?孤枕難眠嗎?我不介意你找其它日本男人。」

  奈津子嬌嗔出聲:「你怎麼希望我找別的男人?你難道不會醋勁大發嗎?」她就不相信殷冠磊對她一點佔有慾都沒有,好歹他們維持這樣的關係已有三年了。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他低頭啄了下她的唇。

  殷冠磊的吻安撫了她不安的心,奈津子柔媚的笑了。繞回原問題,她再問:「這次回台灣會待很久嗎?」

  「會有好一陣子。回日本可能是一年以後的事了。」

  「這麼久!」奈津子輕聲埋怨。他又要離開了,而且走得這麼瀟灑!

  是的,他是舉世聞名的名導演,名利雙收又才氣縱橫,使得他高不可攀。他從默默無聞到舉世聞名只花了五年的時間,迅速決絕就是殷冠磊一貫的作風。

  咬著下唇,奈津子乞憐地說道:「帶我一起去,好嗎?」

  殷冠磊冷淡的睨了她一眼,坐起身來。

  「我從不讓女人介入我的工作領域,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工作和娛樂他分得很清楚,公私不分向來不是他的作風。

  「冠磊……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

  殷冠磊冷硬地打斷了她的話尾,「你在和我講情分嗎?」他的唇角淡出一抹嘲諷。他不是一個念舊情的人。

  奈津子有些氣餒。她一直以為她是特別的。她明白殷冠磊對女人又多麼致命的迷混魅力,她知道以他如今的身份與名氣,他的紅粉知己可從北半球散佈到南半球,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獨佔他十天。可是,她做到了!她不僅留住他兩個禮拜,而且成功的住進他在東京的別館……這一切都代表她與一般女人不同,最能進駐他心的應該是她!然而,他冷漠依然,一切都沒有改變。

  奈津子眼中的怨懟逃不過殷冠磊犀利的眼睛。他環住她的腰,在她紅唇上輕輕一吻,他俊臉上的淡漠不曾稍變,「你會想我?」

  奈津子急切地吻著他,這是她再明白不過的表示!

  他拉下她糾纏不休的雙手,冷冷一笑。「你可以到台灣找我,」他壞壞地加了句,「如果你非我不可的話。」

  「喔,冠磊……」她笑著撲入他的懷中。她知到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以往不曾有過的特例。

  殷冠磊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這就是女人,愚昧無知的女人。

  「殷冠磊,出生於台灣,發跡於好萊塢的中國籍導演。長年旅居海外,平均兩年拍一部電影。他的崛起是個傳奇,從默默無聞到享譽國際只花了五年的時間,他的處女作『洛城』在柏林影展搶盡了風頭,囊括七項大獎;他的第二部電影『加州陽光』更使它在影壇上奠定了屹立不搖的地位,一舉奪下奧斯卡最佳導演獎……」

  孟安卓一邊玩弄著手指,一邊忍住打哈欠的衝動。影視圈的高級領導開會,就是為了詳述殷大導演傳奇的一生嗎?那種大人物反正跟他們這種無名小卒是老死不相往來,研究這個大導演的吸引力實在沒有比回去睡大頭覺來得大。

  「殷冠磊是天才型的導演,影壇的奇才與彗星,在他執導的短短數年之中,便能在國際影壇上佔有一席之地,與大導演史蒂芬、史匹柏並駕齊驅,他是中國人的光榮與驕傲。」

  天才早夭,將是他這一類型人的寫照。一炮而紅的下場通常是幸運之神來得快去得也快,還是安安分分當個平凡人才好。孟安卓心忖。

  「他不僅能導,而且善演,在他的處女作『洛城』中,他一人分飾兩角,結果拿下了柏林影帝的寶座,雖然是正統戲劇系出身,但演技出類拔萃,完全沒有學院派的習氣。今年他將回到國內尋找人才。」說到這裡,這位高級主管的語氣突地興奮起來。「與他合作過的人不是大紅大紫就是行情水漲船高,據說『加州陽光』一片在美國單周就創下了一億六千萬美元的票房佳績,硬是蓋過元老級導演皮爾蓋伯的鋒芒,一躍成為最眾所矚目的超級導演!所以,如果能在兩天後的記者會上引起他的注意,那麼幸運女神就要衝著我們微笑了。」

  孟安卓不禁翻了個白眼,這個導演也真是怪異,國內的人才嚴重缺乏,他反而硬要回國找。這一次殷冠磊回國召開記者會,演藝圈把它當作是要事來辦,而且,很衰的是她就這麼該死的倒霉,一個區區、小小的,一點也不光芒萬丈的編劇也得出席。

  「殷冠磊是一尊財神爺,不只是咱們公司這麼認為,別人也是,與他合作的好處大夥兒心知肚明,如果想要分紅,那就拿出咱們最好的一面來!」副理何秋水語調鏗鏘有力的做了結論。「今天就談到這裡,三回!」

  呼!孟安卓立刻離開會議桌,三步並做兩步的一馬當先往外走。

  開這種會一點意思也沒有,如果要歌功頌德也太早了吧!至少要等到姓殷的百年之後。

  就在她的手搭上門把的那一刻,何秋水的聲音像韁繩般遠遠的套過來:「孟安卓,你留下來。」

  孟安卓任命的看著同事們愉快的走出會議室,她慢慢晃到離主席位最遠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雙腿併攏,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十足乖寶寶的模樣,只可惜何秋水不信那一套。她太瞭解孟安卓的脾氣了。

  會議室的人都走光了,何秋水拉了張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你知道為什麼我教你留下來嗎?」

  看著何秋水那張秀氣卻精明自信的臉,孟安卓搖著她可愛的頭顱,「嗯,我資質駑鈍,我看你還是明示好了。」

  何秋水用手指輕敲了她的腦袋一下,以示懲戒。

  「裝傻!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你開會時又多麼心不在焉。」何秋水看著孟安卓精靈淘氣的眼神說道。

  「昨晚熬夜了,所以精神有點不濟。何姊,你忍心為了這件事責罵一個為了混口飯吃而努力不懈的人嗎?」孟安卓的笑容非常之無辜。

  何秋水低笑。「別說的這麼委屈,我這個人可是沒有同情心的。」不再與孟安卓調笑,她直接切入正題:「記者會那天你不可以缺席,不然我會教你回家吃自己。」

  「我沒說我不參加。」孟安卓暗歎,何秋水真是厲害!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鬼心思,你的臉上分明就是寫著:『抗議,我拒絕出席』幾個大字。」

  孟安卓淡淡的笑了笑,「我臉上真的這麼寫?好!我知道了,今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哥的小孩吊起來鞭打一頓,並且要教導他不可以在別人的臉上練習鞋子。」

  她大哥還沒結婚,拿來的孩子?她只是順口胡謅的。

  何秋水失笑。「你就是這樣,顧左右而言他,真拿你沒辦法。」

  「你這樣還叫做拿我沒辦法,那天下大概也沒人可以拿我有辦法了。」何秋水跟他有好幾年的交情了,她若不夠精明厲害,就不會以二十七歲的年齡便晉陞高級主管。

  「說真的,安卓,記者會那天你會參加吧?」

  「如果我說不,你可不可以不要拿刀砍我?」

  「嗯,這可能有點困難。」言下之意,孟安卓就是沒有推諉的餘地。

  早知道她會這麼說!孟安卓趴在會議桌上,偏著小臉看她。「何姊,我不覺得我有參加的必要,如果他想選角,再怎麼挑也不會挑上我。」

  「他不只是想選角,主要是為了找人才,無論是哪一方面。你有才氣,我想他會需要一個能幹的編劇。」

  說的這麼冠冕堂皇,總而言之就是叫她非出席不可。參加就參加,記者會後有餐會,去白癡一頓也好。

  「你想殷大導演需不需要一個多功能秘書?我覺得你很合適,趕快去應徵吧!」

  何秋水笑得開懷。會調開話題,就表示她舉白旗認栽了。

  拍拍她的頭,何秋水道:「如果他需要,我會考慮考慮。」站了起來,「記者會在後天下午兩點鐘,凱悅,不要忘了!」

  「我這個腦袋向來健忘,你最好記得提醒我。」孟安卓懶洋洋地站起來,將背包甩上肩。

  「你的『選擇性健忘』的本事我已經領教很多次了。」

  孟安卓笑笑的走出會議室。她要去趕公車了。台灣的交通是出名的懶,如果不想摸黑回家,她最好動作快一點。

  當孟安卓九拐十八彎的彎進巷子口,摸黑走到家門口,聽見屋子內笑語喧嘩,心裡便暗叫不妙。今天她累得像只哈巴狗,實在沒力氣準備迎戰,她唯一想做的就是上床好好睡一覺。然而要上樓之前,勢必還要唇槍舌劍一番,一想到這裡就懶。不過想到要因此放棄她可愛的小床,就算是前有龍潭虎穴,她也要硬闖,休想要她另覓棲身處。因為若她那樣做,隔天准要接受老哥的盤查,順便「關愛」兼訓斥一番。

  拖著疲憊的步伐,孟安卓開了門,看也不看坐在客廳的客人就往上走,擺明了「本日休戰」的和平態度。

  「安桌,怎麼不跟君棠姐打聲招呼?」出聲的是孟安卓唯一的兄長孟安堯。

  笨蛋大哥!我跟劉君棠一見面就勢必要開戰,難道你蠢得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忍住想拿拖鞋丟孟安堯的衝動,孟安卓緩緩的轉過身,露出一個沒什麼誠意的笑容,虛情假意的道:「嗯,你的氣色很好。」

  劉君棠自認高雅的笑笑。「謝謝。」

  如果劉君棠夠聰明,她會發現孟安卓那句話是對著地板說的。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上樓去休息了。」在孟安堯的面前,劉君棠永遠是高貴的百合花,只有在她面前,才會露出她夾竹桃的真面目。

  孟安卓很少與人結怨,因為她有一張甜美的臉孔,只要來者不蓄意挑釁,孟安卓的尖牙利嘴是不會免費表演給別人看的。

  劉君棠與孟安卓結下樑子,是在四年前的時候。四年前,孟安堯與劉君棠同是H大的學生,三年級的劉君棠一直傾心四年級的孟安堯。俗話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為此,劉君棠便一心一意要拆了那層紗,好與孟安堯雙宿雙飛。孟安堯原本無意於劉君棠,只不過在劉君棠不死心的暗示下終於知道了她的心意。

  對於這件事,孟安卓只是語重心長的說了句:「凡事三思而後行,有些事不要勉強自己。」就這樣,這句話被劉君棠視為孟安卓有意阻撓的證據。從此之後,再沒給過她好臉色看。而當事人之一的男主角孟安堯竟然從沒發現她們兩人之間的暗濤,實在像只大笨牛。不過,那倒是情有可原,因為孟安卓不是喜歡打小報告之輩。

  一聽到心腹大患要閃人不當電燈泡,劉君棠隨即掛上體貼溫柔的笑容,「那麼,你去休息吧。」

  孟安堯仍沒發現兩個女人之間的心結。他蹙起好看的濃眉,道:「你說你今天想喝水果茶,我已經買回來放在冰箱裡了,喝完了再去睡覺。」

  聳聳肩,孟安卓從樓梯上走下來。大不了喝完再上樓,不開口就沒事了。

  倒了一杯冰涼的水果茶,她站在廚房一仰頭就喝了個精光,然後瀟灑的要走上樓去。

  不過,那個過度關心妹妹的孟安堯開口問:「今天怎麼這麼晚回來?」

  「開會,塞車。」

  「有什麼重大的會議讓你不敢蹺班。」孟安堯笑問。

  「沒什麼重要的事,那些主管太閒了,為了討論一個行事特立獨行的傢伙,所以浪費我不少時間。」

  「哪一個明星有這麼大的架子?」

  「不是明星,是導演。」她把背包換肩背,用來提示孟安堯她已經站很久了。

  孟安堯倒是挺感興趣的。「哦?史蒂芬史匹柏嗎?」

  「是殷冠磊。」

  「殷冠磊?演『洛城』男主角的那個殷冠磊?」他挑眉的問。

  「對。」她索性在階梯上坐下。

  「拿下柏林影展影帝寶座的那個殷冠磊?」他不相信的問。

  「對。」

  「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的那個殷冠磊?」

  「是的。」她用快睡著的聲音回答。

  「開會討論他就是你所謂的『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孟安堯的表情看來又好氣又好笑。他實在不懂他這個寶貝妹妹的邏輯觀念,明明長的那麼甜,偏偏對世事又看得那麼淡。

  「不要告訴我你很崇拜他。」

  孟安堯笑了起來。「至少我欣賞他,他是中國人的驕傲。」

  「別把他捧的太高,小心他摔死。」孟安卓很好心的提醒著。

  「你身為一個編劇,我以為你會覺得認識他是一種榮幸。再者,他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不是嗎?」

  「是光榮,但不見得是幸運。或許他有才能,但是要跟他共事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如果你知道他有多率性傲慢的話。」孟安卓懶的再談殷冠磊這號人物,即使他的地位有多麼受到尊崇,也沒有資格干擾她的睡眠時間。「我要去睡了,晚安。」她舉步正要上樓。

  孟安堯這才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等等!我桌上有幾封你的信,我去拿給你。」

  「哥——」她原本想告訴他明天再給也不遲,因為她不想和劉君棠有任何獨處的時間。不過……算了!她懶得再逃避,而且劉君棠顯然已經擺好架勢準備開站了。

  「不過是個小小的編劇,口氣倒也真狂。」劉君棠雖然輕聲細語,可也減低不了話中的輕蔑與諷刺。

  孟安卓皮皮的回敬:「聽起來似乎是我自抬身價,  存心貶抑他人,不過,你又何必挑明了講?我們的缺點不都一樣嗎?」

  這個可悲的女人大概還不瞭解她的氣焰又多麼猖狂。

  「誰跟你一樣?」她最痛恨自己跟孟安卓被擺在一起相提並論,那簡直是降低了她的氣質。「我可不是那種光是嫉妒別人的成就,心裡卻又奢望能夠分得一杯羹的女人。」

  這句話簡直是人身攻擊了。原本以為孟安卓會勃然大怒,然後像潑婦般對著她謾罵,而她只消裝出一臉無辜樣,孟安堯一定會站在她這邊替她撐腰。若從此兄妹失和更好,她和孟安堯之間就不會再有個礙眼的電燈泡了。

  孟安卓一雙冷冷的美眸直直的逼視著劉君棠,著實讓劉君棠背脊發寒。

  緩緩的,孟安卓的唇角揚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能得到你這個『知己』,我真是感激涕零,連我哥都沒這麼瞭解我。你那冰清玉潔的人格操守,讓小女子我簡直羞愧得想躲起來從此不見任何人。拜金女郎到處都是,今日有幸見到一個只問愛情而不問情人錢財的新好女人,真該推薦到國外去弘揚我們台灣的清廉。」

  劉君棠原本自得的笑容像灌了水泥般僵硬。在聽完孟安卓一番明褒暗貶的即席演講後,她再也按捺不住熊熊怒火。她大叫:「孟安卓!」

  她要宰了她!這個天殺的女人!這個該死的孟安卓!

  孟安卓好笑的挑眉。還想在口舌上與人爭長短。瞧!自作自受,被反擊得不留餘地了吧!真慘!

  剛好從書房出來的孟安堯聽見劉君棠歇斯底里的狂叫後,他簡直不敢相信劉君棠會如此失態。「君棠?」

  弄巧成拙的劉君棠沒想到孟安堯會挑在這個節骨眼出來,自己恰北北的模樣盡入他的眼底。她清楚的看到孟安堯一臉訝異。在又氣又窘的情況下,她抓起皮包頭也不回的衝出孟家。

  「這是怎麼回事?」

  漠不關心的孟安卓接過孟安堯手上的信封,淡然一笑,道:「天氣悶,火氣難免大了點。」

  孟安堯知道這件事和孟安卓必然脫不了關係,於是揚起眉等著她老實招供。

  孟安卓淡淡一笑。「我不知道我的人格已經低劣到這等程度,連唯一的大哥都對我起疑心。果真應驗了『愛情至上』那句話呀!」

  「我又沒說我不相信你。」他當然知道安卓不是喜歡以激怒別人為樂事的變態女子,她一向很有分寸。

  「哦?這麼說,你是信任我的囉!真叫我受寵若驚。」她的反應神經永遠是孟安堯的兩倍快。

  「來者是客,希望下次她不小心惹到你時,你可以對她稍微仁慈一點,至少不要害她氣到吐血。」揉揉她那頭秀髮,孟安堯寵溺的看著看似天真,實則為不折不扣的毒舌家妹妹,道:「她在外地工作,難免孤單。我是她的學長,當然多幫著她點。」

  孟安卓笑笑。真難想像貴為貿易公司業務部經理的孟安堯竟然是個如此仁厚的好男人。他配劉君棠真是太浪費了,他們一點也不合適。

  「你該想想她當你是學長還是金主?有時候她的表現是在不像個單純的學妹,她在狩獵,而我不希望你這麼糊里糊塗的掉進去了。」

  「小丫頭!」孟安堯發出一聲短笑,「你是不是寫故事寫昏頭了?」

  孟安卓淘氣一笑,「也許我是寫昏頭了,你可別跟著我一起昏了才號。」拍拍孟安堯寬闊的肩膀,她道:「我去睡了,你好好想一想,晚安!」

  孟安堯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外表天真的女孩不一定天真,孟安卓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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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8:20
第二章   

  在機場的出口,一個十分卓絕出色的男子引起機場內一陣不小的騷動。

  他就和一般人一樣站在那裡,沒有說話,沒有奇裝異服或做新潮打扮,簡簡單單的一襲牛仔勁裝,背著簡單的登山包,一雙深邃的眼眸因迎著陽光而半瞇。就是這麼淡然灑脫的男子,使得機場的一隅亮了起來。

  環視四掃,他的濃眉有絲不悅的擰了起來——面前是一堆七早八早就等著攔截他的記者與一大票影迷。

  全世界的媒體都一樣無孔不入,挖掘花邊新聞或者是純粹要拍照的記者都一樣令人厭煩。這就是他一定會放他們鴿子的理由,他一點也不感激他們在他身上大做文章以提高知名度。

  沒有人知道他搭這班飛機,所以他開溜得很容易。托他這身邋遢模樣的福,沒有人會攔住他,問他是不是晉陞為好萊塢十大名導之一的殷冠磊。

  走出機場以及懸掛著「歡迎殷導演回國」幾個大字的布條的玄關,殷冠磊突然停下腳步,性感的唇線拉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冠臣,我沒有通知你來接機。」殷冠磊笑看著他唯一的親人,也就是他的大哥——殷冠臣。

  俊美的殷冠臣倚著廊柱吞雲吐霧,優雅一笑。「你表達感激之情的方式還真是特別。」刻意瞄了瞄那個色彩鮮明的歡迎布條,道:「你受重視的程度由此可見一斑,有何感想?」

  殷冠磊根本連看都懶得看一眼。他不是明星,不需要接受這種浮誇的待遇。他只是一個導演,一個導演的價值只在於能不能拍出一部有水準的戲,如此而已。台灣的記者最好有這個認知。

  勾住殷冠臣的肩,他與殷冠臣一起走向停車場。

  「你今天輪休?」殷冠磊問。

  殷冠臣是省立醫院心臟科及腦科的權威。

  殷冠臣毫不在意的輕笑。「醫、藥分業的問題鬧得滿城風雨,醫師公會全上街頭遊行去了。我是藉故開溜到機場來碰碰運氣。我知道你是五點的飛機,不過你從來沒有準時過。」殷冠臣笑著瞥了手錶一眼,「現在是3點鐘。」

  殷冠磊大笑。「只有你最瞭解我,而我無論身在何處,唯一會想的人也只有你。」

  殷冠臣笑著搖頭。「珊卓拉柯爾呢?妮可布拉格呢?還有你的工籐奈津子呢?你敢說她們都不瞭解你嗎?」

  殷冠磊花名遠播,身為他的大哥不可能全無所聞。他不相信他會動情,他雖不贊成他遊戲人間的態度,但也從未干涉過他。他知道那個傷痕還留在他的心中,讓他不願也不要接受愛情。

  「你說的瞭解指的是我的好惡或是我心底真正的念頭及想法?」頓了下,殷冠磊瞇起星眸凝視遠方。「若說是瞭解我的好惡、脾氣,毫無疑問她們都能合格,但是說到瞭解我在想什麼——沒有!她們根本不瞭解我,她們甚至從未踏進我的心中。你永遠知道我想做什麼,所以,我不愛那群女人,只在乎你。」

  斜倚在轎車旁,殷冠臣靜靜的看著弟弟。「說實話,瞭解你比瞭解我自己還難。你對我評價那麼高,真使我有點受寵若驚。」

  殷冠磊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真巧,我也覺得瞭解你比瞭解我自己還難,但是我知道你的心思比我來的多。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願意花時間研究你,冠臣,你願意花時間瞭解我嗎?」

  俊美的殷冠臣淡淡的笑了,露出一個是男人女人都屏息而觀的迷人笑容,拍拍他的肩,道:「你有沒有發現我們還在機場——也就是那群記者的勢力範圍之內?我想先回家再說。」

  「不和我深談是你的一貫作風,從小我就領教了。」殷冠磊聳了聳肩,將背包丟進行李廂,伏在車頂於殷冠臣那張宛若春陽的笑臉對視。「你開車還是讓我來?」

  「有事弟子服其勞。」如果讓殷冠磊開車,他就不用分心聽他講話了。殷冠臣知道殷冠磊喜歡與他談話,而殷冠磊正是等待這個他已心知肚明的回答。

  殷冠磊笑了笑,結果車鑰匙發動車子,熟稔的往位於天母的別館開去。

  「你不問我為什麼回來?」殷冠磊道。

  「如果是為了工作,我就沒有開口的必要。」殷冠臣笑看著弟弟英挺卓絕的側臉,反問:「我有猜錯嗎?」

  「不。」他一直相信殷冠臣知道他想做什麼。

  「但是,我不認為你為了找外景而回來。」基本上台灣能破壞的都已經破壞的差不多了。「福爾摩沙」不知道埋藏在台灣的哪個年代。

  「那只是其中一個理由。這次的工作地點就在台灣,另一個理由是為了找人才,編劇、演員都要台灣人。」

  殷冠磊的點子沒有令殷冠臣太吃驚。他的想法不能以一般常理推斷,在他眼中,就算是要把荒蕪的沙漠拍成天堂也難不倒他。

  殷冠臣揚眉笑看著他,「我從來就沒有想到你有被好萊塢摒棄的一天。渾不下去了嗎?所以收拾行囊回台灣另起爐灶。」

  殷冠磊笑了。「冠臣,你真有趣。」他單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懶懶的放在車窗上托著腮。「在好萊塢拍的是給洋人看的,我不認為台灣沒有這個本事躍升國際影壇。當然,我不是為了民族問題才想到要到台灣拍戲,我向來很有世界觀,換工作環境說穿了只是圖個新鮮。」

  銀白色的轎車飛快的駛在平穩的柏油路上。迎著風,殷冠臣舒服的微瞇起眼睛。把殷冠磊帶走,不知道包圍在機場等待迎接的一大票記者、媒體及影迷們作何感想。殷冠磊向來不按牌理出牌,被媒體評為傲慢在所難免,但是他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多餘的排場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場秀是低俗的藝人為造勢宣傳慣用的手法,而他不興這一套。

  就像這次他專程回國選角已引起演藝圈的軒然大波,人人無不希冀自己能幸運地雀屏中選,將來揚名國際。殷冠臣知道殷冠磊對影視圈的影響力,就怕他大少爺一旦失去興趣了,改變主意不與台灣合作,那麼他的麻煩會多了十倍不止。

  「在想什麼?」殷冠磊一揚濃眉,看來既英俊又狂野。

  「你未來可能合作的對象。」

  「你有人選嗎?」能讓殷冠臣滿意的,他必然能接受。

  「我不看電視已經很久了。」電視的功用只在於看看每天的垃圾新聞而已。

  「你還是一樣沒有情趣可言。」

  殷冠臣無所謂的一笑。「這句話無論是恭維或是貶損我都可以接受。我相信你所謂的人才只有你能圈選任用。」

  「你認為我在記者會及餐會上可以挑中我想要的人才嗎?」

  沉吟了下,殷冠臣一雙眼眸淡淡的掃過他俊逸的側臉。「如果不,你的戲也不會因此而停拍的,不是嗎?」

  殷冠磊好笑的回視了殷冠臣一眼。這就是為什麼至今所有的女人加起來也影響不了殷冠臣在殷冠磊心中的地位的原因。跟殷冠臣說話,他可以很輕鬆,不必費力的解釋太多,就能達到心有靈犀的境地。

  轎車駛進幽靜的小巷中,在他與殷冠臣的屋子前停住……

  孟安卓瞟了眼牆上的壁鐘,甜美的唇角勾出一抹似是嘲弄的笑意。

  這個名導演果真與眾不同。在她出門前獲得消息,說殷冠磊所乘的飛機還在持續延誤中,沒想到飛機還在天上飛,他的人已經準時出現在餐會的現場。

  這只能說媒體又撲了個空,誰叫他大爺不高興接受那些排場。

  出現在餐會上的殷冠磊自然是萬眾矚目的對象。毫無疑問的,他名導演的身份自然使得有心進軍國際或是準備海撈一筆的投機分子趨之若騖。

  端著盤子,孟安卓在偏遠地帶享受晚餐,美麗且無邪的眼眸靜靜的看著周旋在殷冠磊身邊的種種人生百態。

  光是這等眾星雲集的架勢,孟安卓也知道要講合約拿到手有多麼困難,她不是明星,只是一個平凡、微不足道的編劇,而且還不是最有名氣的那一個,所以說,拿不到合約乃屬自然現象,因此她也就不必如那群人般忙著鞠躬哈腰。她肯參加餐會已經夠令人感動了,至於合約……希望她的上司長官們別抱著太大的期盼才好。

  雖然這個餐會裡的食物令人垂涎三尺,不過,在這麼一個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的場合中,她還真悶壞了。歎了一口氣,孟安卓頑皮的一笑,開始玩弄桌上的刀叉,「鏘鏘鏘」的聲音清脆悅耳。再瞄了一眼壁上的時鐘:七點四十五分。孟安卓決定給這個宴會的主人一點顏面。八點!一旦過了八點,誰也不能阻攔她閃人,她孟安卓在這裡呆了獎金三十分鐘,何秋水該感恩了。

  殷冠磊完美的唇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對他而言,整屋子的星光雲集也抵不過那個偏遠角落所帶給他的誘惑。他已經注意她有十分鐘之久了。

  在大廳的角落裡,坐著一個甜美可人的俏佳人。她有一張十分動人的笑臉。宜喜宜嗔的唇線似揚非揚,帶著似有若無的嘲笑。她的寧靜與一屋子的笑語喧嘩安然共處,從容閒適得搶盡眾人所有的眼光。清麗的雞蛋臉上,一雙閃耀著波光的雙眸最令他激賞,她那含著揶揄逗弄的眼神無損於她動人的笑渦。

  他喜歡這個與眾不同的女人。而這個冷然又從容的女人幸運地引起他的注意。殷冠磊不知道這是不是她所玩的把戲,但是無所謂,反正他已是箇中高手。

  「殷先生?」他的女助理低喚了一聲。鮮少有事情能夠在他工作時佔據他的思維,那麼,此時此刻,他在想些什麼?

  「坐在角落裡的那個女孩,她是誰?」

  女助理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是仍回答的沒有一絲遲疑。「她是孟安卓,一位小有名氣的編劇。」

  「編劇?」殷冠磊揚起眉。他一直以為她應該是個明星。編劇?他倒是對她所構思的劇本很感興趣。瞇起眼睛,殷冠磊道:「找個空檔,讓她來找我談。」

  女助理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這可是殷冠磊第一次憑主觀挑人。這倒使她懷疑起殷冠磊選中她的動機。

  「殷先生,這次合作的對象是不是……選擇的稍微輕率了些?」

  殷冠磊調回眼光,冷淡的掃了女助理一眼。「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對不起……」女助理被他冰寒的眼神凍得背脊發涼。殷冠磊是個霸氣的導演,握有絕對的自主權,即使他所作的決定在別人眼中有多麼的不可思議,也沒有打回票的餘地。

  「殷導演,歡迎回國!台灣的觀眾莫不期待著您的新作品。如何?找到合適人選了嗎?這回打算以什麼當主題?在我公司旗下有一名很有潛力的新人,我想把她介紹給您……」一看見殷冠磊這棵搖錢樹,「星禾」公司的朱老闆立即極盡恭維之能事,那張油光閃耀的臉涎著卑微的諂媚笑容。

  虛應了兩句話,殷冠磊的眼睛再度找尋孟安卓灑脫的身影,卻不自覺的有些惱怒——她居然敢開溜!在他的宴會鐘,從來沒有人敢中途離席,而這個女人真夠大膽!她甚至沒有上前與他寒暄點頭,簡直狂妄的過火。看樣子她似乎不把他選角一事擱在心上,這似乎也不是她來的主要目的。

  殷冠磊將惱怒的火焰從他冷銳的星眸中撤走,取而代之的是滿含蓄勢待發的衝勁。她,孟安桌,已經點燃了他的鬥志。

  他要這個女人,這個充滿傲氣又滿不在乎的小東西。無論這是她接近他的把戲或是天生個性如此,總而言之,她是成功的引出他對她的興趣了。

  只見英挺絕倫的殷冠磊露出耐人尋味的笑意。

  昨晚孟安卓瀟灑的離開殷冠磊的餐會時沒有一絲遲疑,然而此刻站在辦公室的門口,要跨出那一步還真是心虛得有點舉步維艱。

  殷冠磊決定合作的對象今早應該曝光了,演藝圈內騷動了這麼久,無非是為了這決定性的一刻。而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孟安卓卻輕易地毀了這個百年難得遇上的好機會。

  孟安卓輕輕的笑了起來,她已經開始猜測進門後可能面對的責難,接下來可能是比「滿清十大酷刑」還要苛刻的嚴峻刑法。尤其是如果何秋水知道她昨晚中途就離席了,她可能別想看到明天的太陽。

  無所謂!反正她已有丟了工作的自覺。編劇這個工作也許不是她一輩子的依靠,雖然另起爐灶未必劃算,但她一點都不在乎,規律的日子過久了,她已經厭煩,大不了換個工作重新出發。不過,目前她還想做些她一直想做的事,例如:只練到黑帶的空手道。

  做完萬全的心理建設,孟安卓安然自若的推門而入,如她所預料,辦公室內已擠滿同事及好管閒事者。

  「安卓!」何秋水撲上來就是一個熱烈的擁抱。

  孟安卓莫名其妙的看著滿室生香的花束,揚眉道:「那個二愣子終於向你求婚了嗎?」

  眾人發出大笑聲。何秋水笑著晃了晃她的肩,「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能開玩笑!真服了你了。殷冠磊是不是因為這樣才對你的印象特別好?」

  「殷冠磊?」孟安卓撥開何秋水的手,把放在桌上的花束拿起來擱置一邊。「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她不舒服的皺了皺小鼻子,「你的花不要放在我的辦公室,我對花粉過敏。」

  何秋水自動把最後一句話過濾,然後丟掉,兀自針對第二句話發飆:「怎麼會跟殷冠磊沒關係?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他大少爺御筆一揮,你今天怎麼會立了這麼一個大功勞,大挫星禾的銳氣,凱旋歸來?」

  孟安卓坐了下來,把她整段話在腦海裡又轉了兩圈。

  「你該會不是說,姓殷的決定跟咱們合作?」

  「可不是嗎?」何秋水笑摟著孟安卓。「我就知道你的才氣總有一天會受到賞識的。何姐真是為你感到高興。那個殷冠磊的眼光果然不同凡響,『天才導演』之名果然非浪得虛名。」

  孟安卓懷疑的看著何秋水,「真的?」

  「當然是真的!殷導演的特別助理一早就打電話來通知,要你明天一早去見殷冠磊,他要跟你談談。」何秋水興奮的兩眼放光,「哦,安桌,你一展長才的機會來臨了!」

  孟安卓真不想招出實情,也許她會被這個從天堂掉下來摔疼的女人活活剝掉一層皮!掙扎良久,孟安卓決定勇敢面對未來的命運。

  「聽我說,何姐,你千萬不要激動。」

  「好的,我不會激動。」

  「殷冠磊……他不可能要我和他合作的。」

  何秋水睜大眼睛,「為什麼不可能?這不就是發生了嗎?」

  「殷冠磊他……」

  不識相的電話鈴驀然響起,孟安卓只好停下講到一半的話,接起叫囂不停的電話筒。「喂?孟安卓。」

  電話靜默了兩三秒,一個低沉悅耳的男性嗓音由話筒的另一邊響起。這是個聲音一百分的男子。

  「我是殷冠磊。」

  孟安卓從沒想過殷冠磊會紆尊降貴的親自打電話給一個默默無聞的編劇,不過,他這通電話可來得正是時候,她正好可以把話說清楚。

  「好極了!你等一下。」孟安卓淘氣的對著一群處在亢奮狀態還未退燒的人做個「請自便」的手勢,「這是私人電話。」

  眾人很識趣地走了出去,負責企劃的小高丟了一句話進來:「中午慶祝一下,一起去吃飯?」

  孟安卓笑著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待所有閒雜人等離開她的地盤,她立即開口:「我想,您可能下錯指令,導致現在出了一個不容易擺平的狀況。」

  「你指的是與你合作的事?」殷冠磊慵懶的一笑,怎麼也沒想到這就是她的回應。「那是我授意的。」

  蟑螂在她面前唱山歌也不會叫她如此驚訝。她現在開始懷疑是她的耳朵出了問題,還是姓殷的腦袋出了問題。管不了這麼多了,她一定要把話說清楚。

  「殷大導演,您可能『小小的』犯了一個不起眼的錯誤,」孟安卓甜甜的道:「我不記得和您談過合作的相關事宜。」

  電話彼端的殷冠磊呼吸繃緊,瞇起漂亮的眼眸,忍著氣卻依然壓抑不住冒火地說:「這是你的拒絕嗎?」

  「看來殷大導演聰明絕頂的傳聞果真不假。」她誇張的笑著。

  抓住和殷冠磊合作的機會,勢必會聲名大噪,名利雙收,財源滾滾而來,這就是演藝圈會為殷冠磊的到來而掀起巨波的原因。而她的脾氣正巧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寧可放過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好運,只是為了讓自己過得率性一點。

  殷冠磊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從他唯我獨尊的狂妄語氣便可略知一二。她可以想見跟這個有大男人主義的沙豬共事,未來的日子裡必定是多災多難。

  殷冠磊黑眸被怒火吞噬,他簡直要勃然大怒了。

  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他說話!他給她的是萬人希翼的機會,而她居然棄如敝履!這個小小的孟安卓真是好大的膽子!

  很好!他跟她卯上了!

  第一次見到她就知道她不同於一般女人。不管這是不是她的本性,總之,她是幸運的引起他的注意了。畢竟在他成名後所辦的宴會活動,她是第一個敢不與他打招呼,而且又比他還早退的人。

  「我要一個能編劇的人才,我不會虧待你。希望你方才不是當真的。」

  他連請求都非常狂妄!孟安卓微笑但不吭聲。

  然而電話那頭的殷冠磊是個沒什麼耐心的人,他單刀直入的問:「你的回答?」

  為了配合這個大男人的身份,她「謙虛」的道:「我想,我可能勝任不了這個工作。承蒙您的提拔,孟安卓我真是感激涕零。台灣的地方雖不大,人才還是有的,如果您願意,您會發現更合適合作的對象。」

  夠給他面子了吧!滿足他大男人的自尊心。

  殷冠磊簡直想摔電話了。他揚起劍眉,低沉而冷厲的道:「如果我就是非要和你合作呢?」

  「我認為您應該不會拿自己的招牌開玩笑。」哈哈!如果何秋水知道她正拚命把殷冠磊的垂憐給推掉,她的下場可能就是死路一條。

  這個不知感激為何物的女人!

  殷冠磊的自尊受不了這個打擊。他要她屈服!屈服在他的腳下!

  「你的上司也這麼想嗎?」

  孟安卓笑了。「步,他們敞開雙臂歡迎你。」

  「我會向他們施加壓力。」

  「我會辭職給你看。」她早就想這麼做了,只是找不到藉口而已。

  「你……」殷冠磊失控的跳了起來。  

  這個該死的女人!

  千丈怒火被他壓在冷淡的外表下,勾起一抹嘲笑,他道:「你怕我,是不是?」

  這下,換孟安卓發怒了。

  這個沙文主義的大白癡!自以為是的混蛋!

  冷得不能再冷的聲音自她齒縫中迸出:「你太高估自己了,大導演。」

  有反應了?很好!

  殷冠磊扯出一抹笑意,「這就是你不願和我共事的原因?」

  「很遺憾,這個問題我沒有義務回答。」

  殷冠磊稀奇的沒有動怒,淡淡的調侃她:「原來你不單怕我,而且也不敢面對問題的癥結。」

  明明知道他用的是「激將法」,可是孟安卓就是克制不住一肚子的怒火,尤其對方還是一個自大狂妄,不知謙虛兩個字怎麼寫的卑鄙男人。

  他這麼激她到底有什麼用意?她又不是什麼知名的編劇,找不到她大不了換人便是,而殷冠磊還真是特立獨行,偏偏不照規矩來。好!她想知道這個傢伙到底有什麼居心,順便伺機報他冷嘲熱諷的一箭之仇。

  「衝著你這句話,明天我會找你去面談。」「喀」的一聲,孟安卓已掛斷了電話。

  殷冠磊怒極的丟開電話。她破了他太多的特例,這令他克制不住的想發火。難纏的女人!他非剝下她淡漠冷然的外衣不可!

  他很久沒有狩獵了,棋逢對手,這次應該會讓他玩得很專心。

  孟安卓瞇起眼睛以躲避刺眼的陽光,站在規模頗為可觀的建築大樓前,她掃了一眼大樓的招牌——殷氏傳播大樓。

  原來殷冠磊的興趣倒是相當廣泛,除了導戲以外,另外建了一棟傳播大樓,裡面培養影視人才。這是殷冠磊的新把戲,不過卻有不少有心踏入演藝圈的野心分子趨之若騖,因為殷冠磊的才華是有目共睹的,大家也同時認定了殷冠磊即代表搖錢樹。

  冷冷的揚起好看的唇角,孟安卓已經開始期待見見這位重量級,而且噱頭層出不窮的怪人了。他根本不是沒有人才才挑上她,他大少爺恐怕是心血來潮,信手一指,誰就活該倒霉,只是很不巧的,這份殊榮剛好落在她的身上。孟安卓幾乎要惋惜的笑了。如果這個機會是落在有心攀龍附鳳的人身上,想必就不會被白白浪費了。

  走進這棟設計不俗的傳播大樓,總機小姐立即上上下下掃了她兩眼。看樣子不是什麼明星。得到這個結論後,總機小姐露出虛應的笑容,「如果你要參加演員訓練班,很抱歉,已經額滿了。」

  孟安卓冷冷的回答:「我不是來報名的。」

  「如果你是為了看明星,你可以到外面去等。」總機小姐坐回位子上看雜誌。

  「我要找殷冠磊。」孟安卓可不想浪費時間和一個無禮的女人講話。

  又一個崇拜者!總機小姐更不給好臉色了。

  「導演沒空理你,你請回吧!」

  「我找他有事。」

  「殷先生現在很忙的,如果你執意要見她,凌晨兩點的時候他會出來,你不死心的話,就請便吧!」

  孟安卓的耐心已被磨光了,這個總機居然這麼猖狂,也不知道是不是殷冠磊授意的,反正她也懶的管了,不必見他正好,她折回去時可以順路去看一場電影。

  一揚眉,孟安卓轉身朝大門走去。

  她才剛踏出大門,身後就追出來一個女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孟小姐,請你等一下。」

  孟安卓回過身,站在原地看她想耍什麼花樣。

  「我是殷先生的助理。」

  剛才是總機,現在又來一個助理,她們到底想怎樣?

  「是殷先生特地要我下樓等你的。殷先生等你很久了。」

  「他不是要忙到凌晨兩點嗎?」孟安卓諷刺的道。

  「有些事是可以擱下的。」

  孟安卓點了點頭,不再多話,隨著助理搭乘殷冠磊的專用電梯直達十二樓。

  「殷先生在辦公室。」助理替孟安卓開門。

  「知道了,謝謝。」

  走進這個大房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設計高雅的會客室,右轉的盡頭另有一扇門。那是殷冠磊的辦公室。

  原本孟安卓想直接進去,但是她聽到裡面有談話聲,因此她索性倚著牆壁,就著隔有百葉窗的玻璃看向裡面。她倒要看看這個國際大導演要她等到什麼時候。

  「殷先生,我真的會盡力的。」名模杜綾嗲聲嗲氣的環抱著殷冠磊的腰,不住的要求著。「我曾經拍過幾部連續劇,口碑都很不錯的,所以,相信在銀幕上我更能發揮我收放自如的演技……」

  殷冠磊低沉悅耳,不帶一絲火氣的聲音悶雷似的響起:「我會考慮。」眸中卻是堅定的拒絕。

  「殷先生……」肉彈美人又要開始發揮「ゥカ」功的威力了。

  拉開杜綾的手,殷冠磊有絲動怒了。他討厭這種糾纏不休的女人。

  抬起頭來,他看見站在門口,似笑非笑看著好戲的孟安卓。慢慢的,殷冠磊的唇角亦揚起一抹笑意。

  終於來了!他不耐的撥開杜綾的手,開了門將她推出去,而後倚在門框上笑看著倚牆而立的孟安卓。

  「站多久了?」

  「你是說樓下還是樓上?」

  殷冠磊逸出一聲短笑,「進來。」

  孟安卓依言入門,而被遺忘在一旁的杜綾不禁大叫。

  「殷先生……」她一邊表現極受委屈的模樣,一邊還不忘惡毒的看向孟安卓。

  殷冠磊如刀一般鋒利的眼神狠狠的停在她臉上兩秒,讓杜綾腿軟得不自覺靠向牆壁。

  他致命的笑容涵蓋了太多的不屑與輕視。「不送了。」

  殷冠磊關上門,回頭看著孟安卓。

  孟安卓甜甜一笑,「我不喜歡被那樣對待。」

  「你不是光用那一招就可以對付的人。請坐,孟小姐。」殷冠磊思忖:顯然孟安卓是個很難纏的女人,因為她有腦子。

  孟安卓坐了下來。「好了,有什麼必須談的,儘管開始吧!」

  殷冠磊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淺笑。真是一個直來直往的女人!

  從桌上拿了一份合約,推到她的面前。「我希望和你簽約,而我的薪資給得很優厚。」

  孟安卓看了一眼合約,上面的金額果真是一比天文數字。她不由歎息地笑笑,「那是當然,那是與你共事應得的補償。」

  補償?殷冠磊瞇起一雙冷冽的眼。

  仔細觀察著殷冠磊的神情,她又加了一句:「不過,我可沒說我答應了喔!」

  話一出口,如預期的看到殷冠磊更森冷的表情。

  那真是張叫人想忘掉也難的臉孔!英挺懾人,冷硬且絕不妥協,一身的才氣已經夠叫人嫉恨了,再加上他比電影明星還要卓絕出色的臉孔,以及不怒而威的氣勢,難怪他的確有吸引眾人目光的力量。若說到他的缺點,大概就是他易怒的個性,有氣勢已經夠嚇人了,待他板起臉來疾言厲色時,真不知有幾個人受得了。

  孟安卓輕皺了皺鼻尖。她半點也不想成為他的出氣筒,更何況以他工作時要求完美的程度,若不是拿過奧斯卡獎的人是很難達到的。據說他有在拍片現場勃然大怒的前科,而他生氣的後果就是臨陣換將,即使付了大筆違約金也在所不惜,不過,被殷冠磊逐出片場的傢伙,恐怕將來也就星光黯淡了。

  瞅著孟安卓精靈的眼,他冷冷的道:「我找你可不是請你來耍大牌的。」

  孟安卓輕輕聳了聳肩,諷刺一笑,「我不敢,在你面前,我沒有那種權利。」

  「很好。」殷冠磊丟了一支鋼筆在她面前,要她立刻簽下合同。「我有個怪癖,我喜歡我選定的人在我面前簽約。」

  「我也有個怪癖,我喜歡在敲定主角之後再構思動筆。」

  「無所謂。只要這部戲你不是為主角量身定做的就可以。」專為演員設計的劇情沒有挑戰性,沒有新鮮感,更會扼殺演員拍戲時的靈感。其實他喜歡只丟大綱給演員,對白讓他們隨性發揮,可惜演員未能做得盡善盡美,他只在他的處女坐「洛城」時曾這麼嘗試過。

  孟安卓提起筆來,在合約上簽下名字,然後交還給殷冠磊。「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殷冠磊笑了笑。「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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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8:45
第三章

  殷冠磊將滿桌明星的照片、檔案及相關資料統統推到一旁。

  「冠臣!冠臣!」拉開書房的大門,他朝在廚房的殷冠臣大喊。

  正在弄早餐的殷冠臣抬起頭,「什麼事?」

  他當然知道是什麼事,那是殷冠磊的習慣。

  「你忘了我的咖啡!」殷冠磊就不相信殷冠臣會忘記。如果沒有咖啡因的刺激,那麼他的腦袋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沒有人知道他這個習慣,除了殷冠臣。

  殷冠臣隨手拿了一隻高腳杯,將咖啡倒了進去,放在吧檯上,回頭繼續煎荷包蛋。

  「冠臣?」殷冠磊已經暴躁得提高聲音了。

  「弄好了,自己過來拿。」

  低咒了一聲,殷冠磊穿上拖鞋,穿著一襲不整的睡衣走了出來。

  「沒有人用這種杯子裝咖啡。」殷冠磊兩口就把咖啡喝完了。他端起咖啡壺,又斟了一杯。

  「沒關係,我不介意。」殷冠臣俊逸的笑容仿若陽光。

  你當然不介意!喝的人又不是你。

  悶悶瞪了殷冠臣一眼,他啜了一口咖啡,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天氣很好。你今天可以不要上班嗎?」

  殷冠臣幾乎失笑。淡淡的揚眉,他看著殷冠磊。

  「今天不是星期二。」他都是星期二固定公休,沒有道理在殷冠磊回來後改變作息。「況且天氣好壞照樣有人生病,病人是不會選天氣的。」

  「是嗎?」殷冠磊瞇起黑眸看向殷冠臣。「那你現在的工作應該是坐在專屬於你的診療室內面對X光片及心電圖,而不是站在這裡煎蛋。」

  拿起平底鍋,熟練而瀟灑地將蛋翻面,轉身從櫃子裡拿出瓷盤,將香氣誘人的荷包蛋分別放進兩個盤子中,再從烘碗機中拿出叉子,遞給殷冠磊一支,然後挽起袖子,讓他清楚的看見他手上的表。

  「什麼意思?」殷冠磊不悅地將荷包蛋分屍。

  「時間還沒到的意思。」殷冠臣坐在他的對面,開始享用他的早餐。「我今天九點半上班。」

  殷冠磊丟開叉子,冷冷的看著她,「你就是用了太多的時間在你的工作上,所以當初我才會選擇離開台灣,到美國去闖。」

  「你的抉擇是明智的。」他淺笑,毫不在意殷冠磊一臉的狂怒。

  殷冠磊幾乎被他的雲淡風輕的口吻惹怒了,但是他忍著氣,仍舊冷冷的看著殷冠臣,然後,他推開碟子,站了起來,「我不吃了。」

  「吃完它。」

  殷冠磊聽若罔聞。「砰」的一聲,他甩上書房的門。

  端起瓷盤,殷冠臣站在門口道:「我把早餐放在地上,幾時餓了再出來吃。」

  殷冠磊在書房內吼:「我又不是狗!」

  「你當然不是。我要去上班了。」他如是說道。

  「砰」的一聲,殷冠臣聽到書房內有東西砸在門板上的聲音。這句話果真是導火線。殷冠臣莞爾。

  殷冠磊真是火大極了。問題就是出在這裡。他跟殷冠臣不需要距離,但是殷冠臣顯然不是這麼想。他痛恨這種疏離感!這就是為什麼他只花了五年在成名上,一成名後就火速收拾行囊回台灣來。當初是他不告而別,所以不管在美國有多麼孤獨,他都不曾回來。而今天殷冠臣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在我發火的時候,你居然要走!」隔著門,他暴吼。

  殷冠臣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看樣子今天他是出不了門了。一旦殷冠磊真的勃然大怒,恐怕沒這麼容易善了。他可不想惹麻煩。

  算了!今天除了請假之外,別無他法。

  聽見殷冠臣腳步漸行漸遠的聲音,殷冠磊一把拉開門就追了出來。

  「冠臣!你敢走就試試看!」媽的!他為了選角的事情煩得要死,冠臣難道就不會對他容忍一點嗎?

  殷冠臣理也沒理他,逕自拿起話筒撥電話。

  殷冠磊氣不過的用手指按掉電話機座掛斷鍵。

  殷冠臣拉開他的手,又重新撥了一次。這次殷冠磊更乾脆,直接把插頭拔了下來,永絕後患。

  殷冠臣好笑地看著他把機座丟得遠遠的,轉身回房去打行動電話。才接通,殷冠磊就跑了進來。

  「你到底想打給誰?」可惡!他到底有沒有在聽?

  電話彼端有了回應,於是殷冠臣開口道:「喂?我是殷冠臣,我今天有點事,可能沒辦法去上班。嗯……好,可以,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看著殷冠磊怒意漸消的表情,笑道:「明天晚上我得加班,這全是拜你所賜。」

  「明天我也得加班,無所謂。」他只在乎他需要殷冠臣時,不要離開他的身邊而已。

  「你簡直任性到無可救藥。」殷冠臣拿他沒轍。

  「我知道。」殷冠磊笑了,激昂的火氣正迅速降溫中。「這都是你讓我養成的。」

  「我可沒那麼大的影響力。」

  「除了你,再沒有別人了。」

  是的,在他三十年的歲月裡,沒有一個人能夠超越殷冠臣的地位。因為他不只是他的兄弟,更是他這輩子碩果僅存的親人。在過去那段晦暗的記憶中,只有殷冠臣與他互相扶持。是的,沒有人能取代他,就連父母也不成。

  殷冠臣含義悠遠的一笑。拍拍他的肩,凝視著這個既英俊又狂烈的弟弟,道:「那麼久的事了,你還不能釋懷?」

  「無法忘記,像鬼魅一樣,無時無刻纏著我。」殷冠磊俊俏的臉孔因回憶而痛苦扭曲。

  殷冠臣神情一黯,「在美國你也是這麼過的嗎?」

  殷冠臣不知道他竟然還耿耿於懷!童年的回憶傷他太重,所以造就了他淡漠而玩世不恭的態度。

  殷冠磊倏的揮開眼中的感傷,換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拽住冠臣的衣服,將他拉進書房,「不要露出那種表情,我可不想浪費我寶貴的光陰去討論那些往事。我今天必須敲定演員名單。」

  知道殷冠磊在迴避,殷冠臣也就不再追問。他不想看到殷冠磊悒鬱的表情,配合殷冠磊調開話題。他挑眉道:「你的工作關我什麼事?」

  殷冠磊瞪他,「你以為我留下你想做什麼?我對台灣的演員根本一無所知,你留下來是為了當我的顧問。」

  「這些事你該找專門人員,而不是為難一個苦命醫生。」他揚起了笑容。

  他太瞭解殷冠磊了,那只是他的借口。對於他可能合作的對象,他沒有九分也有八分的瞭解。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一句話就抵消掉他所有的推托之辭。

  「那麼製作人及編劇的意見都不用理了嗎?」殷冠磊只是不想讓他離開他的視線而已。

  「你瞎操心那麼多做什麼?」他又來了!該死的疏離感!

  殷冠磊把他押到椅子上坐下,強迫他看著滿桌的照片及人事資料,站在他身後道:「快點看,邊看邊把你的意見說出來。」

  殷冠臣淡淡一笑,開始一張張翻看照片及資料。也罷!分開了五年,就這樣相處一天也好。

  翻弄著一大疊照片,殷冠臣隨手抽了一張照片出來。

  殷冠磊掃了一眼,道:「別給我找個大花瓶。」照片上是有名的廣告模特兒梁惠綺。

  「那這個呢?」

  「我不是要拍A級片。」

  「朱千雲?」他再丟出一張照片。

  「媽的!你就不能認真一點嗎?」殷冠磊看也不看就丟進垃圾桶中。

  殷冠臣不再與他開玩笑,收起閒適的態度,道:「元君秋,可塑性強,拿過一次最佳女配角獎。如果她的經紀人能力再強上一些,她夠本事走大銀幕。」

  「列入考慮。」

  「男主角可以讓歐羯擔綱。」殷冠臣將照片遞給殷冠磊。

  殷冠磊皺著眉峰,「這個歐羯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聽都沒聽過。

  「他是新人。」

  「不考慮新人。」

  「他是偶像派歌手,戲劇系畢業,演舞台劇時被唱片公司發掘。我看過他演的舞台劇,我認為他十分有潛力,只是看你願不願意下注而已。」殷冠臣知道他的心思,「我知道你喜歡的人選不是這類型的熱門帥哥,但就因為這個原因抹煞他的優點也有失厚道。不過,當導演的人是你,如果你還是看這小子不順眼,我也不介意你另找他人。」

  沉思片刻,殷冠磊道:「不必了。一個資深女演員與一個學院派的新人,我倒要看看這部戲會有什麼驚人的發展。」他開始好奇孟安卓會如何編出這個劇本。

  接下來,他們在討論其他配角中度過。

  俊帥的外表,獨特的唱腔,配上曲風與流行走向,歐羯的確具備了當紅偶像歌手的條件。

  經紀人梁致中掩不住得意的看著在台上恣意揮灑青春,在雷射光和投射燈輝映下閃亮的新星歐羯。

  二十二歲的歐羯大概就是今天節目中最受矚目的主角了。當年在戲場發現歐羯,他就可以預見未來歐羯走紅的模樣。天生祖師爺賞飯吃,果真是走這一行的料。

  唱完主打歌,歐羯走下舞台,進入休息室,微笑的接過經紀人手上的毛巾,道:「你說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希望不是壞事。」

  「當然不是壞事。」梁致中遞給他一份合約,笑得神秘兮兮,「這是求也求不來的好運氣。」

  歐羯嘴上啃著一片土司,接過合約。「有人找我拍戲?」

  「是呀!你說這算不算是好消息?」梁致中樂歪了。

  「這又不是第一次,之前也沒見你那麼樂過。」歐羯大口將土司吞進肚子裡,含糊不清地說道。

  「這次你是擔綱男主角喔。」

  「真的?」歐羯連忙仔細再將合約看一遍。真的!梁致中沒有騙他。看到導演的名字,他倒是有些驚訝,「喂!中哥,這個導演的名字和那個得奧斯卡獎的國際名導一樣耶!」

  梁致中差點吐血。「就是他啦!」這小子真是遲鈍得可以!虧他還是念戲劇系的。

  歐羯愣住了。「你說他就是殷冠磊本人?」

  太意外了,他居然會挑新人演他的戲,這真是破天荒。

  「沒錯。你寫畢業論文時還研究過他的作品,沒忘記吧?」

  歐羯笑了起來。「真的?」

  「能被他點名的演員代表他的前景一片看漲,你可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他是個很嚴的導演,如果他挑上的演員不能令他滿意,他不惜付一大筆違約金解約。記得兩年前曾大紅過的法籍女星瓊安克萊爾嗎?」

  「記得。」她好像跟殷冠磊曾經交往過。

  「她就是太囂張了才惹火殷冠磊,結果她現在只能上電視做做秀而已。」

  歐羯的目光再度回到合約的字裡行間,揚起好看的濃眉,「沒有附劇本嗎?」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把角色揣摩得好。

  「沒有,因為他這次找了個與眾不同的編劇。」

  果真是大牌導演,行事作風完全不照規矩來,讓他們這群無名小卒只有照單全收的份兒。

  「他完全沒把細節談清楚,包括這部戲的內容、主題、表達的手法……等等,這真是我接過最難簽的合同。」歐羯不想惹到殷冠磊,雖然這是為他未來的星途鋪路,但是,他也不願以後因為被殷冠磊開除而自毀前程。

  「放心,他也不是會拿自己作品開玩笑的人,他敢用你,代表他欣賞你,不必太擔心。」如果梁致中知道這一切不是殷冠磊授的意,他老兄大概就不會那麼樂觀了。

  「中哥,我們能不能和殷冠磊及孟安卓小姐談一談?」歐羯蹙起眉考慮著。

  梁致中苦笑道:「找殷冠磊是不可能的。要預約他的時間要排到三月以後,見孟小姐倒是比較可行,女孩子應該比較好講話。」翻著行程表,梁致中當機立斷道:「我看……我幫你約孟小姐一起吃中飯,如果她恰好也有空的話。」

  「謝謝。」

  「合約盡快簽妥,殷冠磊不喜歡等人。」

  歐羯看著合約,終於提起筆簽字。既然已經簽了約,不管面前的挑戰是什麼,只有放手一搏了。

  殷冠磊的辦事效率是驚人的,二十四小時之內選定男女主角人選,四十八小時之內演員全部敲定。可孟安卓也不差,昨天早上才接到名單,晚上她就把大綱交出去。

  殷冠磊只給她三個星期的時間把劇本寫出來。只有三個星期!這不是擺明了壓搾是什麼?名編劇約翰華特花了七年才寫出「藍眼殺機」,下半輩子吃穿不愁,蹺著二郎腿揮霍也還有剩,而她連約翰華特百分之一的時間都沒有。三個星期!她大概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停的寫上整整三個禮拜才有可能交差了事。

  現在她終於知道殷冠磊為什麼有個綽號叫「女性殺手」了,因為他就是生來虐待女人的!

  忿忿不平的孟安卓恨恨地瞪著大綱,認命的坐在電腦桌前敲鍵盤。

  對於此番在台灣拍戲,殷冠磊沒有特別的要求,只有一個堅持——全部台灣化的劇情、取景與演員。這倒是與孟安卓的構思不謀而合。她認為殷冠磊是台灣人,若再加上他如日中天的名氣,對於國片的拓展應該有不小的幫助。

  正當孟安卓趕工趕得如火如荼時,一陣不識相的電話鈴驀然劃破寂靜,叫囂不停。

  忍住想口出穢言的衝動,孟安卓差點想把電話插頭拔掉。不知道是哪個想升天想瘋了的傢伙,竟然挑這個節骨眼來煩她。

  孟安卓火大的抓過茶幾上的耳機帶了上去,耳不聽為靜,繼續為殷冠磊賣命。哪知道這個傢伙居然有那種閒情逸致慢慢等,這讓無法忍受吵鬧的孟安卓終於決定離開一方斗室。

  一把抄起話筒,沒有破口大罵算她修養到家。

  「喂?」彷彿讓空氣為之凝結的冰冷口氣。

  「喂?你好,我找孟安卓小姐。」電話的彼端是個年輕男子,語調爽朗得一點都不知道他是不受歡迎的外來者。

  「我就是。」

  「太好了,你真的是孟小姐本人?」

  真是一句不折不扣的廢話!

  孟安卓美麗的眼眸閃耀著肅殺之氣,「你是誰?」

  「真抱歉,我都忘了自我介紹。我是梁致中,歐羯的經紀人。你聽過歐羯這個人嗎?」

  無聊!

  「沒聽過。如果你沒有別的事,那麼再見了。」孟安卓正要掛上話筒,電話的那邊便傳來響徹雲霄的慘叫。

  「喂?慢著!慢著!」哇!這個孟小姐似乎不像想像中那麼溫柔好講話。梁致中歎了一口氣。真慘!「孟小姐,歐羯是這回殷冠磊先生選中的男主角,但是殷冠磊先生都沒有提過一點關於劇本的事,所以……如果不麻煩的話,可不可以請孟小姐喝杯咖啡,大致聊一下劇本的事?」

  看不出這個歐羯還挺敬業的呢!她一向欣賞敬業的人。

  「我可以傳真一份大綱給你。如果有問題,再和我聯絡。」

  梁致中眉開眼笑,「真是謝謝你!你幫了我們很大的忙,這樣好了,為了感謝你,免費送你一張歐羯的簽名CD。」

  「你太客氣了,如果你告訴我這份大綱該傳真到哪裡去,我一樣會很感激你的。」

  梁致中這才猛然醒悟,笑道:「你可以傳真到……」

  孟安卓提筆寫下傳真號碼後,沒有多餘的廢話,簡單的道過再見便收了線。正欲舉步回電腦桌前繼續賣命,殺千刀的,電話鈴又響了。

  這次孟安卓的情緒已經跌到最低點,冷得連一點火氣都不帶了。

  抓起電話,她開口:「孟安卓,什麼事?」

  平常她閒得要發霉時,半個月都沒一通電話指名找她。偏偏在她趕劇本的時候,全世界的人又不約而同的想起世界上還有她這麼一個人存在,簡直是故意找麻煩嘛!

  電話彼端的殷冠磊擰起眉峰,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所接過最無禮的電話了。

  「我是殷冠磊。」同樣冷冷的口氣。

  就算是殷冠磊也不能多佔用她一分一秒的寶貴時間。

  「殷先生。」她應了一聲。

  「三個星期的時間夠你完成劇本嗎?」

  當初這個期限不就是他大少爺定下的嗎?現在特地撥冗打電話給她詢問這個問題,未免有些好笑。

  「我既然答應了,就一定可以辦到。」

  殷冠磊俊美的唇勾起了笑意。這個叫孟安卓的女孩很有意思,比其他身邊所有的女人都有趣得多。她不會是個唯唯諾諾的女孩,她已經表現得很清楚了,而他亦在期待日後兩人共事的時光。

  「好極了。」他淡淡的一笑。「這是我第一次找專業的編劇人才為我寫劇本,我想,這不算是個太壞的經驗,日後我會再嘗試著這麼做。」

  這算恭維,還是只為了自抬身價?孟安卓決定一笑置之。

  這個男人是沒有所謂的善惡之分的,簡而言之,他是一個沒有行為通式的人。對殷冠磊這個人稍有認識者,都知道他的稱讚不會持久,因為他的要求會愈來愈高。接受他的肯定,相對的就要背負更大的無形壓力,直到把人壓垮為止。而他的要求向來只有他自己能夠達到,這也就是為什麼沒有人可以永遠留在殷冠磊身邊的原因:他的工作夥伴必須是積極進取,而且有強烈的企圖心者。

  孟安卓自認為不夠積極,因為她崇尚自然主義,讓自己活得那麼累一向不是她的作風。她沒有自虐傾向,而且她也不想做到那種地步。再者,她沒有強烈的企圖心,所有出自她手的劇本都是因為她想這麼寫,這些劇本才因而問世。不寫固定題材,因而她有很寬闊的架構空間;不寫濫情的題材——超級大悲劇、愛得死去活來的愛情文藝劇,在她的作品內只是一段插曲。

  通常許多編劇一旦抓到了受歡迎的題材,便非得寫到「濫」方才罷休,而孟安卓卻反而有慢慢抽手之勢,尋找下一個不同風格的故事架構,正因為如此,她的劇本很有可看性,並且帶給觀眾絕對的新鮮感。

  「關於『細雪』的大綱,殷先生有無不滿意的地方?」臨時刪寫劇本一向是孟安卓最痛恨的事。

  殷冠磊十分欣賞她直來直往的個性,扯出一個淡淡的笑意,他回答:「這個架構在二次大戰後的故事題材有很大的發揮空間,台灣當時的艱困與人情味是描述的重點,經濟、價值觀亦可點明當時與現代的差距。劇情張力可以再加強些,另外,我還想表達昨日的台灣與今日的不同,劇情可以從時代背景、風俗民情去探討。最末一場戲——陽明山的雪景必須有畫龍點睛之效,並成功的分隔苦盡與甘來兩個截然不同的場景。裡面的愛情戲刪掉,我不認為那個場景有必要出現。」

  殷冠磊很快的把該修改的地方一口氣全丟給她,也不管孟安卓是否能跟上他迅捷的形式節奏。

  孟安卓倒是連吭都沒有吭一聲,不過,她在聽見最後兩句話時,提出不同的意見:「親情、友情、愛情三方面都是『細雪』的主要架構,愛情戲不可以刪。」

  「『細雪』沒有愛情戲依然是一部完整的電影。」殷冠磊瞇起眼睛,似乎對孟安卓的反駁有絲不易覺察的怒氣。

  「加上愛情戲,『細雪』的感覺會來得震撼些,可以增加這部戲的柔性,並且補強戰後蕭條的景象。」

  「『細雪』不是可歌可泣的史詩片。把它刪掉!」殷冠磊動怒了。該死的女人,居然敢和他唱反調!

  孟安卓索性閉上嘴巴。她實在不想再跟這個暴君、大男人主義的沙豬講話。此刻,她十分質疑他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做「溝通」。

  「你聽見了嗎?」殷冠磊不耐的提高聲音。他已經火大了。

  「殷先生,我希望你可以採納我的意見。」

  「愛情那種東西不要放進我的電影裡,你如果想寫文藝片的劇本,我相信電視台一定會接納。」他的電影絕不描述愛情。就他出生至今三十年的歲月裡,他唯一不相信的就是愛情,或許,那是他未曾解開的心結使然。

  「我不會刪掉的。」孟安卓冷冷的說,「如果我要它是一部文藝片,它就得是一部像樣的文藝片。」

  這對殷冠磊而言,無疑是最嚴重的冒犯。他簡直要勃然大怒了。

  「你最好刪掉,否則你的上司就有麻煩了!」他重重的掛了電話,明白的表示事情已成定局。

  孟安卓向來冷凝的美麗眼眸閃著怒火。她發誓,寫完這個劇本後,她再也不會與殷冠磊共事!

  他根本就是以自我為中心的沙文主義實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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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9:06
第四章   

  離他們約定的日子還有整整一個星期,孟安卓卻已經寫完了劇本,將劇本端端正正的放在殷冠磊的桌上。

  面對殷冠磊那張英挺得罪惡的俊臉,孟安卓淡淡的開口:「殷先生,我該做的工作已經做完了。」

  翻了翻孟安卓兩個星期以來不眠不休完成的心血結晶,殷冠磊的眼中寫著激賞。他喜歡辦事效率高的夥伴,尤其還是個才貌兼備的俏佳人。

  孟安卓的外貌比起當紅的電影明星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是她那雙蘊含靈氣、剛柔並濟,可以理智,可以冷漠的眼眸,彷彿是上帝創造的精華所在。孟安卓是個奇特的女人,姑且不論那是否為她的真實本性,總之,她已經成功的挑起他的注意力,點燃他想狩獵的慾望。與眾不同的獵物,狩獵的同時必定能帶給他更大的快樂,她是一個很有趣的對手。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孟安卓柔美的臉蛋與漆黑如子夜般的眼眸,出其不意地伸出手托住她具有個性美的小下巴,「你瘦了一圈。」

  靜靜的看著殷冠磊,她立即嘲弄:「我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的。」他以為這是誰造成的?居然還好意思說。

  「離我們約定的時間尚有一個星期,你沒有必要在兩個星期內就把劇本趕出來。」

  三星期比兩星期好多少?不用想她會對他的話感激涕零的。

  「因為我已經等不及要完成這份工作了。」孟安卓含著笑,別有寓意地回答。她相信殷冠磊不至於低能到以為這是她的恭維。

  聰明的殷冠磊當然聽出了弦外之音,但他並不在意。他的手貼上了她柔嫩如花瓣的臉頰,享受著她的馨香與柔軟。不施脂粉的孟安卓比起粉雕玉琢的工籐奈津子更令他渴望。

  「我虧待你了嗎?」他不動聲色地問。

  孟安卓輕輕一笑,但翦水般滴溜的雙眸依然是一片波瀾不興的淡漠。「不,你的厚待讓我受寵若驚。」

  殷冠磊那張令人屏息的俊臉就在眼前,狂放魅人的笑容與她僅數寸之遙。他真服了她,居然能視若無睹,並且致贈上她明褒暗貶的犀利言辭,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在他的笑容下不乖乖臣服的,而這個頑強的孟安卓正是唯一一個例外。

  這個有意思的女人,他不會放她走的。

  「有沒有追求者?」

  「從忠孝東路排到火車站來迴繞三圈,」孟安卓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你說我有沒有追求者?」

  殷冠磊仰首發出一聲短笑。狂妄的女人!

  「令你動心的呢?」

  「還沒出生。」

  孟安卓有時候會懷疑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能夠令她動情的男人。或許是她冷靜過了頭,也或許是看多了愛情鬧劇,在她的眼中,沒有「永遠的愛情」這種東西。

  「我會改變你的篤定。」

  他傾身吻住她噙著冷笑的芳唇。在她來不及推拒的時候,他的手由她的臉蛋移至她的後腦,加深這個令他想望已久的親密接觸。她的唇很對他的味,令他不由自主地放手沉迷其中。

  孟安卓向來冷靜的眼眸被狠狠驚動了,她不肯屈服地瞪視殷冠磊那張卓絕出色的臉。殷冠磊抬起臉,深邃的星眸潛藏著難以抵擋的魅惑,他與她四目相接,誰也不肯退讓。

  孟安卓的手擋在他們兩人之間,不允許殷冠磊再越雷池一步,但他卻緊緊摟住她的腰,不容她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她想伸手賞他一記耳光,卻被他看穿。他一手抓住她的一雙柔荑,一手圈住她的腰肢,用身體壓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

  她是貨真價實的在反抗,而非在玩欲迎還拒的低俗遊戲。縱使她被他所制住,但她美麗的眸子卻依然不屈服,閃耀著不妥協的堅毅。

  他要她臣服!

  殷冠磊的侵略毫不留情,熟練的技巧撩撥著她不為所動的心弦。他想融化她,但她告訴自己他只是在白費心機,唇上如電般的酥麻感不過是人類最原始的慾望。

  門把輕啟的聲音分散了殷冠磊的心神,趁著這個千分之一秒他分心的時間,她狠狠地反咬他一口,成功地中斷了他的侵略。

  「唔——」他抽開唇,擰起眉峰怒視著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啊!」門口傳來一聲心碎的驚呼。風情萬種的美人目睹了這難堪的場面。

  「是你。」殷冠磊冷冷的睨了一眼遠從日本而來的工籐奈津子,慢慢的直起身子,鬆開懷中的佳人。

  這是殷大少眾多的玩伴之一嗎?孟安卓站了起來,心中怒火更熾,而美麗的容顏卻是一點火氣也不帶。

  凝視著孟安卓,殷冠磊低沉的嗓音清清楚楚地在斗室內迴盪,「不要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孟安卓的怒氣已被挑起,「你下地獄去吧!」

  她頭也不回地走出殷冠磊專屬的辦公室。

  看著憤怒的孟安卓拂袖而去,他瞇起的黑眸卻浮現一抹笑意。

  他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尤其是在她引燃了他的鬥志之後。

  被遺忘再一旁的工籐奈津子強忍心碎,輕聲地道:「她不屬於你。」

  「她會屬於我,遲早的事。」殷冠磊如冰的雙眸已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自持。

  奈津子清楚的看見他戴上玩世不恭的假面具,一顆受傷的心幾乎要因他而碎,強忍傷心,她輕聲問:「我以為你回台灣是為了拍片。」

  「事實如此。」

  「那位小姐是女主角嗎?」奈津子思忖,她與一般明星不同,在殷冠磊面前絲毫不搖尾乞憐,難道是她對自己的演技深具信心嗎?

  「她是編劇。」殷冠磊逕自坐下來翻看劇本,頭也不抬地冷然答道:「別以為導演和女演員拍拖的老掉牙戲碼會出現在我身上。」

  殷冠磊對於靠美色妄想一夕成名的女演員最是反感,對於那種超級繡花枕頭向來不屑又鄙視。

  看著他刻意疏遠的沉默,奈津子心慌的奔了過去,緊緊地摟住唯一令她心動的男人。

  「冠磊……不要離開我!」她低喃出她的隱憂。他是她一個人的!她一直這樣相信著,可是……可是,為什麼她的心愈來愈不踏實?為什麼她覺得他已經慢慢的捨她而去?

  殷冠磊淡淡的道:「你累了,回你的飯店去休息。」

  他沒有興趣去安撫一個自找麻煩的女人。大部分的女人都想抓住他,將他留在溫柔鄉中,但是他不是那種甘心在女人堆裡廝混的男人,這招對他不管用。

  「不!」奈津子顫抖地抱緊他。不!她不要離開他!她揚起美艷的臉蛋,以她如火般熱情的朱唇挑逗他,急切地需要他狂野的回吻帶給她心安的保證。然而,殷冠磊卻站了起來,眼中閃著厭煩。

  「今天我沒興趣。」他彎腰拾起滑落在地上的劇本,淡淡的掠了奈津子一眼,「我還有工作,你先回飯店休息。」

  奈津子已明白地接收到他不悅的訊息,害怕引燃他的怒火,於是強忍著傷心,溫順的點點頭。

  「嗯,那麼,我走了。」

  得不到他的回應,奈津子黯然地離開了。

  殷冠磊伸手抹掉了奈津子留在他唇上的口紅,卻觸到了孟安卓留給他的傷口。抹去唇邊的血跡,殷冠磊不馴地挑起好看的濃眉,不期然的,孟安卓的容顏便在腦海中盤旋。

  她休想逃開他!他倆會再見面的。

  從手術室中走出來,殷冠臣摘掉帽子及口罩,露出一張連女人也為之嫉妒的俊美容顏。

  在醫院裡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仍然可以一眼便看到斜倚在牆邊的殷冠磊,他那股與生俱來的搶眼氣質,很輕易便能引起注目。

  殷冠臣走向他,在他面前站定。

  「喂!在醫院裡抽煙會下地獄的。」

  殷冠臣抽走他叼在唇上的香煙,捻熄後投進垃圾桶。

  戴著墨鏡的殷冠磊微蹙了蹙濃眉,「我今天已連續兩次被詛咒下地獄了。」

  「哦?」殷冠臣失笑。真難得!他居然會記得別人對他的謾罵,這表示什麼?他是基督徒?「你怎麼會到這裡找我?」

  「因為我們已經一個星期沒見面了,我差點以為你被這裡的女病人生吞活剝了。」殷冠磊知道他的女病人比男病人多了不止三倍。他俊俏的容貌使他一向受女人歡迎。

  「難道你沒收到我每天早上留在桌上的紙條嗎?」

  「留紙條是一回事,見面又是另一回事。還有:『早餐在桌上,我去上班了。』算什麼留言?」殷冠磊的俊臉繃得死緊,充分顯示出他的不滿。

  殷冠臣笑了笑。「那麼你想要我怎麼寫?明天我照做就是了。」

  「你可以對著V8留言;如果可以的話,你乖乖呆在家裡讓我養你就好了,省得我們大玩捉迷藏的無聊遊戲。」

  殷冠臣失笑了。五年不見,這小子依然霸氣而蠻橫,任性得變本加厲。他知道冠磊為了與他有多一點時間相聚,他可以把工作時間全部排開。他何嘗不想與這個唯一的親人多聚聚?但是他明白這決非長久之計,童年的心結不能不解開,重要的關鍵在於看待他的態度。他可以調適得很好,但是冠磊卻任性得一味的拒絕去面對。他與冠磊保持距離的原因這是如此,冠磊應該學會自己去面對,而不是藉著他的手足之情去麻痺自己的感覺。

  「我是個男人,怎麼可以被豢養?再說,醫院的工作也不能說丟就丟。」凝視著殷冠磊卓絕英挺的臉龐,殷冠臣微微蹙起眉頭,「冠磊,你很累嗎?」

  殷冠磊搭住他的肩,頭擱在他另一邊的肩上。難得他有如此黏人的時候。殷冠臣笑了。

  殷冠臣輕輕地推開他,道:「我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你聞了會更不舒服。你要先回去嗎?我還要去換個衣服,可能要耽誤一點時間。」

  「我不會讓你撇下我的。我等你,然後一起去吃飯。快去!我已經餓得沒力氣跟你討價還價了。」

  殷冠磊的壞脾氣令殷冠臣忍俊不禁,低笑道:「也好。我正好有事想問你。等我五分鐘。」

  坐在南京東路一家日式料理店中,殷冠臣沉默的與殷冠磊並肩而坐。殷冠磊執著精緻的青花瓷杯,淡淡的啜著日本清酒,

  「你說你有事想問我?」殷冠磊放下酒杯,轉過身看著兄長那張俊美無比的容顏。

  殷冠臣緩緩地綻出一朵微笑。

  「嗯,老實說吧!你最近是不是沒吃早餐?」

  殷冠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這算是什麼問題?我拒絕回答。」

  早該知道殷冠臣不會對他的工作或是私生活萌生什麼興趣的。

  「你看起來有點糟糕。」

  「沒什麼。沒時間吃。」

  面對他偶爾的關心,殷冠磊反而板不起一張撲克臉,他的表情雖是一逕地冷,但眼神已不若方纔的冷厲。

  殷冠臣當然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他不想點破。這個心如野馬的殷冠磊向來沒有人能駕馭,他知道只有他能治他,但馴獸師這個角色不該是他來當,總有一天他生命中的最愛會易主。相依為命的二十五年中,只讓他獨立了五年,殷冠磊這個果決的男人在他面前一如小男孩般任性。他必須脫離「長兄如父」的角色,他曾以冠磊為他世界的中心,但說穿了,兄弟一場再怎麼知心親暱,兩人終究是獨立的個體。

  「好吧!我會幫你準備胃藥的。」他不會囉嗦得當他是小孩般告誡,換另一種方式,也許他比較會聽。「最近國外研發了一種新型胃藥,不含阿斯匹靈,不傷腸胃,也無副作用,而且藥效持久,保護胃壁的效果奇佳,很適合在你工作的時候服用。藉著職位之變,我可以替你預定一年份的量。」

  殷冠臣根本是蓄意冒犯殷冠磊的天顏。

  殷冠磊拉長了臉,悶悶地瞪了殷冠臣一眼。他知道他要的是什麼,偏偏裝作視而不見。而他可不打算就此放過他。

  「你明明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殷冠磊]悶聲說道。

  殷冠臣但笑不語,決定裝蒜到底。

  殷冠磊無法對那張天使般的笑容發火。若說他是烈火,那麼殷冠臣就是海洋。無論烈火多麼肆虐,他總是游刃有餘。

  「冠臣——」

  「你一定要逼我面對這個問題嗎?」殷冠臣搖晃著酒杯,俊美的唇線淡淡的揚起一抹笑容。

  殷冠磊沉默了片刻,而後開口:「我不會逼你什麼。我只是不明白你的用意是什麼?」仰起頭,他再灌下一杯酒。

  「你懂,只是你拒絕去深思。磊,我知道你最不想面對那些過往,但是事隔二十多年,噩夢也該醒了。這就是我一直想為你做的事。」

  殷冠磊的眉峰陰鬱的擰起,「我清楚我要的是什麼,你別想試圖改變我。我不會原諒她……和他。」

  「學著如何寬恕,會使你過得更快樂。」殷冠臣輕聲道。

  「這輩子休想我學會那兩個該死的字。」他半伏在桌上低沉地說道。

  「你醉了。」殷冠臣放下酒杯,拂開覆在他額前的髮絲,靜靜地看著他。

  「是嗎?」平常的他是千杯不醉的,更何況今天堆在他面前的只是小兒科的清酒而已。但他是真的感到有些醉了,在殷冠臣面前,他可以不需要理智。

  殷冠磊惺忪的眼眸微瞇地看向殷冠臣,那半醉的模樣仿若慵懶的野生豹,優雅,魅人,驚猛冷銳的因子在他的體內沉睡,此刻的他看來有些墮落,充滿令人致命的眩惑魅力。

  殷冠臣淡淡一笑。若他這模樣被媒體披露在報章雜誌上,明天他的傳播大樓就會被一群女人給踏平。

  「走吧!我們回家。」殷冠臣伸給他一隻手。

  殷冠磊拍開他的手。

  「肩膀借我。」他靠著殷冠臣低喃,「要我開車嗎?」

  「不必了。」這次殷冠臣很快的拒絕了。

  瞇著星眸,殷冠磊笑了。他並沒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借他的肩膀純粹只是想拉近彼此的距離。只有在他不夠清醒的時候,殷冠臣才不會刻意與他疏遠。

  坐進車內,殷冠臣端詳著他,無可奈何的低語:「你確定你明天能工作嗎?」

  他實在不想再向醫院告假了,但宿醉不醒的殷冠磊是很難纏的。

  提到工作,殷冠磊就想起那個難以馴服的女人。

  「我今天認識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女孩。」

  殷冠臣微笑,「她有意思的程度,足以令你不顧一切的投入其中嗎?」

  殷冠磊嘲諷的一笑,閉起眼睛,腦海中浮現孟安卓慣常的淡然笑意。

  「我不會放手的,至少現在不會。」

  殷冠臣不再說話了。他該明白那個心結沒有這麼輕易就能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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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9:31
第五章   

  自從傳出殷冠磊指定孟安卓為新片編劇開始,四面八方湧來的新的片約就沒斷過。

  殷冠磊的「細雪」已經開拍,她目前是無事一身輕,暫時還沒有接新約的打算,給殷冠磊搾乾的腦子急需好好放鬆一下,她想收拾行囊去渺無人煙的沙漠看金字塔。

  身為孟安卓的好友兼上司的何秋水簡直看不下去她的閒散,狠狠的瞪視她道:「安桌,你在開玩笑?現在正是你一展長才的好機會,你居然告訴我你要去旅行?」

  「我沒有什麼長才,我有的只是一個會組織的腦袋。」

  「有這樣的腦袋就夠了。只要你點個頭,多少公司的合同就會捧到你的面前來。相信我,現在不是你出國的時機。你現在一出國,回來後所面對的就不是今天的場面了。」

  何秋水拚命的想點醒這顆頑石,奈何頑石不點頭就是不點頭。

  「這都是拜殷冠磊所賜。」孟安卓突然語氣一冷。

  「你的確應該好好謝他。」何秋水贊同的點點頭。

  孟安卓那略帶嘲弄的笑容浮現在他甜美的唇邊,「秋水,所謂『一炮而紅』只是一層假象罷了。」

  「什麼?」何秋水愕然。

  「寫劇本,當一個編劇只是我的興趣,我把它當成工作,同時也當它是遊戲。我不曾因為外在的附加因素而改變我看待它的方式。對於追名逐利我從不熱衷,倒不是因為我故作清高,只是不願勉強自己,我喜歡清閒的生活。如今我意外受到眾星拱月的待遇,我必須歸功於國際馳名的殷大導演,我只是沾了他的光而水漲船高罷了。我也可以什麼工作都接,但那種作品不會令人產生共鳴。對不起,秋水,我沒辦法忍受自己那麼做。」

  何秋水當真是啞口無言。

  「如果有人肯定我,那麼當我旅行回來時,他還是會在那裡等的。」

  「不要低估你自己了,不要漠視你的才華。」何秋水懇切地歎了一口氣。

  「我不會妄自菲薄的,你儘管放心,能讓殷冠磊選上,代表我還滿有兩把刷子的。」孟安卓微笑道。

  「你明白就好。」

  「安卓!」小高探頭進來,打斷了何秋水與孟安卓的對話,「咦?原來秋水姐也在這。」

  「什麼事?」何秋水問。

  「安卓有訪客,是一個老外。他自稱是佈雷德·威廉,殷先生的特約製作人。」

  走進會客室,孟安卓沉默的關上門。

  「我是孟安桌。」

  金髮藍眼的佈雷德·威廉眼中掩不住驚訝。

  「孟小姐?真是太意外了,你居然這麼年輕!我以為你的年紀應該在大上一些的。」他主動拉著孟安卓的手握了握,微笑的自我介紹:「你好!我是佈雷德·威廉,是殷先生要我來找你的。」

  這個樂天又聒噪的男人總算住了口。

  「什麼事?」她已經把劇本交出去了,她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分內的事沒有完成。

  「是這樣的,劇本方面出了一點問題,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啦!但是殷先生大大發了一頓脾氣,他現在正在片場等你,想和你談談。」

  「之前合約上我已經同意殷先生有刪改權,如果他有任何不滿,他盡可以全權刪改。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

  佈雷德也知道她說的沒錯,可是殷冠磊那傢伙顯然不管這些。他剛在片場表演了一場令風雲為之變色的戲碼,誰也制不住他,而倒霉的佈雷德臨危受命,前來帶回這個引爆殷冠磊這個核彈的導火線。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可是,殷先生無論如何都要請你過去一趟。」

  「對不起,現在是上班時間。」她興致缺缺。

  「啊!這個你可以不用擔心,我已經替你向何小姐告假了。」這個孟小姐似乎沒有跟他上片場去的打算,他彷彿已經看到殷冠磊那雙殺人無形的利眼了。佈雷德很盡力的想力挽狂瀾。

  「孟小姐,現在整個片場的工作人員都處在暴風圈裡,等待你去拯救他們脫離苦海,雖然這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讓他們因為你的緣故挨罵……啊!對不起,我不是要指責你……」佈雷德的信心逐漸在潰散中,看來他根本無法說動眼前的美人,不光是因為理由薄弱,外帶他愈來愈胡言亂語,不知所云……唉!大概沒希望了。

  一堆無辜的人因為她而挨罵?孟安卓有點火大了。她到底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竟牽連了一群人而不自知?她一定要問問殷冠磊,他到底想做什麼?

  「威廉先生,我跟你走一趟片場,但是你要借我回程的計程車錢。」

  「真的?」他喜出望外。

  「真的。」

  這是孟安卓第三次與殷冠磊面對面,但是氣氛比起前兩次來得僵滯。

  殷冠磊看也沒看孟安卓一眼,轉身對佈雷德道:「今天到此為止,明天繼續。」

  「我知道了。」臨行前,佈雷德猶豫地看了一眼孟安卓,壓低聲音對殷冠磊道:「你不要嚇到她,起碼正視她是個女人的事實。」

  殷冠磊向來不懂憐香惜玉為何物,他發怒時,就算始作俑者是個女人他也不會客氣。

  殷冠磊怒視著佈雷德,冷冷的道:「滾出去!」

  佈雷德吐吐舌頭,識相的走人了。

  孟小姐,我無力改變他,你還是自求多福吧!阿門!佈雷德在心中為她祈禱。

  殷冠磊走回孟安卓面前,把放在桌上的劇本丟給她,「我叫你把那個場景刪掉,為什麼不?」

  「我不認為有那個必要。」

  「『細雪』不需要愛情戲。」他固執地道。

  孟安卓冷冷地看著他。

  「你在片場大發雷霆就是為了這件事?難道你事先沒看過劇本嗎?」

  「我只看大綱,對白是當天拍片時才瀏覽一遍。之前拍的場景是以二次大戰後的生活為主線,但是今天卻是以一對因患難而相識的男女為主線,接下來就是文藝劇情的鋪陳,再穿插著配角的親情。這不是我要的劇情。我已經告訴過你這一大段最好刪除,但是你沒有。」

  「原因我早就提過了,這樣的感覺就是我心目中的『細雪』。」

  殷冠磊已經漸漸失去耐心了。

  「我可不是找你來商量的,我是在告訴你我的決定,而你最好照著做。」

  「這是你對愛情的偏見嗎?」

  「我不相信那種美麗的謊言,我看過太多例子。」他無法不想起童年最深的傷痛,不自覺的口氣有些蒼涼。

  「你曾受過傷,是不是?」孟安卓輕聲問。

  殷冠磊深邃的眼眸倏的一變,撐住沙發兩邊的扶手,將她困在身下,滿滿的,一抹嘲弄之色在他卓爾不凡的俊臉上取而代之。

  「你很感興趣嗎?」他的黑眸淡淡地掃過她的唇瓣。

  上一次的親密接觸如潮水般的在她腦中浮現,孟安卓極力地想將他的吻從記憶中放逐。

  她冷著一張清艷的俏顏,冷冷的扯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如果那對我有好處,我想我的興趣會提高不少,但是對於那些不關我的事,我沒興趣探問。」

  殷冠磊笑了。「當然對是你有好處的,你可知道報社雜誌社肯花多少錢挖我的隱私嗎?你可以賺一筆外快。」

  「等我債台高築時,我會回頭來問你。」殷冠磊的眸中已明明白白寫著慾望,她可不想再一次被強迫接受他上次那般的對待。站起身,她道:「我溜班夠久了,不好意思,我必須回去了。」

  轉過身,她舉步往大門走去。突然,殷冠磊伸出手臂勾住她的腰,將她拉了回來。

  「劇本的事還沒解決。」

  孟安卓不想再為這件事起爭執,她決定投降了。

  「你想怎麼刪,悉聽尊便。」反正他是導演,她又能奈何得了他?

  她總是有辦法挑起他的怒氣,而最直接平息怒火的方式就是吻她,而這也是他一直想做的。

  他的吻像烈火,威力十足的入侵她的唇舌,掬起她弧度優美的臉蛋,他探索得更深。他牢牢地將她摟在懷中,不想給她任何空隙。

  「放開……唔……」

  又來了!他肆無忌憚地對她索求。

  孟安卓輕蹙柳眉,索性攬下他的頸項,胡亂的倣傚他的方式回敬他,不讓雙方有喘息的機會,這是一種同歸於盡的吻法,專門用來對付他這種人。

  良久,孟安卓一把推開他,急促的喘息著。

  他欣賞這種玉石俱焚的吻法,標準孟安卓式的反抗作風。

  「給你一天的時間,回家把多餘的場景刪掉。不要測試我的耐心,否則我發怒的後果由你承擔。」

  「我也警告你,下次你再敢吻我,就要你好看!」孟安卓生氣的掉頭就走。

  殷冠磊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劇本,淡淡一笑。

  要他別再吻她,恐怕很難囉!

  孟安卓一臉陰沉的走出片場,一定是她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會遇到像殷冠磊這種狂妄自大的沙文主義實踐者。跟他共事真是她這輩子最錯誤的選擇而她十分確定這是唯一一次,同時也是最後一次,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喔!她真是後悔答應佈雷德·威廉來見殷冠磊,在這麼偏僻的郊區,別說是公車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計程車可以搭。

  正當她在哀悼自己的不幸時,有輛小跑車在她身邊停了下來,然後車窗緩緩的降了下來,駕駛者帥氣非凡的臉龐探了出來。

  「你是孟安卓小姐嗎?」

  原來她的名氣這麼大,連路上的行人都可以輕易的叫出她的名字來。

  這個年輕的男子把她的沉默當成默認,便笑著自顧自的說下去:「我叫歐姐,目前擔任『細雪』的男主角。」

  孟安卓揚起柳眉,這才認出這個台灣最超人氣的偶像歌手。

  「你要去哪裡?我可以送你過去。」

  「謝謝你,但是我喜歡用走的。」她沒有搭陌生人便車的習慣。

  「是嗎?那麼你等一下。」原來她喜歡用走的。歐羯熄火下車,並且把車門給鎖上,看著孟安卓笑道:「我陪你一起走,最近治安不太好,女孩子最好不要落單。」

  孟安卓笑了笑。如果他知道她曾經代理武術指導,他會不會嚇得落荒而逃?

  「你不必趕通告嗎?」像他這種偶像明星,應該是電視台競相邀請的對象才時,不過看他似乎挺悠哉的。

  「從接下殷先生的片約開始,我的經紀人就替我推掉了所有通告了。殷先生不喜歡演員心有旁騖,而我正好樂得無事一身輕。」說到這裡,歐羯倒有一籮筐的感想要發表:「殷先生真是一位天才導演,幸虧我接下這部戲,才有這麼好的學習機會。從前在學校學的,都沒有這幾天學得多。他非常嚴格,不容許有絲毫瑕疵,典型的完美主義者。雖然如此,能夠向他學習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對了,我也十分欣賞孟小姐,你的『細雪』劇本寫得好極了。」

  「殷先生顯然不怎麼滿意,他一再要求我把一些他認為不必要的場景刪掉。」

  歐羯愕然的揚起眉,「不必要的場景?」

  「他指的是男女主角的愛情對手戲。」

  歐羯很快的回想起劇情的片斷,這都要拜他勤讀的習慣所賜。他不解的挑眉,「但是……我並不覺得那是不必要的,因為男女主角的愛情可以讓整部片子感覺不那麼蕭條。不過,若是刪掉妨礙倒是不大,不會影響整部片子的架構,但是愛情戲也不是沒有存在的必要。」歐羯說到這裡,突然笑了起來,「這只是我的看法,也許太主觀了。殷先生會這麼做,或許有他的用意。」

  她可看不出來殷冠磊有什麼用意,只是感覺到他對愛情的排斥。他自己也承認過他不相信愛情,所以要她刪掉那幾幕根本就是他雞蛋裡挑骨頭,真是差勁!

  「你是戲劇系畢業的?」她好像聽別人提起過,而且歐羯談起戲劇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第一次演戲的生手。

  「嗯,原本是要當一個舞台劇的舞者,後來被我經紀人梁致中挖掘到唱片公司,才會走上歌手這條路。想當初決定要當歌手時,被我那個當戲劇系教授的老爸罵慘了。現在稍微有點名氣了,我爸爸這才不再有意見。」

  從郊區一路走出來,交叉路口處正好有一個公車站牌,更巧的是,公車正好停下來等待乘客上下車。

  -不想錯過這班車,所以孟安卓向歐羯道別:「謝謝,我得走了。」

  「孟小姐!」他突然跟了上去,拉住孟安卓,靦腆的一笑,「希望下次有機會一起喝杯咖啡。」

  她微微一笑,「如果時間允許的話。」

  她上了公車後,公車便像蓄勢待發的弓箭般急奔而去。而站在原地的歐羯看著愈來愈遠的公車背影,露出滿足的微笑。

  她沒有拒絕,真是太好了……

  「難得你今天提早收工,最近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為了搶在坎城影展報名時間內殺青,真是累著你了。」奈津子倒了一杯奇瓦士遞給斜倚在沙發上的殷冠磊。

  殷冠磊沒有伸手去接,他懶散的半瞇起眼睛,想將一個不斷在腦海中迴旋的影像沉澱消弭。

  奈津子將酒杯放在最靠近他的桌前,坐在地毯上,癡迷地望著散發著危險魅力的殷冠累。

  天哪!他真是女人的剋星!

  奈津子仰起艷麗的臉蛋,深深的凝視著眼前那邪美的男人。一張稜角分明的刀鑿也似的臉龐,嵌著一雙挑逗人心的罪惡眼眸,左右飛揚的兩道劍眉,刻畫著他的堅毅不屈,挺直如山嶽的鼻樑下,是一張足以令任何女人捨生忘死的俊美唇形,隱藏在襯衫下的身軀令人血脈賁張……這個男人,全身上下無不迷人,眼神如此,聲音亦如此。

  殷冠磊是專屬於她一個人所有,其他人休想奪他!

  從她第一次在表哥的公司見到這個中國男人開始,日本的所有小開、富家大少爺完全不入她的眼,這個生來注定令女人傷心的男人狠狠的攫住她的視線。自此以後,她不斷充實著有關戲劇的專業知識,並向工籐財閥爭取旗下最大的公司——工籐貿易的繼承權,努力成為一個有錢的女人,希望因此獲得他的垂青。他值得她這麼做,為了成為一個無論在外貌、事業或學歷上能與他匹配的女人,她投下了多年的心血,只求能引起他的注意。

  當初為了能成為他眾多的「紅粉知己」之一,她下了多少功夫!她絕不允許一個什麼苦也沒嘗過的女人妄想能頂替她!

  「冠磊,我愛你。」她在他耳邊狐媚的呵氣。

  殷冠磊嘲弄的扯出一抹笑意,「為什麼愛我?」

  「你的一切都令我著迷,從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對你的愛從未改變。」奈津子溫順的倚在沙發邊回答。

  「到死都一樣愛我?」

  奈津子嗔道:「這算什麼問題?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冠磊,我的人和心都在這裡,全部都屬於你。」

  殷冠磊嘲弄之意更明顯了。他不需要濃烈的愛情。

  「工作進度怎麼樣?聽威廉說你今天又在片場大發雷霆?」奈津子妖嬈的身段偎近了殷冠磊。

  「嗯。」他應了一聲,沒有睜開眼睛。

  「威廉說是劇本的問題。」那個女孩果然無此能耐,她和法國的艷星克麗絲汀可以歸納成同一類型,都是屬於空有美貌的花瓶美人。殷冠磊會挑上她是因為對她感到新鮮嗎?

  「你想說什麼就說,不要存心試探我。」真煩!

  奈津子幽幽的道出她的隱憂:「你千中選一的編劇功力不過爾爾,是因為那個孟小姐吸引你嗎?你對她有意思?」

  「這就是你一直想問的?」他睜開深沉的眼眸冷冷的問。

  女人的腦袋成天裝的就是這些垃圾嗎?食髓之味,不懂得拿捏分寸,要求愈來愈多,令人倒盡胃口。

  奈津子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這就是他欲發怒的前兆,她知道。低下頭,她不再多言。

  「我不喜歡被干涉太多,你最好明白這一點。」

  奈津子哀傷的明眸對上殷冠磊冷冽的兩汪深潭。她輕輕的問:「為什麼?」

  「什麼?」

  「為什麼你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冠磊,你明明知道我是愛你的,但是你卻吝於付出你的愛。你愛我嗎?你有一點點愛我嗎?」說到這裡,她幾乎是沱然欲泣了。

  殷冠磊笑了起來。這真是一個可笑的問題。

  「我不夠愛你嗎,奈津子?」托起她完美的下巴,他瞅著她含淚的眸子。他站起身,略帶嘲弄的鬆開她,到臥房去換衣服了。

  奈津子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他是一個不懂愛的男人,而她竟然愛著他,無法自拔,無奈多情總為無情傷。

  ?  ?  ?

  從醫院值班回來,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殷冠磊脫下外套,開門進屋後,意外發現殷冠磊的臥室燈是大亮的。難道他在等他嗎?

  殷冠臣對自己笑了笑。這次恐怕免不了又要給殷冠磊一頓好削,不過,他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既然他在等她,那麼去見見他也無可厚非。

  殷冠臣禮貌性的敲了敲門,而後逕自開門入內,而殷冠磊正在床上熟睡著。

  殷冠臣寵溺的一笑,正想替他把被子拉高,他的手卻正抓著被子抓得死緊。

  「磊?」殷冠臣設法打開他的手指,卻意外的發現他的雙手冰冷,指關節緊得泛白,他的額頭直冒冷汗,俊美的唇抿得死緊。

  他又作噩夢了?

  「磊?醒來!」殷冠臣伸手輕拍他的雙頰。

  殷冠磊的呼吸輕淺而急促,張開嘴低啞地喊:「冠臣?」

  「我在這裡。」殷冠臣宛如音樂般優雅悅耳的嗓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令人安心又溫暖。

  聽見殷冠臣的回應,殷冠磊的手指陡的放鬆,並緩緩得睜開眼睛,但在觸及刺眼的燈光後,他迅速地再度閉起眼睛低吼:「誰開的燈?」

  「是大少爺你呀!」殷冠臣笑道。

  殷冠磊低咒了一聲,拉起被子蓋在頭上,設法讓腦袋恢復運轉。

  「現在幾點了?」他拿開蓋在臉上的被子。

  「凌晨兩點十分。」

  「你剛值班回來?」

  「嗯。」

  「你不去睡覺在我房裡做什麼?」他以為他的身體是鐵打的啊?

  殷冠臣哀歎。他果然什麼都忘了!

  「你做噩夢了。」他起身去浴室擰了一條熱毛巾,遞給坐在床上沉思的殷冠磊。

  他推開毛巾,將額頭靠在殷冠臣的肩上。殷冠臣搭住他的肩,沉默的任他靠在他身旁。

  「這種情形持續多久了?常常發作嗎?」

  「不是持續的,而是斷斷續續,毫無預警的。」殷冠磊低沉的回答。

  「你去美國那五年嘗發作嗎?」

  「沒有。」

  「那今年呢?」

  「這是第一次。」

  殷冠臣抬起他的臉,嚴肅的問:「你是不是又想起爸媽了?」

  殷冠磊別開臉,不去面對殷冠臣美麗而犀利的眼光,「我不想談這個問題。」

  殷冠臣沉默片刻,語重心長的道:「磊,你以為拒絕面對,這件事就不存在了嗎?」他恐懼的是突然被拋下的無助,痛恨的是他們是父母愛情下的陪葬品。

  殷冠磊暴躁的低吼:「面對了又怎麼樣?它一樣存在!」

  「你的心結打不開,這個噩夢就會一直跟著你,你懂嗎?」殷冠臣雙手搭著他的肩膀,強迫他冷靜下來。

  殷冠磊諷刺地一笑,「你呢?你已經解開心結了嗎?你和我一樣,不相信愛情!你能說這不是源自他們帶給你的陰影嗎?」

  「我只能說,我學會了淡忘和寬恕。」殷冠臣不許他再拒絕面對,這次他要徹底喚醒他。「爸媽那種可以拋棄一切只為維持他們的愛情,傷了你太深。他們不適合婚姻,但是他們卻結合了。婚後媽依然追求不斷,而爸的紅粉知己也未曾少過。他們彼此相愛太深卻又信任不夠,所以為了永遠『佔有』對方,他們結束了彼此的生命。我承認我曾經迷惘過,對愛情望之卻步過。但是,磊,那樣的愛情是錯誤的!愛並不是佔有。當他們為了成全愛情而拋下我們的那時,你只有十歲,我十二歲,親眼目睹爸媽死在我們眼前,有一陣子我比你更加沮喪與憤慨。單,我們不能背負這個傷痛一直走下去,為了讓自己過得更適意,所以我選擇淡忘與原諒。你懂我的心情,只是你拒絕去面對而已。」

  殷冠磊沉默了。

  「不要背負仇恨的包袱,雖然從小就失去雙親,但是我們兩人仍然挺過來了。過去的事又何必去執著?眼前還有更多事物是你應該去把握的。」

  久久,殷冠磊低沉的問:「你告訴我,為什麼爸媽深愛著對方,卻不愛我們?」

  殷冠臣動容地蹲在他面前,仰首看他,唇邊是雲淡風輕的微笑,「不是不愛,只是他們更愛對方,而我們也不夠愛他們,這是很公平的。」

  殷冠磊微蹙起眉,卻笑了,殷冠臣說的有道理,的確很公平。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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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9:56
第六章   

  「預備——,ACTION!」

  飾演男主角妹妹的女明星柳欣培站在一棟木造平房前,狀似落寞的轉過身,在看見身後飾演男主角的歐羯後,激動的喊道:「哥哥!」

  「CUT!」殷冠磊閉起眼睛,而後緩緩地睜開:「重來一次。打板!」

  「細雪,第二十三場,預備——,ACTION!」

  孟安卓拿著修改了一個晚上的劇本來到片場,正巧遇到工作小組正在拍外景。

  算了,等一下再來好了。片場除了導演外,根本沒有人知道在演哪裡,走位完全按照導演的指示,光是取景的攝影機就有三架,場面簡直是一片混亂,她沒有興趣留下來欣賞。

  孟安卓欲舉步離開,冷不防肩膀被輕拍了一下。

  「孟小姐,這麼快就要走了?」

  是佈雷德·威廉。他一臉笑容的看著她。

  「你們正在忙。」孟安卓瑟縮了一下。真冷!郊區果然比市區冷得多,沒有帶棉被把自己捆起來真是失策。「我是來找殷先生的。」

  「到車子裡來等,待會兒拍完這個景我會叫他來找你。」佈雷德脫下皮夾克,遞給孟安卓,「借你穿,你好像快凍死了。」

  「謝謝,但是不用了。」車子裡還挺溫暖的。

  「沒關係,你披上吧!」佈雷德自作主張的將外套披上她的肩膀。「要咖啡,還是紅茶?」

  「咖啡。」把劇本放在膝上,她開始靜靜的看戲。

  「CUT!」殷冠磊冒火的站了起來,指著柳欣培吼:「你到底會不會演?拿出你的真本事讓我看!再來一次!打板!」

  被殷關磊這麼一吼,柳欣培更是情緒緊張,這次她才剛轉過頭,台詞都還沒出口,殷冠磊已經喊卡。

  抓起桌上的杯子,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他手一揚,將杯子裡的水狠狠的潑在柳欣培的臉上。

  「你清醒了沒有?」

  他站了起來,走到柳欣培面前,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冷厲的逼視著她。

  「你給我聽好!二次大戰爆發,你唯一的大哥被徵召入伍,戰爭結束後,卻生死未卜。你和雙親留在家鄉,對你大哥的生死已經不抱任何希望。有一天,他突然回來了,見到久違的大哥,你會怎麼說?」

  柳欣培露出驚喜的笑容,大喊:「啊!哥哥!」

  殷冠磊不悅的擰起眉峰,「又不是在玩捉迷藏發現了哥哥!重來!」

  柳欣培擠出了滿眶淚水,撲進殷冠磊懷裡,「哥哥!」

  啊!她想要擁抱這個男人已經很久了。這麼寬闊的胸膛,令人眷戀而無法自拔!情不自禁的,她更貼緊了他。

  怒火盈滿了殷冠磊的眼眸,他輕聲而冷冽的低喃:「滾開!」

  柳欣培沒有沉醉太久,旋即被他的暴戾之氣嚇得腳軟,下意識的後退三步以求自保。看著他幾乎撕裂她的冷厲眼眸,她倒抽了一口氣。

  「殷……殷先生……」

  「你最好搞清楚你現在所該扮演的角色——如果你還想演下去的話。」殷冠磊不屑的睨了她一眼,揚聲道:「休息十分鐘。」

  佈雷德迎了上去。「孟小姐來了。」

  「知道了。」殷冠磊走向他專屬的休息車中。

  從車窗向外看,孟安卓正好把剛才他發火的那一幕盡收眼底。她向自己吐了吐舌頭。老實說,她還是沒有把愛情戲從裡面刪除,看了老半天,她決定原封不動,不更改劇本半個字。她已經可以預期他狂烈的怒火延燒到她身上的模樣了。

  殷冠磊上了車,便接住她丟給他的劇本。

  「我一個字也沒改。」她很誠實的全招了。無所謂,反正她已經預備好要承受他的怒氣了。

  殷冠磊果然蹙起眉峰。孟安卓已感覺到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寒意,她下意識的抓緊披在肩上的外套。

  「我可以付違約金給你,要告我也悉聽尊便,我會事先請好律師在法庭上等你。」

  殷冠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反正他看起來已經很火了,她乾脆一次把所有的不滿都說一說比較劃算。

  「算我倒霉,當時我不該賭氣而與你簽約,但是始作俑者時你。我根本沒想過要和你合作。會編劇的人這麼多,挑上我是你自討苦吃。還有,不要冀望每個人都能唯你是從,至少我就不是,偶爾聽聽別人的意見也不會少一塊肉。好了,我言盡於此,有什麼話換你說吧!」

  殷冠磊簡直想把她掐死!他的眼光突然落在她身上披的那件皮夾克,一股連自己都難以控制的風暴漸漸在眼中形成。他走了過去,嫌惡的將外套從她肩上揮落。

  未能適應突發寒意的孟安卓狠狠瑟縮了一下。

  「你會冷是不是?」他突然開口。

  「這都要拜你所賜。」問這是什麼問題?把衣服揮開的是他耶!

  沒好氣的轉過身,她打算撿起佈雷德借她的外套。但殷冠磊毫無預警的從背後環住她,將她納入他的懷中。

  她的背緊貼於他懷中。

  他有一個溫暖的胸膛,難怪女人們爭先恐後的迎合他,只可惜她們不知道這副胸懷是不該停泊的港灣。

  「我已經猜到你是不會改的。」他在她耳邊低沉的道。

  真是溫暖!她這個超級怕冷的雪人不再掙扎,靜靜的靠在他懷中,任他驅走她的寒意。

  「是嗎?真高興你這麼瞭解我。」她淡淡的嘲弄道。不理會她諷刺的言辭,他道:「我會把『細雪』拍完。」

  「那很好,我可以不用付違約金給你了。」她的存款有限,禁不起這麼大筆的消耗。

  實際得可愛的女人!

  他的預感不會錯,就是她了,如果他對女人會產生除了情慾之外的感覺,那麼那個女人就是她。

  他低聲地對她耳語:「下次,不要讓我看到你身上披著別人的衣服。」

  「如果不是因為冷,我也不會做這種無聊事。」

  殷冠磊將她轉向他,專橫、不講理的宣告:「今後,你的身上只能有我的味道。」

  孟安卓揚起睫毛,正視著他。她知道他在指什麼,並不想偽裝不經世事的模樣。

  他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深邃的黑眸中閃著某種程度的認真。但是她不想去評估它的真偽,他的女人太多了,她不願成為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

  「我以為你身邊不缺女人。」

  「獨缺了你。」他淡淡的笑了。

  「真抱歉要讓你失望了,我一點也不覺得榮幸。」她不需要這個男人自以為是的恩寵。

  殷冠磊箍緊了她的腰身,危險地笑了。

  「我會讓你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這次可不是光玩玩而已。」以退為進是女人的一貫守則。無所謂,反正他是箇中高手。

  「你最好把這句話留下來對別的女人說,我敢保證她們會感激涕零得無以復加,唔……」

  殷冠磊強勢地鎖住她的,他的侵略根本沒有預兆可言,她根本連躲開的時間都沒有。

  第三次了!他居然強吻她三次!而且是用那種露骨的吻來吻她!難道她看起來是一副欠吻的樣子嗎?更可惡的是她竟對他的吻產生反應!前兩次她可以告訴自己那是出於原始的慾望,但這一次要用什麼借口?喔!這個野蠻的男人!

  孟安卓想重施故伎咬他,但是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叫她反抗不得,而他的吻卻愈加火熱,深入糾纏著她的舌瓣,修長的指尖佔有地搓揉她的背脊,試圖榮華她牢固的武裝防禦。孟安卓無法在這般的親暱中找回理智,她的內心掙扎敵不過他狂野的索求,只能任由他掌控一切。

  殷冠磊眷戀地細吻著她,大手伸入她的衣服中探索她光滑細緻纖細玲瓏的曲線,悄悄的游移至她身後,熟練的解開她的內衣。他放肆的探索使她的理智閃電般的澆熄被他挑起的火熱,看著他那雙閃著情慾的眸子,令她感到驚慌。

  「放開我。」語氣雖冷靜,但心湖已平靜不再。她居然可悲的對他的吻有了感覺。

  殷冠磊停下了對她的調情,伏在她頸窩畔,充滿逗弄的在她耳畔低語:「為什麼要?」

  「因為你沒有理由不要。」孟安卓掙開他的抱摟,毫不畏懼地仰起頭與他對視,「告訴你,如果你有生理需要,找其他對你有意思的女人發洩去!」

  殷冠磊發出一聲短笑,凝睇著這個灑脫的女人。「你很介意這件事是不是?」

  他的笑容真是令人氣結。孟安卓怒極反笑,她甜甜的諷刺道:「是呀!你不知道我的心在淌血嗎?」

  殷冠磊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燃起一根煙,丟開打火機,他噴了一口淡淡的煙霧,道:「我導戲的時候你最好在場。你是編劇,『細雪』也有你該參與的一份,別置身事外,像是沒有你的事一樣。我的工作裡不包括臨時修改劇本。」

  「如果你只是需要一個能幫你代筆的……」

  殷冠磊打斷她的話,低吼道:「你有取決權。」

  這個女人真懂得怎麼惹他!

  孟安卓愣了一下,而後緩緩的露出笑容。真不簡單呀!這個唯我獨尊的男人居然肯讓步!

  「那麼,我很樂意接受。」孟安卓伸手至背後,隔著外衣迅速的扣好內衣,微笑的打開車門,很大方的與他道別:「再見。」

  殷冠磊面罩寒霜,半晌,他托腮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悲哀!他居然愈玩愈認真了,但他不想罷手。如果對象是孟安卓,那麼她值得他繼續下注,反正他手邊不缺籌碼,他要知道結果,看先陷下去的是誰。

  ?  ?  ?

  孟安卓剛跳下專用休息車,一個婀娜多姿的身影即背光的朝她走來。

  「孟小姐?」低柔帶點日本腔的嗓音讓孟安卓停下腳步,她瞇起眼睛望向來人。

  「我事。」

  奈津子禮貌的稍往右站,使孟安卓可以清楚的看清她的容貌。

  「這不是初次見面了。我是工籐奈津子。」

  「喔!」孟安卓興趣缺缺的冷淡應了聲。

  「你知道我是誰嗎?」奈津子自信而優雅的一笑。她相信演藝圈都該知道「工籐財團」在日本影視界的地位。

  這女人真無聊!她剛才不是自我介紹過了嗎?孟安卓不怎麼熱切的回答:「工籐奈津子。」

  奈津子自信的笑臉頓時凝滯了一下。她不相信她真的不知道。「我是NHK電視台總經理的女兒。」殷冠磊挑上的工作夥伴怎麼如此遲鈍?連她把她的背景搬出來之後依然沒反應。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女人!

  孟安卓瞥見奈津子的面子似乎有些掛不住,不得已虛應了一下:「久仰!久仰!」

  奈津子輕哼了一下,力持優雅地道:「孟小姐,我有點事想和你談談,希望你移駕到我的車裡。」

  反正她快凍僵了,有個地方取暖也不錯。

  在看見奈津子的車後,她嘲弄地笑了。凱迪拉克哪!她難道不知道這種車不但招搖,而且隨時會引來歹徒的覬覦嗎?在停車位缺乏的台灣,開凱迪拉克分明是自找麻煩。

  坐上寬敞的後座,奈津子如女王般詢問著孟安卓。

  「想去什麼地方嗎?」

  「送我回公司就好。」郊區的公車很難等的。

  奈津子優雅的以電話通知前頭的司機後,直接切入正題。

  「孟小姐,你是聰明人。我想我就有話直說了。」

  「請便。」她也不是個會浪費時間聽別人說廢話的人。

  「你知道冠磊是個有才氣的導演,他對發掘演員有著獨到的眼光,當然了,還有戲劇人才。而孟小姐就是冠磊千中選一的佼佼者。」奈津子交疊起修長的雙腿,露出淡淡的笑容,「冠磊向來很有女人緣,他的花邊新聞不少。因為他對女人有種無形的磨礪,再加上他身上所附加的一些特質,又有錢,是女人們夢寐以求的情郎,這使得許多女人拜倒在他的腳下。我想你也聽說過,他有不遜色於大牌歌手的影迷。」

  孟安卓哼也不哼一聲,冷眼看奈津子演獨角戲。

  「他的身邊一直不缺女人,但是他從未認真過。我非常瞭解他,他像一陣風,沒有人可以網住他,他令女人神魂顛倒,是生來專讓女人傷心的男人。孟小姐,我想……你應該不會成為那群女人之一吧?」

  聽到這裡的孟安卓幾乎大笑出聲。她知道這個日本女人在轉些什麼心思了,拐了這麼大一個彎,原來她主要的目的就是在警告她不要沾上殷冠磊這個男人。

  「如果大多數的女人都迷他,我又怎能當個例外呢?」

  奈津子高雅的微笑頓時僵在臉上,慢慢的,她眼中閃耀著一抹凌厲,嫣紅的嘴唇不再帶著禮貌的笑,她有絲動怒了。

  「很多女人都會幻想自己是冠磊真正想要的女人,然而事實上,在他眼中沒有女人是例外。如果你不想給他玩弄在股掌之間,最好趕快清醒。」

  「對他而言,難道你就是例外了嗎?」孟安卓不由自主地想扯下這女人冷靜自持的假面具。

  奈津子知道孟安卓是蓄意挑釁,氣得渾身發抖。「那是我和他的事,他待我不同,而這也不是你會懂的。」她是唯一一個能陪伴在他身旁超過兩個禮拜的女人,也是唯一一個被他允許能在拍片現場探視他的女人,這是以往他的女人所沒有的殊榮。

  看樣子真正沉醉在白日夢裡打如意算盤的是這位日本小姐。

  孟安卓舒適的靠在椅背上輕笑:「奈津子小姐,你覺不覺得我可能會成為殷先生的新寵?」

  奈津子漲紅了臉,力持鎮定堅決的道:「就算那樣,你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會久長。冠磊不會眷寵你超過兩個月以上,頂多兩個星期,他就會膩得棄你如敝履了。」

  「那可真糟糕!」孟安卓半真半假地輕蹙柳眉,「我打算愛他一輩子呢!以投資報酬率來計算的話,我簡直是虧大了。」

  「真不劃算可不是嗎?」奈津子還以為孟安卓已經開竅,決定打退堂鼓了。到底孟安卓還單純,三言兩語就可以讓她對冠磊死心了。「所以,趁你還未深陷之前趕快抽身吧!」

  孟安卓裝出一副天真的模樣搖著頭,「現在還不是抽身的時候喔!」

  「怎麼?」

  「你瞧!殷先生若真的眷寵我兩個禮拜,我還可以從他身上搾出不少油水,現在抽身,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奈津子不以為意地笑笑。「你想從他身上撈多少?」

  孟安卓很認真地想了想。「你覺得殷冠磊知多少身價?」奈津子從身旁的香奈爾皮包中拿出一本支票簿,寫了一長串的零之後,簽上她的芳名。「一千萬,夠不夠?」

  孟安卓對這情形感到好笑。這倒有點像是妻子給情婦一筆錢,然後叫她滾蛋。不過,她仍然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不笑出聲來。

  她用兩隻手指夾過支票,象徵性的晃了晃。「很爽快的價錢,我把殷冠磊賣給你了。」

  下車前,孟安卓不忘俏皮、小心地激她一下,「歡迎下次再度光臨啊!」

  難得孟安卓準時七點半在家中的小餐桌落了座,與孟安堯一同吃早餐。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孟安要不輕不重,笑著調侃自己的妹子。

  孟安卓把剛烤好的土司拿來抹上藍莓醬,附和著說道:「依我看,要不了五分鐘,太陽系的九大行星待會兒就會統統撞在一起了。」世界末日,夠特別了吧?

  孟安堯莞爾。「你若是要去公司,我可以順路送你去。」

  「今天不是要去公司,是要去片場。」她含著一片土司,口齒不清的說道。

  孟安堯挑眉,「我以為殷冠磊不需要幕僚和他討論劇情。」

  雖然孟安堯不是演藝圈的人,但是對殷冠磊這人的獨裁專制倒是時有所聞。這次他改變了原則,莫非……

  「正常情況好像是這樣,所以我懷疑殷冠磊是不是神智不清了,要不就是吃錯藥了。」他還賦予她在與他討論劇情時有「取決權」,這真是破天荒的世紀大創舉。誰都知道殷冠磊的獨裁是出了名的,他的命令向來沒有打回票的餘地。難道他突然受神的感召。所以痛改前非,改過向善嗎?似乎不太可能。

  「安卓,」孟安堯放下叉子,嚴肅地坐正了身子。「我聽說殷冠磊對你很特別是不是?」

  孟安卓笑了起來,玩弄著叉子與牛油刀,道:「他一向對我很特別——要求特別多。從被他御筆欽點後,我在他眼裡,甚至眾人眼裡就是特別的。」孟安卓俏麗的小臉上笑容可掬,「我說大哥,你什麼時候對這些八卦新聞敏感起來了?是有人在你面前向你進貢你小妹我的讒言嗎?」

  孟安堯有時真的不得不佩服起孟安卓的精明。她的反應一向很快,從小就是如此。

  「是你劉姐姐告訴我的,她說在演藝圈中,大家都在揣測你與他的關係。」

  原來是劉君棠那個八婆還兼廣播電台。她知道劉君棠有許多當化妝品廣告代言人的手帕交。難怪她對這類緋聞特別感興趣。

  孟安卓攪著面前的咖啡,然後加入少許奶精,讓白色的奶精在黑色的液體中迴旋。

  「然後呢?揣測出什麼結果了嗎?我倒很有興趣聽她發表高論呢!」她朝咖啡中扔進三顆方糖。

  孟安堯清楚的接收到孟安卓微慍的電壓。喝甜的咖啡,代表她的心情正逐漸走向低氣壓。

  「她沒什麼意思,只是關心你而已。」

  孟安卓再扔一顆方糖,把咖啡攪出了一個漩渦。

  「嗯,她對我真好。哪天請她吃一頓飯好好地感謝她,這才不會失了禮。」關心?這個字眼出現在她與劉君棠之間,真是有點可笑。

  「安卓……?」第四顆方糖,恐怕待會兒九顆行星當真要撞在一起了。

  看見大哥擔憂的神情,她粉紅的唇瓣輕揚,重新倒了一杯咖啡,這次她只加了奶精而不加糖。

  「她還沒有厲害到用言辭就可以激怒我的地步。」她啜著咖啡,笑笑地安撫孟安堯。

  孟安堯鬆了一口氣,繼續低下頭吃他的早餐。

  「君棠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真有點擔心。」

  「擔心他會吃了我,還是我吃了他?」

  孟安堯驚愕地抬起頭,被妹妹露骨的言辭嚇了一大跳,「安卓?!」

  她開心地笑出聲。「你被我嚇到了?」

  「任何人都會被你的大膽嚇到的。」孟安堯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你知道殷冠磊被譽為『女性殺手』,迷戀他的女人以卡車計算。而他那樣有才華的黃金單身漢是不會專情的,我希望你和他別有什麼牽扯才好。」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孟大經理?」她甜甜的回嘴。

  「別胡說。」他無可奈何的抗議道。

  孟安卓斂起笑靨,但斂不去眼中的笑意。

  「我是胡說的。」她的大哥是老實人,對愛情肯定是抱著一生一次的堅貞想法。「大哥,你可以不必擔心我。我要倒貼他,人家還要考慮考慮哩!你以為他會看上不柔不媚又不懂得挑逗他的笨女人嗎?」

  「那很難說,如果他喜歡那種又柔又媚又懂得挑逗他的女人,那他還有必要單身到現在嗎?」孟安堯的反駁真是簡潔又有力。

  孟安卓失笑了。「嗯,挺有道理的。那麼這樣說起來,殷冠磊根本不算花心,應該叫做『專情』才是。如果他很認真的認定一個女人,而這女人要愛上這個才華與相貌兼備的男人,也就不算是罪大惡極囉?」

  「這個……」聽妹妹這麼一說,好像也沒錯。

  「你妹子我已經是個大姑娘了,知道怎麼照顧自己的。如果我很不幸地去愛上殷冠磊這種人,恐怕要我死心並不太容易,就算你急白了頭髮傚法伍子胥也沒用的。我看,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我?」孟安堯狐疑地指著自己。

  「是啊!你不會遲鈍到不知道有人在垂涎你吧?」

  垂涎?

  「安卓,你真是口沒遮攔。」真難聽!

  「我本來就沒顧慮過什麼的。」她聳聳肩,「大哥,我先說好,你要娶哪一家的千金我沒有意見,但是唯獨不可以娶某一家姓劉的小姐。」

  孟安堯皺眉。「我和君棠只是單純的學長學妹關係,你怎麼不相信呢?」

  「我是從來就沒有相信過。劉家小姐早已鎖定你這個目標,只是不知道何時會撲過來而已。你得小心哦!」

  他簡直啼笑皆非。他又不是綿羊,把他說的這麼軟弱,真是該打!

  「劉君棠不適合你,她若成為你的妻,絕對會把你吃得死死的。」想像著大哥不幸的遭遇,她幾乎要流下同情的眼淚來。

  「我又沒說我要娶她。」

  「大哥英明。」看樣子大哥沒有把她的表白當真,這真是個好現象。

  「我知道你不怎麼欣賞她,不過,以後見到她時你可以學她溫婉些,別把人家給嚇跑了。」

  「放心,她是很堅強的,從她數度氣得走出我們家大門,又去而復返的例子就可以知道。」她不僅是不欣賞她而已,根本就是嫌惡。溫婉?如果大哥目睹過她有多麼撒潑,溫婉這個形容詞應該冠在她頭上才是。

  「好了,我現在知道你把你的立場表達得多麼堅決了。」孟安堯看了看手錶,匆匆把碟子上剩下的土司叼在嘴裡,提起公事包道:「我不跟你聊了,待會一塞車會來不及。你有沒有零錢坐公車?」孟安堯開始掏皮夾。

  孟安卓按住他的手,柔柔地笑道:「我上下車都是用刷卡的。」

  「中餐呢?」

  「片場會有便當供應。」孟安卓替他取下大衣,推他往門外走,「你趕快去上班,開車小心點,BYE!」

  「喔!那我走了。」他臨走前不忘叮嚀一句:「衣服穿多一點,免得著涼,晚上早點回來。」

  「知道了。」她笑道。目送孟安堯離去,孟安卓收拾好碗盤,她也差不多要轉移陣地了。

  她倒是很期待新的合作關係。看著流理台旁光可鑒人的玻璃窗,她朝著自己的倒影俏皮地眨了下眼。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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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10:24
第七章   

  殷冠磊的拍片進度很快,因為與他合作的演員都是能夠沾他的光迅速走紅的關係,沒有人敢在接下他的戲約後又軋別的戲。殷冠磊要求他的演員絕對的專注,並且投下全部的精力。因此,才三個月的光景,便已完成了將近二分之一。

  而殷冠磊也果真遵守諾言,增刪劇本的對白一定與孟安卓討論,並徵求她的同意才做變更。大多數時候孟安卓都接受殷冠磊的建議。她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有一套。有時,她會覺得其實他並不需要編劇方面的人才,因為他有絕對的能力身兼二職。

  絕大部分的時間,安卓只是安靜的坐在一旁看戲。因為天氣或其他外在因素,鏡頭不是像劇本般一幕一幕地連貫,而是視導演而定,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在演哪裡。殷冠磊導戲的時候幾乎不說題外話,而且非常凝肅,感覺起來不像一個人。要他有點「人氣」,大概就是大發雷霆拍桌罵人的時候。他的脾氣一發作,便驚天動地,引爆他怒火的演員莫不背脊發涼,大概只有孟安卓最沉著,三個月下來,她已看了不下十次,已經見怪不怪了。

  正在小桌旁試著增加男配角對白的孟安卓振筆疾書,並且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因為片場雜亂無章,工作人員來來去去,而且現在再加上——

  「CUT!芷蕾的妝不對,我要憔悴一點的感覺。彩芸,你的指甲給我剪短!燈光太亮了,稍微偏了點。」殷冠磊走到距離演員三公尺的斜前方,道:「三號攝影機對著這個角度拍,隨著立剛的走位慢慢往前帶,然後在芷蕾退場時換拍前景,然後鏡頭淡出。再來一次!」

  實在好吵!

  孟安卓無奈地輕呼一口氣,準備提筆繼續往下寫,一個突兀爽朗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嗨!還在忙嗎?」

  是歐羯!他一身舊舊髒髒的中古車服,有別於上電視趕通告那種光鮮的模樣。他大概是所有演員中被殷大導演挑剔最少的人了。

  「我在想著怎麼把立剛的對白延長。殷先生認為他有再發揮的空間。」

  歐羯撐著桌子,沉思片刻。

  「他和立偉的對話可以增加上立剛要立偉離開,但是為什麼要離開?立偉不願意走是因為不願丟下立剛,但是立剛為什麼堅持要他走?你可以朝這個方向去想 ——為了不要區家絕後,也可以因為他已失去所愛,對人生已沒有堅持。戰爭愈演愈烈,立剛不要哥哥也成為犧牲者,兩個人至少必須有一個活下來……這是我的想法啦!因為立剛是一個帶有悲劇性色彩的人物,而且他會死於戰場已成定局,所以我覺得可以加強給觀眾的印象,這樣立剛的死比較能給立偉強烈震撼的感覺。」

  孟安卓微笑地放下筆,道:「你說過你是戲劇系畢業的?」

  「很高興你還記得。」

  「這一段立剛這個角色的確可以加強劇情張力,但是立剛只是配角,而這一段對白足可以使立剛躍升為這一幕的主角,換句話說,這一幕中,立剛給觀眾的印象會比較強烈,甚至蓋過你的風采。」

  「只是一幕而已,沒有差別。可是就這整部戲來說,立剛的死可以點出戰爭的壯烈與淒涼,相較之下,這一幕主角的鋒芒被蓋過也沒什麼不好。」

  「你的對白也相對的要增加。」

  「有二十分鐘的空當,我一定可以背起來。」

  「謝謝。」歐羯真的幫了她不少忙。

  「如果你要謝我的話,就請我吃早餐吧。我明天會空腹在這裡等你解救我飽受摧殘的胃。」

  「如果我今天早點睡,應該來得及多帶一份早餐給你,你有什麼特殊的飲食習慣嗎?」

  「我吃素。」

  「我會記住的。」藝人為了保持身材常要吃素,這點她能理解。

  一個鏡頭完結,殷冠磊接過佈雷德遞過來的礦泉水,眼角映入了左後方的一隅,霎時,他的眸光變冷了。他的表情讓佈雷德明白的感受到他的怒氣,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他看到歐羯那個惹怒殷冠磊的小子。

  什麼人不去追,歐羯那小子居然對殷冠磊的女人大獻慇勤。老天!他的太平日子恐怕要宣告終結了。

  「我去叫歐羯過來。」他再不有所行動,等會兒原子彈就要對著他引爆了。

  「歐羯!」

  見佈雷德跑過來,歐羯朝他點點頭。

  「嗨!輪到我了?」

  「你最好快點過去。」

  從佈雷德帶點警告意味的神情就可以感到有絲不尋常。

  在歐羯離開後,孟安卓問:「怎麼回事?」

  「冠磊等他等得有些惱火了,沒事的。」但願是真的沒事才好。

  「對了,我想起來了……」孟安卓從口袋掏出兩百元,一不小心,夾在鈔票中的一張紙隨風飛了起來,然後靜靜的躺在地上。孟安卓不以為意任由那張紙躺在那兒,先把鈔票遞給他。「這是上次跟你借的計程車錢。」

  「你還記得啊?」他早就忘了有這回事了。

  「當然哪!」她朝著從她口袋裡飛出來的紙走去,「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她正要彎下腰,有人已先一步撿起來了。

  殷冠磊當著她的面看著那張紙的內容——那是一張一千萬元的支票,而發票人的姓名正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工籐奈津子。

  「還給我。」她清楚的覺得四周的空氣變冷了。

  殷冠磊壓抑滿腔要爆發的怒火,瞇起眼睛,他冷冷的問:「她為什麼給你一大筆錢?」

  「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還我!」她向他攤開手心,但是他拿著那張支票不為所動。

  「你怎麼認識她的?是她找上你?」他想拆了那女人洩憤。「什麼時候的事?」

  「我說過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與你無關。」他的狂怒顯而易見,如果他想,他會咬碎她。

  殷冠磊將支票放在她手上,一把扯過她,低啞輕柔卻叫人不寒而慄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你欠我一個解釋,你逃不了的。」

  語畢,他狼狽地鬆開她,掉頭就走。

  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的佈雷德迎了過來。「到底怎麼回事啊?」看樣子殷冠磊是怒火更熾了。

  「有人要遭殃了。」工籐奈津子絕對會是他開刀的第一人,而她也躲不過。

  佈雷德光用眼睛看也知道這次殷冠磊不找人開刀是不會罷休的,但是……會是誰呢?

  在五星級大飯店總統套房中,熟睡的奈津子被殷冠磊一把從被窩中抓起給嚇醒。

  「冠磊?」奈津子在黑暗中美看清楚他狂怒的眼,軟軟的依向他寬闊的胸膛。

  「滾開!」他推開她,逕自把桌上的燈打開。

  奈津子這下真的清醒了,在她看見殷冠磊盈滿怒火的眼眸後,她驚駭得倒抽一口冷氣,「冠、冠磊?」

  殷冠磊俊逸的臉龐閃著獰笑,令人倍覺膽寒。

  「你為什麼給她一張支票?」

  血色迅速從她的臉上撤離。天哪!他怎麼會知道?難道是孟安卓存心整她?

  「她說……只要我付給她一千萬,她答應不再糾纏你……呀!」

  殷冠磊揪住她睡衣的領子,低頭靠近她沒血色的慘白容顏,靜靜的丟下兩個字:「撒謊。」

  「冠磊……」

  「要我與你翻臉嗎?」他凌厲的眼神令她恐懼,但是口氣輕柔得像在吐露愛語。

  「因為我愛你呀,冠磊!」奈津子心碎得喊了起來。

  他陰陰地看著她,對她的愛語聽而不聞。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給她錢,打發她走?你越權了,我沒有娶你,你最好明白這一點。」

  「她不適合你呀!」

  「我沒有允許你替我下決定。」

  「如果她愛你,她不會讓我用錢收買!冠磊,放棄她吧!她不值得你這樣執著!你何必委屈自己呢?」

  「收了你的錢,就是被你收買了嗎?她愛不愛我與否,難道是你區區一千萬就能改變的嗎?」殷冠磊漂亮的唇盈滿嘲諷,「而你又憑什麼覺得我會為她執著?」

  「因為我深愛著你,所以我知道你的心因為狩獵她而復甦了……」

  殷冠磊揚聲大笑,打斷了奈津子淒楚的陳述。他的笑聲充滿鄙視嘲弄與憎惡。

  「你深愛我?然後跟一個女人商議買下我?我倒想問問你,是誰說我的心可以因買賣而轉讓的?」愚昧無知的蠢女人!「原來有錢的大小姐是用這種方式買愛情。」

  奈津子難堪的紅了臉,酸楚得直想掉淚。

  殷冠磊冷冷的轉過身。「今後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不!」奈津子嘶吼出來。他怎麼可以?在她那樣的剖心之後,他怎能這麼殘忍的對待她?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袖,滿眶哀淒的淚水。

  「原諒我……我只是不願她搶走你。給她一筆錢只是想買到一個保證……只是如此而已,我會這麼做是怕失去你。冠磊,我不能沒有你!除了你,我誰也不愛呀!」

  她是工籐財團唯一的繼承人。在日本,她如女王般接受日本上流社會的公子哥追求,但是,她誰也看不上眼,她只在乎他——殷冠磊,這個玩世不恭、英俊冷漠、才氣縱橫的中國男人。從她第一次在公司見過他之後,她的芳心就只為他跳動。他的狂狷與不馴深深吸引著她。她以她的柔情試圖留住他。她的努力沒有白費,在殷冠磊眾多的女人當中,她是待在他身旁最久的女人……但是,為什麼她依然網不住他的心?

  站在陰影處,他冷冷地開口:「你想說的就是這些?」

  他很賞臉地聽她說了那麼久的廢話,她改知足了。

  「冠磊——」他根本無動於衷。她該怎麼做才能留住他?她已經把心都掏給他了啊!

  「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嗎?」奈津子失聲地啜泣。

  他仰首笑了。

  「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嗎?」她只不過是想買下她的心而已,何罪之有?她何需乞求他的原諒?未免言重了。

  「我……」奈津子無措地看著他無禮輕蔑的笑容,委屈的淚水再度迷濛了視線。

  「她有什麼好?」她含淚問出這個埋在心中良久的疑問。她想知道那個女人憑什麼讓殷冠磊對她特別?「她不愛你,不溫柔也不體貼,只要一筆錢就可以輕易地背叛你……」觸及殷冠磊陰寒的眸光,她沒有勇氣繼續往下說。他看她的眸光帶著冷酷,讓她幾乎以為他即將用他那原始的獸性撕裂她。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殷冠磊俯視她青白猶帶淚痕的艷麗容顏,譏誚地說:「我有什麼好?我從來不溫柔也不體貼。問問你自己,你為什麼愛我?」

  丟下這幾句話,他掉頭往外走。

  「冠磊!」她哽咽地喊:「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你曾經這麼對我的!」

  她絕不會讓孟安卓好過!她不是一個會忍氣吞聲的柔弱女子,那不是工籐家會有的個性。

  殷冠磊的腳步未曾停留,他甚至連聽她的威脅都懶。

  目送殷冠磊毫不戀棧地走出套房,奈津子跪坐在昂貴的地毯上失聲痛哭。

  東方曙色微現,天將黎明。

  殷冠磊是清晨五點半才到家的。他一在客廳的沙發落座,殷冠臣的房門便開啟了。

  他沒有看向殷冠臣,燃起一根煙,他淡淡地道:「你那麼早起床做什麼!」

  他的心情很糟糕。殷冠臣確定地想。

  不想蹚這趟渾水的殷冠臣轉身又走回房。反正如果他想說的話,他自然會告訴他,他不想浪費時間去引誘那小子開口,昨天為了等他等到三更半夜,如果他再不去補眠,早上十點的那個手術患者的小腦會被他當成腫瘤給割下來。

  心情惡劣的殷冠磊看到殷冠臣居然連問也沒問一聲,一股無名火莫名地在體內肆虐。

  他跟著殷冠臣進了他的房間,惱火地看著他鑽上床繼續睡覺。

  「冠臣!」他不信他沒有話說。

  「你要抽煙就別進我房間。」殷冠臣閉著眼睛低語。

  殷冠磊冷著臉熄滅那支抽沒有一分鐘的煙,大步闖進殷冠臣房中,坐在他的床沿。

  「你昨天等我等到幾點?」

  「我沒等你。」他的聲音從被窩裡傳出來。

  殷冠磊簡直氣得七竅生煙。他從來不過問他的一切也就算了,在他已滿腔怒火的時候,居然還加把勁落井下石!

  殷冠臣明知他最在乎他的感受,他依然不表示任何意見,他總是冷靜得叫人冒火。

  殷冠臣睜開眼,轉過身面對這個壓抑怒火的弟弟,輕輕地支起上半身。

  「你的心情不好,如果要找出氣筒,這裡沒有!」

  「真要找出氣筒也不會找你。」

  殷冠臣笑了起來。坐起身,他問:「想吃什麼?」

  盛怒時的殷冠磊根本不會記得吃飯這回事,他司空見慣了。

  「沒胃口。」媽的!淨扯些有的沒的。殷冠磊瞅著他俊美的臉孔,冷冷地道:「我現在只想捏死那個女人。」

  殷冠臣訝異地笑出來。

  「女人?」真是稀奇呀!有那個女人這麼好本事,能惹得殷冠磊想殺人?「那位孟小姐嗎?」

  殷冠磊一聽到這名字,怒火更熾。他咬牙低吼:「奈津子給了她一千萬叫她離開我。」

  「哦?」殷冠臣聚精會神,眼中儘是玩味的笑容。

  「而她很乾脆地收下支票。」每思及她那美麗的臉上可能掠過的甜美笑容,他就怒火中燒。

  有趣的女孩!也難怪殷冠磊緊抓不放了。

  他的笑聲引來殷冠磊一記殺人的眼光。

  「你笑夠了沒有?」

  殷冠臣收住笑。

  「很少有女人會惹得你如此不悅。」至少在他知道的範圍內是如此。

  「什麼意思?」如果他沒有聽錯,冠臣的話中有弦外之音。

  「你懂我的意思。」難道面對現實會讓他少一塊肉嗎?何不正視自己的想法?

  「我不懂,也不想懂。」殷冠磊慍怒地別開臉。

  「不要拿爸媽的愛情來印證你的。」

  「我不要談這個問題!」冠臣總是在踩他的痛處。

  「好吧!」執迷不悟!懶得管他了。殷冠臣躺回床上,背向他,繼續睡他的覺。

  他的漠然使殷冠磊生氣了。

  「你為什麼每次都要提這些?這件事和爸媽的事根本扯不上關係。別以為每個人都能像你這麼漠然,不要逼我碰觸我始終不想面對的傷口。去他的愛情!」

  殷冠臣閉起眼睛,命令自己不要理他,否則恐怕他的好脾氣與耐性會被他磨光。

  「你在聽嗎?」殷冠磊任性地低吼。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沉默。

  「可惡!」他奪門而出。客廳傳來的甩門聲及汽車引擎的怒吼聲,清楚的傳達了他的憤怒。

  站在窗邊看著殷冠磊負氣而去,殷冠臣歎了一口氣。由他去吧!他總會有冷靜下來的時候。不過,他可以確定——明天的演員、工作人員,包括那位孟小姐都是在暴風圈的範圍內。自求多福囉!阿門!

  今天殷冠磊沒有給她任何指令,所以孟安卓理所當然的坐在一旁,當個游手好閒的人。

  佈雷德站在孟安卓身邊,一臉憂心忡忡的杞人憂天狀。

  「冠磊他……火氣不小啊?」從昨天對孟安卓起了爭執後還熬夜趕戲到凌晨三點多,他就知道這回的火氣不笑。原本以為今天他的怒火會稍稍減退些,但是沒有!從他百般挑剔歐羯的動作、走位,甚至連他說話的聲調都不滿意可見一斑。大家都挨了他的刮,歐羯尤甚!原因大概是起源於昨天歐羯與孟安卓有說有笑所致。說到孟安卓,她大概是唯一一個被殷冠磊視而不見的幸運兒,從她一早到片場開始,他就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話。

  反觀孟安卓——

  她處之泰然,也沒見她有任何心虛或驚惶,殷冠磊的怒氣嚇不倒她。

  唉!他不懂!

  孟安卓當然知道殷大導演暴躁得到處找人挨他的刮,但是令她意外的是他的火氣沒有波及到她——不!他不是不想,而是時機未到。她不會天真的以為他會就此善罷甘休。之前他已經說了,她欠他一個解釋。他必然會來討,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殷冠磊連一眼也沒瞧過她,但他窒人冷厲的氣息,無時無刻不在壓迫她。不理會她不代表他肯讓她輕鬆的逃過,得罪他的人,活該要承受他不言而怒的威嚇。

  最倒霉的出氣筒首推飾演男主角,而且又甫成為殷大導演眼中釘的歐羯。他今天一個早晨已經在殷冠磊「不行,重來!」的吼聲中NG三十來次了,一個走到火堆旁坐下的鏡頭,再加上一段簡短台詞的鏡頭讓他拍了一個早上,更可悲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地方不合殷冠磊的意,而身為導演的他又不明示,無奈只好把這些折磨當成訓練。沒辦法,誰讓他是新人呢?

  終於在NG三十九次後,聽到殷冠磊皇恩特赦的一聲「OK」,他拖著疲憊的腳步到一旁去休息。

  「你的『早餐』。」上午十點半鐘,孟安卓替歐羯準備的玉米青豆粥正好給歐羯當點心吃。「有點冷了。」

  歐羯接過,坐在她身旁的地上便吃了起來。他已經餓得四肢無力,哪裡還挑剔粥是熱的還是冷的?有得吃就該偷笑了。

  孟安卓知道多少因為她的關係,殷冠磊才有意磨練他。她的愧疚使她益發沉默,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要對歐羯說什麼。

  歐羯細心的發現孟安卓的沉默,他關心地問:「你今天心情也不好啊?」

  受殷冠磊低氣壓的籠罩,今天的氣氛特別凝重。

  孟安卓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不知道為什麼,導演今天特別嚴格,我今天狀況也不怎麼好,NG了三十九次,差點沒把他氣死。」歐羯不甚在意地笑道。

  佈雷德驚訝地看著歐羯。天啊!真是絕頂遲鈍!他連自己在無形中已得罪了殷大導演還不自知,看樣子他有必要「義務」點醒這小子了。

  「歐羯,你過來一下。」佈雷德向他招手。

  歐羯累得半死,不肯委屈自己站起來,況且他還沒祭完五臟廟呢!

  「什麼?」他興趣缺缺地問。

  「我叫你過來!」居然敢置之不理!他以為他很閒,還是瞧不起他是白種人?

  歐羯很無奈地站起來,端著沒吃完的粥,慢吞吞地踱到佈雷德身旁。

  「什麼事?」

  瞧這小子散漫的樣子,佈雷德就一肚子火。他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把他帶到一旁。

  歐羯莫名其妙地叫道:「怎麼了嘛!有話慢慢說,我又不是不理你。」

  蠢小子!

  佈雷德怒瞪他好幾眼,恨不得拿膠帶把他的嘴巴給貼起來算了!

  「聽著!殷先生的心情已經很惡劣了,所以我拜託你,千萬別再觸怒他了,否則大家都沒好日子過。」

  「那也不是我願意的,我有什麼辦法?」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希望鏡頭能一次就OK,NG三十九次可是很丟臉的事耶!

  佈雷德瞪大了藍眸,「什麼叫做『不是你願意的』?只要你願意,一切事情就解決了。嘿!你可別告訴我『情不自禁』那些狗屁的推托之辭,如果你想在演藝圈混下去,最好學乖一點,有時候有些東西不屬於你,就千萬別強求。順其自然你懂不懂?」

  殷冠磊一旦用了真情,所有成為他阻礙的人可就得小心,以求子包,惹到殷冠磊的下場之淒慘,可不是鬧著玩的,而這小子顯然不會看臉色……唉!新人都是這樣子的。

  歐羯若有所悟,「你是說我的演技不夠逼真,要自然一點是不是?」

  「Shit!」佈雷德咬牙切齒。這小子是在裝蒜,還是真的沒聽懂?「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行不行?誰跟你談那個了?」

  「那你是指什麼?」

  「安卓!安卓啦!」跟這小子講話,真的會像那個蘇西坡還是蘇東坡一樣早生華髮。

  「安卓?」這下歐羯更是一頭霧水了。「她怎麼了?這件事跟她有什麼關係嗎?」

  「你不要和安卓走得太近……」

  「為什麼?」他有戀愛的自由吧?難道殷冠磊不准演員拍拖?

  「別急,我正要告訴你……」佈雷德壓低了聲音,卻清晰無比地道:「因為殷先生喜歡孟安卓。」

  歐羯一愣。這消息對他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叫他無語問蒼天。真的嗎?殷冠磊喜歡孟安卓?

  「不可能!」歐羯漲紅了臉,神情激動地低吼:「殷冠磊不是已經有一個叫工籐奈津子的情人了?還有,聽說他的女人都是能柔能媚的噴火女郎,怎麼會……怎麼會……」

  佈雷德看著情緒反彈的歐羯,瞭解的拍拍他的後膀。

  「我明白你的意思,殷先生會喜歡安卓也令我震驚了好一陣子。」這也是佈雷德第一次發現殷冠磊對一個女人出現佔有慾,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和以往他看女人時的眼神迥然不同。「你說的那位日本小姐只是殷先生的床伴而已,他從來就沒有什麼情人、女朋友一類的女人。」

  「你告訴我這些,是希望我不要對安卓癡心妄想。」太殘忍了,他甚至……甚至還來不及對她表白呢!

  他講得雖然露骨了一些,但是意思就是如此。佈雷德拍拍他的肩,安慰他說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歐羯握緊拳頭,手背上的青筋都突出來了,對著佈雷德怒吼:「我為什麼要拱手讓給他?我一樣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雖然我很尊敬殷先生,但不代表我會懦弱得任他擺佈。我喜歡安卓!」他說完,怒氣沖沖地跑向殷冠磊。

  「歐羯,你想做什麼?」該不會想找殷冠磊單挑吧?千千萬萬使不得呀!歐羯不會是他的對手,而且連帶著他這個始作俑者也會遭殃呀!想到這裡,佈雷德沒命地衝過去。

  孟安卓拉住佈雷德問道:「歐羯怎麼了?」

  「他……」佈雷德沒時間多說,急急地朝歐羯喊話:「歐羯,別做傻事!」

  怒火中燒的歐羯衝到殷冠磊面前,恨不得撲上去揍他兩拳。

  「讓開!」殷冠磊冷冷地道。

  「我喜歡她!」

  「CUT!」殷冠磊丟開劇本,深邃的黑眸中盛著怒火。「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不會放棄她的!絕對不會!」即使得罪他之後星途坎坷,但他回劇團去一樣能混口飯吃,不會餓死,最起碼可以不必看殷冠磊的臉色。「你已經擁有那麼多女人,而她絕不是你以前交往的那些女人。你配不上她!」

  殷冠磊的黑眸掃向佈雷德。佈雷德冒著冷汗,根本沒勇氣看他一眼。他把視線調回歐羯的臉上,睥睨地瞅著他。

  「你想說的就是這些?說完的話你可以走了。」

  殷冠磊不再看她,喊道:「打板!從一百二十一場開始。君秋,重來一次……」

  殷冠磊的傲慢令歐羯更加氣憤,「如果安卓愛你,我會識趣地退出。」

  孟安卓莫名其妙地被嚇一跳。她看向殷冠磊,而他也正看著她。

  他平靜無波的視線有些陰冷,「你最好現在立即準備退出。讓開!」

  歐羯難堪地退後一步,而後忿然轉身跑開,迅速地開車離開片場。

  「殷先生……」佈雷德怯怯地出聲。

  「看你做得好事!在我還沒決定換掉他以前,你最好想辦法擺平。」殷冠磊彎腰拾起劇本,舒緩低柔的嗓音中夾著不容忽視的冷冽。

  「事。」佈雷德不敢怠慢,銜命回休息車裡,打電話聯繫歐羯的經紀人。

  大家丟了一堆問號給孟安卓。卻沒有人好心地替她解答,莫名其妙成了殷冠磊與歐羯的搶手貨……她一直知道殷冠磊對她的佔有慾,但是歐羯無緣無故蹚什麼渾水?

  算了!追究那些事對現況一點幫助也沒有,只會庸人自擾罷了。

  殷冠磊沒有理會她,這代表她可以暫時丟開這件事。

  煩!她這輩子唯一做錯的一件事就是惹上殷冠磊這號人物。不過,現在要抽身離開已無濟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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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10:50
第八章   

  「歐羯,你瘋了!」

  歐羯的經紀人梁致中一小時前接到名製作人佈雷德·威廉的電話,便嚇得膽戰心驚。他居然敢去惹殷冠磊,他是不是不想在演藝圈混下去了?

  歐羯坐在沙發上一逕的沉默。

  梁致中急得跳腳,「我不是告訴過你,殷冠磊咱們是惹不起的,你為什麼還去……」

  「雖然惹不起她,但是也沒有任他宰割的道理!」歐羯打斷梁致中的話,冷冷地說道。

  「話是如此,可是你也犯不著為了一個女人去與他惡言相向吧?」這個歐羯到底有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安卓不只是一個『女人』而已,她是我深愛的女人!我愛她!」

  「天底下的女人這麼多,為什麼你偏要去與殷冠磊爭!」這小子肯定沒聽過「紅顏禍水」這句成語,貪戀一個女人是國君敗亡的開始,同樣的,他是當紅的偶像歌手,最忌諱與人拍拖,他難道不知道這會使他的人氣一落千丈嗎?

  「喜歡什麼人是我的自由,我沒有要和他爭。再說,他根本就配不上安卓!」

  殷冠磊對孟安卓不會是真心的!

  「怎麼說?」梁致中頗有興味地看著歐羯義憤填膺的表情。

  難得啊!歐羯向來隨和不易動怒,而這次他卻可以為了孟安卓與殷冠磊撕破臉。歐羯如此激憤,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

  「你難道不知道殷冠磊有個綽號叫做『女性殺手』嗎?他對女人的手腕很有兩下。從巴黎到日本,他有無數個小香巢,他簡直就是……就是種馬!而他這次看上安卓,又想故伎重施擄獲她的芳心,玩弄之後再隨手丟開——那種男人不配得到安卓!她不是他往常交往過的那些女人……」

  「歐羯!」梁致中瞪大眼睛,趕忙回過神來摀住他的嘴。「你說得這麼大聲,萬一傳到殷冠磊耳朵裡,演藝圈你就別想混了!」

  歐羯漲紅臉撥開他的手,恨恨地道:「他還怕別人說嗎?我懷疑他根本一點羞恥也沒有!枉費我曾那麼崇拜過他!」

  「好了,他與孟小姐的事先放在一邊。我問你,你今天蹺班要是惹火了殷先生怎麼辦?」這是他最擔心的事,他是歐羯的經紀人,不可能眼睜睜讓歐羯一時的意氣用事毀了他的前途。為了造就他成為當紅偶像,他可費了不少心血哪!

  「我才不怕他!」歐羯恨不得海扁殷冠磊一頓。

  「喔!」梁致中當下甩了他一個耳光。

  歐羯毫無防備地被打得跌倒在地。

  梁致中鐵青著臉,冷冷地道:「清醒了吧?」

  羞憤交加的歐羯跳了起來,怒氣沖沖地問:「你為什麼打我?」

  「你已經失去理智了。坐下!」梁致中把他壓在沙發上坐好,擔憂地看著他。

  「歐羯,你試著想一想,我們曾經多麼努力,就是為了能擁有今天這樣的地位。你不斷鞭策自己,而我也不得清閒地到處跑腿替你打通人脈。因為我們努力過,才有今天站在舞台上的歐羯。你難道要為了一個女人,就毀掉你的前途嗎?你好不容易拿出成績給你父親看,你父親這才答應讓你繼續在演藝圈闖。若你因為孟安卓而聲勢大跌,你父親對你所選擇的路評價能有多高?得罪殷冠磊沒有好處的,憑他在國際上的地位,我們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相反的,若能好好利用與他合作的機會而站在國際舞台上,也許有一天你會與他平起平坐,更也許你會凌駕在他之上!逞一時意氣沒有好處的,況且那位孟小姐也不見得會喜歡上他呀!」

  梁致中一番合情合理、處處周全的剖析讓歐羯完全冷靜了下來。

  沉默好半晌,歐羯低聲道歉:「中哥,對不起!我太膚淺了。」

  「你只是一時被怒氣給沖昏了頭而已。」

  歐羯這邊擺平了,接下來要想辦法解決殷冠磊那邊,他對他們總要有個交代。

  「明天的事……怎麼辦?」

  梁致中托著下巴深思,「當然你還是得去,怕的是殷先生不領情。」

  歐羯垂頭喪氣,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

  「我會去向殷先生賠罪,可是,他會接受嗎?」

  梁致中也不敢保證。

  「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如果不去道歉,這個心結就沒有化開的一天。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萬一他決定換角色,你會有一大筆違約金好拿就是了。」

  「對不起……」他實在不該這麼莽撞的。

  「道歉的話不必說得太早,這是叫人才曉得,明天再說吧!」

  是啊!也只能如此了。歐羯沮喪地想。

  該死的!又不在!

  午夜十二點鐘,殷冠磊面對的,是一屋子冷清與黑暗。

  殷冠臣與他整整有三天沒有見過面。殷冠臣總是比他早起,而且必定比他晚歸。他只是一個腦科與心臟科的主治醫師而已,簡直活像那座醫院是他的一樣,把命都賣給醫院了!他又不缺錢,這麼拚命做什麼?

  殷冠磊知道今天不是他值夜班的日子,那麼這三天他到底在忙些什麼?

  是的,他在躲他。

  自從那夜與他談過孟安卓收了奈津子一千萬元的支票,而他再度舊事重提惹火他之後,他只說了一句「好吧!」就再也沒開口過。

  可惡!殷冠磊抽緊了下巴,怒火再一次在眼中重燃。

  為什麼他們總要在這個問題上打轉?五年前,就是這個問題讓他一怒之下遠走他鄉,而五年後的今天,依然如此。他與冠臣可以處得很好,大前提就是——別逼他原諒父母,以及停止不必付出真心的感情。

  冠臣對任何事一向淡然,他可以試著去遺忘童年的夢魘,寬恕相愛太深而結束對方生命,丟下兩個幼兒的父母。但是他不能!他曾答應冠臣試著去遺忘,但那些揮之不去的噩夢卻已深深烙印在心底,令他害怕而且抗拒濃烈的愛情。

  他為什麼要寬恕他們?尤其是在他飽受二十多年噩夢侵擾以後。

  剛到美國的那段期間,他幾乎夜夜從噩夢中醒來——他總是夢到父母互訴衷曲,含著淚結束彼此的生命,他可以清楚的聽到刀子穿過人體的聲音,以及血如泉湧的景象。為此他曾經三天三夜逼自己清醒而不睡,再來就是依靠安眠藥,當第七顆安眠藥對他失去效用時,他開始以與女人歡愛而讓自己疲累。

  殷冠磊從未告訴冠臣這件事情,這已是四年多前的往事,多說無益,而且對現狀也沒有幫助。

  隱隱約約聽見有引擎在大門外熄火的聲音,看向牆上的壁鍾——十二點五十分。

  殷冠臣走進客廳,打開吊燈,看見了坐在沙發上抽煙的殷冠磊,感到有些意外。

  「晚安。」這是與他三天不見的殷冠臣開口的第一句話。

  殷冠臣的笑依然溫柔,但是他的問候既客氣又疏離。

  「你這三天晚上去哪裡了?」

  「我在醫院裡值班。」他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

  「這三天都是!貴醫院的醫師不會都死光了吧,居然連排你三天值夜班?」殷冠磊冷冷地說。

  殷冠臣疲倦地想回房間,但是看這架勢是不太可能了。

  他背倚向牆壁,無可奈何地笑道:「同事要和我換班,我沒有推辭。」

  「早上九點不到就出門了,是貴醫院安排早自習!」殷冠磊的嘲諷逗笑了殷冠臣。

  「這三天早上都有手術,是之前都排好的。」

  「借口!你是故意避不見面!」

  鷹般的利眸緊緊地瞅在殷冠臣過分白皙俊美的臉上,他神色自若得幾乎要令他勃然大怒了。

  殷冠臣十分慶幸明早沒有安排手術,否則他大概會因睡過頭而延期。

  「解釋給我聽。」殷冠磊任性的脾氣又開始了。

  殷冠臣揉著太陽穴,想保持慶幸以思考該怎麼解釋,不過……實在力不從心哪!他快睡著了,大腦下達即將罷工的指令。

  不得已,殷冠臣想出一個折衷的方法,「等我明天想好再告訴你。」

  不行了,三天睡眠不足已是他的極限……

  看向殷冠磊,他發現他的臉黑了一大半,看樣子不解釋清楚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有了這個認知後,殷冠臣只好認命的打消補眠的念頭。

  「好吧!你想問什麼就不用客氣了。」

  「值夜班的事?」

  「我故意強迫別人和我換的。」

  「早上手術的事?」

  「沒有手術,我一早到醫院我的專屬看診室補眠。」可悲的事,三天仍然睡眠不足。

  聽到這裡的殷冠磊,臉色差不多全黑了。「你在生我的氣?」

  「沒有,只是不想理你而已。」真坦白!

  殷冠磊低吼:「總歸一句話,就是那天晚上惹的禍!說穿了這就是你躲我三天的原因?」

  「好吧!如果你要聽實話——我承認。」

  殷冠磊走到他面前,痛苦地凝視著他,「為什麼我們一定要為這件事爭吵?」

  「磊……」他脆弱的眼神令殷冠臣不捨。

  「為什麼?」他固執的追問,「我不想讓這件事重演,如果這件事日後還會造成我們的爭端,我寧可現在就解決它!」

  殷冠臣閉了閉眼睛。他此刻與殷冠磊一樣的脆弱。

  「我不願見你受噩夢所苦,這是心病,沒有藥醫。我與心理醫生討論過,醫生告訴我,除了學著去原諒他們之外,別無他法。只有真正想開了,這個噩夢才不會再來。我知道你的不專情只是想麻痺自己的神經,好在夜晚時讓你因疲倦而不再像棋。我知道你有一天會遇上令你傾心的女子,而你一定會選擇漠視自己的感情。磊,我不希望你與我一樣,我知道我這輩子不可能會動真情了。」

  「你只是尚未遇到你傾心的女子。」殷冠磊嘶啞地低語。

  「不,因為在潛意識中,我已經把我的心封閉起來了。磊,我不像你想的那麼豁達,我也有打不開的心結。你到美國去的那五年,我學習著一個人過日子,這是在為未來做準備,因為我們總有一天要分開。但你和我不同,你不適合過一成不變的日子,所以我只有不斷強迫你試著寬恕爸媽,也因此我們不斷為了這個問題而冷戰。磊,你懂嗎?」殷冠臣深深地看著殷冠磊,白皙的臉龐襯得他的烏牟如子夜般深沉。

  殷冠磊囤積三天的憤懣與郁氣為此化開了,他無法不動容地將殷冠磊壓進他的胸膛。他幾乎要為了殷冠臣的用心紅了眼眶。

  是的,他們童年時便失去雙親,他恨透了父母的不負責任,讓他與冠臣在成長中與童年的噩夢搏鬥。但是他有冠臣!二十多年的歲月他們互相扶持,冠臣不只是他的兄長,更是他的雙親與一切。是呀!有冠臣就夠了,何必固執的記恨狠心拋下他們的父母。

  「我答應你,」殷冠磊在他耳畔低語,「我會學著走出噩夢的陰影,試著去遺忘,但是需要一段不算短的時間。」要他原諒雙親是難了些,以後再去克服吧!

  靠在殷冠磊肩上的殷冠臣淡淡地笑了。這次,他沒有拒絕他的親近。他抽出插在口袋中的左手,在分別後,第一次搭住殷冠磊的肩。

  「我不會笑你這麼晚才開竅的。」他低笑道。

  「以後不要避不見面。」殷冠磊痛恨他的疏離。

  「好吧!」

  「我不會離開你的,即使我有了妻子亦然。」

  殷冠臣輕笑著,但是沒有接腔,不著痕跡地轉答為問:「你該去與那位孟小姐談談了。雖然你不承認,但是放掉唯一一個讓你動心的女人是很愚蠢的行為。」

  殷冠磊微微蹙起了眉峰,早知道這一人是逃不了的。

  「真的不去?」殷冠臣笑得狡猾。

  殷冠磊無法拒絕他狡猾的威脅,只好悶悶地應了下來:「好吧!我去!」

  「好極了。」他拍拍他,「千萬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那麼你呢?」殷冠磊冷硬的眸子含著笑意。

  「什麼?」

  「你不做些承諾對我不公平。你明知道我痛恨你與我保持距離,以後不可以這樣。還有……不許你每天早上留便條給我的時候都寫同樣的話。你必須向我保證這兩點。」

  殷冠臣失笑。再一次見識到他佔有欲的強烈。他的女人,他的兄弟……只要冠上「他的」這個名詞,就代表他將那人視為他的一部分。

  「便條上寫的有一樣是天天不同的。」

  「有嗎?」

  「是日期,你沒注意到嗎?」

  「誰會注意那個,那個不算,我說的是內容!」殷冠磊知道殷冠臣正在打迷糊仗,但他可清楚得很,「快說!向我保證那些錯誤不會再犯,快說!」

  殷冠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冠臣?」殷冠磊搖著他的肩膀才發現——

  他睡著了!

  「可惡!」連這種卑鄙的手段也使得出來!算了,今天暫且放過他,但是明天他非答應不可!

  殷冠磊在睡著的殷冠臣耳畔咬牙低語:「今天我放過你,但不表示明天我也會手下留情,我管你聽見沒有,反正我不會忘的。」

  看著他平靜的睡顏,殷冠磊挫敗地低咒一聲。真是小人!居然用「睡遁法」!逃得了一時,逃不過一輩子,這點他倆都明白,他要拖,他就陪著他耗,反正來日方長,他躲不了的。

  孟安卓向來不相信所謂的五行八卦,對於算命卜卦更是敬而遠之。但是她相信倘若今天去翻皇歷,上頭一定會寫著「黑煞日,霉星罩頂」幾個大字。

  平常她總是七點半起床,當鬧鐘在七點二十分響的時候,她又睡了一下。待她再度有精神睜開眼睛,指針依然指著七點二十分不曾稍變。抓過床頭櫃的手錶一看,她險些滾下床。八點二十分!她居然睡過頭整整一個小時!

  孟安卓隨便套上毛衣及牛仔褲,盥洗過後臉早餐也來不及吃,匆匆抓了一件西裝外套便往大馬路轉角的站牌沖。跑沒幾步,更慘的事發生了——

  天色陡然轉暗,接著,沒頭沒腦地便下起大雨。

  嘩啦嘩啦,大雨急驟,真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

  孟安卓痛恨淋雨,尤其是在台北這個地區,若是時間許可,她一定會跑回家拿傘。但是今天不一樣,托那只從夜市買來的水貨鬧鐘的福,她已經快來不及趕往片場了,要折回去拿傘簡直是癡心妄想。

  無奈,她只好沿著騎樓一路遮遮掩掩地去趕公車。平常做公車的人就已經不少了,今天下大雨,公車更是人滿為患,一路公車靠靠停停,等她趕到片場,保守估計也要一個小時又二十分鐘以上。

  然而,老天還是眷顧她的,站牌旁正停下一輛公車,而且幾乎空空的,只有小貓兩三隻,簡直是奇跡!

  孟安卓看準左右沒有來車,她很不客氣地打算要橫越安全島直接殺過去。

  突然一輛黑色保時捷跑車從車位中駛了出來,轉半個彎,專橫而霸氣地擋住孟安卓的去路,而且沒有立刻閃開的意圖,當場讓孟安卓燃起了無名火。車主要不是瞎了就是沒有同情心,現在在下大雨,而這車主害她多淋了好幾秒鐘的雨也就罷了,起碼該知道這條馬路是公有地吧!霸佔半個馬路面積,一點公德心都沒有。

  好……算了!如果有時間,她發誓非把這輛車給劈了,而且直接送到焚化爐去燒不可。

  正要移動腳步繞過這輛礙眼的車,對面的公車已經緩緩開動,此刻就算憑空長了翅膀飛過去也為時已晚了。

  「停車!給我停車!」

  孟安卓無能為力的看著公車呼嘯而去,並睥睨地留下一團黑煙,她簡直憤怒得想殺人。在下一班公車未到之前,她有十到十五分鐘的時間可以劈了這輛車以及車主,那麼做雖已彌補不了她遲到的事實,但至少可以洩憤。

  反正全身已經淋濕了,孟安卓再也顧不得騎樓外的滂沱大雨,橫豎她一定要走出騎樓,與這位不長眼睛的車主理論!

  剛往前走一步,保時捷的前車門便打開來。

  「進來!」是殷冠累。

  他只丟下這麼一個命令句便不再搭理她。

  「你害我要坐的那班車跑掉了!」孟安卓火大了,她的好修養全被丟到腦後。

  「如果你還想淋雨,你可以一直站在那裡。」坐在駕駛座上,他不疾不速地提醒道。

  「下一班車馬上就來了,我怕我一身泥濘弄髒了你的寶貝名車。」

  清洗這身衣服,尤其是那件棕色的西裝就已夠她頭大,她可不想事後一邊詛咒一邊清洗他的椅套。

  她繞過殷冠磊的車就要過馬路。

  殷冠磊鐵青著臉推開車門拉住她,低吼:「上車!」

  「謝了,我不需要。」

  他的車不知道曾載過多少女人,而她十分確定她不要成為其中之一。

  這個女人已經用光了殷冠磊「耐心」這項難能可貴的美德。他不由分說地將她塞進車裡,重重的把門甩上。

  「你都是這樣強迫別人順從你的嗎?」

  殷冠磊一上車就把四周的車門鎖上,孟安卓知道自己不必多做無謂的掙扎,認命地用一張嘴去嘲諷。

  「向來沒有人敢不順從我。」他答得張狂。

  唯我獨尊的男人!孟安卓沉默地凝視擋風玻璃上往兩邊飛舞的雨滴,懶得回嘴了。

  殷冠磊的車很快地離開喧鬧的市區,向郊區奔馳,但是那方向並不是往片場。

  「需要我提醒你,你已經走錯路了嗎?該右轉才對。」

  若他想載她到空曠無人煙處將她毀屍滅跡,那他可就打錯如意算盤了,她的武術可是達到某種程度的。

  「今天片場停工。」他開車的速度未曾稍減。

  孟安卓一愣,小臉隨即一冷,「那麼你要我上車做什麼?我要下車。」

  原來今天不必上工!害她急著出門又碰上下大雨,弄髒了一身不說,連帶著浪費她的時間。

  「我有事情想和你談。」

  「在電話中說也是一樣的。」勞他大導演親自跑一趟,她可承受不起。

  她的口氣已嚴重觸怒了殷冠磊,待車子在一棟白色雙層洋房前停下來,他推開車門,在孟安卓來不及下車之前,便彎身將她抱出車外。

  「這是什麼地方?」

  「我家。」他將她抱入客廳,放她在沙發上坐好。

  「我們不是要談劇本的事!」

  「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談。」他打開窗簾,閒適地在沙發上坐下來,修長的雙腿蹺上茶幾。「最裡面右轉有浴室,去把自己弄乾淨再談。」

  濕答答的衣服黏在身上真的很難過,而且很冷。該死的!她的鼻子很不舒服,看樣子有點感冒的跡象。

  「你這裡有沒有烘衣機?」

  「浴室裡有。」殷冠磊站起來,到房間拿了一件淺灰色的毛衣,及一條白毛巾。「在衣服還沒干之前,將就點穿。」

  接過衣服及毛巾,她看著他笑了。「謝謝。」

  她第一次發現與他相處也可以這麼容易,圍繞在他們之間不和睦的氣氛奇異地被打破了,始終架在心上的那層藩籬似乎也慢慢地抽離。

  走入浴室關上門,她脫下濕衣服,任溫熱的水驅走了她的寒意。

  殷冠磊一直以為等女人洗完澡沒有四十分鐘也要半個小時,至少他所認識的女人都是如此,但是孟安卓十分鐘後便出來了。

  沐浴過後的她美麗清新,猶如繚繞一身水霧的白蓮,散走寒意的唇如花瓣一般粉嫩誘人,散發著待人採擷的魅力。

  他的手貼上她細緻的臉頰,無法理清那種揪著心口的感覺是什麼。

  「你該向我解釋。」他低語。

  孟安卓緩緩揚起漾著霧氣的美眸。「什麼解釋?」

  「你一直欠我的那個解釋。」

  孟安卓始終也沒想過該怎麼解釋,凝視他俊逸英挺的容貌,笑問:「你希望我解釋什麼?奈津子小姐為什麼找上我?還是……我和她那天談了什麼?」

  她掌握不住他的心思,不想費勁去猜,乾脆就他的問題提出解釋。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收她的錢。」

  「她肯給,我也沒什麼理由不去收。」

  殷冠磊挑眉,一雙厲眸危險地瞇起。他顯然不接受她避重就輕的答案。

  孟安卓的手覆上他貼在她臉頰的大手,輕輕地笑了。

  「我沒有向她開價,一千萬是她要我離開你所做的補償,她認為你值得她開價這麼高。我會收下那張支票是為了滿足她的購買慾,既然她想從我這裡買你那顆莫須有的真心——她認定我有,我為何不拋售?其實她買走的是她那顆不安的心,我這麼做對雙方都有好處,各取所需。」

  她居然灑脫的將他的心賣給別的女人,殷冠磊毫無來由地覺得陰鬱。

  他不滿意她的解釋,她確定地想。然而事實經過與真相就是如此,總不能說得像得了什麼獎一般光榮吧?

  「你生氣了?」孟安卓明知故問。

  殷冠磊摟住她的腰身,向自己拉近,漾出一抹沒什麼笑意的笑容:「何以見得?我的心值得這麼高的價碼,該自豪不是嗎?」他嘲弄地說。

  他明白他生氣是源自於她的不在乎。他不該受她的情緒所影響!

  他拒絕去探究原因,但是他心知肚明那個原因是什麼。

  「不要有第二次類似的情形,我說了你只屬於我。」他收緊了放在她腰間的手,與她近在咫尺之間,近得他的氣息與她相融。

  「有多少女人屬於你?」孟安卓從來沒把他的話當真過,卻可悲的只對這個霸氣而易怒的男人有了感覺。她潔白若青蔥的手指遊走在他剛毅魅人的臉上。

  握住她的手環在自己肩上,他的吻如鷹隼掠奪雲雀般,侵略時而霸氣地緊緊鎖住她。

  「只有你,我不允許別人分享。你是專屬於我殷冠磊一個人所有。」

  他捧起她清艷美麗的容顏,激切狂烈地侵佔她口中的芳香,肆無忌憚地與她唇舌相親。

  他不想抑制血液中奔騰不休的情慾,難以自已地橫抱起她迅速地走向房間,落上了鎖。

  他放她在大床上躺下,火熱而纏綿的吻摩挲過她白皙柔嫩的美顏,溫存而佔有地侵佔她如醇酒般的櫻唇。他修長的手指愛撫她背後的緊繃,與他身體線條相契合。

  孟安卓迷亂地任由他在她身上點燃火焰,呼吸輕淺急促,他的舌進入她口中,輾轉引誘她有相同的回應,不自覺地,她的思緒愈飄愈遠,只能被動的感受他……

  殷冠磊除卻了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障礙物,將她的雙手抓環在他的肩上。他要她付出,並且要她接受屬於他的一切。

  她嘗試著恢復理智,試著築起心中的那道藩籬,一如以往面對他時的冷靜……她試過,可是……他聰明的察覺了她的意圖,這個霸道的男人不僅要她的回應,更要她那抹飄浮不定的思緒,他要她全然的投入與專注。為什麼……他為什麼感受得到她的心?他不該敏銳至此……

  她的心念被他的火焰吞噬殆盡,再也無力去思索什麼,這個狂野的男人已佔據她的思維,她只能接受……接受他所釋放的激盪。

  他如鷹般掠奪的唇晚宴而下,吻著她優美的頸項,他的眼睫微低,長睫下子夜般的黑眸泛著動容的心醉神馳,以及無邊無際的沉淪。

  他拉起她,擁她入懷,享受著兩人不著寸縷的貼近。他的唇移至她小巧的耳垂,喃喃低語:「你屬於我,一切的一切都是屬於我的!」

  孟安卓睜開氤氳迷濛的皓眸,抬起小臉與他對視,與他相距不過三寸,微微嬌喘,吐氣如蘭,流泉般的秀髮披散在細如凝脂的背上。

  她凝睇著他那同時並存著佔有與認真的剛毅臉龐,柔柔地笑了,她靠在他寬闊的肩上低語:「我不懂你的意思。」

  宣告他的佔有代表什麼?在他的世界中,佔有的定義又是什麼?

  「你是我的,你的美麗只有我能看……完完全全,只屬於我。」殷冠磊掬起她的雙頰,鼻尖沿著她細膩的頸項滑下,停佇在她光滑誘人的肩上。

  她多少知道她在殷冠磊心中所佔的份量,他是個不說愛的男人,對眾多得不到他鍾情一瞥的女人而言,他對她所說的這些話,算是難得的榮寵。

  「你有過很多女人。」她不是要翻舊帳,只是想提醒他也許有過雷同的誓言,同時,這亦是她不以為意的嘲弄。

  他有絲惱怒地加深了他的啃咬。

  「你在意嗎?」他揚起長睫,凌厲地直視她的星眸。

  「我幾乎為你心碎呢!」孟安卓淡然嘲笑道。

  殷冠磊以泰山壓頂之姿疊上了她曼妙修長的身軀,惱怒瘋狂地對她需索他所要的熱情。他蠻橫地摟起她的腰,拱起她的身子貼向他,俊美性感的唇一次又一次與她舌尖纏綿。

  孟安卓無力地被他強有力的雙臂緊緊抱摟在懷中,跌進情慾火熱的深淵中。環繞他頸項的柔荑不自覺地收緊,像攀附著一根浮木,在慾海中載浮載沉。

  殷冠磊牢牢地抱住她,傾聽著她為他鼓動的美麗心跳,他無法不動容地放任自己的心防潰決,投注下他所有的熱情,與她一同沉淪……

  「你必須在意我……以及我所有的一切……你必須,聽見了沒有!」他在她耳邊呢喃。「你是我的……」他撩撥心弦的嗓音迴旋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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