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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avender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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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靈 - 孟夏惜蓮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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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14:39: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踏出電梯,容惜蓮穩步行向自已的辦公室,在經過秘書葛蘭的辦公桌前時停了下來,因為他有事要交代她。

  「往後,週末假日都不要替我安排任何工作、約會,以後我都不加班了。」

  「是,副總裁。」葛蘭有點吃驚地回應。「呃,總裁請您一銷假就去見他。」

  「嗯。」容惜蓮頷首表示知道了,旋即轉向總裁辦公室。

  向來他都習慣早十五分鐘到公司,但裘德森集團的總裁老裘德森卻是習慣早半個鐘頭到公司,整個公司裡,大概也是老裘德森最早進公司的。

  「早,總裁。」

  「早,銷假啦?怎樣,休假休得愉快嗎?」

  一見到容惜蓮,老裘德森就笑哈哈的,十分親切地打招呼,相反的,容惜蓮總是冷淡以對,從沒見過他的笑容。

  不過公司裡上下所看人,包括老裘德森在內,都早就習慣他那副樣子了。

  「還不錯。」

  「都到哪裡去了?」

  「法國和台灣。」

  「有伴嗎?」

  「這是我的私事,總裁。」

  「私事啊……」老裘德森苦有所思地住視容惜蓮片刻後,招手示意他到一旁的沙發坐,自已也離開辦公椅到容惜蓮身旁落坐。「容,我想你應該知道,為什麼我會提拔你為副總裁吧?」

  「我想我大概知道,不過……」容惜蓮淡然道。「總裁你找錯人了。」

  「哦,怎麼說?」

  「我已經結婚了。」

  專營百貨業的裘德森集團,是老裘德森總載一手創建的事業,雖然排不上什麼世界百大財團,但在美國境內,它已是數一數二的大集團了,然而,年近七十的老裘德森在屆臨退休之際,卻面對此生最大的困境:

  他要把畢生心血交給誰?

  他並不是沒有孩子,事實上,他有四子三女,一般來講,應該算是有相當充足的選擇了。

  可是四個兒子裡,老大、老二都對經商沒興趣,一個做醫生去了,一個迷上考古,整天在沙漠裡、石堆中挖骨頭;老三大學剛畢業就因車禍下半身癱瘓,只能靠輪椅行動,此後便隱居起來,再也不見外人了。

  不過以他對老三的了解,老三雖然擁有一流的企劃才能,管理能力卻只者做做小型超市老闆的分,再高層級的,他就應付不來了;至於老四,他對公司是很感興趣,可是他比老三更差勁,只有做嘍囉聽命的能力,完全沒看一絲半毫做主管下命令的才幹與魄力。

  於是,老裘德森只好指望女兒。

  然而大女兒早年就離家出走和男人私奔,此後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了;二女兒是個溫良恭儉讓的好女人,卻老是遇人不淑,生了三個孩子,離了三次婚後,終於認清自己沒看識人之能,於是決定讓父親替他挑選下一任丈夫。

  至於小女兒,那就更別提了,十足十的千金大小姐,任性又愛玩,誰也管她不住,老裘德森老早就放棄她了。

  所以老裘德森才會刻意提拔容惜蓮做副總裁,打算把二女兒嫁給他,將來他退休之後,就可以把公司交給容惜蓮,他相信以容惜蓮的才幹,裘德森集團不但能屹立不搖,還能夠更上一層樓,甚至兩層樓、三層樓。

  「我知道,不過……」老裘德森瞄一下容惜蓮左手的結婚戒指。「從沒聽你提起過你太太,我猜,你們是分居中吧?」

  分居到最後的下場,百分之九十都是離婚,所以分居差不多就等於離婚了。

  容惜蓮眼眸下垂。「這也是我的私事。」

  以為自己說對了,老裘德森傾身向前,「容,女人要是決心想離開你,你怎麼留也留不住的,這麼多年了,拖著不放她走,又有何意義呢?」他誠懇地勸言。

  「這是我的私事。」容惜蓮臉上沒有半絲表倩,再重申一次。

  老裘德森微皺了一下灰白的眉,旋又恢復原狀,「容,你也見過喬安許多次了,應該看得出她是個好女人,雖然離過三次婚,但那都不是她的錯,如果你願意的話,她會是你的好太太的。」更強勢的說服。

  容惜蓮閉了閉眼,終於不耐煩了。「總裁,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話,我和我太太之所以會『分居』,是因為她的工作在法國,但上個月她已辭去工作,我這次去法國,就是去接她和我兒子來美國的。」

  「咦?原來……」老裘德森錯愣,他傻了眼。「原來你們不是……」

  「我從沒打算和我太太離婚,」容惜蓮說得十分平淡,但語氣堅定。「我太太也不打算和我離婚。」

  「這……這……」老裘德森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真抱歉。」

  「不用在意,不過請總裁別再冀望我會接下公司了,事實上……」視線落下,容惜蓮看著自已的公事包。「我太太和我兒子都想回台灣了……」

  「慢著!慢著!」聽狀況不對,老裘德森慌忙喊停。「你不能走!」

  「總裁……」

  「就算我找到人接下我的位置,但副總裁還是需要你啊!」

  除非他能找到一個能力比容惜蓮更強悍的人,但那種機會實在不大。

  擁有同等能力的人,多半都自已獨立開公司去了,而容惜蓮雖然精明強幹,卻沒有野心,才能夠心甘情願的屈居於人下,不管將來是讓老三或老四接下公司,他都不用擔心容惜蓮會乘機吞掉公司。

  最重要的是,不管是老三或老四接下公司,如果沒有容惜蓮的輔助,公司也撐不了多久,如果是老三,還可以撐個兩、三年;如果是老四,最多一年。

  所以,他非留下容惜蓮不可!

  「我不……」

  「別說不,這樣吧……」老裘德森沉吟一下。「我會把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撥到你名下,這麼一來,你也是公司股東之一,就不能輕易言走了吧?」

  「這不是……」

  「好了,」老裘德森驀然起身。「我要打電話給我女兒了,你先去工作吧!」

  「……」

  硬上手銬要銬住他就對了!

  ※ ※ ※

  回到家裡,孟吟夏一見到容惜蓮,就察覺到容惜蓮好像心情不太好,不是他表現出來或明說出來了,純粹只是一種感覺。

  「阿蓮。」用晚餐時,她若無其事的開口。

  「恩?」

  「今天在公司裡有什麼不愉快嗎?」

  「我想辭職回台灣,但總裁不放人。」容惜蓮細言道。

  漫長九年的分離是誤會造成的,所以他不想再隱瞞她任何事了,不管是好是壞,寧願一同分享、一起分攤。

  他已經三十七歲了,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等待上了。

  「沒關係啊,反正我們會陪你留在美國的。」孟吟夏滿不在乎地說,一邊夾一大把芥蘭菜到小鬼碗裡。「不要偏食,給我多吃一點綠色的東西!」

  「老大,請搞清楚,我是人,不是牛好不好!」容宇凡不爽地嘟嚷。

  「你屬牛的。」

  「……」

  晚餐後,小鬼回房去玩他的電腦,容惜蓮到書房去處理今天尚未完成的工作,孟吟夏整理好廚房之後,也來到書房,習慣性地頭一眼便望向書桌上的相框,默默地凝視著容爸爸和藹的笑容,心中掠過一抹淡淡的傷情,好懷念。

  「阿蓮,我想去學造型設計,可以嗎?」

  「可以,反正小宇也要上課,妳也去上課,才不會浪費時間。」

  「喔耶,謝謝!」

  孟吟夏歡天喜地的傾身用力啵了容惜蓮一下,然後在書桌旁坐下,興奮地想再跟他說什麼,但不知為何,話沒出口,卻怔怔地看著容惜蓮發起呆來了,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阿蓮。」

  「嗯?」

  「其實以你的個性,如果你真想走人,早就走人了,根本就不會鳥你們總裁放不放人,不是嗎?」

  宇寫一半,頓住,目光緩緩移向書桌角落上的相框,容惜蓮凝目注視良久。

  「總裁是白手起家,從年輕時代一路辛苦過來的,因此,除了正式場合,他都穿得很隨便,夏天就是一件短袖襯衫,冬天披上夾克,我第一次看見總裁,就是看見他穿著夾克的背影,那背影……」他徐徐吸了口氣。「真的很像爸爸!」

  「是喔!」孟吟夏下意識瞄一下容爸爸的相片。

  「當時,我還忘形的衝上前去叫爸爸……」容惜蓮自我解嘲的一笑,「後來,明知他不是,但每次見到總裁的背影,我還是……」沒再說下去了。

  原來是為了容爸爸,嗯,可以理解。

  「那……」孟吟夏腦袋微傾,眼神有點詭譎。「九年前,你離開台灣的真正原因是什麼?」之前他說的原因太簡單了,簡單得令人懷疑。

  是有什麼「不能」告訴她的事嗎?

  凝視相框的視線拉到孟吟夏那邊,容惜蓮徐徐放下筆,往後靠。「徐莉雅離婚之後,娘家又不歡迎她,她無處可去,竟然跑來對我哭哭啼啼的,說是我害她無家可歸,無人可依靠的,所以要我負責……」

  他害她?

  「欸?厚鬼共去膩,竟然說那種話!」孟吟夏不可思議地瞪回了眼,「她是在亂公告什麼啊,到底是誰害誰呀?」憤慨地怒罵。「有膽叫她出來面對!」

  面對什麼?

  容惜蓮以奇異的眼神飛快地膘她一下,隨又恢復淡然的表情,「我說好,沒問題……」他慢條斯理地說。「只要她先挖出她女兒的心來祭奠我女兒!」

  靠,又來了!

  孟吟夏哭笑不得,九年前,她就是聽到這裡,不對,是聽到上一句,沒聽到下一句,然後就氣得離他而去了。

  真不知是該怪她沒耐性,還是該怪他太有「幽默感」了?

  「他兒子痊癒了嗎?」突然想到。

  「她簽字離婚唯一的條件是,江家要先負責把她兒子的病醫好,所以江家就花錢替她兒子買了一顆心臟,第二次換心,手術很成功,也沒有任何排斥現象,至於存活率的問題,那就不是任何人能控制的了。」

  這就怪了!

  「既然她兒子痊癒了,江家又給了她一大筆贍養費,她幹嘛還纏著你?」

  「我說過,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倚賴人了,當生活上出問題時,她不想要自已操心,希望有人能主動幫她解決任何問題……」

  拉屎後,要不要幫她擦屁股啊?

  去買個免治馬桶吧,棒賽免七卡稱啦!

  「有沒有那麼懶啊!」孟吟夏喃喃道。

  「其實她並不是沒有能力獨立,只是非得到最後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才不得不靠自己。」

  寧願做個廢人就對了,虧她還曾經以為那女人是個多麼完美的女性典範呢!

  「那種女人真讓人看不起!」

  「總之,我是為了避開她,才到美國來的。」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喔。」了解了。「那如果我們回台灣,她還會再來糾纏你嗎?」

  「都九年了,她早該獨立了。」

  「說得也是。」

  「不然就是又結婚了--只要有人敢娶她的話。」

  熟識她的人,應該不敢吧!

  「那你要回到你同學的公司裡上班嗎?」

  「不,我想從事跟爸爸一樣的工作。」結果,他還是最適合跟容爸爸走一樣的路。

  「高中老師?可是……」

  「不,教大學生。」

  孟吟夏怔了一下,笑了。「也對,雖然你有在商場上拚戰的才幹,卻不合你的個性,平定、安穩的工作才適合你,但要你做高中老師,應付那種處在最不安分年齡的高中生,你又沒那種耐性,教大學生就剛好了。」

  「我進修碩士、博士學位,就是為了回台灣做大學教師。」

  「那你又怎會留在這裡工作泥?」

  容惜蓮嘆氣。「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栽柳柳成蔭。我是陪同學去應徵的,誰知他沒上,我卻上了,當時我想,在外國經商跟在台灣經商是不太一樣的,多學一點實務經驗,對我將來教書也有幫助,所以,我就暫時留下來了。」

  「可是現在你們總裁不讓你走,怎麼辦?」

  跟他留在美國,其實是無所謂啦,反正她都在法國待過九年了,除了語言,國外生活應該都差不多,可是如果他真正想要的是回台灣擔任大學教師,那她也希望能陪他回台灣去。

  畢竟,台灣才是他們的家,他們也才能夠常去探望容爸爸和萱萱。

  「這點,我也考慮過了。」容惜蓮沉穩地道。「遲早總裁得把位置交給他兒子或女婿,之後我要辭職應該就不難了。」

  老總裁敬重他,新總裁可就不一定了。

  最有可能的是,新總裁因嫉妒或忌憚他的能力,而希望他快點離開,只要他一提出辭呈,正中他們下懷,馬上就會簽字批准了。

  「那要多久?」

  「不一定,總裁的身體狀況還挺好,可能兩、三年,也可能三、五年。」

  「那也好,正好讓我上完整個造型設計課程,要是還有時候,我再去上個珠寶設計課程,另外……」

  ※ ※ ※

  心裡有個底,生活上就很容易安排了。

  容宇凡轉到美國小學後,不到兩個月,英語就朗朗上口了,果然是年齡愈小,學習語言就快,這種說法又一次得到印證;孟吟夏就稍微慢了一點,半年後,日常對話總算勉強能應付過去了,之後她才開始去上造型設計課,當時,她已懷有四個月的身孕了。

  雖然卡琳尚未被淡忘,但她出門前總是故意梳起劉海,露出難看的馬臉,甚至還在臉頰上貼了一顆超可笑的大黑痣,再戴上一副又大又挫的黑框眼鏡,穿上寬大的孕婦裝,懷疑她是卡琳的不是沒有,但下一秒就被自己否決掉了。

  真的是一整個醜斃了,不可能是卡琳!

  「這回要到哪裡?」

  「西岸。」

  「好耶!」

  而每個週末,不管做什麼都好,容惜蓮必定會留在家裡陪伴妻兒,如果是聖誕節、復活節之類的長假,他就會帶妻兒出遠門度假。

  儘管他並不愛熱鬧,但老婆活潑,兒子更愛玩,他只想要滿足他們。

  翌年五月底,孟吟夏又生下一個女嬰,就在產房裡,抱著初生的女兒,容惜蓮當場就在哽咽中地淌下了淚水。

  她知道,這個新生的女兒讓他想起了萱萱,那個沒機會品嚐到幸福滋味的女兒。

  「我們還是叫她瑄瑄,好嗎?」容惜蓮在紙上寫下女兒的名宇。

  「嗯,好啊!」孟吟夏同意了,心中無限酸楚。

  萱萱,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他們都好想念她,也想盡力填補遺憾,但是遺憾終究是無法彌補的,只能永遠的想念她、紀念她,不管是無形的,或有形的。

  每當呼喚瑄瑄時,他們就會想到萱萱,這是他們紀念她的方式。

  之後,主臥室的床頭櫃上多了一幅相框,一邊是容宇凡和小瑄瑄的照片,另一邊是萱萱的照片,以及容惜蓮與孟吟夏的生活合照。

  只是普普通通的生活照,但,這就是家。

  「老大,妳還要上課嗎?」

  「要啊!」

  「那就要請保母囉?」

  保母?

  「不要!」

  孟吟夏與容惜蓮異口同聲尖吼,害得容宇凡滿嘴牛肉絲差點全噴射出來,飯碗喀咚一聲歪倒,筷子也掉了。

  「不……不要就不要,幹嘛吼這麼大聲啊!」驚嚇得都有點結巴了。

  「我會帶瑄瑄去上課,半秒鐘也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視線!」孟吟夏咬牙切齒地發下重誓。

  有沒有這麼緊張呀!

  容宇凡看看老娘,再看看老爹,忽地臉色大變。「請等一下,那我呢?我放暑假的時間……」

  「你跟我去上班!」容惜蓮斬釘截鐵地敲定最後判決,毫無置嚎餘地。

  「躺著也會中槍!」容宇凡恐怖的呻吟。「老爸,我又沒幹嘛,幹嘛盯我盯得這麼緊嘛!」

  孟吟夏與容惜蓮相對一眼。

  「教你一句中文成語:一朝被蛇跤,十年怕井繩。」她一本正經地說。「我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孩子了!」

  笨蛋,被蛇咬,不會咬回去喔!

  「不要!」容宇凡大聲拒絕。「我會無聊死!」

  的確,像容宇凡這麼活潑頑皮的小鬼,假日裡要把他關在屋裡頭,哪裡也不能去,就好像把大人關進監牢裡一樣,真的會無聊「死」,這點容惜蓮也能理解。

  他略一思索。「週末假日,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好不好?」

  「咦?真的?」容宇凡兩眼立刻ㄉㄧㄤ的一聲,閃出兩顆大星星。「我說哪裡就哪裡?」

  譬如上月球去找兔子?

  「只要不是危險的地方。」倘若不事先講好,難保古靈精怪的兒子不會挑上伊拉克那種地方。

  他最近好像迷上電腦線上戰爭遊戲,每次看他坐在電腦前面都是在打仗。

  「OK,成交!」容宇凡眉開眼笑的扶碗拿筷繼續吃飯,腦袋裡已經開始在計劃列表了。

  孟吟夏與容惜蓮暗暗鬆了口氣。

  也許他們是真的過度緊張了,可是失去孩子的痛苦實在太可怕了,他們不認為他們還能再承受得起另一次的打擊。

  所以,再過幾年吧,或許等他上國中了,他們就可以放鬆一點了。

  ※ ※ ※

  帶孩子到公司上班的人不是沒有,譬如老闆或老闆的家族親人之類的,可是容惜蓮不是老闆,也不是老闆的親人家族,就算他是副總裁,也依然是受聘的員工。

  因此,當他第一天帶兒子到公司上班時,立刻受到老闆的高度關切。

  「小宇,坐這裡,功課寫完就可以玩電腦了。」

  所謂的功課,是依照陳媽媽從台灣寄來的小學國語課本,容惜蓮特地為兒子出的習字練習;此外,他還替兒子買了一台手提電腦,好讓兒子在辦公室裡玩電腦遊戲,免得兒子太無聊想搞鬼。

  現在的小孩子,往外跑的時間多,守在電腦前面的時間也不少。

  「副總裁,總裁請您去見他一下。」

  「知道了。」

  對講機一傳來葛蘭的聲音,容惜蓮立刻就知道是為什麼,他很冷靜地「命令」兒子不能離開辦公室,再囑咐葛蘭,當他不在辦公室裡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許進他的辦公室,交代完畢之後,才到總裁的辦公室去。

  「總裁找我?」

  「聽說你帶了一個孩子來上班?」老裘德森問,不是要找麻煩,純粹是好奇。

  認識容惜蓮五年了,在老裘德森的認知裡,容惜蓮是個相當冷漠寡情的人,似乎沒什麼情感上的概念,也沒聽他提起過任何親人或朋友,每天埋頭工作,加班又加班,連週末假日也自願加班,好像除了工作之外,就沒什麼值得他在意的了。

  彷彿在這世上,就只是他自己孤獨一個人--除了左手上的結婚戒指。

  然而這一年來,他卻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每天準時上下班,從不加班,也拒絕加班,要是哪天見他中午出去用餐時,順便帶著禮物回辦公室,準是那天是什麼特別節日,或是老婆、兒子的生日。

  偶爾聽他接聽妻兒的電話,眉眼間就會帶出幾許溫柔,有時還會掛上又好氣又無奈的笑。

  原來,只有對外人,他才是寡情人。

  「是我兒子,」容惜蓮鎮定地解釋。「他放暑假了,我太太要上課,還要帶我女兒,沒空照顧他。」畢竟這裡是辦公室,他不能不給上司一個交代。

  「請個保母啊!」

  「我無法信任把孩子交給外人。」容惜蓮坦然直言。

  老裘德森莞爾,「我還以為只有老人家才會這麼緊張孩子呢!」說著,他起身到小吧檯那裡拿咖啡。

  凝望著老裘德森的背影--真的好像爸爸的背影,容惜蓮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兒子,原本應該還有個姊姊……」

  老裘德森怔了一下,回過身來,「我懂了!」他自以為了解了。「我為你感到難過,她病逝了嗎?」

  難過?

  沒失去過孩子,是無法真正了解失去孩子的痛苦的。

  「不,是在她才十一個月大的時候,被人……」容惜蓮低語。「害死了!」

  「咦?」出人意料之外的答案,老裘德森不由太吃一驚。「害……害死?」

  「那天,我父親和我太太都不在家,是我負責照顧我女兒的,可是……」容惜蓮深吸了口氣。「她卻被人推下嬰兒床摔到腦死,然後被拿走心臟,因為有個比她大一點的男嬰需要換心……」

  因為有個男嬰需要換心,所以就害死他女兒以得到健康的心臟,那是怎樣殘忍的人才下得了手啊!

  老裘德森張口結舌,難以置信。

  「我女兒死了,我父親也因受不了刺激而中風過世,同一天之內,我失去了父親和女兒,我……」容惜蓮閉了閉眼,又吸了好幾口氣。「絕不會再讓同樣的事發生了!」

  他的述說不疾不徐,聲音也很平淡,但從他的語氣裡,老裘德森可以感受到那種身為人父,難以釋懷的心痛與自責。

  因為,他也是個父親。

  「我,呃,我明白了,你……」老裘德森想安慰他,卻也知道任何言語都安慰不了他。「呃,就讓你兒子跟著你吧,我想他應該不會妨礙到你的工作的。或者,當你太忙碌的對候,也可以讓他到我這邊來……」

  「不!」容惜蓮堅決地,甚至有點凶狠地拒絕了。

  老裘德森呆了呆,旋即若有所悟地神倩微變。「難道害死你女兒的是你熟識的人?」

  容惜蓮徐徐垂下眼皮,掩住心中的恨意。「從我認識她那天開始,到我父親女兒死去那日,我們認識整整十二年了,之後的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後悔,為什麼要讓她接近我?」

  「她?」是女人?

  「拿走我女兒的心臟之後,她竟然還要我體諒她……」容惜蓮冷笑。「體諒她身為人母,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死去的心情……」

  好自私的女人!

  「……」完全的說不出話來。

  「那種女人,我真希望我從來沒認識過她!」

  那種女人,幸好他沒認識過!

  老裘德森暗自慶幸。「我了解了,無論如何,孩子是最重要的,你是副總裁,副總裁有副總裁的特權,這時候,就使用屬於你的特權吧!」

  他是真的能體諒容惜蓮身為人父的心情,但最重要的是,公司少不了他。

  「謝謝總裁。」

  「不用謝,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請說。」

  「你知道我第三個兒子亞特吧?」老裘德森感慨地嘆了口氣。「車禍之後,他就隱居在某個不知名的小鎮上,不想讓人家看到他,最好自己也看不見自己,我感到心疼,卻又無能為力……」

  說到這,忽又神色一振,笑容滿面。「幸好,在一半多前,他認識了一位帶著兩個孩子的日本女人,雖然是個寡婦,又大了他好幾歲,但確然是個溫柔體貼又懂事的好女人,在她耐心的鼓勵之下,亞特決定要勇敢地站出來面對現實了……」

  「恭喜總裁。」

  「謝謝。」老裘德森欣然接受道喜,旋又板正臉色。「不過,對於做生意這方面,亞特委實沒什麼經驗,頂多在大學時代的暑假裡,到公司來打過幾次工而已,所以……」

  「我會盡全力把我所知道的教給他的。」容惜蓮淡淡道,知道這是老裘德森想聽到的。

  「那就謝謝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也是他所樂意做的。

  最好亞特能盡快學到如何掌握一家公司的訣竅,並儘快接下公司,這麼一來,他就能夠擺脫裘德森回台灣去了。

  能夠回台灣,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這才是他最大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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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14:41: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紐約的夏天濕熱難耐,就算是在夜晚,空氣依然窒熱得令入喘不過氣來,這種時候,紐約人只有兩種選擇,去泡游泳池,或者吹冷氣,不過一般人還是躲在家裡享受冷氣比較多,容惜蓮一家也是。

  因為他們家只看空中花園,沒有空中游泳池。

  用過晚餐,整理好餐廳廚房之後,孟吟夏便到浴室去洗乾淨胸部,再轉進嬰兒房,果見容惜蓮已在裡頭,抱著女兒疼愛地逗弄著,見她進來,方才依依不捨地親親女兒。

  「要餵奶了?」

  「嗯啊。」

  把女兒接過來,孟吟夏習慣性地先坐上搖椅,再拉開衣衫露由早已漲得發痛的胸脯,換女兒「用餐」了。

  為了方便哺乳,在家裡時,她從來不戴胸罩的。

  而容惜蓮,也習慣性地拉來小凳子坐在一旁,認真的、專注的凝視著她們母女倆,眼神溫柔似水,是感動,也是感恩,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感情。

  好美!

  孟吟夏在家裡從不化妝,總是樸實著一張中性的臉,麻花辮,T恤短褲或休閒運動裝,多半時候都光著腳丫子,像女人,也像男人。

  但是,這時候的她,最美!

  似是能感受到他的注視,孟吟夏舉眸給他一個微笑,再垂落視線,繼續看著女兒貪婪地吸吮著母奶,母性的光輝在她身上閃耀著,彷彿罩上了天使的光圈。

  容惜蓮輕輕嘆息,他可以確定,他為她心動了。

  但是他愛她嗎?

  不知道。

  然而在這一刻裡,他好想對他說一句話。

  他愛她。

  發自內心深處地對她說這一向話。

  他愛她。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是因為他並不是真的愛她嗎?

  還是……

  「想到了!想到了!布希花園!我要去布希花園!那裡……耶?」

  容宇凡突然一陣颶風似的刮進來,嘴裡還興奮地大叫大嚷著,驟而定住腳步,懊惱的翻了一下眼。

  「哇靠,露兩點的十八禁鏡頭耶,也不先通知一聲!」

  「不要講髒話!」

  「老大還不是也有在講。」容宇凡不服氣地抗議。

  容惜蓮下意識朝孟吟夏瞄過去一眼,後者脖子一縮,腦袋垂得更低,裝作沒聽到。

  算了,跳過去!

  「你剛剛說要去布希花園,那是什麼地方?」

  容宇凡也很聰明,不會死纏爛打,老爸一轉開話題,他也跟著轉開話題。

  「動物保護區,應該算是動物園吧!」他興奮他解釋。「可是可以跟動物近距離接觸喔,還可以跟老虎拔河呢!」

  跟老虎拔河?

  在老虎的肚子裡嗎?

  「動物保護區嗎?」容惜蓮沉吟了一會兒。「以後再去好嗎?你妹妹還太小,不適宜去那種地方。」

  容宇凡看看孟吟夏懷裡的妹妹,「OK,等瑄瑄會走路了再去好了。那我們去海邊……」再看一眼妹妹。「找那種休憩中心比較靠近海灘的,然後我和老爸去游泳,老大可以和妹妹一起在休憩中心看我們游泳……」

  又停了一下,這回改用懷疑的眼神斜睨著容惜蓮。「老爸你會游泳吧?」

  孟吟夏噗哧失笑,「小鬼,別以為你老爸是軟趴趴的白斬雞--雖然他看上去真的很像……」容惜蓮淡淡地瞟過來一眼,她想笑又不敢笑地吐了一下舌頭。「他在大學時代還拿過大專游泳比賽的銀牌呢!」

  「耶?真的?」容宇凡驚嘆地怪叫。

  「不信?」孟吟夏哼了哼。「待會兒我就去把那塊銀牌找出來給你看!」

  「我信!我信!」容宇凡立刻掛上一臉諂媚的笑。「老爸,我不會換氣,教我吧!」

  容惜蓮寵愛地揉揉兒子的小腦袋。「好。」

  「喔耶,萬歲!」容宇凡歡呼著又跑出去了。「我現在就上網去查查哪裡的海邊最合適!」

  「真是,小鬼就是小鬼,成天就只想到玩!」

  孟吟夏搖搖頭頭,轉個眼,又見兒子一出去,容惜蓮的視線馬上又回到女兒身上了。

  「阿蓮。」

  「嗯?」

  「我在想,孩子們會不會被你寵壞啊?」她不是隨便問問的,是真的在擔心。

  容惜蓮看她一下,再垂眸認真想了一下。

  「嗯,我會小心的。」

  其實他自已也知道,他太寵孩子了,兒子有什麼要求,他幾乎有求必應,教育兒子的時候,他也沒有一次能夠狠下心去對兒子板起臉來,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孩子真的會被他寵壞了。

  但他怎能不寵呢?

  從出生,直到兒子自己找上他那一刻為止,他錯失了多少與兒子相處的時光,他應該替兒子洗澡換尿布的,當兒子上幼稚園,還看上小學的第一天,也應該是他牽著兒子的手去的,尤其是,當兒子對他說:

  我是小孩子,所有的小孩子都想要爸爸的。

  聽到兒子這麼說,沒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痛,在兒子心目中,他一直是個缺席的爸爸,從來沒盡過半點父親的責任,當兒子需要爸爸的時候,轉頭看,始終都看不到爸爸的身影,那個應該幫助他、支持他、疼愛他的父親,從來沒出現過。

  所有的嬰兒出生時,父親就應該在身邊的,可是他的兒子卻必須自己去尋找父親,因為他一直都不在兒子身邊。

  每次想到這,他就好心疼!

  還有瑄瑄,在他內心深處,她不只是瑄瑄,也是萱萱,兩個人的分,他怎能不加倍寵愛呢?

  可是……可是……如果孩子真的被他寵壞了……

  「阿蓮。」

  聞聲,他驀然回過神來,見孟吟夏用一種了解的眼神溫柔地注視著他。

  「什麼?」

  「沒關係,你儘管寵孩子吧,我相信我們的孩子不會變壞的。」與先前截然相反的說法,聽得容惜蓮一怔,困惑地與孟吟夏的目光相對好一會兒後,他才恍然大悟。

  她了解,她真的了解!

  她了解他心中的矛盾和掙扎,然後體諒他決定要讓他從那種為難的矛盾和掙扎之中解脫出來。

  其實她也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寵他,雖然他不是小孩子,但他是她愛的男人。

  了悟到這點,他心頭驟然湧現出一股充滿酸楚的心痛,為她,曾經被他徹底忽視,卻毫不在意的妻子。

  他愛她!

  比先前加倍強烈的,出自靈魂深處的,他更想對她說這向話了,可是,他還是說不出口。

  究竟是為什麼呢?

  ※ ※ ※

  暑假最後半個月,亞特終於下定決心到公司裡來承擔他的責任了,不過他是有條件的……

  「我要京子他們陪著我。」

  「他們?」

  老裘德森瞥向為亞特推輪椅的女人京子,亞特說她三十八歲了,但東方女人看上去總是比實際年齡年輕,在他看來,京子也不過三十多歲,最多不會超過三十五歲,最重要的是,她是個端莊嫺靜、溫婉賢淑的好女人,也只有她能幫助亞特。

  而京子的女兒瑩子,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十分的聰明乖巧,又很會說話,非常討人喜歡;至於十二歲的兒子洋次,身體似乎不大好,相當瘦弱,只有八、九歲孩子的個頭,個性也很內向,都是靠姊姊瑩子在保護他、照顧他的。

  「嗯,我想應該沒問題。」反正容惜蓮也帶孩子來上班了,三個孩子正好可以玩在一起。

  亞特回頭,京子對他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他點點頭,轉回來面對父親。

  「我會努力的。」

  其實坐輪椅這件事,他還能接受,他真正不能接受的是,他是下半身癱瘓,也就是說,他不能人道。

  不能人道就不能算是男人了,他在意的是這點。

  但京子就是有辦法讓他覺得,他不需要在床上證明他是個男人,只要在其他方面表現得像個男人,他就是個男人了,所以他需要京子陪著他,給他信心。

  老裘德森欣慰他領首,然後按下對講機。「葛蘭,請副總裁過來一下。」

  「對不起,總裁,副總裁帶他兒子出去用午餐,尚未回來。」

  「午餐?」老裘德森瞄一眼手錶。「啊,快一點了,我都忘了還沒用午餐呢!走,一起出去吃吧!」

  豈料,才剛打開辦公室的門,就見容惜蓮牽著兒子走出電梯。

  「啊,容,你回來了!」老裘德森愉快地打招呼,「來來來,我來幫你介紹一下,他……」一手扶上亞特的輪椅。「就是亞特,還看他的女朋友京子--他們應該很快就會訂婚了,以後京子都會陪伴亞特來上班,至於京子的女兒瑩子和兒子洋次,他們可以陪你兒子玩,沒問題吧?」

  他說的是詢問句,卻絲毫沒有詢問的味道,以為容惜蓮絕不會反對,完全的沒注意到容惜蓮鐵青的臉色,還看京子吃驚的表情,而瑩子也毫無所覺地上前要向容宇凡表示友善。

  「你叫什麼名宇?要不要和……」

  「不要靠近我兒子!」

  驀然一聲震怒的咆哮,駭得瑩子連連退了好幾步,一臉不知所措的驚嚇,老裘德森和亞特也都錯愣地呆住了,京子滿臉慌亂,洋次立刻躲到京子身後。

  就連容宇凡都嚇了好大一跳。「老……老爸?」

  「妳……」容惜蓮惡狠狠地瞪住京子,而且說的是中文。「還有你那兩個該下地獄的孩子,絕不許靠近我兒子半步,否則我會親手殺死你們!」

  嚴厲的警告還迴盪在空氣中,他已拉著兒子大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砰一聲用力關上門了,除了京子之外,門外眾人不由面面相覷,包括葛蘭在內,大家都被容惜蓮給嚇到了。

  什麼狀況?

  ※ ※ ※

  一回到辦公室裡,容惜蓮就直接拖了把椅子到他的座位旁邊,緊貼著他的辦公椅。

  「以後你坐我旁邊,還有,要出去上盥洗室先說一聲,我陪你去。」

  他又不是女孩子!

  容宇凡差點脫口而出,幸好在最後一剎那硬生生憋住,「喔。」他小心翼翼地偷覷著老爸,不敢像以往那樣調皮的回嘴或抗議。

  因為,容惜蓮的臉色依舊是鐵青的,都快變成黑色的了。

  他默默他打開電腦、上網、連上游戲,眼角還在偷覷老爸,見老爸並沒有如同以往一樣,一回到辦公室裡就開始工作,而是靜靜地沉思著,臉色逐漸回復正常,但表情詭異得令人心裡發毛--毛毛蟲的毛,彩色的,有毒的那種。

  「老爸。」

  「嗯?」

  「剛剛那個想接近我的女孩子,就是害死老姊的人嗎?」

  「……嗯。」

  果然!

  難怪老爸會那麼生氣,可是憑良心說,看上去真的不像ㄋㄟ,不管是那個害死他姊姊的女孩子,還是那個女孩子的媽媽,都不像「殺人兇手」,反倒像是「殺人兇手的被害者」,如果不了解事實,說給誰聽,誰都不會相信吧?

  不過這種事交給老爸就行了,他是小孩子,小孩子的責任就是:玩!

  於是容宇凡低頭專心玩他的戰爭遊戲,轟過來、炸過去,而容惜蓮也繼續沉思,又像是在等待什麼……

  來了!

  弔詭的眼神一閃而逝,容惜蓮回復慣常的淡漠,冷靜地看著辦公室門在兩下禮貌的敲門聲後自行打開來,老裘德森進入,關上門,慢慢走到辦公桌前坐下,誠懇地目注容惜蓮。

  「京子告訴我一切了。」

  「哦?她告訴總裁什麼呢?」

  「她說你們在讀書時代曾交往過七年,彼此深深相愛,但後來她不得已嫁給別人,你無法諒解,對她滿懷怨恨……」停頓一下。「容,是她對不起你,但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也有自已的妻兒了,何苦再惦記著這份怨恨呢?」

  容惜蓮嘴角微勾,像在笑,又像在嘲諷。「然後呢?她還有說別的嗎?」

  老裘德森遲疑一下。「她還說,當年她自已一個人帶孩子回台灣等候換心,想起對你的虧欠,就想去找你談談,希望你能諒解她的不得已,不料一見面你就跟她吵,吵到忘了你女兒一個人還在樓上,而她已經會自己翻身,還會爬了,當你終於想到這點而上樓去察看時,你女兒已摔到嬰兒床下去了,於是……」

  他不以為然地搖頭。「你把一切都怪罪到她身上,說是如果她沒看去找你,你女兒就不會死,所以是她害死你女兒的,容,我認為你這種想法實在……」

  霍地,容惜蓮放聲狂笑,老裘德森愣然噤聲,再見容宇凡竟然也在笑,好像他說了一個他們父子倆都覺得很好笑的笑話,卻只有他這個講笑話的人不知道笑點在哪裡?

  好半晌後,容惜蓮才停下笑聲,又恢復冷淡的表清。

  「你相信她?」語氣平淡的就像是在問說:你吃飽了沒?

  老裘德森眉頭緊皺。「容,我知道對你女兒的死,你有罪惡感,但也不能因而怪罪到無辜的人身上,你……」

  夠了!

  才聽兩句話,容惜蓮就知道老裘德森不但被那個女人的外表騙了,也被那個女人徹底洗腦了,他的話,老裘德森根本聽不進去,既然如此,他也懶得多說了。

  「那她有沒有告訴總裁,她跟我是大學同學,也是商學系的高材生?」

  「呃,這她倒沒提到。」

  「那麼,我可以告訴總裁,她應該比令郎更有能力接下公司,只不過……」容惜蓮徐徐落下半眸。「她只有守成的能力,沒有開疆拓土的魄力,不,她連往前進的膽量都沒有,所以她頂多能撐個五、六年左右,之後公司就會開始走下坡,一路降到谷底,這點,總裁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終於察覺到不對了,「你的意思是?」老裘德森不安地問。

  「我早就說過了,我太太跟兒子都想回台灣,而我……」容惜蓮的神情極為冷漠。「只想做大學教師……」

  老裘德森臉色大變。「等一等,你……」

  「我要辭職了,總裁,」抬眼,容惜蓮冷冷的與老裘德森四目相對。「按照公司的規定,我會在今天把辭呈遞出去,兩個月後正式離職。」

  「不,你不能這麼做,我不同意!」老裘德森嗓門提高了。

  「我已經決定了,總裁。」容惜蓮堅定地道,不為所動。

  「你……你……」老裘德森急得滿頭大汗。「告訴我,你要如何才願意改變主意?」

  「改變主意?」容惜蓮目光一閃,再次掠過一絲弔詭的異光。「那也不難。」

  「快說!」

  「總裁可以讓人事經理接下公司,那我就會留下來,直到他不需要我為止。」

  人事經理韓特,也就是老裘德森的第四個兒子,換句話說,容惜蓮只願意協助韓特,而拒絕為亞特工作。

  老裘德森兩道灰眉緊緊地攬了起來,深深凝視容惜蓮好半晌。

  「因為京子?」

  「對,因為她,這輩子,我永遠都無法原諒她!」

  所以,她想過好日子?

  別作夢了!

  ※ ※ ※

  老裘德森回去十五分鐘後,敲門聲又響,容惜蓮嘴角嘲弄地一撇,先把容宇凡的椅子再拖近一點,保護性地探臂環住兒子的肩,再揚聲回應。

  「進來。」

  進來的是京子--徐莉雅,也是他預料中之事,他臉上沒有半絲表情,只是冷冷地看著他走到辦公桌前。

  十年不見,她依然是個溫婉嫺靜的女人,難怪亞特會被她騙去。

  「惜蓮,好久不見,你好嗎?」她不安地扭絞著兩手。

  「你認為呢?」容惜蓮反問。「好了,招呼打過了,說你的來意吧!」

  徐莉雅猶豫一下,輕輕嘆了口氣。「惜蓮,請體諒我……」

  「別老是重複同樣的話來浪費我的時間,」容惜蓮不耐煩地打斷他。「請直截了當一點!」

  徐莉雅又嘆氣。「惜蓮,你報復我報復得還不夠嗎?當年,因為你,江家和徐家都容不下我,出門買個東西也被人指指點點,連曉妍要上幼稚園,都沒有一家肯收她,最後我只好躲到南部去。一年後,一個到台灣出差的日本人對我一見鍾情並向我求婚,我立刻答應他,只為了想換個沒有人認識我的環境,改名換姓重新再來過……」

  她苦笑。「那個日本人,整整大了我二十歲……」

  「你要怪我?」容惜蓮冷笑。「怎不想想,如果你女兒不害死我女兒,會有那種後果嗎?」

  「曉妍那時候才五歲,」徐莉雅反駁。「她根本不懂事啊!」

  「但她聽得懂妳的話,」容惜蓮提醒她。「所以,一切都要怪妳,為什麼妳要對她說那種話?」

  「我……我只是好不服氣、好不甘心,為什麼你就不能分一點愛給曉妍?」

  「妳又為什麼不去叫應該疼愛她的人分一點愛給她,反而要我這個跟她毫無關係的人分一點愛給她?」

  「……」張嘴,無言以對。

  「為了妳兒子一條命,犧牲了我爸爸和女兒兩條命……」容惜蓮冰冷的眼神筆直的刺向辦公桌前的女人。「妳以為我輕易就能夠忘記嗎?」

  「可是,我已經受到懲罰了呀!」徐莉雅激動的道。「我嫁到日本不到半年,又跟著日本丈夫調職到美國來,之後他就經常因為工作不順利而打我出氣,我想跟他離婚,可是離婚之後我又能到哪裡去?」

  她抹著淚水。「於是我只好盡力忍耐,直到一年多前,我認識了亞特,亞特同倩我,願意幫助我,可是我丈夫不肯離婚,還變本加厲的痛打我,兩個月後,我丈夫喝醉酒從樓梯上跌下來摔斷了頸子,我的苦難才算結束……」

  「所以你決定好好抓住亞特,」容惜蓮的語氣充滿了嘲訕的味道。「這麼一來,妳的將來就有保障了,妳和妳的孩子都可以過好日子了!」

  「我不能追求自已的幸福嗎?」徐莉雅哽咽。「我已經受夠苦了啊!」

  「那是妳的報應,你沒有權利抱怨!」容惜蓮毫不容情地說。「為了你自己,妳總是不擇手段的犧牲別人,直到現在,妳依舊是如此!」

  徐莉雅立刻明白他指的是她對老裘德森說的謊言。

  「我……我是不得已的。」她吶吶道。

  「那麼,我也是不得已的,」容惜蓮神色更形冷漠。「你要抓住亞特過好日子,請自便,但我絕不會留在這裡成就你的幸福!」

  當天,就在下班前十分鐘,他就直接到人事部遞出辭呈了。

  ※ ※ ※

  容惜蓮下班回到家,才一眼,孟吟夏就注意到他的表清很恐怖,冷硬得嚇人,就連容宇凡也不斷向她使眼色,示意要她小心一點,千萬別踩到老虎的尾巴。

  老虎尾巴?

  踩?

  哼,看她怎麼剪掉老虎的尾巴!

  孟吟夏悄悄彎起一抹狡猾的笑。「阿蓮,我剛剛顧著看書,忘了時間,現在要煮飯了,可是瑄瑄還沒洗澡,你可不可以幫她洗一下?」

  幫瑄瑄洗澡?

  瞬間,僵硬的黑臉就像熱奶油似的融化了,「好。」聲落,容惜蓮已迫不及待的步向女兒的房間了。

  「等等,等等,你至少要先換下西裝吧!」孟吟夏啼笑皆非的追在後面。

  十五分鐘後,容惜蓮已換下西裝在幫女兒洗澡了,而孟吟夏則一邊做菜,一邊審問兒子。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那個……」

  不過十來分鐘,容宇凡就把一切交代請楚了,事情並不複雜,重點講一講就差不多了。

  「原來如此。」孟吟夏低喃,菜刀用力剁下去砍下雞翅膀。「好,我知道了,記住,老爸正在氣頭上,你千萬不要隨便跟他提起這件事,我會找機會問問他,我們是不是真的要回台灣了?」

  「就算老大妳要我提,我也不敢。」容宇凡怕怕地咕噥。「你都不知道,老爸今天好可怕喔!」

  「所以啦,你最好乖一點,別太囂張了,不然要是真的惹火你老爸,我也救不了你了。」乘機恐嚇。「要知道,你老爸是疼你,才會樣樣事都順著你,可是他也是有脾氣的!」

  「不用老大妳說,我也知道。」容宇凡神氣活現得一副小大人樣。「放心,你兒子我有分寸的啦!」

  還分寸咧,最好是論斤論兩吧!

  用晚餐時,容惜蓮已經恢復正常了,之後換女兒「用餐」,容惜蓮照例坐在搖椅旁邊,憐愛地凝視著女兒。

  「阿蓮,今天在公司裡有什麼不開心嗎?」孟吟夏試探著問。

  「……小宇都告訴妳了吧?」容惜蓮反問,沒給她騙去。

  哈哈,就知道騙不過他!

  孟吟夏吐了一下舌頭。「那我們真的要回台灣了嗎?」

  容惜蓮頜首。「你們先回去,按照公司規定,我得在兩個月後才能離職。」

  「不要,要回去就一起回去,不要再分開了!」孟吟夏十分堅決地反對。

  不要再分開了……

  簡簡單單的一向話,立刻讓容惜蓮改變主意了。「好,兩個月後,我們再一起回去。」

  「可是,如果你們總裁選擇要把你留下來呢?」這也不是沒可能吧?

  「不會,在他心目中,兒子更重要,亞特好不容易振作起來,他不想再失去亞特了。不過……」雙眸微微瞇起,容惜蓮的表情變得有幾分凝重。「總裁能夠一手創建起裘德森集團,絕不會是簡單人物,他很可能……」

  「怎樣?怎樣?」孟吟夏緊張地問。

  「設法不做選擇,兩邊都留下來。」容惜蓮輕輕道。

  「咦?」孟吟夏呆了呆。「他辦得到嗎?」

  「難講。總之,要先有心理準備,可能得多耗點時間。」

  「那小鬼怎麼辦?下學期要不要上?」

  「上吧,別讓他太閒了。」容惜蓮說,然後指指女兒,因為小瑄瑄吸兩下就放開乳頭,再吸回去,又放開,又吸回去,再放開,這表示……「她還要。」

  「呃?」孟吟夏低頭看,「喔。」忙將小瑄瑄轉了180度,換邊吸奶。

  「給她多吸一點,說不定可以變成三層吉士漢堡。」容惜蓮好心建議。

  孟吟夏臉紅了。「最好是!」不過,好像真的有在「長大」ㄋㄟ!

  接下來,好一陣子靜默,兩人都滿足地看著瑄瑄吸奶,直到她吸飽了、倦了、睡著了,孟吟夏才把女兒交給容惜蓮,讓他替女兒換尿布。

  「小夏。」

  「幹嘛?」孟吟夏拉下衣衫,漫不經心地回應。

  「妳的課上得怎樣了?」容惜蓮問,順手把換下來的紙尿布扔進垃圾桶裡。

  「再過幾天就結業了。」

  「那麼,兩個孩子就交給妳了,開學後,別讓小宇坐校車,早上我會親自送他上學,放學時就由妳去接他回來。」

  這麼麻煩?

  孟吟夏頓時有所警覺。「為什麼?」

  「因為……」容惜蓮傾身親親女兒,再替她蓋上薄被。「我注意到那個女人的兒子身體狀況似乎不太好,就請人去查了一下……」

  「查到什麼了?」孟吟夏急問。

  把燈光轉暗,設定好嬰兒監視、監聽器,容惜蓮便攬著孟吟夏的腰離開女兒的房問,走向兒子的房間。

  「十年來,她兒子動了不少次心臟手術,可能再過不久,又需要換心了吧!」

  「又要換心了?」孟吟夏不覺打了個寒顫。「那你的意思是……」

  「小宇的血型跟他一樣,個頭也差不了多少……」

  孟吟夏抽了口氣,「我會盯住小鬼的!」聲音拔尖了。

  容惜蓮沒說話,逕自打開兒子的房門,容宇凡果然還坐在電腦前面轟炸別人,也被別人轟炸。

  「小宇,別玩太晚了,該睡了!」

  容宇凡頭也不回,隨手把床頭的鬧鐘拿來設定好。「九點半,可以吧?」別人的鬧鐘是早上起床用的,他的鬧鐘是晚上睡覺用的。

  「記得睡前把冷氣關小一點。」

  「OK!」

  容惜蓮並沒有立刻離去,靜靜地用一種感動、感恩,以及決心保護的眼神凝視兒子的背影好一會兒後,方才悄悄退出去,關上門,轉入他們的房間。

  自從女兒出世後,為了方便照顧孩子,他們就從樓上的主臥室搬到樓下了。

  「小夏。」

  「嗯?」

  「謝謝妳。」

  「謝什麼?」

  「兩個孩子。」

  「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你喜歡,我還可以再多生幾個。」

  「那就再兩個吧!」

  「沒問題,就來製造五層吉士漢堡吧!」

  「……」

  不曉得他能不能告訴她,他是想養孩子,不是想養乳牛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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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14:42:37 |只看該作者
容惜蓮的猜測果然沒錯,老裘德森不打算做任何選擇,決定兩邊都不放人。

  翌日,容惜蓮才剛在辦公桌後坐下,連公事包都還沒打開,老裘德森便領著亞特進他的辦公室裡來了,而亞特的輪椅是由徐莉雅推進來的。

  「早,容,怎麼今天沒帶你兒子來?」

  「我太太的課程結束了,孩子交給他就可以了。」

  「那很好,這麼一來,你就可以專心教亞特了,這是你承諾過的。」老裘德森神情自若地道。「所以,在他能夠獨當一面之前,你不能離開。」

  老狐狸!

  容惜蓮逕自打開公事包,取出幾份卷宗夾。「我並沒有承諾要教到他能夠獨當一面,我只承諾會盡全力把我所知道的教給他。」

  「這兩者意思應該是差不多的吧?」老裘德森硬拗。

  「差很多!」打開卷宗夾,容惜蓮開始審閱文件。「在我來看,亞特根本沒有獨當一面的能力……」

  老裘德森皺眉。「為什麼這麼說?」

  「我說錯了嗎?」在審閱過的文件下,容惜蓮飛快地簽下名字,閤上,放到一旁,再打開另一份文件。「一個要依賴女人的男人,他會有能力獨當一面嗎?」

  聞言,老裘德森與亞特不約而同朝徐莉雅瞥去,三個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呃,亞特的情況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他不是男人嗎?是男人,就不要依賴女人!」

  這話說得太重了,亞特就是怕人家說他不是男人,偏偏容惜蓮就當面質疑他是不是男人。

  「容,你太過分了!」老裘德森怒罵。

  「哪裡過分了?」容惜蓮終於抬起頭來面對他們,「要證明你是男人,就得做得像個男人;要依賴女人,那就不是男人,而只是個孩子罷了!」目光冷冷地盯住亞特。「請問,你是男人,還是孩子?」

  「當然是男人!」亞特憤怒他脫口道。

  「那就不要依賴女人,一切要靠你自己,你要學習如何管理公司,我保證會盡全力教你。可是……」容惜蓮淡淡地膘一眼徐莉雅。「如果你非得依賴女人不可,那就不需要我了,叫那個女人教你吧!」

  他並不是要依賴女人,他只是……只是……

  亞特猛一咬牙。「京子,妳先帶孩子們回去。」

  徐莉雅臉色微變。「可是你需要我……」

  亞特深吸一口氣。「不,我靠我自已就行了!」

  他要靠他自己,意思是說,他不需要她嗎?

  想到這,徐莉雅不由心頭一陣慌,但很快的,她鎮定下來了,沒關係,她只要想辦法催促亞特盡快訂婚、結婚,之後她就再也不用擔心下半輩子的生活了。

  她沒想到,從這天開始,她能見到亞特的機會就變得少之又少了……

  ※ ※ ※

  晚上十點多,容惜蓮才回到家裡,他已經連續三個月晚上加班,假日也加班的生活了。

  「累了?」孟吟夏接過來他的公事包和外套,關心地問。

  「有點。」容惜蓮疲憊地道。

  累歸累,他還是不忘先到女兒房裡親親寶貝女兒,又到兒子房裡替寶貝兒子蓋好被子,再回臥室裡洗澡,等他洗完澡出來,孟吟夏已經煮好一大碗他最愛的溫州大餛飩了。

  「快吃吧,吃完就快去睡吧!」孟吟夏把餛飩湯放到小幾上。

  「嗯。」容惜蓮一邊吃餛飩,一邊看她一眼。「快了,再過一陣子--頂多半年,我們就可以回台灣了。」

  「你到底在忙什麼呢?」孟吟夏好奇地問。

  「我在教亞特如何承擔起一家公司的責任,另外……」容惜蓮嘴角勾起一彎詭譎的笑,「我還介紹給他一位更適合他的女人--薇達小姐。」他毫不隱瞞地告訴她,不希望她跟十年前一樣誤會了。

  「咦?」孟吟夏怔了怔。「你是說……」

  「我相信亞特很快就會想清楚,他根本不愛那個『京子』了!」

  容惜蓮這麼一說,孟吟夏立刻就明白了,原來他這麼忙祿,加班再加班,其實是故意要讓徐莉雅沒機會和亞特繼續「培養感情」,然後他再介紹另一個女人給亞特。

  換句話說,他是有意要破壞徐莉雅嫁給亞特的企圖。

  「這樣我們就可以回台灣了嗎?」孟吟夏很懷疑。

  「薇達小姐跟亞特同年,是一位相當厲害的智囊型人才,有她的幫助,亞特要撐住公司就不難了。此外……」容惜蓮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湯。「薇達小姐也是一位崇尚柏拉圖式愛情的女人,她注重的是心靈上的溝通、精神上的交流,認為肉慾會破壞愛情的唯美,所以不管在工作或感情上,他們都會是很契合的一對的。」

  「既然有那位薇達小姐協助亞特,公司就不一定需要你了。」終於搞懂了。

  「所以請妳再忍耐幾個月,我們就可以擺脫這一切了!」

  「沒問題,我可以再去上一下服裝設計的基本概念課程,還有電腦繪圖軟體應用之類的。」

  「嗯。」容惜蓮輕應,忽又雙目一凝。「妳……會覺得這種日子很無聊嗎?」

  「無聊?」孟吟夏嗤之以鼻地哼了哼。「請別替我亂公告好嗎?我才忙咧,我早就計劃好了,等我想學的課程都上完了,我就要在網路上設立造型設計工作室,這麼一來,就算不出門,我也可以擁有自已的事業,而且時間完全由我自已控制,多完美!」

  完美?

  腦際靈光飛快一閃,容惜蓮突然明白了,就是那兩個宇:完美,他的妻子,也是一個完美的女人。

  不管是十年前,或者十年後的現在,無論他對她如何,她總是盡心盡力的完成身為媳婦、妻子與母親的責任,而且她都是開開心心的在做,從不曾顯露出厭倦的神態,或有任何不滿的抱怨,彷彿那原本就是她最喜愛的樂趣。

  現在,他知道為什麼他說不出口那三個字了。

  不是因為他不愛她。

  也不是因為不好意思。

  而是因為,他沒有資格說。

  他,配不上她。

  她不但是一個完美的媳婦、完美的妻子、完美的母親,而且她從來不需要他替她操心,縱使沒有他,她自己也能過得很好。

  婚後那兩年裡,他徹底的忽視她,她還是能心滿意足的享受當時所能擁有的現狀;分離那九年中,她攀上世界十大超模的行列,輕而易舉的成為一個小富婆,就算再多養十個兒子都不是問題。

  而今,除去超模的光圈,她依舊是個完美的妻子、完美的母親,使他能夠心無旁鶩的專注在工作上,餘暇時,她還能夠積極籌畫自已的事業,將來必然也是個完美的女強人。

  想到這裡,一陣奇異的心酸悄然湧上心頭,不是為她,也不是為孩子,不是為容爸爸,也不是為其他任何人,而是為他自己。

  她,或者愛他,卻根本不需要他!

  ※ ※ ※

  聖誕節前一天,出乎意科之外的,容惜蓮提早回到家裡,唇畔淡淡的掛著一抹笑。

  「我回來了。」

  「咦咦咦,你怎麼回來了?」孟吟夏吃驚他叫道。「我以為你聖誕節也要加班的說!」

  把公事包和西裝外套交給妻子,容惜蓮逕行步向女兒的房間。

  「我剛剛送亞特和薇達小姐上飛機,他們要到瑞士去度假。」

  「耶,那徐莉雅怎麼辦?」孟吟夏脫口問。

  一進入女兒的房間,容惜蓮就坐到地毯上去了,因為小瑄瑄也坐在地毯上興高采烈的啃著軟積木。

  「她沒機會了!」

  「那她還能留在美國嗎?」

  「她有綠卡了。而且……」容惜蓮一扭動一個會發出音樂的充氣小丑,小瑄瑄就搖著軟積木,開心的格格笑,他便也跟著笑了。「就算不跟他結婚,亞特也會照顧她的,只不過是很一般性,朋友之間的照顧,所以那也只是短時間性的,一旦亞特和薇達小姐結婚之後,那個女人就得靠自已了。」

  難怪他那麼幸災樂禍。

  「那我們呢?要不要…」

  孟吟夏還沒說完話,容宇凡就鬥牛似的一頭撞進來。

  「老爸回來啦?禮物,禮物,聖誕禮物呢?」

  容惜蓮與孟吟夏相視一笑。

  「明天早上就有了。」

  「好,好,沒問題。那…」容宇凡又涎起一臉謟媚的笑。「我們有沒有要到哪裡去度假呢?」

  「你想去哪裡嗎?」

  「布希花園!」

  「……你真的想去跟老虎拔河?」

  ※ ※ ※

  元旦過後,假期結束,亞特卻沒回來,因為……

  「我想跟薇達在這裡多待幾天,可能……呃,我會向她求婚……」

  「這麼快?」

  容惜蓮十分吃驚,他是猜到亞特和薇達會很合,卻沒料到進展會這麼快,簡直就像是在搭噴射機。

  「我自已也沒料到,只是……呃,我想你說得沒錯,對京子,我只不過是在依賴她而已,因為她年紀比我大;但薇達,我們是真的相互了解,進而相互欣賞,幾乎所有的想法,我們都能相互配合、相互激勵,我想,她會是最適合我的妻子。」

  「那就恭喜你了。」

  「謝謝你的道喜,也謝謝你幫助我站起來,更謝謝你介紹薇達給我。」

  「不客氣。」

  「那麼,我想就等我求婚成功後再回去吧!」

  「好,預祝你成功!」

  「謝謝。」

  掛斷電話後,容惜蓮往後靠,眉眼間浮現滿意的神色,他知道,徐莉雅已經被判出局了。

  不能怪他,畢竟,相對於兩條人命而言,這只能算是小小的報復。

  這麼一來,他也應該很快就能夠回台灣了,然後他們就可以回到十年前那種平靜安穩的生活了。

  他和他的妻子、他的兒子,還有他的女兒。

  突然,他看股衝動想跟孟吟夏說什麼,但才剛拿起話筒,又遲疑了,猶豫半天後,話筒又放回原位。

  他想跟她說什麼呢?

  他又能跟她說什麼呢?

  想跟她說的話,他根本說不出口,可是他真的很想讓她知道,十年前,他的心裡沒有她;但十年後的現在,他的心裡全都是她。

  可是,他就是說不出口。

  正是懊惱間,置放於辦公桌上的手機驟然響了一聲,他下意識拿起來看,原來是孟吟夏傳簡訊給他。

  阿蓮,回來時順便買紙尿布回來,不然就拿你的襯衫去給女兒包屁屁!

  他不自覺地勾了一下嘴角,旋即,他終於想到該怎麼做了,檢視過手機的電量是滿的之後,便按下錄音,然後他對著手機開始說話。

  「小夏,看些話,面對著你,我實在說不出口,可是……」

  不意他才剛起頭幾句而已,辦公室門就自行打開了,他愣然前視,旋即沉下臉。

  「是妳,妳來幹什麼?」

  ※ ※ ※

  午餐時間到,葛蘭稍事整理一下後,原想向副總裁說一聲再去用餐,但話機上顯示副總裁仍在聽電話,於是便逕行離開去用餐了。

  糟了!

  可是她才用餐到一半,驟然想到有一份急件必須先請副總裁簽名,然後在一點前傳真出去的。

  她竟然忘記了!

  慌慌張張的,丟下用一半的午餐,他急忙趕回公司,找到那份急件,整理好,旋即到副總裁辦公室前敲兩下門,便逕自開門進去了。

  「對不起,副總裁,這你……喔,上帝!」

  兩眼恐怖地圓睜成兩個大O字,她驚駭得文件全灑落到地上去了,兩秒後,她尖叫一聲,轉身沒命的逃……
第十一章

  紐約警局,偵訊室--

  偵訊桌兩邊,一邊是兩位警官大人,一位負責偵訊,一位負責筆錄;而另一邊則是老裘德森、徐莉雅、徐曉央和哭得好不淒慘的徐曉妍,還有一個趾高氣昂,態度傲慢的律師。

  「伊藤瑩子,根據妳所敘述,是容總裁要強暴你,你因自衛而傷害他?」

  「是。」徐曉妍雙眼紅腫,哽咽著回答。

  「那你為何追殺容副總的秘書葛蘭?」

  「我……我嚇壞了……」徐曉妍大聲抽噎著。「以為……以為葛蘭是來……是來幫他欺負……欺負我的……」

  「是嗎?」偵訊的警官表清很詭異。「容副總是真的要強暴你嗎?」

  「警官,這是醫院開出的驗傷單,」聽出警宮懷疑的語氣,律師立刻提出兩張證明。「伊藤瑩子全身上下都是瘀青烏腫,可以證明確實有人對她施暴;還看精神科醫生的證明,伊藤瑩子被送到醫院時,尚處於精神錯亂的狀況中,請看看。」

  那兩張醫院證明,警官只是隨便瞄兩眼就算看過了。

  「可是,據裘德森公司員工的說法,容副總的個性向來冷淡,有妻有子,應該沒理由去強暴伊藤瑩子吧?」

  「但伊藤瑩子的母親曾與容副總交往七年,後來卻和別的男人結婚……」

  「你的意思是說,容副總在遷怒?」

  「我想,說是報復更恰當吧!」

  「報復?」警官嘴角勾了一下。「所以,伊藤瑩子的抗辯是……」

  「伊藤瑩子即將被強暴,抵抗自衛是理所當然的;」律師義正辭嚴地道。「由於處於過度驚懼的狀況下而追殺旁人,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

  「抵抗?自衛?」警官喃喃道。「你說得沒錯,女孩子即將被強暴,抵抗是理所當然的,因自衛而對施暴人殺個一刀、兩刀也不奇怪,但正常來講,女孩子抵抗的最終目標應該是逃走,而伊藤瑩子似乎並不急著逃走,反而用藍波刀刺了容副總七刀,在我來有,這一點都不像是自衛,而是有意殺人!」

  律師兩眼朝徐曉妍瞥去,遲疑一下。「警官,伊藤瑩子嚇壞了,她……」

  「好,我懂了!」警官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總之,伊藤瑩子殺害容副總又追殺葛蘭小姐,全屬自衛就是了!」

  「警宮,請你弄漬楚,伊藤瑩子才是受害者呀!」律師大聲抗議。

  「受害者啊……」警宮嘲諷似的一笑。「那麼,我想我們最好聽聽一段錄音,也許律師先生會有不同的看法。」

  「錄音?」

  律師一臉狐疑,其他人也困惑地面面相覷,除了徐曉妍,即使是在回答警宮的問話的時候,她都保持垂首掩面啜泣不已的姿態。

  「對,錄音,這是……」警官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手機,並以眼神向負責記錄的警察示意,後者會意,立刻起身站到門前。「容副總的手機,事發當時,他正在錄一段要給他太太的……」

  他的話沒能說完,不知為何,徐曉妍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不,不要傷害我,不要!」

  她驚恐地尖叫著,猛然跳起來,彷彿要逃離什麼似的埋頭衝出去,可是警察就擋在門前,她出不去,於是兩手握拳狂亂的拍打著警察。

  「讓我走,讓我走,求求你,不要再傷害我了,求求……」

  「伊藤瑩子,不要再演戯了,」警官無動於衷地冷眼以對。「無論如何,你都要聽這段錄音!」

  「警官,你太過分了,難道你看不出這女孩子受到多大的傷害嗎?」

  「求求你,警官,我女兒真的嚇壞了,可以改天再詢問她嗎?」

  「請讓我姊姊回去休息好嗎?」

  「警官,我可以控告你精神傷害!」

  偵訊桌另一邊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抗議、哀求、警告,警官卻始終不為所動,依舊堅持一件事……

  「好,你可以告我,等聽完錄音之後。」

  警官又使個眼色,守在門前的警察就硬把又哭又叫,掙扎不已的徐曉妍拖回原來的座位上,徐莉雅和徐曉央只好盡力溫言安撫她、勸慰他,律師則一臉「準備接受告訴吧!」的傲慢表情。

  淡然一哂,「好了,你們想做什麼都可以,只要聽完錄音就行了。」警官說,然後他按下播放。

  聲音很快便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說話聲,但說的是他們聽不懂的中文。

  「小夏,有些話,面對著你,我實在說不出口,可是……」

  才幾句話,說話聲就被開門聲打斷了,然後,男人的聲調很明顯地改變了,憤怒又厭惡,依舊是中文。

  「是妳,妳來幹什麼?」

  「抱歉得很,中文我已經忘光光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終於,是英文了。

  不約而同的,所看的目光都朝徐曉妍看過去,因為那是她的聲音,奇怪的是,剛剛還歇斯底里得像隻瘋狗的徐曉妍,此刻卻垂首斂語,安靜得像尊雕像。

  「妳該死的來幹什麼?」

  「我啊?嘻嘻,我是來告訴你一件秘密的……」

  「滾出去,我不想見到妳,也沒興趣聽妳說任何事!」

  「可是你非聽不可!」

  「我不想聽,滾出去!」

  接著是一連串男人的怒斥和徐曉妍得意的笑聲,夾雜著聽似跑步的聲音,還有東西掉落的聲音、椅子被推倒的聲音……

  「給我滾出去……」

  「哈哈,抓不到,抓不到!」

  十數秒後,跑步聲停了。

  「妳究竟想怎樣?」

  「很簡單,你只要聽我說一件秘密,我就走人!」

  「好,說完立刻給我滾出去!」

  「沒問題。」

  「……妳想幹什麼?」

  「我要說的是秘密,當然要在你耳邊小聲說啊!」

  「……快說!」

  幾秒鐘之後,徐曉妍說了一勻話,聲音果然非常的輕、非常的細,但每一個宇仍然很清楚的自手機裡傳出來。

  「我.要.殺.你!」

  她剛說完最後一個宇,下一秒,便傳出男入痛苦的悶哼和錯愣的怒罵,然後是一陣混亂的、令入緊張屏息的聲音……

  好一會兒後,終於,一切靜止了下來,除了徐曉妍的喘息聲。

  「你……還真難搞,差點……差點以為擺不平你呢!」

  又靜止片刻,直到徐曉妍不再喘息。

  「怎樣,認輸了吧?」

  一陣令入毛骨悚然的狂笑聲後,徐曉妍又說話了。

  「看你可憐,再多告訴你一件秘密好了,嘻嘻嘻,我五歲的時候發生的事,大家都以為我不記得了,其實啊,我都記得,媽咪說只要你女兒死了,我弟弟就可以換心了,既然媽咪這麼說了,我當然要聽她的話,所以我就把你女兒推下嬰兒床,沒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呢!」

  「妳……妳……」

  「不過現在想想,當時如果不是我把小櫃子推過去墊腳爬上嬰兒床,你女兒的腦袋就不會撞上小櫃子,也許她就不會死了吧?嘖嘖,我的運氣還真好呢!」

  「妳……好殘忍……」

  「有什麼好殘忍的,人總是要死的嘛,早點死,晚點死,不都一樣,不過,媽咪和我還有弟弟,當然是愈晚死愈好……」

  在徐曉妍的說話聲之外,還看一個拖拉聲,聽似她拖了一張椅子來坐。

  「啊,還有,還有,我那個日本繼父也是被我推下樓摔死的喔--誰要他老是讓媽咪哭,解決掉他之後,媽咪就可以跟亞特在一起了……」

  聽到這裡,老裘德森不禁打了個寒顫,滿臉駭異,難以置信。

  原來容惜蓮說的才是事實,而京子一直都在說謊、在演戲,他卻信錯了人,對京子毫不懷疑。

  幸好亞特的選擇是薇達,不然說不定哪天亞特也會被她女兒殺了。

  「可是當亞特已經在考慮要和媽咪訂婚的時候,偏偏你又出現了,我知道,因為你女兒被我害死的事,你有意要破壞媽咪和亞特之間的感情,我可不許你破壞媽咪的幸福,所以,你非死不可!」

  「妳……逃不了……」

  「逃?誰說我要逃了?殺死你女兒,我逃了嗎?殺死我繼父,我逃了嗎?沒,一次都沒,所以,殺死你,我也不需要逃……」

  「妳……咳咳咳……」

  「在來這裡之前,我就先去找過學校裡柔道社的女同學,請她跟我來一場『見習對打』,而她果然妒恨我妒恨得要死--因為她喜歡的男孩子喜歡我,下手還真是不留情呢!這麼一來,我只要說是你要強暴我,我才不小心殺了你的,看看我全身上下都是傷,而且,我也沒帶了『兇器』來,我用的是亞特在大學時代到這裡打工時,遺忘在這裡的藍波刀--刀柄上面還刻有他的名宇呢,誰會不相信呢?」

  對,誰會不相信呢,如果容惜蓮的手機沒錄下這段錄音的話。

  「妳……偷……」

  「答對了,我偷來的,不過,亞特自己都忘了收在哪裡了,結果在這裡出現,他也會認為是他自己遺忘在這裡的。」

  「卑……卑鄙……」

  「多謝誇獎,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你兒子應該很快就會來我你了,因為我弟弟的情況不大好,可能再不久又要換心了,如果讓他排隊等侯換心的話,媽咪又要哭了,我不想看見媽咪哭,所以,就是你兒子了,你兒子的心臟應該很適合我弟弟……」

  「我……我會……殺了……妳……」

  「殺我?太好笑了,你自已都快完蛋了,還能怎麼殺我呢,嗯?」

  「……」

  「哇,連話都說不出來啦,我看你也差不多了吧?雖然葛蘭應該還不到時間回來,不過呢,我也需要時間把這裡,還有我自己『佈置』成強暴現場,所以,抱歉了,我現在就得給你最後一刀,不然……」

  話聲忽禁,兩下敲門聲後,又是開門聲,然後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對不起,副總裁,這份……喔,上帝!」

  兩秒後,手機傳出女人的恐怖尖叫,然後是急促慌亂的腳步聲,因為,有人在追殺她……

  警官的手指輕輕一按,錄音驟然中斷。

  良久,沒有人出聲,格外安靜的偵訊室內充斥著令人戰慄的氣氛,除了兩位警官,所有人都驚駭欲絕地瞪住徐曉妍,難以相信這個才十五歲的女孩子竟是如此喪心病狂的殺人兇手。

  五歲的時候就殺了一個小嬰兒,長大了就殺自己的繼父,現在又殺了小嬰兒的父親,還「預定」要殺小嬰兒的哥哥。

  未來在她存活的日子裡,她究竟還會殺多少人?

  「曉妍,妳……妳……」徐莉雅的聲音在發抖,連她都覺得自已的女兒好冷血、好恐怖。

  「媽咪,我都是為了妳啊!」徐曉妍委屈地呢喃。

  為了她殺人?

  「報應!報應!」徐莉雅呻吟。「是我的報應!」

  「根據紐約州的刑法,倘若少年兒童觸犯了成年人罪行,可以不考慮其年齡而將少年兒童當作成年罪犯起訴和判刑。所以……」警官冷冷地道,「伊藤瑩子,妳以一級謀殺與謀殺未遂被起訴,倘若容副總傷重不治,妳面臨的將是兩項謀殺罪的控訴!」說著,對守在門口的警察點了一下頭。「銬起她!」

  「不!不!我是為了媽咪呀!」徐曉妍尖叫。「救我啊,媽咪,救我啊!」

  但徐莉雅只是絕望地呆坐在那裡,直到這一秒鐘還不能接受這一切,也無法伸出任何援手。

  徐曉央無助地看著姊姊被警察帶走。「對不起,媽咪,都是我害的!」

  「不,不是你,是……」徐莉雅懊悔的低喃。「我!」現在才明白,她的自私不但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已。

  她後悔了!

  也來不及了!

  偵訊的警官慢條斯理的收起容惜蓮的手機,然後好整以暇的面對律師,堆起滿臉友善的笑容。

  「現在,律師先生,你可以對我提出告訴了!」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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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14:43:27 |只看該作者
透過加護病房的大型玻璃窗,容宇凡可以看見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爸爸,還看呆呆地坐在病床邊的媽媽--進去之後,她就沒有出來過了。

  他好想哭,但他不能哭,因為他還要照顧妹妹。

  轉頭看,妹妹躺在嬰兒車上啃絨毛玩具,天真的呵呵笑,好心的護士姊姊會幫他替妹妹換尿布、泡牛奶餵她,可是,保護她不被任何人傷害是他的責任。

  所以他拒絕醫生的建議,不願意把妹妹暫時交給小兒科照顧。

  他絕不會讓妹妹離開他的視線半秒鐘,直到爸爸清醒,媽媽放心而能夠走出加護病房為止,在那之前,他都會保護妹妹的。

  因為,他是哥哥。

  「小弟弟,已經一整天了,妹妹交給我來幫她洗個澡,好嗎?」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妹妹在洗澡時,我也可以在旁邊看著嗎?」

  「可以。」

  「好。」

  他絕不會讓妹妹離開他的視線半秒鐘的!

  ※ ※ ※

  當容宇凡推著妹妹的嬰兒車跟在護士小姐後面離開時,加護病房內,孟吟夏依舊默默地靜坐在病床邊,兩手緊緊握住他的手,雙眼癡癡凝望著病床上的男人,一動也不動。

  不要死!

  從得知消息那一刻起,她都沒想到要哭,一分鐘、一秒鐘也沒有,因為她一整個人都被恐懼佔據了,連一絲一毫容納「想哭」的空間都沒有。

  不要死!

  然後她帶著孩子趕到醫院來,吩咐兒子看好妹妹,再進入加護病房內,聆聽醫生解說容惜蓮的傷勢有多嚴重,至今尚未脫離險境,就從那一剎那開始,她一整個腦袋裡就只剩下三個宇。

  不要死!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我想,你應該早就知道了,知道我是愛你的。」沉默了一整天之後,終於,她開口了,輕輕細細的聲音,像是在自言自譜。「你好聰明的,應該老早就看出來了,對不對?」

  沒有人回答她。

  「可是你只知道我愛你,卻不知道我有多愛你,現在,我要告訴你……」她嘆息。「如果你死了,我就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

  她親親他的手,再將他的手平貼上她的臉頰,彷彿依偎在他身上似的磨蹭著。

  「婚後那兩年,當我以為你深愛徐莉雅,又天天跑去跟她約會的時候,我還是能夠自得其樂的過得幸福又快樂,是因為我知道,就算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但你的人是屬於我的,不管多晚,你終究會回到我身邊來……」

  她回憶著,唇畔浮上一抹滿足的笑。

  「分離的那九年裡,我可以一個人在法國過得有聲有色,意氣風發,是因為我知道,在地球的另一端,你還活著,而我在等你來找我……」

  笑容更深,想起那時候寧願做烏龜,就是提不起勇氣去找他問個清楚。

  「再相聚後,我一個人在家裡帶孩子,依舊可以把自已的生活安排得既充實又有樂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愛徐莉雅,所以我可以有所期待了,期待你終有一天會愛上我,不管是要花上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我都不在乎……」

  她閉了閉眼,睜開,深深的凝住他。

  「現在你明白了嗎?不管我怎麼活,我的生命重心始終是你,要是失去了你,失去了生命重心,請告訴我,往後我該怎麼活?」

  纖手溫柔地撫上他的臉頰。

  「所以,請不要死,因為我需要你;請不要死,因為孩子們也需要你;請不要死,因為沒有你,這個家就破碎了……」

  所以,請不要死!

  ※ ※ ※

  不管容惜蓮是為什麼原因而要破壞亞特和京子之間的感情,老裘德森都很感激容惜蓮這麼做了。

  否則,說不定哪天就換亞特奄奄一息的躺在醫院裡了。

  而且也是容惜蓮把薇達介紹給亞特,亞特才能夠真正的站起來面對現實,又得到了最理想的伴侶,能夠一生陪伴他、幫助他。

  這些,全都是他虧欠容惜蓮的。

  老裘德森這麼認為,所以在容惜蓮尚未脫離危險之前,他天天都親自到醫院去,探問容惜蓮的狀況,並設法幫助容惜蓮的兩個孩子。

  「到我家去好嗎?」

  「不要,我和妹妹都要在這裡跟爸爸媽媽在一起!」容宇凡堅定的拒絕。

  「那我請醫生給你們一間病房休息好嗎?」老裘德依舊有耐心地再問。

  「不要,在病房裡看不見爸爸媽媽。」還是拒絕。

  於是,老裘德森只好請一位保母陪伴在他們兄妹身邊,在容宇凡的「監視」下照顧小瑄瑄,也照顧容宇凡的需要。

  「你媽媽在跟誰說話泥?」

  「我也不知道,第一天來的時候,媽媽一個字都沒說,但從第二天開始,媽媽就一直說、一直說個不停,也不知道她在跟誰說話。」

  「嗯嗯……」老裘德森沉吟。「我是聽說過,有些人雖然昏迷不醒,但如果有人跟他說話,其實他都有聽見的,只是沒辦法做任何回應而已,所以,你媽媽應該是在跟你爸爸說話吧!」

  「真的嗎?」容宇凡驚訝地遙望加護病房內,依舊說個不停的媽媽。「老爸真的可以聽見嗎?」

  「不知道,但希望他能聽見。」老裘德森誠心誠意為容惜蓮祈禱。

  「有聽見會比較好嗎?」

  「當然,那會激勵他更努力為生命奮鬥的。」

  「是喔!」容宇凡歪著腦袋,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那我也去跟老爸說幾句話好了!」起身,猶豫一下。「呃,老爺爺,請你幫我看著妹妹好嗎?我很快就會出來的。」

  「好,你去吧!」

  雖然不得已暫時把妹妹交託給老爺爺,不過,在容宇凡走向加護病房、進入加護病房的時候,他的眼睛始終都緊盯著妹妹,直至來到病床邊,他的視線才暫時轉移到病床上的父親身上。

  有一瞬間,他似乎被爸爸的蒼白憔悴嚇到了,但很快的,他鎮定下來了。

  看看媽媽,好像根本沒注意到他進來,還自顧自的說個不停,他再看回爸爸那邊,深吸一口氣,板起臉來……

  「老爸,請你有一點身為男人的自覺好嗎?」他的語氣一點都不像是在激勵,反倒像是在罵人。「真是遜到封頂了,都快四十歲的老頭子了說,連男人最重要的責任是什麼都不知道!喏,現在我告訴你,身為男人最重要的責任就是,告訴你最心愛的女人:你愛他!所以,你隨時想死都可以,但在你說出那三個宇之前,你就是不能死,OK?」

  一口氣講完,搔搔腦袋--應該沒漏掉什麼吧?

  好像沒有。

  那就……

  「呃,我說完了!」轉身,大步離開,但才走出兩步,忽又定住。

  咦?

  猛然回身……

  ※ ※ ※

  抱著一大碗爆米花,容宇凡盤膝坐在床上看他自己房裡的小電視,因為客廳在看搞笑片,他沒興趣。

  「你在看什麼?」

  「阿凡達。」

  「喔。」房門口,孟吟夏瞄一下螢幕裡的人--有點畸形,不,是很畸形,他喜歡這種怪ㄎㄚ電影嗎?「小鬼,我要到醫院陪你老爸了,你最好安分點,別給莎莎找麻煩!」

  莎莎是嬌安的女兒,也就是她的表侄女,特地從法國來幫她照顧孩子的。

  「每天都這樣重複一次,你不煩嗎?」

  「一點兒也不!」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

  「嗯,那我走了。」孟冷夏回身要離開,但轉一半又轉回來了。「小鬼。」

  「又幹嘛了?」

  「你怎麼知道你老爸,呃,愛我?」

  「老爸跟你一樣嘛!」容宇凡漫不經心地道,雙眼緊盯住螢幕,就是捨不得移開半秒。

  「哪裡一樣?」他是男人,而她很像男人嗎?

  「在巴黎的時候,你不是老偷看老爸的相片嗎?老爸也是啊,我跟他去上班的時候,他也老是偷看你的相片嘛!」

  「皮夾裡的相片嗎?」那不一定是看她吧?

  「不是啦,老爸辦公桌右邊最下面一個抽屜裡,偷藏了好幾張老大你的個人照啦!」再補充,「大張的那種喔!」

  是喔!

  孟吟夏忍不住笑喇了大嘴。「那你那些話又是從哪裡學來的?」她說了好幾天話都喚不醒男人,兒子才幾句話就讓老爸清醒過來了,真不甘心!

  那些話?

  哪些話?

  喔喔,「罵」老爸的那些話嗎?

  「從妳愛看的那些悲情劇裡學來的啊!」

  「……」

  這個小鬼,會不會太過聰明了一點?

  ※ ※ ※

  當孟吟夏進入病房的時候,容惜蓮正在和來探望他的老裘德森說話,一見到她便微微皺了一下眉。

  「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只是回去洗個澡換件衣服,再看看孩子,要多慢?」

  「妳應該在家裡多休息一下的,反正我就快出院了。」

  「我在這裡也可以休息啊!」

  打從他清醒之後,每天除了回家一次去洗澡換件衣服之外,其他時間,孟吟夏都待在醫院裡,吃在醫院裡,睡也在醫院裡,一步也沒離開過……

  呃,當他剛清醒過來對,她嚎啕大哭得被醫院趕出去,那個不算。

  還有,當他拔除呼吸管,可以說話時,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那三個字,還說,他就是為了對她說那三個字才努力清醒過來的,於是,她又嚎啕大哭得被醫院趕出去,那個也不算。

  那不能怪她,擔心了那麼久,哭一下也不行喔?

  第二個也不能怪她,等待了十幾年,終於等到他的愛,高興一下也不行喔?

  除此之外,她都陪在他身邊,護士的工作,她可以做的就搶來做,其他跟「伺候」有關的工作,她也都處理得妥妥貼貼的,就差沒躺在床上替他做傷患。

  為免他再囉唆,她趕緊又問一句,「你們在聊什麼,幹嘛臉色都那麼嚴肅?」

  容惜蓮與老裘德森相對一眼。

  「公事。」

  孟吟夏翻了一下眼。「我就知道!」

  容惜蓮親暱地捏捏她的手。「我想吃點水果,有嗎?」

  「有是有,我有買,我去切!」

  孟吟夏立刻拿了來醫院途中買來的水果,到小廚房裡去處理。

  特等病房就是有這種好處,幾乎就跟在家裡一樣方便,她在廚房裡切水果,耳朵拉長一點,還是可以聽到容惜蓮和老裘德森的對話。

  「你出事之後,我就乘機把公司都交給亞特,想試試他的能力。」

  「有薇達小姐幫忙,他應該應付得來的。」

  「你說得沒錯,薇達真是他的好幫手,兩人合作無間,就算沒辦法處理得像你那麼完美,但已經可以算是及格了,我想,再給他們多一點時間、多一點經驗,他們應該可以做得更好的。」

  「那還有什麼問題呢?」

  老裘德森不自覺地嘆了口氣。「我也以為應該沒問題,這麼一來,亞特就會有信心接下公司了……」

  之前,他一直不想放容惜蓮辭職,但經過這件事之後,他才了解到他沒有權利拉住容惜蓮不放,容惜蓮有他自己想過的生活,他沒有權利替容惜蓮決定該過怎樣的生活。

  「嗯,對他來講,信心才是最重要的,能力反倒是其次。」容惜蓮贊同道。

  「我知道,可是……」老裘德森忍不住又嘆氣。「原是由你親自開發接洽的義大利了『芬迪』代理權的案子,那的確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大膽構想,但我更明白,接下那種案子,裘德森百貨才不會因為跟不上潮流而沒落……」

  「那件案子我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容惜蓮沉穩地道。

  「對,差不多了,只剩下廣告的部分而已,就是因為這樣才糟糕,」老裘德森苦笑。「就差那麼一步,亞特卻搞得灰頭土臉,怎麼也搞不定,搞得他都快失去信心了!」

  容惜蓮雙眸微瞇。「怎麼一回事?」

  「整個廣告企畫,對方倒是很喜歡,除了……」

  「什麼?」

  「模特兒,至少換了三十幾個模特兒,對方就是不滿意,還氣得說要把代理權收回去了。」

  「對方沒有提出任何人選嗎?」

  「有,還好幾個呢,都是名列五十大名模,薇達也跟那些人選全都聯絡過了,可是對方不是說排不出時間來,要不就是已經替其他百貨集團拍過廣告,不想自己跟自己打對台。」

  「所以,找不到對方滿意的模特兒?」

  「找不到。」

  「這樣呀……」

  聽到這裡,孟吟夏也切好水果了,笑吟吟的端著水果回到病床邊,先挪好病床的旋轉式餐架,再把水果盤放到餐架上。

  「喏,可以吃了!」

  「謝謝。」

  「呃,阿蓮。」

  「嗯?」

  「你大後天就要出院了呢!」

  「那你出院之後,我可不可以去,嘻嘻嘻,輕鬆一下?」

  叉著第二塊蘋果的叉子停頓了一下,又放回水果盤上,容惜蓮的眼睛又瞇了起來。

  「妳想幹什麼?」

  「人家想試試看,造型設計課上的成果如何嘛!」

  容惜蓮臉上沒看半絲表情,相對的,孟吟夏卻是堆滿了一臉諂媚的笑,祈求似地瞅著他。

  好半晌後,終於,容惜蓮嘆息。

  「好吧,給你去。」

  「喔耶!」

  ※ ※ ※

  七月暑假時,容惜蓮一家人終於可以回台灣了,到甘迺迪機場來送行的人有老裘德森、亞特和薇達,三人都是滿臉的依依不捨。

  「剛好,這個可以讓你安心回台灣了。」

  老裘德森把一份當日報紙遞給容惜蓮,容惜蓮疑惑地攤開來看,頭一眼見到的就是醒目的大標題:

  殺嬰、殺繼父,十五歲的冷血少女定罪

  「定罪啦?」他冷冷道。

  「嗯,定罪了。」老裘德森領首道。「我還聽戴維斯警官說,原本法官看在她才十五歲分上,只判她十五年,最多只要七、八年後,她就可以假釋出獄了,誰知瑩子當庭就跳起來怒罵…」

  「罵什麼?」

  「罵說她都是為了媽咪才殺人的,那麼孝順的乖孩子,他們竟敢判她有罪,她保證,坐完牢出來後,她一定會去殺了法官,連陪審團也不放過,甚至為她辯護的律師,她也要殺,因為律師害她被判有罪……」

  「她瘋了嗎?」一旁,孟吟夏不可思議的傻了眼。

  「我看也差不多了。」老裘德森嘆息著搖頭。「總之,因為如此,法官當下就改判她三十五年,而且未滿二十年以前不得提出假釋申請,還特別交代,研審她的假釋申請時也要特別謹慎。」

  「哇,她最快也要三十五歲才能出來了,」容宇凡驚嘆。「都比我老了!」

  「你是在笨哪一國的?」孟吟夏啼笑皆非。「她本來就比你『老』啊!」這小鬼,到底是聰明還是笨蛋?

  「京子呢?」容惜蓮問。不是為那個女人擔心,而是擔心她也要回台灣。

  「他說她沒辦法再待在美國,」回答的是亞特。「也沒辦法回日本,因為她的日本丈夫的親人不會原諒她……」

  「那她是要回台灣?」

  「不,她就是從台灣逃出來的,怎麼可能再回台灣?」

  「那她還能到哪裡?」

  「到中國大陸。」亞特說。「所以我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到中國大陸去重新開始。」

  容惜蓮暗暗鬆了口氣,安心了。「那就好。」

  「還有,這個是要送給你……」亞特眼神一瞥,示意薇達把一個牛皮紙袋交給容惜蓮。「真的非常感謝容夫人的幫忙!」

  廣告的照片嗎?

  容惜蓮正想拿出來看看,卻聽得機場廣播,說他們的班機可以開始上機了,只好決定到飛機上再看。

  「我們該上機了。」

  「保重,祝你們一路順風!」

  上機、起飛,到可以解開安全帶,容宇凡立刻一溜煙不見,跑去找吃的了,孟吟夏把座椅放平,好讓女兒睡得舒服一點,而容惜蓮則好整以暇地打開牛皮紙袋,抽第一張照片,下一秒,一整個人僵住……

  孟吟夏畏縮了一下。

  再抽出另一張,又僵住……

  孟吟夏再縮了一下。

  又抽出另一張,再僵住……

  孟吟夏姿勢擺好,準備開溜了……

  「不准逃!」

  孟吟夏凍結在側身起跑的姿勢上,苦笑。

  「阿……阿蓮?」

  「請問,你拍的這是什麼照片?」

  「就……就愛的女神維納斯啊!」

  「所以就要露兩點?」

  「我沒有露好不好!」孟吟夏大聲抗議,但馬上又瑟縮回去。「只不過……只不過那個薄紗很薄紗嘛,那就……就……」

  「露兩點了!」

  「沒露啦!」

  「我看到了!」

  「你……你看到的是蒼蠅屎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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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14:43:56 |只看該作者
終曲

  「阿蓮,這麼早就回來啦?」

  剛插進鑰匙孔的鑰匙並沒有收回來,容惜蓮只是半迴轉過身去,依舊是一副冷淡,但不至於令人受不了的表情。

  「表姑,妳好,我今天下午只有兩堂課。」

  「大學教授就是這點好,不一定整天都有課,比較輕鬆。」

  「是比較輕鬆。」

  「啊,對了,你家小瑄瑄在我家玩喔!」

  一秒鐘,靜默,兩秒鐘,鑰匙抽出來,三秒鐘,整個人轉過去,四秒鐘,容惜蓮大步走向陳家。

  「我去帶她回家。」

  陳媽媽和隔壁的秦媽媽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進入陳家,不一會兒後,牽著三歲的小瑄瑄出來。

  「陳媽媽,我們回家了。」

  「喔,好。」

  陳媽媽和秦媽媽繼續默不作聲,看著容惜蓮帶著寶貝女兒回家,直到容家大門關上,她們才相對一眼,進而放聲大笑。

  好半天後,他們才笑夠了,然後兩個三姑六婆就在那裡八卦起來了。

  「真是沒見過這麼黏孩子的爸爸。」

  「嗯啊,只要他在家,就捨不得讓孩子離開他半步。」

  「不會把孩子寵壞了吧?」

  「不會,不會,他是很寵孩子,可是,他最寵的人是老婆。」

  「寵?」秦媽媽咧嘴笑了。「他根本不是寵老婆,而是孝順老婆吧?」

  「是啊,是啊!」陳媽媽也笑起來了。「別看他好像很有一家之主的威嚴,凡事都是他在做決定、在下命令,可是啊,只要小夏隨便說一句話,他就會立刻改變主意,就像聽他爸爸的話一樣,好『乖』呢!」

  「真的呢,以前他很聽他爸爸的話,現在是很聽他老婆的話,看來他永遠做不成真正的一家之主吧?」

  「有小夏在,我看是別想了!」

  「可憐的阿蓮!」

  兩人對視一眼,又哈哈大笑起來。

  「對了,前天才聽小夏說,阿蓮覺得小宇太閒了,要他跳級,可是小宇堅持不肯,說他想慢慢的『混』上去就好……」

  秦媽媽又失笑。「混?」

  陳媽媽笑著點點頭。「他就是愛玩嘛,唸書對他來講,太無趣了!」

  「結果呢?」

  「結果?那就得看小夏怎麼說囉!」

  因為,一家之主的上面還看個太上一家之主!

  ※ ※ ※

  「你明明有那個能力,為什麼不跳級?」

  「我幹嘛那麼辛苦?」

  「你不要每天混,在那邊浪費時間。」

  「誰說我在浪費時間了,我都很認真在玩啊!」

  「你……」

  孟吟夏不耐煩地嘆了口氣。「好了,好了!吃飯的時候吵架會消化不良,麻煩你們父子倆吃完飯再繼續好不好?」

  行了,太上一家之主說話了,立刻,餐桌上安靜下來了。

  餐後,孟吟夏照例到電視前面報到,要看她最愛看的連續劇,容惜蓮抱著才八個月大的小兒子在一邊陪她,隨時淮備充當她的靠墊兼衛生紙,小瑄瑄坐在地毯上玩拼圖。

  「等等,小宇,你要到哪裡去?」

  「回房玩電腦啊!」

  「可以,但先決定好,你到底要不要跳級?」

  「不要!」

  「為什麼?你明明……」

  「阿蓮,我想,讓他自己決定會不會比較好?」太上一家之主又說話了。

  「……小宇,你真的不想跳級?」一家之主果然很聽話。

  又來了!

  容宇凡嘆氣,看看男主角,再看看女主角,突然覺得男主角好可憐,竟然被女主角壓制得這麼徹底。

  果然遜到封頂了!

  唉,老爸實在太可憐了,最可憐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很可憐,實在太悲慘了,連他這個兒子都很想替老爸掉兩滴淚!

  「我跳級,可以了吧?」

  算了,就給他一張同情票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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