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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毓華]鴉片的蝴蝶(大四喜+1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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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52:34 |倒序瀏覽
鴉片的蝴蝶【大四喜+1之五】作者:陳毓華

厚,現在是怎樣?窮有犯法嗎?
她是個窮留學生,當然要凡事斤斤計較,
這公子哥幹麼一臉受不了的睥睨她,
但後來她不過無意救了遇襲受傷的他,
他竟向她求婚,不會是愛上她了吧?
ㄜ……結果是她想太多了,
他只是要場交易婚姻向父母交代了事,
而他可以供給她優渥生活,兩年為期,
好,她決定答應,反正她也沒損失,
而且他那翹臀實在太對她的胃口,
害她老是像慾求不滿的色女猛盯著,
新婚當天,還很沒用的跟他滾到床上去,
沒辦法嘛,誰叫他像鴉片,讓人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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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53:05
人物表

  吁若湛--

  三十三歲,七天王的老大。沒辦法,誰叫他趕在大年初一投胎,成為七大家族中最受矚目的新生代。

  家族事業,吁若集團。

  拿舊皮包、穿舊衣、用舊鞋、舊筆……手中最值錢的是一輛中古二手福斯汽車,九年高齡……快要解體了。

  名下沒有一間房子,因為不知名的原因,雖然富可敵國卻是個徹徹底底的貧窮貴公子。

  家族事業,吁若集團。

  性情穩如泰山,實際,卻不是那麼回事,

  祿瑤王--

  三十三歲,實際上,是三十二歲又十一個月。

  貌比閻羅。父母都是俊男美女,不知道是基因突變還是抱錯孩子,他的面貌比較像角頭大哥,當然,後來經過澄清,他黑黑的皮膚跟小孩一見就哭的臉是隔代遺傳的結果。

  家族事業,太極事業。

  寡言是他最大的特徵,用悶騷來形容也無不可。

  七人中任何搞不定的事情只要他出動絕對搞定!

  黑歙--

  三十三歲,正確年紀跟祿瑤王相同,差別在一個白天出生,一個半夜十二點,白天不懂夜的黑,黑夜不懂白日的亮,不對盤的兩個。

  個性不安分,看似舒懶文雅的貴公子,其實霸氣十足。

  家族事業,黑璽集團,旗下有天寰保全。

  殷翡--

  三十三歲,實際年齡保密,永遠的二十八。

  性情最撲朔迷離的一個,傳說是個同志,又名花孔雀,名下有牛郎店。酒店……不勝枚舉。

  家族事業,殷氏。化妝品起家。

  目前狀況,跟家人脫離關係中。

  殿下--

  三十三歲,七月生,據說這月份蹦出來的小孩是最難纏、最搞怪、最難養的,但是,有外國血統的家族壓根不信邪。

  遺傳了父系方面的髮質,有頭紅通通的頭髮,綽號,紅毛猩猩。

  飲食天才,熱中開髮菜餚。

  家族事業,民以食為天。

  目前呢,回歸家庭當一枚幸福的家庭主夫,男主內、女主外,根據八卦消息傳出兩人適應良好沒有任何後遺症。

  紅毛猩猩&小湯包=朗堤亞耶魯曼。赫那畢拉。波萊特了頓殿下&唐心,正甜蜜的過著兩人生活,請勿打擾喔……

  東方狂也--

  三十三歲。

  人如其名,標準的壞男人,只要性不要愛,還有著無藥可救的老舊大男人性格,超級樂天派。

  有一次婚姻紀錄。近來……發現他的婚姻次數不只一回……

  家族事業,敦煌。

  容郡--

  三十二歲。

  以皮相來看,十個人裡有十一個說他只有十八歲,風華絕色,男女通吃,美到不行的薔薇色少年(老頭)。

  個性極端,倏難捉摸,從小失去母愛的關係,有那麼一丁點的戀母情結,對喜歡的人會黏得如膠似漆,被他討厭的人最好站邊納涼去。

  真實的脾氣很差。

  家族事業,容氏。

  目前跟未來的老婆盛雪定居在上海灝園。

  當前最緊急任務,希望趕快鬧出人命,為單薄的容家添加新生命。

  PS根據最新出爐調查,盛雪肚子裡已經懷有六個月龍鳳胎,容郡大爺早已經樂得忘了自己是誰,每天瘋狂的搶購嬰兒用品,如今灝園簡直可以開一家嬰兒用品量販店了。

  准呆爸一號,今天仍舊是元氣啦!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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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53:27
起源   

  那是好大一片的波斯菊海。

  深深的綠拱著清紫淡粉嫩白,隨風搖曳,花海中有個嬰兒,肥嫩嫩的小手,肥嫩嫩的小腿,肥嫩嫩的小屁屁,一片花瓣正巧落在他白拋拋的臉蛋上,小天使無憂無慮的揚睫,笑得非常開心,像擁有了全世界的幸福。

  畫隨意掛在角落裡。

  穿著海軍領、百褶裙的少女隔著櫥窗,看得著迷。

  這是她每天上學必經的路,不經意發現後每天都會停上那麼一會兒,專注的瞧著那幅畫像。

  慢慢地,每天不來看它一眼她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這天,她存夠了錢,終於鼓起勇氣推開店門,大聲的說:「老闆,我要買油畫!」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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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53:52
第一章   

  紐約的亞涅克斯,是位於第六街與二十六街最大的跳蚤市場。

  這附近一帶都是停車場,平常滿滿的車,可是只要到週末就搖身變成龐大商機的市場。

  天氣晴朗,出來走動的人特別多。

  「一美元?你也幫幫忙,我們每星期都來,我是來擺攤的,租金早就繳了,入場費應該向別人收才對!」流利的英文,嘟起的嘴表示她的忿忿不平。

  跳蚤市場的某個角落用鐵絲圍起來,斗大的招牌上面寫著男女老少進去一律要付一美元。

  被圈圍的裡面的確有很多品質比較好的骨董傢俱跟美術品。

  在跳蚤市場買東西殺價是一種常識跟樂趣,但是,為了區區入場費跟人家魯來魯去,這樣的人還真少見。

  她是醒目顯眼的,不短的人龍,賀爾蒙分泌過多的雄性動物都側著臉拿興味十足的眼光盯著她瞧。

  本來順暢的隊伍停頓了下來,不知情的東方狂也隨著眾人的眼光找到罪魁禍首的背影。

  沙籠頭巾下是捲曲的長髮、黑色繡珠開襟背心,貝殼腰煉,短到臀部的粉色窄裙搭貼身五分褲,五彩繽紛的亮片肩背包包,白布鞋,輕盈得像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

  「我沒見過妳。」負責收錢的青年長得頗為英俊,濃眉大眼,花襯衫、垮褲,就是稍嫌流氣。

  眼前的女生很對他胃口,亮眼好看,帶出去能掙面子的那種類型。

  「你新來的?」女生不甩他,放下兩手提著的大箱子,手腕上一大串的金屬手環叮噹作響。

  四方箱子沉然落地,重量不輕,可見她力氣不小。

  「對啊,我來代班的,約翰今天去見貝塔的父母。」

  她對別人的家務事沒興趣,「這不就結了,約翰認識我。」

  他攔住她,偏頭說:「嗨嗨嗨,這邊忙完了,我請妳喝咖啡東方娃娃。」

  她視而不見,「我們不熟別這樣叫我。」

  他還糾纏不清,一腳往前踏近,侵略性十足。「別這樣,聯絡一下感情又不會怎樣。」

  「以後再說吧!」

  「現在就敲定,我不想夜長夢多。」他以為有機可乘。

  顯然,這種人聽不懂禮貌的拒絕方式,一開始就該直接說不的。

  「你聽不懂人話嗎?I  say  no!」她雙臂交叉,肢體語言夠明顯了吧!

  俊男聽懂後變臉了。「我可是看得起妳,給臉不要臉,黃種人憑什麼到紐約來賺錢,我看妳臉蛋不錯,身材也辣,不如去賣比較快!」

  她最討厭這種人了,眼睛長在頭頂上不說,還以為自己得天獨厚,以為亞洲人不是來偷就是來賣春的。

  她招呼後面的印度女生。「Mira,妳先去佔位置,我一下就來。」

  叫Mira的女生做了個瞭解的表情,漫聲道:「嗯,知道啦!」

  被搭訕,還要承擔人家的惱羞成怒,Mira默默為梁菱光掬一把同情淚。唉唉,美女真不是隨便人當得起的,現在的男人只要把不到就翻臉,水準之低……幸好她平凡得要命,不用三不五時無端惹來閒氣受,謝謝老媽!

  「怎樣?」俊男還是不準備放人,梁菱光準備破財消災,把錢丟到他那張臭臉上,了不起再賺回來就是了。

  不過,她還沒掏出錢來,有人看不過去,替她給了。

  「什麼意思?」俊男不解。

  「你在浪費我的時間。」指著比粽子還要大串的人龍,東方狂也討厭假公濟私的人。

  「不想等就到別處去!」反正他是來打工的,收了再多門票錢也要往上繳,能摸魚就摸。

  東方狂也覷他一眼,眼神凌厲如箭鏃,就這麼,俊男兩頰抽搐,氣勢馬上短一截。

  東方人通常沒有西方人高大,可是他硬是比痞子男高上大半個頭,深邃的五官,剛毅的輪廊,英氣的眉目,那股天生的威赫霸氣不用表現就非常、非常的驚人。

  不會有人知道他才二十出頭。

  簡言之,他是「臭老」起來等的人,以後不管多少年,即使七老八老,也可能還是這副欺世盜名的模樣。

  俊男吶吶吐不出話,竟然握起拳頭。

  萬年冰山的冰塊冷吱吱潑下來。「我不認為你的拳頭有我的硬。」

  二度受挫,後面的人也開始等得不耐煩,看見犯了眾怒,俊男只好鼻子摸摸,放下不到人家二分之一的拳頭,回去幹活。

  入口就一個,約莫一大一小可以通過的寬度,用鐵絲網圍起來,就容兩個人擦肩而過。

  把入口做得這麼窄,為的就是好控制人數。

  梁菱光擋在入口。

  他作手勢。「借過!」

  他體型高大,從小就少有可以匹配的女生,她,以目測,起碼一七一,身材高挑,兩人目對目,誰都不必屈就,這樣的感覺並不常有,他還覺得挺新鮮的。

  眼兒媚,唇兒翹,有些不以為然卻以為沒有表現出來的神情。

  「我不會謝你的!」她嘟嚷。

  梁菱光在紐約混了兩年,看的人不少,他比紐約那些男模還要衣架子,貼身的V領上衣露出強壯的頸部線條,麂皮鞋,很有質感的穿法,尤其墨綠色長褲裹住他性感的臀部,一走動……搖曳生姿。

  雖然這麼優秀,她就是不爽。

  偏偏,心裡的小花越開越多。

  她孩子氣的揉揉眼睛,搖頭晃腦,心裡喊停,好像這樣就能讓她心中不停盛開的花朵減緩一點。

  他也在看她。

  兩道漂亮的眉毛,粉艷艷、水潤潤的甜美臉蛋,像極恰到好處的蘋果,身材高挑卻不突兀,穠纖合度的比例,該凸的凸,該翹的翹,是個不折不扣的性感尤物。

  很魔鬼的東方娃娃。

  兩人的眼光在空中撞擊交迭,產生了某種化學的火花。

  要是平常,他會多點耐心的。

  但現在,不是時候。

  「別太自我抬高身價,我不是為妳,是求自己方便。」為一點小錢浪費時間跟口水,不符合經濟效益。

  下意識的動作為的只有自己。

  「你有錢是你家的事,你看不起一塊錢,可是有時候那一塊錢對別人來說是重要的。」她當然不會心存那種無聊的心態,卻被東方狂也的話給氣到了。

  那種冷冰冰的嘲諷聽起叫人惱怒。

  他出手大方,相對的,她為了一塊錢吵半天就很難看了。

  「要是用一點錢可以打發無聊的糾纏不是很值得?」

  這男人眼睛裡到底有沒有別人?肯定是沒有,要不然不會嘮叨個沒完。

  「或許……是我做錯了,妳很享受被糾纏的虛榮?」

  Shit!她差點罵出來。

  「原來你也是個仗勢欺負弱小的混蛋!你這麼英明神武剛剛就應該請那個色胚吃拳頭,不是來對我這被騷擾的被害人亂吠!」

  「妳希望我揍他?」

  他……被罵了,罵的還不是普通難聽的辭藻。

  「要是可以我更希望有人揍你!」

  聽了她的氣話,他居然有想笑的衝動。

  「這不可能。」

  很好!

  梁菱光算是見識到了!

  越是光彩奪目的男人越是不把人放在眼底。

  她承認惹不起,可以了吧!

  「妳還有什麼話要說?」她緘默的時候有股稚氣,圓滾滾的眼睛像打著什麼奇怪的主意似的,跟她艷麗的臉兒非常不襯。

  「本小姐不吃『嗟來食』!」梁菱光掏出十幾個銅板往他手裡塞。

  她的指尖微涼的劃過他的掌心,銅板撞擊的聲音不絕於耳。

  他似乎把這只蝴蝶小姐惹火了。

  「下次別雞婆了,錢先生!」

  東方狂也晃了晃腦袋,這樣就記仇,喊他「錢先生」呢。

  「我會記住的!」梁菱光轉頭要走。

  他喊住她,「蝴蝶小姐,我不姓錢,我複姓東方,東方狂也,妳也最好記住了。」

  「我記住你做什麼?」復仇啊?她才沒那麼深的城府呢。

  「妳相不相信,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也許我們有一天會再見的。」

  「哼,我也不叫蝴蝶,不要用那種輕浮的調調叫我,而且你這種人最好永遠不見!」又不是倒了八輩子楣還要再見,呸呸呸,不見不見!

  「妳的打扮不像蝴蝶……的確,比較像一塊染壞的布料。」

  轟!梁菱光從來沒這麼生氣過,她陰森森的磨著牙齒,「錢先生,我姓梁,梁菱光,不要隨便給我取名字!」

  她不知道這樣的表情落入別人眼中卻是可愛得一塌糊塗。

  「我複姓東方,妳也記住了。」一彈指,彈上梁菱光蜜色的額頭。

  她一呆。

  這……這是……人身攻擊嗎?她為什麼反而呆了?

  東方狂也神情愉快到不行的邁開步伐往前走,邊走邊笑,不消多久融入人群不見了。

  她呆了很久。

  直到……

  「梁菱光,妳傻啦,我叫妳都沒聽到啊,這邊啦!吼,把妳的頭給我轉過來,看到我沒有,這邊啦!」早早就位的Mira看她從路的那邊飄過來,這女人一副神魂不屬的模樣,不會剛剛被欺負了吧?

  「嗨……Mira。」

  這裡每個人都有英文名字,大部份人喊她Angel,梁菱光這中文名字只有少數人會喊,米拉就是一個;可是她抓不住注音的音階,常常把菱變成四聲,把光念成ㄏㄨㄤ。

  「很好,妳還記得我是誰。」

  「我當然記得妳是我最好的室友,最好的朋友嘍。」

  「算妳聰明!」幾個跨步殺過來逮人的米拉呱呱一陣好叫。

  「嘿嘿……」

  「拜託妳把口水擦一擦,樣子很難看耶。」她一副老大姊的樣子。

  「哪有?」否認著,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那無形的口水好像真的一直在她口腔裡泛襤,搞不好真的沿著嘴角滴下來了。

  「Angel?」五指山飛過她的眼。

  又傻了……明明剛剛還在氣頭上不是?

  「我明明看到妳的眼睛死魚似的盯著前面那個東方男人瞧,我要是不喊住妳,妳大概跟著人家去了。」

  「不可能!」她把頭搖得像波浪鼓,表示絕對不可能發生。

  米拉怎麼都不明白,明明是百毒不侵的梁菱光耶,老美想把她都排隊排到天邊去,也沒見她接受過誰的追求。

  她總是很篤定的說不畢業不談戀愛。

  那張嘴硬得像石頭,咬定的事情打死不會鬆口。

  幸好沒說不戴上那頂碩士帽誓不為人。

  傻瓜嘛!

  好好享受被男生呵護寵愛不是很好,談戀愛又不是毒藥,一吃就會死人。

  「難得有妳看上眼的男人,我剛剛在旁邊看他還大方的幫我們出錢,這男人很不錯啦。」

  屁!根本是不歡而散好不好!

  「妳的心好容易買,就值那兩塊錢啊!」

  「呔,耍花癡的人又不是我!」

  「我看起來真的很花癡嗎?」回過神,梁菱光搗著臉頰不信自己做出這等事情。

  她表面媚麗,為了做生意經常把自己穿得像只花蝴蝶,骨子裡卻不Open跟沒有浪漫的細胞。

  「不用說好不好,本來就是,妳沒看到自己剛剛追著男人屁股跑的樣子,兩隻眼珠通通黏在人家屁股上了。」

  「欸,妳不覺得他很性感?」生氣歸生氣,對他的評價卻很真實。

  米拉嘟嚷。「太瘦了,我喜歡有點肉,臀部要翹又有彈性的。」

  皺著好看的眉毛和大又圓潤的眼,梁菱光一拳K下去。「吼,敗給妳啦,妳這個色女郎!」

  米拉躲開她的突襲。「實話實說也錯了?」

  「那個男人最好不要再讓我碰上。」

  怎麼,氣氛突然陰沉了下去?

  「梁菱光?」

  「那個是非不分的王八蛋!」

  米拉眨巴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誰說的?!」

  「聽起來妳跟他結下樑子了?」

  好錯綜複雜的開始喔。

  「沒錯!我臭罵了他一頓。」

  「咦?」

  「當然是他先罵我的,他居然嘲笑我是塊染壞的布料啦!」她把事情說了一遍。

  「蝴蝶?」米拉想笑又不敢笑,怕招來拳頭。「他形容的真貼切!」

  「妳是不是朋友啊,胳臂往外彎替別人講話?」梁菱光不服氣。

  察覺失言,米拉趕緊補強。「算我說錯話,了不起等一下的飲料我請。」

  「算了,那不重要,開張做生意吧,妳看人越來越多了。」梁菱光不想讓話題一直在那個複姓的男人身上打轉。

  「開工啦!」米拉附和。

  「先說好,我要喝焦糖瑪奇朵。」

  「欸?」

  「妳自己說的,反悔的人是小豬。」

  趁機敲竹槓啊!

  梁菱光跟米拉不同。

  為了圓她的留學夢,父親把陽明山上的白芋田拿去抵押,借錢讓她到紐約來學美術,以為一切都不難的她帶著雄心壯志來到曼哈頓,才知道自費留學不是一條容易的路。

  學費不說,單單就基本的生活開銷就是一筆天大數字。

  爸媽送她出國門已經夠了,既然堅持要出來學美術的人是自己,她就該養活自己的肚皮。

  每星期固定的家書裡她秉持著報喜不報憂、說好不說壞的原則,絕口不提讀書以外的事情。

  利用課餘、假日出來擺個小攤子賺零用。

  兩個女生靠賣破銅爛鐵和她的手繪塗鴉倒也走遍紐約大部份的跳蚤市場。

  沒有什麼不能的,省著點,照樣過。

  留學生涯沒有想像中的好過,也沒有特別難過的感覺。

  土耳其石藍飾品、色澤美麗的有孔珠子、手繪花樣的小陶器、辛普森家族西洋棋組、初期米老鼠瘦臉型傻樣子的杯墊……她的生意不錯,她是顆閃亮的發光體,大部份經過她身邊的人都會停下腳步駐足,參觀陳列在大皮箱裡的貨品還有畫架上的畫跟……人。

  沾上顏料的筆輕快的在小尺寸的框面上增加色彩,大多時候是跳蚤市場走動的人群臉譜,有時候是積雪未溶的路邊小花,因為畫得太過專心,俏鼻子上還沾了一抹紫色顏料。

  她顧著畫畫,也不會冷落客人,顧客問東問西她有問有答,顯見耐性又溫柔。

  耐性又溫柔……呵呵,幾個小時之前,她可不是這麼對他的。

  那時候的她比較像母老虎,恰恰的,明媚又亮麗。

  說也奇怪,跟她一起的那個印度女生始終沒回來,可是她嘴邊的笑容始終不減,熱情的謝謝掛在嘴邊,那比蜂蜜還要甜軟的嗓音讓客人很是受用。

  又是一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中年人。

  漂亮女生的身邊似乎擺脫不了討人厭的蒼蠅跟蜜蜂。

  她嘴邊的笑容快要僵了。

  東方狂也可以想像,那隻小母老虎下個步驟就是把顏料潑上那中年人的肥大肚皮上……

  「我要這個。」他適時出現。指著一幅比男人巴掌要大一些的圖,有框,被端端正正的擱在大皮箱的最角落。

  他就是看見這個,才停駐。

  轉過身來,梁菱光沒有預期會再見到他。「呃,歡迎光臨。」

  該死,她這麼職業化,喊這麼快做什麼。

  前有虎,後有獅子,兩個討厭鬼,梁菱光妳今天的運氣真背!

  「這幅畫,我要。」

  「……抱歉,它是非賣品,你可以看看別的。」

  「非賣品?」他面帶疑惑。

  「非、賣、品,不賣的。」她不得不過來,聲音冷硬,希望這男人可以感覺他不受歡迎的程度。

  「任何東西都有價錢,多寡而已。」

  又是金錢論。

  「它是我個人收藏的東西。」剛剛那盆顏料水可以改潑這個人了!

  「收藏品?」他不小心成了鸚鵡。

  「嗯,就算你把金山銀山搬來都不賣。」他是拒絕往來戶。

  他默默看她,看進她亮晶晶如同天上星星的眼。「它這麼值錢?」他都不知道。

  「對,就是值錢。」

  有意思。

  「它哪裡值錢了?」

  「我說它值就值。」

  根本是衝著他來的挑釁。

  「我要它!」

  「說不賣就不賣!」聽不懂字正腔圓的英文啊!

  「妳開價,適當的範圍內我都接受。」很夠嘍,這女人不會是看出什麼端倪故意想抬高價錢吧?

  「你耳聾啦,No  way  !Do  you  understand?」

  很悍、很不留情的閉門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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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54:21
第二章   

  他們似乎老槓上。

  他往前,也不過就那麼一步。

  梁菱光馬上把她的所有物抱到胸口,眼裡閃爍的光芒不見了,剩下的全是防備。

  他的強勢看起來壓迫感十足。

  「這裡可是有定時巡邏的保全,我警告你別亂動。」

  「我這麼沒人格啊,買不到就下手搶,不會吧?」他的眼像深淵,閃著灼灼火焰。

  被人當作搶匪?還真新鮮。

  「當然可能,壞人不會在臉上寫字的。」她不幸的經驗足以拿來做為借鏡。

  滾冒著白煙的地下道出水口、某些路段的地下鐵,僥倖的是她本來就阮囊羞澀,加上平常一定用最原始的面貌出門,大多數搶了錢的劫匪做賊心虛,得手也就逃之夭夭,可是這種心驚膽顫的經驗實在很不美麗。

  她已經被這個大都市訓練得很老成了。

  「妳以什麼做判斷我是壞人?」他既不是純白也不是透黑,至於該把自己定位在哪裡,他也還在思索。

  「反正你離我遠一點就是了!」

  「還不行。」

  梁菱光倒退一大步。靠!光天化日下耶!

  東方狂也知道她的小腦袋瓜又想歪了。

  「金錢交易最簡單,不管用搶或是用偷的都太麻煩。」世間所有的東西都有價錢,多寡而已,沒有不能買賣的。

  「你,不搶?」

  「不搶。」

  「你很習慣用錢買東西?」好吧,她稍微安心了一點。他要真的是搶匪只能說她看人的眼光太差。

  的確,誰不想假日的時候好好的玩,好好的享受青春,她不會否認金錢的價值,但是凡事向錢看,真的是對的嗎?

  「無可否認它是最好用的方法。」不管世儈還是庸俗,他的時間寶貴,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你好煩喔,年紀一把的阿伯就是這麼愛錢!」

  「我還是希望妳能賣給我……」嗆……她說什麼?說他是年紀一把的歐吉桑?

  「你是真的喜歡它?」

  誰會喜歡自己嬰兒時期的蠢樣子?

  當年家中遭小偷,偷兒專找家裡的藝術品下手,沒想到連放在茶幾上的家族畫像也順手牽羊轉入黑市不知去向。

  那些價值不菲的藝術品因為做了防盜編碼,循線追蹤追回了大部份的贓物,然而幾代祖宗規定,凡是東方家的新生嬰兒都要請家族畫師畫下作為紀念的畫像,誰知被不識貨的白手套轉賣到下游的舊市場裡。

  這也是他每到海外事業部實習還要撥空到跳蚤市場來尋找的原因。

  家族重要的畫像,用來合婚,尋找東方家族新娘的憑借。

  真搞不懂這些酸腐的老祖宗們到底在想什麼?男女的感情是可以這樣擺佈的嗎?

  她肯定不曉得這幅小畫的價值吧!

  「我一定要回答喜歡妳才願意讓渡嗎?」

  梁菱光大眼翻瞪,珠口微張。「先生,我很忙,沒空跟你閒扯,改天請早吧!」

  「妳在哪裡買到這幅畫像的?」看起來他又被列為黑名單了。

  「一家店,很破很舊很老,我專門去那裡買顏料,畫筆的雜貨店。」她趕緊把畫像收進她的流蘇包裡,免得不肖人士覬覦。

  「這玩意……妳到底喜歡它哪裡?」

  他總不能愚蠢的批評那個流口水、光屁屁的娃娃頭醜陋還是怎樣。

  「要你管!」

  「說一下。」這麼好聲好氣,自己也驚訝。

  「你不跟我搶了?」

  「我看著辦!」

  那不是廢話嗎。

  「嬰兒。」她想了想,小心的又把畫像拎出來面對東方狂也。

  還真的被他猜中!

  「你看,這花辦還有寶寶的皮膚好好,就好像真的那樣……你看,他的眼睛在笑,笑得天真無邪,跟天使沒兩樣,這地方也很漂亮,只可惜不曉得在哪裡,我要是能去就好了。」像是遇到知音,她把畫像往他眼前推,早把其他客人給晾到天邊去了。

  「那不是風景區。」東方狂也不由得撇開眼睛。

  「你怎麼知道?」還一副很清楚的樣子?她去查過這幅畫的背景資料,也問過不少人,通常只得到含糊不清的籠統回答,她也想過這只是一件小仿畫,也許只是天馬行空的背景,在地球上並沒有這塊地方。

  「我猜的。」東方狂也總不好說那是自家後花園,不是什麼遊覽勝地。

  「哦,這樣啊。」她的口氣有點失望。

  「妳喜歡畫畫?」

  「喜歡。」她吐口氣,眼兒笑,唇兒彎翹。「太喜歡了。」

  她可以在畫室裡整天翻來覆去的畫圖,要不是顏料跟畫布都太貴要很節省的使用,她會就這樣畫到天荒地老。

  「以後要往美術這條路上發展嗎?」

  「那當然!」

  「不怕吃不飽,餓不死?」

  「就算都沒有人欣賞我的才能,我還是要試試看。」沒有什麼可以打斷她對畫畫的狂熱。

  「妳還是學生吧?」奇異的,在她光亮璀璨的眼中東方狂也看見自己為了家族而妥協的影子。

  他突然羨慕起她來了。

  「被你看出來啦。」

  「從哪來的?」

  「台灣。」為啥她要有問有答,會不會太失去防備了?剛剛也不大好,還把他當小人,哈哈哈……都反應過度了。

  在他面前,幹麼要這麼緊張啊?

  「快畢業了吧,要不然怎麼有時間出來打工?」他改用中文。

  他看到她包包上的學校徽章。讀這種貴族化的學校不可能沒壓力。

  「還有兩年。」她沒發現自己也順口改成中文了。

  含苞待放的年紀。

  「功課不重,沒有壓力嗎?」

  「我主修藝術,副修美術,學科上大部份是視覺藝術跟藝術概念,我還應付得來,不過下學期要多藝術欣賞及藝術學理,又要開始跑圖書館了,其實我很愛圖書館,又有冷氣,又覺得自己有氣質。」

  東方狂也想笑,很紳士的憋著。

  「來曼哈頓,對這個城市有特別的感想嗎?」

  「你是街頭記者嗎?對一個留學生問東問西,我可是很忙的,想從我嘴巴套出東西要給採訪費的。」

  「敲竹槓啊。」

  「我是窮留學生,不見縫就鑽怎麼活下去?」

  曼哈頓多得是家境富裕的留學生,父母付錢買下整層的公寓,高昂的管理費就足夠像她這樣的窮光蛋一整年的生活費,奢侈嗎?她一點都不羨慕,人各有命,她很認命的。

  貧富不均的城市,這是全世界的問題。

  客人來來去去中斷他們的閒談,梁菱光只好抽身應付。

  又有人來。

  她想也沒多想的使喚東方狂也,「他要皮卡丘鑰匙環,你拿給他好嗎?」

  然後有個小孩尖叫。

  口袋怪獸皮卡丘是她百寶箱裡最熱賣的紅牌玩具,記得過兩天要叫米拉去多批一點貨,順便搶些星際大戰的面具、光劍來賣。

  東方狂也沒說什麼,照做了。

  有酷哥站台,梁菱光的攤子忽然多了很多女客人的生意。

  她畫畫,他賣雜細,情況突然變得詭異。

  不論是叫曼哈頓、大蘋果或是高譚市,指的都是紐約。

  而紐約由五個行政區組成。

  曼哈頓、布魯克林區、皇后區、布朗士區、史泰登島,它是藝術之都、流行之都、金融之都、機會之都。

  移民熱潮在這一百年內從來沒退過熱潮,中國城、小義大利、小印度、小巴西,儼然是個地球村。

  摩天大樓為紐約塑造獨特的城市景觀,而百老匯、美術館、克萊斯勒大樓、帝國大廈……都在曼哈頓。

  以豪斯登街為界線,北邊是格林威治,南邊是蘇活區。

  梁菱光的活動範圍通常不出格林威治。

  上課、打工、批貨、畫畫,她的時間很不夠用。

  這麼忙,因為在這裡的時間不多,得像海綿似的拚命吸收知識,所以哪來的時間談戀愛交男友?

  當瑪格搶下她油膩膩的畫筆還有滿是顏料的圍裙,還嗆聲說要不陪她去就不夠朋友之類的威脅時,她並沒有想太多。

  不過,她們向來就不是朋友。

  瑪格就是那種有錢人家的千金,很不幸的,她跟米拉分租的房子就在隔壁,一棟大樓的差別,貧跟富卻是天壤之別。所以瑪格小姐要是無聊總御駕親征,過來看看她們寒酸的生活模樣。

  其實,梁菱光想,要是這棟樓沒有電梯,也許那位大小姐就比較沒有那麼興趣盎然的不時過來「串門子」了。

  更不幸的是在學校,電影系跟美術系同屬一棟藝術學院大樓,大小姐一個心情不爽,「白人幫」就飆過來互酸幾句也好。有時候她覺得能生出這麼幼稚的小孩,瑪格的娘不知道有沒有那股衝動想把她塞回肚皮去。

  「『歌劇魅影』的票,百老匯喔,去不去?」瑪格亮出幾張票,用她不可一世,就像伊甸園裡的蛇在誘惑夏娃吃蘋果時的模樣,踩著三七步對梁菱光宣佈。

  百老匯,多麼誘惑的名詞。

  梁菱光的心怦怦跳。

  在曼哈頓,只要消息夠靈通,懂得利用,就有便宜又有趣的假期,許多免費的藝文活動經常上演。

  譬如說,公共劇場每年都會在中央公園的露天劇場安排兩個月的莎翁劇,卡司陣容堅強,道具服裝講究,可不是隨便的野台戲。

  擁有三大男高音的紐約大都會歌劇、紐約愛樂樂團,每年暑假固定有十幾場的公園音樂會,在五個行政區的大公園裡舉行。

  紐約,是個非常豐富的城市。

  就算時間不許可,只要是梁菱光喜歡的戲碼,她還是會蹺課去看的,所以,她看來看去,除了車錢,都是不必花錢的活動。

  「歌劇魅影」的故事她耳熱能詳,可是,她沒去過百老匯,甚至外百老匯也沒去過。

  「要是『西貢小姐』就更好了。」梁菱光彎著唇悄悄嘀咕。

  相較於「歌劇魅影」,她還比較喜歡「西貢小姐」的卡司。

  「妳說什麼?」瑪格分明聽到她嘀咕了什麼。

  「我說,」梁菱光挺胸。「我只要陪妳去就好了,車錢、票錢都妳出?」

  她雖然愛死了百老匯,但是也知道黃鼠狼給雞拜年不會安好心眼,該說明的一定要先問明白,省得到時候吃啞巴虧。

  「問這麼多,去不去?要不然我找別人了!」

  「好哇,再見,不送。」

  「呃,就說我們是朋友妳還拿什麼喬?」氣焰突然沒了一半。

  「妳為什麼不問問自己像人家的朋友嗎?」

  「去啦……」跟班這時發揮作用,也開了金口。

  好幾張嘴比菜市場叫賣的攤販還恐怖。

  「時間啦?」

  「星期三,晚上八點開演。」滾瓜爛熟。

  「要準時到啊!」幾個女孩妳看我我看妳,可見另有心思。

  「票先給我?」

  「不成。」瑪格抽回票,「妳要是黃牛怎麼辦?」

  「知道了。」還比較怕妳們黃牛咧!

  「記得要準時,逾時不候喔。」大駕光臨的人擺駕回宮了。

  米拉砰地關上門。

  「她身邊已經好幾個跟屁蟲了,妳幹麼還去湊熱鬧?」米拉向來不甩瑪格,兩人是天敵,只要見面說不上兩句話肯定就是一場惡鬥。

  「誰去湊熱鬧……」

  「妳明知道那種人不會安好心。」米拉還在吼。

  「百老匯耶,人家很想去看。」梁菱光有點心虛。

  「不過就是一堆穿著奇裝異服的人在舞台上搞來搞去,又貴又花錢,想不出來妳哪根筋壞了。」米拉對歌劇敬而遠之,她覺得派對舞會要好玩多了。

  「米拉……」米拉要是擺起威嚴來比她家裡正牌的大姊還要有威嚴。

  「撒嬌這套對我沒用!」

  「米拉……米拉……」

  「去、去、去,我不管妳!」

  「我就知道妳最好了……」像只小貓,已經卸妝白淨如白荷的梁菱光膩上米拉。

  「死小孩,別過來!」米拉又叫又笑。

  真要做比較的話,在地紐約客比觀光客喜歡外百老匯的舞台。

  外百老匯秀實驗性質強,花樣繁多,對於需要增進藝術功力的學生來說是個好起點。

  但是,位於第六大道和第八大道之間的四十幾家劇院,卻是每年數百萬計觀光客非到此一遊不可的據點。

  連綿的劇院跟餐廳,永遠都是人潮洶湧。

  從地鐵站下車,漫步走到劇院,只有人擠人可以形容。

  梁菱光剛到紐約的時候以為都會氣候不明顯,住了一段時間才發現,紐約的季節變換從栽種的行道樹就看得出來,冬季大雪、夏季炎風,待在這,要有堅強的體魄。

  春日的晚上,寒風冷颼颼,她拉緊脖子的紅藍圍巾。

  劇場外靛藍色的看板寫著片名還有面具,四方用簇亮的小燈泡鑲框起來,閃閃爍爍,小型的海報貼在門口處,她來回看了好幾遍。

  這出舞台劇是根據法國作家Gastom  Leroux的同名小說改編,內容描述棲居在巴黎歌劇院的醜陋幽靈愛上女高音克莉絲汀,暗中教導她演唱,但因妒忌她和別人交往,由愛生恨,轉而控制她的自由。

  買票的觀眾陸續進場了,她還沒看到瑪格跟她那幾個姊妹淘。

  她走來走去,走得腳都酸了。

  不要吧,真不幸被米拉那個大嘴巴言中。

  放她鴿子想看她哭嗎?她沒那麼懦弱。

  有錢人玩窮人的方法。

  她一直以為人性可以不要那麼卑劣。

  是她太天真了。

  最便宜的票價要五十塊美金,不是她這窮留學生負擔得起的。

  好吧,就當到此一遊,以後回台灣大姊跟姊夫要是問她去過百老匯沒有,可以稍微唬人一下。

  回去吧,也許可以把下星期要交的林布蘭特作業提前完成。

  不管遇到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她總能用好的角度去轉換心情,這就是梁菱光最大的優點。

  即便地鐵、公車很方便,但也不是招手即來。

  計程車?別逗了,物價高昂的紐約市那是有錢人的代步工具,「慾望城市」裡動不動就叫計程車的場景……別當真了。

  徒步是生活上必修的課程。

  建築物問錯綜複雜的小巷弄多如牛毛,一不小心很容易迷路。

  白天,她可以大膽的到處走,晚上的紐約,還是教人膽顫心驚的,單單是到處走動的遊民數量就很驚人。

  她盡量快走,盡量挑人多的地方走,歡笑喧鬧的景致慢慢荒涼了,也不知怎地,到後來她屏息的呼吸裡只聽得見自己布鞋的單調著地聲。

  再過一條街就是地鐵站,她有把握在最短時間內衝進地下階梯,搭上車,結束這段忐忑的路程。

  她越想越毛。

  冷不防,金屬物件倒地的聲響敲進她自以為冷靜的腦袋,她駭然,一顆心陡地竄到喉嚨,差點跳出來。

  就因為太過防備,一點點聲響在靜謐的街道都顯得非常驚悚可怕。

  她緊抓流蘇背包不放。

  垃圾桶倒地後,一隻黑貓閃爍著瑩瑩黃光的眼跳過防火巷的樓梯,幾個縱橫從梁菱光眼前堂皇的消失,不知去向。

  「真是的,幹麼自己嚇自己,不就是貓弄翻了垃圾桶而已嘛。」天涼,吐出來的氣變成煙,她拍著胸脯,自我安慰。

  她怕嗎?當然怕,怕得全身上下輕顫。

  然後一陣快步聲很迅速的貼住她後背,一條長臂膀箍住她的脖子,攀住肩膀,順勢將她緊緊往他的胸膛拉,變成連體嬰的狀況。

  「不要出聲,我不會對妳怎樣的。」靠得很近,他的氣息重重的拂過她的發與皮膚。

  說不會對她怎樣……這樣嚇她還不夠怎樣喔?

  「我……」因為恐懼,大量的語言湧在喉頭,逼著要釋放,驚悸的四肢像泥塑不能動彈。

  「跟著我往前走就對了!」

  他的臂孔武有力,由五指傳遞過來的熱力散發著奇怪的鐵銹味,這讓梁菱光很不安。

  「我把身上的錢都給你,我是窮學生……」

  「安靜,」他有點喘,聲音有點熟,「走快點,我的車在巷口。」

  車車車……你的車關我什麼事啊!心裡暗自反駁著,後面雜沓的腳步聲清晰起來,她身邊的男人微微喘息,然後,像蛇一樣的濡濕冷意沿著他的手指鑽入她的領口,她強忍著不舒服的感覺,因為太過害怕,連看都不敢往別處多瞄一眼。

  路口的燈光下果然有一輛很大的黑色房車,要是平常她肯定會用力的吹聲口哨表示讚美。

  不過,現在逃難都來不及了。

  他掏出遙控器。

  梁菱光聽到後面追逐的腳步聲和吆喝聲近在咫尺,路燈把那些黑影拉得又龐大又囂張。

  她聽到一串髒話。

  「……抓不到活的,就宰了他!」

  這不是黑道才有的追殺令嗎?這男人到底得罪了誰?

  「別往後看!」他低吼,還有幾步路,卻顯得遙遠。

  「你到底惹了什麼人?」她能不叫嗎?就這樣被拖下水,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很難叫人心服耶。

  「妳會開車嗎?」男人丟出完全不相關的話。

  「呃,一點點,我有駕照,可是……」從來沒真槍實彈的開過車。

  他截斷她。「那好,等一下妳開車!」打開車門,把梁菱光往車裡塞,自己也跟著跳上車。

  電光石火間,她聽見槍響咻咻咻地四射。

  那響聲不是只有一下,是電影情節中常見的掃射。

  媽呀,連把她拖下水的禍首都還不知道是誰,真冤啊!

  她怕得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反應,耳膜裡全是車子金屬被擊中的尖銳悶聲,她以為自己肯定會中彈,只有臉色慘白的抱著頭放聲尖叫。

  「開車!」東方狂也面色如土的命令。

  「知道啦,別吼我!」她也緊張,腦袋裡溫習以前監理站老師教導的步驟……打檔、油門、倒車、加速……

  東方狂也睜大眼,見她小嘴喃喃自語,眼越瞪越猙獰,差點失控扭下她香嫩嫩的脖子來!

  就在來人撲上車子的一秒之前,皇天保佑,她有了動作,被踩到底的油門驅動了車子,如箭飛去,中問擦過好幾公尺外別人的車子,撞上路燈,倒車,車尾把後面追來的人撞倒……一堆肉墊,跌了個嗚呼哀哉,終於上路了。

  東方狂也回過頭看,也有點傻眼。

  慢慢轉回頭,對著梁菱光的側臉,有抹深思掠過他濃如墨的眼。

  她手握方向盤,腰桿挺直,小臉蛋嚴肅得像手中掌握了幾百萬人的生命,車內,很久、很久都沒有聲音。

  突然想到什麼,她這才轉過眼兒看已經頹然躺在座位上的男人。

  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眼熟,竟然、居然、赫然……一顆少女心忽地就吊了起來。

  竟、然、是、他!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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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54:45
第三章   

  「你在流血。」她分神瞄了眼。

  他手按著腹部,面色沉凝,不理會她。

  「到四十二街。」他指揮梁菱光開車。在幾分鐘之前東方狂也就認出她來,鬼使神差。

  四十二街不就在中央公園附近?

  方向盤大轉彎,朝著筆直的大馬路而走。

  東方狂也疲倦的闔上眼,就算不信任她開車的技術,這時候好像也沒得選擇了。

  「那些追你的人是誰?」

  「妳最好不要知道。」

  「喂,我救了你,還差點賠了小命!」不是她要討人情,莫名蹚上渾水總要知道這窟水會不會叫人滅頂啊!

  東方狂也靜默了很久,不管她說什麼,一點也沒有要全盤托出的意思。

  「東方先生!」沒看到她在等待嗎?

  用沉默拒絕,毫不手軟。他不想說的事情誰都沒辦法要他吐實,就算她也一樣。

  「喂!」

  勉力張開眼的東方狂也被她煩夠了。「妳就不能安靜的開車嗎?」

  她嘟起小嘴。「人家有點怕嘛。」想想,剛剛才被數不清的子彈差點打洞,能不手腳打顫嗎?

  他蹙了下眉,的確,他沒想到這個,好一會才說:「不要知道對妳比較好,要是妳想安心看到明天的太陽的話!」

  這麼……嚴重啊?

  不問就不問,好像她很嘮叨似的。

  他又補上,「妳只要送我回去就好,我不會麻煩妳太多的。」許是講了太多的話,他聲音不穩。

  梁菱光下是沒有發現,但是他全身穿著黑衣黑褲,紅色的血跡並不明顯,隨著時間過去,她看見東方狂也按住傷口的手已經被沁出來的血給染紅。

  驚心動魄。

  她繼續說話,說一些有的沒的,這時候哪還分能不能說的,只要能模糊在她眼瞳拚命氾濫的紅。

  包括她從小到大發生的大事,曾經愛慕高中的老師、老爸反對她學美術拿著鋤頭追她,跑遍家裡每一條田埂差點掉進圳溝被水流去;來到紐約半夜想家,因為下大雪,暖器壞掉而哭得淅瀝嘩啦的糗事通通都說了。

  她不要他暈。暈,事情就大條了!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東方狂也有些驚訝她的長舌,很想叫她閉嘴,耳朵卻有自主意識的接收了。

  但是,她長江大水的流水帳到底要說多久,不會要他耳朵長繭吧。

  梁菱光時時要分心瞅他,也不知道他究竟聽進去了哪些,刀鑿的臉從頭到尾沒有表情。

  「喂,你可不要睡著唷。」

  「哼。」

  「喂!」

  「我醒著。」他痛苦的咬牙。

  「喂……」

  「閉嘴,從那邊進去。」

  「哦。」會罵人,還是清醒的。

  巷子平淡無奇,只能容許一輛車進出。

  她往前開,巷子筆直得不可思議,高聳的牆壁只見一抹月光在黑色的穹蒼泛著白光。

  巷子盡頭,柳暗花明又一村。

  任誰都想不到高樓大廈林立的紐約裡有這麼一棟古老的日式建築。

  梁菱光有預感自己好像來到不得了的地方了。

  「喂,我們來錯地方了啦。」

  並沒有。

  本來靜謐如同黑洞的大宅子自動打開湧出了水潮一般的人,個個刺龍刺虎、虎背熊腰,氣勢驚人。

  兩邊是修剪得十分整齊的黑松。

  日式塔燈如同蜿蜒的燈龍彎彎曲曲滑到大宅子前面。

  而那宅子,根本是幕府時代的建築物。

  梁菱光想倒車,不過,似乎太慢了。

  被人像石頭般的跪著感覺好不好?

  梁菱光不敢搖頭,不敢說不好,因為她的小腿也跪得比石頭還要硬。

  面對面的一男一女,短打短扎,年紀很輕,不超過十八,跟前擺著兩把武士刀,不知道是要砍人還是要表演切腹,不過兩者她都不喜歡。

  用兩把刀來招待客人,嗚嗚……她做錯了什麼嗎?壓力好大,這樣很容易折壽欸。

  「我可以換個姿勢嗎?」來者是客,她徵求主人的意見。

  「您是貴客,請坐!」

  「那他們咧?」

  「他們失職,沒有保護好少主,必須接受處罰!」像貓似放下茶杯的小鬍子面無表情,就連聲音也沒有半點感情。

  說完,點頭,便退下去了。

  欸……欸欸,別走啊!

  奇怪,這裡的人什麼表情都沒有,怎麼訓練出來的啊。

  沉重的梁木,素白的拉門,幾根枯木跟文心蘭插的盆花,看起來很簡約的結構,卻讓人感覺這裡是可以用「歷史」來形容的。

  幾乎有一個球場那麼大的客廳,很多的榻榻米峰峰相連到天邊,這麼大的地方就窩著他們三個人,這樣,要說個話不是很困難?

  有錢人真奇怪。

  小鬍子走後,空氣就像埋在地底下千年的廢城,既不流通又不乾淨,她很不習慣。

  那種什麼都不明白的懵懂很不好。

  起碼有個誰來跟她解釋一下情況嘛。

  「哈囉,兩位,你們也不要跪了。」

  這樣跪,大腿很酸,日本人為什麼要發明這樣的坐姿,很不人道耶。

  她以為只要坐一下就可以走人的……她果然想太多了。

  阿ㄋㄡ……「你們哪位可以幫我問一下東方先生的傷要不要緊,還有,我可以走了嗎?」雖然對方的待客之道有點奇怪,好像整座宅子的人都跑去關心那個男人,沒人理她。

  他這麼了不起啊?

  想來想去,經過一個晚上折騰的身體開始覺得有點累,哈欠很不淑女的脫口而出,而且,越來越頻繁。

  時間過去,當東方狂也被一堆每個看起來都不好惹的男人們簇擁著打開拉門時,看見的就是梁菱光呼呼大睡的模樣。

  桌上小碟用來款待客人的精緻糕點被她吃光了不說,用一隻藕臂撐著臉蛋睡覺的她因為重心不穩,砰地,上半身斜傾整個人姿態不雅的倒下,不小心撞到楊榻米的她咕噥兩句,索性把幾腳當抱枕翻過身繼續作夢。

  「喂,女人!」滿臉橫肉的男人大聲吆喝。

  真是沒禮貌!竟敢在青龍堂裡睡覺,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青龍堂是會裡最重要的地方,所有的決策都在這裡決定,根本是不允許女人進入的。

  「噤聲!」精壯腹部裹著好幾圈紗布的東方狂也只披了件外套,他驚猛的神情略帶蒼白,可在看見梁菱光甜蜜如天使的睡臉時不由得軟化了。

  這女孩,不知道該說她膽子大還是天真無邪。

  「是!」

  一堆砍人不眨眼的煞星可沒見過他們家少主有過這種不尋常的態度,面面相覷,決定靜觀其變。

  東方狂也步上榻楊米,腳步輕緩的像雄獅,來到梁菱光面前,慢慢的蹲下去。

  他一拳抵地,彎著腰瞧她。

  她睡得酣然,一頭黑夜般的鬈發披散四處,有些落在她美麗的胸口,因為熟睡,臉蛋隱隱透出一片桃紅,吹彈得破。

  「鳶,去拿床毯子來給小姐。」

  兩個長時間跪在角落的其中一位不敢置信的抬起頭來。

  一旁的石斛頂了他一下,鳶才清醒。

  「是,少主。」

  也不敢顧自己已經麻痺到失去感覺的雙腿,跳起來後穿過眾人,兩個起落就不見人影。

  東方狂也挺身站起,眼底一片靜肅。「妳也起來。」

  石斛顫了顫,少女般的臉有著那年紀少見的沉著。「屬下失職,讓少主受到黑蟒幫的人襲擊,石斛要領罰!」

  她是個女孩,但有著比男人還要短的頭髮,英眉神颯,豐姿爽朗。

  東方狂也的身邊如影隨形的跟著石斛跟鳶。

  石斛是保鑣,鳶是秘書。

  「妳的失誤先不管,還有重要的事要妳去做。」

  石斛低首鞠躬才站起。

  「大家到玄武廳去,這裡讓她睡。」

  眾人抽氣。

  玄武是偏廳,大多用來招待不大重要的客人。

  想不到山口組神龍幫少主居然體貼一個女人委屈自己到偏廳去商議大事,這事非比尋常。

  「石斛,妳看著她。」

  「少主,這就是你給石斛的處罰嗎?」她不解,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孩子有什麼好看護的?

  「不是。」

  「那……」

  東方狂也冷眼睨她。

  石斛凜然閉上嘴。

  他離開了。

  他通常沒有向別人解釋的習慣,親如每天都跟隨著他的保鑣亦然。

  一星期過去。

  那暗夜飛車的事情好像過了很久。

  那天她醒來被招待了一頓大餐,也沒有人對她說明任何理由,就被恭敬的送回公寓。

  那保鑣酷得不像話,送她回去的路上一句話也沒吭。

  什麼人養什麼鳥欸。

  她每天按表上課,好幾天沒遇見老是找她碴的瑪格,心裡也下在意。

  米拉並沒有發現她不見了一個晚上,運氣好,要是米拉追問下來她還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

  她沒再看過東方狂也。

  那樣的人,大概是不會再遇見了吧。

  那種失落感她說不出來,每天照樣上課跟同學打屁,但還是覺得心頭很不是滋味。

  又是週末。

  從藝術學院大樓出來,梁菱光避開下課的人潮。

  這個學院包括電影、電視、設計……只要跟藝術有關的科系都在這裡。

  經過學校的草坪中央,紐約大學裡最吸引人的就是畢卡索的「希薇特半身像」,有十一公尺高,矗立在草坪的中央,來來去去的學生都能看見她。

  米拉從後面追上來。

  「喂,走這麼快,也不等我。」

  「有事?」她提不起勁。

  「有聚會,一起去?」

  「今天沒空。」抱著重得快要壓垮手臂的畫冊,她搶了很久才借到手,想趕快回去打開來看,裡面可有很多她心儀的畫家。

  「我聽說有幾個很OK的男生。」

  就算布萊德彼特光臨對她都不會有太大吸引力的。

  「我這裡全部都是!」梁菱光晃了晃手中的書。

  「呿,又是那些骨頭早可以打鼓的死人,給點面子啦,他們答應要是我把妳帶上一切免費耶。」米拉低聲下氣。

  「妳出賣朋友喔。」

  「能被出賣表示妳還很有價值,快點感謝我!」

  「呔!」用厚重的原文書「感謝」她吧。

  米拉躲不過,腦袋硬生生吃了一記。

  「妳敢打我……妳打我,妳這壞小孩!跳蚤市場妳自己去吧,老娘不爽了!」惱羞成怒的人跳腳得很。

  「好啦、好啦,知道妳還要趕回去洗澡化妝打扮,就放妳一天假,好好的玩吧。」姊妹淘又不是當假的,太清楚了。

  「嘿嘿嘿嘿……就知道妳上道。」擺擺手,飛吻一枚,她又蹦又跳的跑了。

  梁菱光一點都不羨慕室友的生活,慢慢的經過校區踱出學校。

  NYU沒有一定的校區,原則上以華盛頓廣場為中心向外擴展,雖然大部份的校舍位於下城,但是隨著不同的學院,可以說遍及整個曼哈頓。

  這麼龐大的校區要怎麼分辨到處是大樓的建築,哪一棟才是屬於NYU呢?

  梁菱光剛來的時候也傻眼,後來經過別人指點才知道NYU以火炬圖案的校徽圖樣跟紫色旗幟來代表學校。

  廣場裡到處可見學校的學生,有專程來睡覺的、滑直排輪的,更不乏愛炫人士秀絕技,什麼人溜什麼樣的鳥,看久了,再也不稀奇。

  「嗨!」聲音跟人一起擋住她,後面跟著兩個人,那麼高的個子再好認不過。

  「嗨!」

  「下課了?」他站定,許多路人的眼光也跟著投注過來。

  這樣的人走到哪一定都很困擾吧。

  梁菱光猜得不錯,東方狂也本來就冷硬的臉開始有點難看。沒有人喜歡被指指點點的。

  「以前都看你一個人,今天,三人行喔。」她笑嘻嘻的調侃。

  「妳看我被左右夾攻很開心?」襲擊事件後石斛跟鳶幾乎寸步不離,他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鑽石陣容」。

  「你走到哪他們就跟到哪喔?」

  「幾乎是。」

  「你去廁所的時候他們也跟嗎?」她眨眼。

  「石斛是我的保鑣,鳶負責其他的工作。」他拒絕回答。

  梁菱光對保持距離在五步以外的兩個牛皮糖打招呼,笑容可掬的她卻只得到一瞥,而且還談不上友善。

  她聳聳肩,倒也無所謂。

  那是人家的工作,上班時間隨便哈啦應該不行吧。

  眼光覷向他的腹部,他看起來已經可以行動自如了。

  害她多操心嘛!

  「一起吃飯。」他提出邀約。

  「不行耶,我下午還有很多事。」她加重「很多」兩字的語氣。

  可惜,東方狂也就像沒聽到一樣。

  「我不常約人。」

  「看得出來。我也不常給人約,譬如說看不對眼的不約,時間不對的不約……」

  東方狂也掀眉,粗眉大眼有了動靜。

  她真會惹人發噱。

  「我不想動粗。」

  震撼彈。

  「再見!」

  不過,她立刻被攔住。

  哇哩咧。「別以為這樣我就怕你!」她白嫩的小臉因為氣忿,像逐漸成熟的桃子引人垂涎。

  酷臉一僵,不發一語。

  每次看殷翡約女生吃飯手到擒來,毫不費力,他怎麼遇上個這麼棘手的?

  「叫他們走開!」

  「他們沒有惡意。」小可愛居然敢命令他。

  「你也走開!」不發火當她好欺負嗎?

  「不可以對我家少主沒禮貌。」鳶出聲。他戴著金邊眼鏡斯文爾雅,喝斥起人來卻很有看頭。

  這女生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也不去探聽一下他家少主是什麼人物!

  東方狂也頷首。「別嚇她。」

  鳶吃驚不已。

  梁菱光不領情,氣忿的扁起了嘴。

  「你有邀請的權利,我也有拒絕的權利啊,又不是黑社會,有這樣阻攔人家的唷。」明明是義正辭嚴的話,打她紅花瓣般的小嘴說出來卻成了楚楚可人的指控。

  就算硬如城牆的人也要瓦解。

  東方狂也很明顯不是太有耐性的人。

  「你們兩個走開,我跟梁小姐有話要說。」

  「少主!」石斛還想說什麼。

  幸好鳶識相多了,拉著她一塊走。

  石斛不依,「你搞什麼,少主才受狙擊……」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鳶吊了書袋。

  但說是走開,責任心重的兩個人肯定不會定太遠。

  「這樣可以了吧?」他還是堅持要帶她去吃飯。

  「你邀請,我就答應會不會太隨便?」她好像說了過份的話。

  「不會,我這樣的男人不多,妳要把握!」他維持住酷酷的表情。

  好吧,她承認被他的酷吸引了。

  梁菱光上了他的LEXUSSC430跑車,優美渾圓的寶藍色車體,硬頂折迭式頂篷,拉風又漂亮的車款。

  陽光不驕不艷,坐在舒適的敞篷車裡,眼睛看出去都是美景。

  看了一陣子,她向來是大而化之的性子,「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說?」

  「妳要不要考慮跟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蝦米?

  「我本來想有點儀式表示隆重,去餐廳比較好開口,但是既然妳問了我也就省略拐彎抹角的部份,直接的說。」

  什麼?

  「要是有個環境能讓妳無憂無慮的畫圖,妳願意嗎?」

  又亂了,他剛剛說的不是這個。

  「什麼意思?」

  其實是同一件事。

  「我看妳生活得並不輕鬆。」

  她有點明白了。

  「我們會談得有點久,總是要讓妳稍微的瞭解我是怎樣的人。」要嫁他,總是要讓對方明白一下自己的底細。

  這人要不是腦袋秀逗就是頭殼壞去,他當自己是操控雲霄飛車的高手嗎?上下左右搞得她迷糊掉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梁菱光喊卡。

  「跟我結婚!」

  「神經!」

  絕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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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55:22
第四章   

  「我目前不想談感情!」

  「我也是。」

  「那你是想怎樣?」耍她啊!

  「別發火,先聽我說。」

  「那得你講的是人話!」

  管他什麼在高級的公共場合不得喧嘩,他一點誠意都沒有!

  「我接下來要說的就是重點了。」

  「我在聽。」

  「只要妳同意我之前的提議,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處理。」攸關長長一生幸福的大事,在他口中卻是公事公辦的口氣。

  「你……是認真的?」

  「妳認為我是會開玩笑的人嗎?」

  當然不是,石頭還比較像。

  最重要的是,「這個提議對妳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說的也是,她自認除了一張臉蛋還能看以外,什麼都沒有。

  「我有幾個問題……」

  「妳問吧。」女人要問的無非是他的家世、收入、事業,跟她未來當上東方家族孫媳的好處有多少吧!

  「我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是你要的?」

  還真是一針見血。

  本來是打算跳過這一部份的,但既然要取信於她……「是有。」

  「哦?」

  「那張嬰兒畫像。」

  她皺皺眉,黑葡萄似的眼珠轉了轉,接著,索性把整個頭擱在桌面上,彷彿非常的不勝負荷。

  覷著她那頭又鬈又黑亮的長髮,東方狂也差點伸手撩起來。

  他想聞那髮的味道,想在那濃密如黑森林的黑髮中穿梭、玩耍。

  「就為那張畫?」

  「為那張畫。」

  梁菱光側過頭來。

  結婚是一件大事吧?

  要雙方父母的同意,要穿婚紗,找教堂和證婚人不是?

  可以隨隨便便說結就結嗎?

  「那我可以穿婚紗嗎?」

  他眼中有些詭異的深思。「可以,妳會有一件婚紗。」

  「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到二手衣的攤子去找,那邊我熟,也許可以用便宜的價錢拿到白色禮服。」

  「不用,這個我會派人送到妳住的地方。」

  「哦。」她顯然有些失望。

  「我不會讓我的新娘穿二手白紗禮服的。」

  「那有什麼關係?」再漂亮的禮服一輩子也就穿那麼一次,花大把錢就為那麼一回,有點不劃算。

  「很有關係!」

  她不能稍微有關痛癢的提及攸關她將來的福利嗎?

  「教堂?」

  「沒問題!」

  「小小又莊嚴的教堂就可以了,不用太大的,那租金會很貴吧?」

  他點點頭。

  「證婚人?」

  「妳有特別的人選嗎?」

  她搖頭,後來又追加,「我可以請米拉來觀禮嗎?」她橫過桌子,神情有點急迫。

  「可以。」

  「那我要不要通知我爸媽?」

  「我沒意見,需要我出機票錢的時候說一聲就是了。」

  又是這種不舒服的感覺,錢錢錢……聽了真刺耳。

  「那你的爸媽……」

  「你們會見面,而且很重要。」

  「你不怕我搞砸了?」

  「妳不會,也不能。」

  她聽出了一些端倪。

  「你拿我來當擋箭牌?」

  恩愛的父母要是知道她把婚姻大事拿來當作交易,不知道會怎麼想。

  「妳要這麼想我也不反對。」

  「那……我沒有問題了。」

  「就這樣?」

  「嗯,就這樣。」她有點困惑。「那張畫像這麼重要?」

  重要到不惜拿婚姻來當交易?

  「古老的家族有很多枷鎖,我的父母認為拿到那張畫像的人就是我未來的新娘。總之妳把它還給我就是了,這只是交易,其他的最好不要知道得太詳細。」

  「也就是我可以拿著它要脅你娶我?」

  「是的。」他聲音有點硬。

  「你根本不想履行這樣的義務,對不對?」

  東方狂也默認。

  「因為我不想賣它,所以你就想出了這個辦法?」

  不錯。

  「你這麼討厭婚姻?」

  「誰喜歡被安排的婚姻?」他啐。

  規矩不能不遵循,他又矛盾的不想被規矩束縛捆綁,希望可以犧牲短短幾年自由換取以後的海闊天空。

  「那個小孩……是你?」語帶苦澀,她沒料到是這種情況。有錢人真的都是怪胎。

  他不置可否。

  「你沒想過我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也許有一天我會答應把畫像還給你的。」

  「我沒有那種美國時間。」耐性從來都不是他的專長。

  他看著梁菱光始終沒從震驚中回復的嬌俏臉蛋,有一瞬間為自己的不擇手段心虛。

  硬著心腸,把不必要的情緒逼開,告訴自己,這是互惠,毋需多想。

  是啊,互惠。

  梁菱光把沒吃完的食物打包回家。

  雖然說這樣有點丟臉。

  通常打包是歐巴桑的行為。

  但是,讓這些絕少有機會吃到的食物進餿水桶更叫人無法忍受。

  東方狂也很大方,乾脆重新叫了一份讓她打包。

  這些香噴噴,平常吃不到,五星級飯店的食物就攤在米拉面前。

  她又叫又跳,完全沒想到她吃的可是梁菱光的「買身契」。

  不過,當她聽完整件事後--

  「一件婚紗妳就把自己跳樓大拍賣了,梁菱光,我不瞭解妳。」參加聯誼是為了釣凱子,不是為食物,餓得大腸顧小腸的米拉根本不客氣,手上抓了熏雞,嘴裡還嚼著頂級泡芙。

  食物的歸食物,上帝的歸上帝,不相衝突的。

  「我也不瞭解自己。」

  「妳醒醒,就算他多麼迷人、多麼有錢,有必要一頭栽下去嗎?」

  「我也不知道,他像鴉片,叫人莫名其妙就沉溺下去,米拉,我有心理準備這段婚姻不會長久的。」露出無助的神情,那種沒辦法按照理智去做事的感覺讓她很茫然,可是茫然裡又夾雜著厘不清的興奮。

  靠!新娘居然詛咒自己的婚姻。

  「那妳是結心酸的嗎?」

  「也許……」

  米拉第一次發現自己並不瞭解這個朋友。

  這件婚事看起來不是可能凶多吉少,是根本就凶--多--吉--少--

  所謂「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完全是多餘的!

  後來幾次見面為的都是試穿禮服、看對戒,商量一些她完全沒概念卻非要新郎新娘一起討論不可的事情。

  婚禮前幾天,她去見了東方狂也的父母。

  一對很威嚴的老人家。

  老人家半信半疑,可見慣大風大浪的長輩也沒有特別刁難,從頭到尾梁菱光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獲得未來公婆的喜愛。

  這也可能跟語言不通有關係,很排外的老人不聽、也不學英文,身邊跟著翻譯。

  梁菱光慶幸自己也不懂日語,比較可惡的是她那未來的丈夫似乎也不想她弄得太清楚,讓她鴨子聽雷矇混過去。

  要結婚的人是她,可身邊的人比她還緊張。

  凡事低調的她只把婚期跟米拉透露過。

  婚禮前一晚,米拉拎著她的耳朵臨時惡補。

  印度的女生都早婚,米拉要不是出國讀書,大概也早當人家的媽了。

  所以,她很熱心的把眾家表姊妹們結婚的大事都說了一遍。

  那些繁文耨節,聽得梁菱光差點打瞌睡。

  不過她的好意都白費了。

  尤其所有雜務都有專門人士幫妳打理的時候,籌備婚禮的期間,準新娘只要負責把自己的身心調整在最佳狀況,屆時讓化妝師打扮成美美的新娘,步上紅毯,一切就大功告成。

  教堂很美,天上飛的白鴿跟粉紅色氣球也很美,證婚人是男方安排的人,來觀禮的人也很熱情,當簡單的卡地亞銀戒套上她的手指,新郎親了新娘的面頰,這樁婚姻就成立了。

  米拉羨慕得直流口水,嚷著也要去找個像樣的金龜婿。

  當然,東方狂也的父母是有微詞的。

  他們神龍家族在日本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兒子不舉辦日式婚禮也就罷了……把婚禮安排在紐約,也可以吞聲,但是,親朋好友都不知會,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暴動……好,那簡陋的婚禮怎麼說?起碼也要席開個一千桌,那還是最保守的預估,偏偏,東方狂也撂下話,說要結婚的人是他,不是家族,實在把愛面子的兩個老的氣到得內傷。

  身為新娘的梁菱光是不知道東方狂也怎麼想啦,偶爾也在他如墨的眼底看到驚艷的眼光,可以想見,她這新娘的角色還扮演得差強人意。

  西式的婚禮,她站在教堂系滿鮮花的階梯上將手上的捧花丟給了那些伴娘們。

  陽光好大,她看不到是誰接住那束祝福的捧花,但是,那瞬間,她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她偷偷看著身邊的新郎,從頭到尾他都只帶著深思。

  最後他們搭上車後串滿瓶瓶罐罐的禮車,揚長而去。

  他們去了哪?

  哪都沒去,直接吩咐司機回他在格林威治村新買的房子--

  十九世紀連棟式的住宅,大樹林立的街道,使這地方散發著大城市中難得一見的小鎮風味。

  為了梁菱光上下學方便,新房距離紐約大學騎單車不用到十分鐘路程。

  這是東方狂也給她的新婚禮物。

  「進來吧!」石斛跟鳶負責將她簡單的行李搬進去,新郎站在台階上對她伸手。

  沒有新郎抱新娘進門的風花雪月,他的聲音再平實不過。

  這裡,就將是她未來要住上好幾年的家了。

  她甜美的把手伸給他,兩人就這樣手牽手進了房子。

  門打開,兩道鏤花的迴旋梯靜靜伏在兩側,挑高的客廳有著華麗的石膏細工雕飾,七間擺滿骨董的房間雅致又有品味,主臥室有著黃銅大床,維多利亞 衣櫥,木質扶手靠背紅絨長躺椅,每個房間都有壁爐。

  四扇大玻璃窗外是典雅的游泳池,還有花木扶疏的後花園。

  石斛跟鳶把她的行李提進臥房後識趣的離開了。

  這偌大的宅子就剩下她跟東方狂也。

  「我去洗澡。」他撂下話就想走。

  「那我呢?」就這樣丟下她?

  「這房子也是妳的,想做什麼都隨妳。」

  今天是新婚日,就這樣?這人,連客氣都不會。

  她隨手打開大衣櫥,裡頭分了好幾個櫃子,最醒目的,是清一色黑色絲綢、黑色緞面、黑色蕾絲的維多利亞的秘密,滿滿的性感內衣,老天!這些,全都要給她的嗎?他的腦袋裡到底裝的是什麼啊?

  羞紅了臉蛋,她火速把衣櫃關起來,再打開另外一個--

  好幾條黑線從她額頭滑落。

  白的、粉的、紅的,黑的,迭得整整齊齊的小褲褲和各式各樣的胸罩也是滿滿一櫃子。

  他以為她有幾個屁股跟胸部啊?

  狼狽的關上門,剩下的……實在沒勇氣再去打開來看。

  她也好好的、痛快的洗個澡去吧!

  既來之,則安之。

  痛快的泡了香噴噴的玫瑰精油澡,渾身舒暢的步出浴室,她隨意的擦著清洗過的捲髮。

  長髮就是這點麻煩,洗過之後老是又捲又翹,很難整理。

  穿著自己帶來的舊睡衣,她就是愛純棉的啊,那些維多利亞的秘密就一直留在衣櫃當秘密吧。

  真是叫人歎為觀止的設備,超讚的按摩浴缸,各國頂級的精油任君選擇,三十二吋的液晶電視鑲在牆壁上,隨時保持在十到十四度的紅酒儲藏櫃……

  人間好享受!

  一隻強壯的胳臂接過她搓揉頭髮的浴巾。

  她一怔。

  「我幫妳。」

  是他。

  呃,真是三八,這棟屋子除了他跟她之外還有誰?

  她乖乖的在大床上落坐,眼光只能看見他穿著浴袍的毛毛腿,頭頂感觸到他力道並不是很剛好的擦拭。

  他身上有著跟她一樣的味道,乾淨清香,聞起來有種恍惚的溫柔。

  「妳的捲髮是自然鬈,還是燙的?」他發問。

  「自然鬈,太長了很麻煩,我一直想剪掉它。」快點找話來說吧,這樣的氣氛有點曖昧,好像不應該有這樣的氛圍的。

  「別剪。」

  「不好整理,你看我都戴頭巾對不對,就是有時候睡過頭沒時間整理它,只好戴頭巾遮醜。」

  「不許剪,它很美。」

  「呃……哦。」

  他把浴巾丟開,「可以了。」

  「謝謝。」

  兩個新任夫妻,說著言不及義的客套話,忽然兩人都綻出尷尬的微笑。

  「今天畢竟是我們的新婚日,希望妳的感覺不會太差。」

  「你不用對我太好,我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而已。」

  「我只是做我想做的,我要是不願意,誰也勉強不來!」她那頭如同子夜的黑髮跟他想像的一樣滑嫩柔軟,捧在手心像抱住大片波浪般的海洋。

  「我去弄點東西吃,妳也餓了吧?」試問,哪個新郎跟新娘會在婚宴上狼吞虎嚥的?加減要假裝一下。

  她才想客氣的說不用,肚皮卻很有自己意見的發出怪聲。

  「哈哈……」她不好意思的乾笑。

  「晚上的家宴那些食物大概也不會有多可口。」他還在念。

  梁菱光第一次發現他孩子氣的地方。

  「新郎結婚第一天就下廚,以後會歹命一輩子唷。」

  「什麼意思?」

  「我爸媽那一輩的人說結婚頭一天要把對方給壓落匠,最好用鞋子還是衣服把對方的壓在底下,從此以後你就會乖乖的順從我,唯老婆的命令是從。」她想過很多人相處的情況,卻沒料到是這種的。

  「妳偷壓什麼東西在我的衣服或鞋子上面嗎?」他不以為忤,還有點開心的樣子。

  「你現在弄飯,以後也要做一輩子的飯給我吃。」

  「養妳?簡單!」

  「好,趕快去做飯!」她故意表現出SM女王的鞭策模樣。

  東方狂也有霎時的著迷。

  兩人同時動了起來,冷不防就撞在一起。

  沐浴後的他有著潔淨的氣味,浴袍微微敞開露出乎滑精壯的胸膛,一片美景攤在梁菱光眼前。

  她想躲,卻被他捉住青蔥般的指頭將她往前帶,拉入懷中。

  她困惑又混亂。

  不是……要做飯嗎?

  「看我!」他直視梁菱光美麗的眸子。

  他眼底的慾望深沉而明顯。

  她知道那代表什麼。

  那是一種女性天生的本能。

  她應該反抗,應該拒絕,應該用力推開他的懷抱。

  他們沒有按照正常交往的程序,一步就邁進現代人害怕恐懼的婚姻裡面來,雖然說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交易,但交易裡,沒有包括這些的……

  他的溫度透過大掌直透她的身子,在她遲疑的時候,東方狂也已經吻住她紅艷如玫瑰的唇。

  她睜著逐漸迷濛的眼,那種她不知道如何抗拒的感覺攫住了她。

  「你……」

  薄唇並不打算停下,他往下移,舔過她的粉頸,遊走到鎖骨,下輕不重的烙著屬於他的痕跡。

  他炯亮灼熱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她。

  她相信只要她一有拒絕的動作,這剛剛成為她丈夫的男人會停止的。

  不安份的雙手從她衣服下襬探入,握住她細緻的腰身,沿著曲線往上攀爬,停在她呼吸急促的胸,然後有些笨拙的解開她的內衣,幾乎是急迫的將她的衣物整個扯開。

  他猝然低頭噙住她的櫻唇,她的唇清純又性感,身材嬈艷又粉嫩,穠纖合度得足以讓男人發狂,他沉睡的慾望甦醒勃發,逐漸往下腹彙集……

  她錯過了最後退出的機會!

  他的身軀貼著她,勾引她身體深處的熱流,令她發出難耐的低吟。

  他喜歡她熱情反應的身子,喜歡她那理智跟情慾拉鋸間綻放的美麗,她所有的一切他都喜歡。

  她雙腮艷紅如石榴,身體緊繃,他順著她弓起的美好弧度,分開她修長的雙腿,長驅直入。

  她嬌呼出聲,竭力自意亂情迷的暈眩中睜眼,看見了他堅硬又冷酷迸發的執情。

  疼痛跟飽滿同時充滿著她,炙熱如同火焚,在東方狂也的魔力中,她深深沉淪,無法自拔。

  奇妙的契合,戰慄的歡愉,將兩人推上雲端……

  事後她倦極而眠。

  東方狂也卻沒睡,他看著小貓般幾乎讓被子淹沒的梁菱光,輕輕撩起她美麗又顯眼的髮,久久久久。

  他們這晚很不小心的錯過了家宴,一直到宴會結束,兩人都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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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55:48
第五章   

  他算是個沒有要求的「金主」吧!

  唯一的「規定」,而且是嚴厲的要求就是只要他在家的時間,不准她在畫室待得太久。

  有時候她想……他不會是跟她的畫吃醋吧?

  這是沒辦法的事,專心一件事情的時候,誰會一天到晚注意時間過去多久或是誰回來了?

  後來她總算知道他介意的是什麼了--

  「妳不能稍微保持一下原形嗎?我都快要忘記妳原來的長相了。」顏料、油漆、松節油味……還有不知道幾年沒換洗過的圍裙,有時候也不知道畫得太認真還是怎麼了,臉蛋上也常常變成調色盤。

  「我就是這樣子,你能要求搭鷹架的工人不要流汗,挖馬路的工人不要鑽洞嗎?你要求一個未來大畫家乾淨清潔,那不如叫她丟掉畫筆比較快!」

  嗄!他不過隨口說說,而且他難得回來,想看她漂亮乾淨的臉龐又不是很過份!

  不過,就算知道,梁菱光還是覺得礙難照辦。

  畫室,沒錯。

  大屋子裡有一間一應俱全的畫室。

  他很忙,在家的時間不多,他知道相較於其他女人需要的衣帽間,她寧可要一間完全屬於自己的畫室,所以,裝潢的時候他大方的空出兩間客房打通成一問,當她的專屬畫室。

  當他看到梁菱光雀躍開心又滿足的神情時,知道自己做對了一件事。

  因為這間畫室,梁菱光對於東方狂也只要在家就非要抱著她睡覺的這點小瑕疵忍耐了下來。

  想想,她擁有的「福利」實在超過原先的預期。

  東方狂也很忙,應該說非常,非常的忙碌,十天裡有十一天不在家。她不清楚他的工作是什麼,只知道他常常飛來飛去,日本、法國、大陸還有這裡--美國。

  這樣的他給了梁菱光充裕的時間,她有大把的時間去適應新身份,而不用擔心彼此很快的厭倦。

  其實,她沒資格說厭倦的,當初大家說好,他供應她到大學畢業,兩年的婚姻關係到她畢業典禮的時候自動失效。

  這樣,他也能對父母有所交代。

  她等於免費擁有一棟豪宅,一個管家,一個廚子,一個人人稱羨的頭銜。

  不過就一個人而已需要什麼管家廚師?

  就算要浪費也不是這種方式。

  當然,她也有想過要他商量的,不過,也才發現,她既沒有他的手機,也沒有聯絡方式,更不曉得今晚的他睡在哪裡。

  不明白心裡頭掠過的是什麼,但是她選擇了忽略。

  因為不管她怎麼想都沒有用的。

  在感情的天平上不是一個人說了就算的。

  經過一星期的評估,她發給管家跟廚師優渥的遣散費,請他們走路。

  就上下兩層樓,打掃難不倒她。至於後花園的草坪跟游泳池都有固定工人在維護,不用她傷腦筋。

  不必為三餐、學費,房租煩惱後,她把所有的重心都擺在暑期實習上。

  她申請了兩家美術館,一家畫廊的實習通知都下來了,經過一番考慮,她選擇了一家新穎的畫廊。

  畫廊除了可以快速增加對美的鑒賞力還可以累積人脈,這是一般美術館所缺乏的。

  畫廊在蘇活區,橫跨東西的普林斯街上,不管東西或南北,這條街的商家都非常的有品味。

  蘇活是紐約藝術的養份之地,這裡有著更寬廣的眼界。

  賺了錢的藝術家住蘇活,沒沒無名的住「未來的蘇活」翠貝卡。

  這家畫廊老闆就是曼哈頓點石成金的奇跡之一。

  詹姆的塗鴉畫本來被當成弄髒市容的東西,卻意外受到國際藝術的注意變成一股新潮流,後來就開了這家畫廊,由於經常性的推出各種不同風格的展覽,非常適合口味多變的紐約客。

  詹姆根本不把她當實習生看待,去報到的頭一天就丟給她一大堆工作,甚至只問了她的名字。

  是因為求才若渴嗎?還是沒有人受得了他的操勞?

  一個擺明了要來賺實習分數,一個缺人缺得要命,說是一拍即合嗎?反正梁菱光後來常常忙到三更半夜他才放人……在地鐵上打瞌睡的經驗更是從此展開。

  東西一丟,撲上床,這總是梁菱光最後的記憶。

  謝謝東方狂也留了一張好床……

  嘩啦嘩啦……半夜三更,萬籟靜寂,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聽見巨響,那玻璃破碎的聲音非常驚人,欸,這夢會不會太真實了?

  翻過身再睡。

  匡啷乒乓,緊接著的,像是……像是客廳那些很貴很貴骨董跟藝術品摔落的驚響。

  不管之前她有多少的倦意,這下都醒了個十足。

  有小偷!

  這房子大得嚇人,平常又沒多少人出入,也許早就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哎呀,她太大意了,遣人的時候根本沒考慮到安全問題。

  拖出藏好的球棒,還好身上穿的還是外出服,她赤著腳踩著長及腳踝的地毯就著壁飾燈悄悄的下了樓。

  她貼著牆壁,盡量不發出聲響。

  客廳法式沙發裡趴著一個人。

  從他偉岸的身長看得出來是個男人,他顯然是從落地窗強行進入的,反射著月光的玻璃撒了一地。

  她踮著腳靠近。

  在男人有所反應之前,球棒抵住了他的腦袋。

  「說!你是誰?想做什麼?」

  男人艱難的翻過身體,梁菱光手握的球棒慢慢的落地。

  「吼……你有問題喔,自己的房子幹麼打破玻璃進來?」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是她快一個月沒看到的「丈夫」東方狂也。

  他臉色泛青,雙眼像受傷的野獸!

  誰想撞破玻璃的,是傷口痛得他放棄從大門進來。

  梁菱光看到他肩膀處的大窟窿,呆了。

  不呆行嗎?那到底是什麼武器轟掉了他肩窩的地方,小泉般的血流遍他整只胳臂,沙發上全是又濃又腥的鮮血……

  丟掉球棒,她遏止自己發軟的四肢還有想吐的反胃感覺。

  「不許動,我去拿醫藥箱。」

  那麼嚴重的傷勢,普通的醫藥箱沒有用吧!

  「妳……給我站……住!」

  她不聽,走得更快!

  她的耳朵是拿來裝飾用的嗎?傷處又痛又麻又辣,聲音卡在喉嚨裡出不來,沒辦法,他撐起沉重的身體就往前撲去。

  他成功的構住梁菱光的腳踝,兩人跌成很大的「字。

  東方狂也濃重的喘著氣,「不……許……妳……張揚!」

  梁菱光爬起來,盯著還箝制在他手裡的腳,臉上慍意叢生。「找醫生叫張揚,你是不要命啊?」

  「我有自己的醫生。」每個字都會扯痛傷口,那個該死的,居然對他用那種毀滅性的武器。

  好!真是太看得起他了,當他是整連部隊般的銷毀!

  「好,告訴我你的醫生在哪裡,不要說他在日本或是在其他洲的哪個地方,就是不在曼哈頓!」

  東方狂也瞠眼。

  「你鬧夠了吧!最好看看自己人不像人的樣子!」她站起來也不管他趴在地上的樣子有多狼狽,迅速打了電話,然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醫藥箱,又回到他的身邊。

  放下箱子,扶起他的胳臂,咬牙用吃奶的力氣把他拉靠到重物上,閉了眼後,拿起利剪刷地從手腕到肩呷,剪開雙重布料。

  傷口赫然出現。

  她沒看過那樣的傷口,眼淚差點要飆出來。

  打開醫藥箱她拿出整瓶的碘酒,遲疑了下,還沒離手的剪刀忽地橫剪下袖口的部份,捲成筒狀,用力塞入東方狂也的嘴巴裡。

  他本來要發怒的,黑眼凝聚風暴的同時卻被她擔憂跟蓄淚的眼給重挫。

  雨斂風歇,他用牙齦咬住布條,閉上了眼。

  唉,女人的眼淚。

  箱子裡琳琅滿目,藥品種類多得幾乎可以開藥房。

  「會痛,忍耐一下。」

  雙氧水整瓶倒了下去……

  粗魯到家的女人!

  不是會痛,是很痛好不好!

  詛咒、怒罵……都來不及了……

  他厥了過去。

  送走布萊恩,梁菱光回到客廳。

  東方狂也臥坐在長沙發上,幾乎見骨的傷處被層層紗布裹了起來,厚厚的一層,可見傷勢不輕。

  沒見過像他這麼粗悍的男人,取子彈的過程他眼眨也不眨,只要求一瓶烈酒。

  梁菱光不看他那依舊壯觀裸露的身子,凌亂的收掉那些沾滿血跡的棉花還有紗布、水盆,那些血水,比起方纔的兵荒馬亂、驚心動魄,遺留下來的痕跡看了還是叫人怵目驚心,鬢邊突突狂跳個沒完。

  從小她見血就會暈,真不知道剛才是怎麼撐過去的。

  人類的無限潛能在她身上得到印證。

  東方狂也倦極,很想一睡了之。

  但是,她來來回回的走動,腳步急促、神情緊繃,看得出來身上有股山雨欲來的怨氣。

  她上上下下都是良辰美景百看不厭,不過,還是順口問一下好了。

  「欸……」

  媚麗的人兒做自個的事,當他是耳邊風。

  「我說……」

  傲人的雙峰挺了下就是懶得理他,俏臉含霜。

  「做人家的老婆可以這麼任性嗎?」打了止痛劑的人藥效起了作用,他不喜歡這種無力的感覺。

  「你也不像當人家丈夫的吧?!」扠起腰來,有點潑辣味,不過總比不甩他好多了。

  雖然眼神有些渙散,堅強的意志力實在叫人佩服,這樣的男人是鋼鐵鑄的吧。

  「我哪裡不像?」

  忽地,她回過頭,瞪他。

  「出去就像丟掉,你哪裡有什麼模樣?」雖然說他並沒有義務交代行蹤,但看到他就忍不住想任性的罵他一頓。

  哦,好像……說的也是。

  這是敏感話題,不宜在這時候提出來討論,一不小心說錯話,大概會死得比現在還慘,等他哪天精神恢復了再研究吧。

  「他是誰?」這個他比較想知道。

  「誰?」

  「醫生。」

  「布萊恩啊,學校的校醫。」瞅了他一眼,她有問有答。看他「虛弱」的樣子,暫且把恰北北收起幾分。

  「普通的校醫肯半夜出診?」

  「為什麼不,他是醫生,救人還分時間嗎?」他受傷的地方是肩膀,不會腦袋也跟著壞了吧?,聽起來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沒料到會被搶白,「妳的胳臂倒是往他那裡彎。」

  「姓東方的,布萊恩可不是那種小鼻子、小眼睛的人,人家辛苦的從被窩裡爬出來,你不但不感激人家還疑心病一堆,有問題的人是你好不好!」指著他的鼻子罵,像只撒嬌又不忘伸出爪子的貓。

  早知道叫布萊恩多打他兩針,讓他一覺到天亮。

  「他看到我的傷。」

  「那又怎樣?」

  「我在想……要不要找人殺他滅口?」

  梁菱光有一瞬間分不清他冷口冷面語調裡的真實性有多少。

  「你有這麼暴力嗎?」她怎麼不知道。

  他居然很慎重的考慮了下。「有時候。」

  「早知道應該讓你痛久一點,還是根本不要理你算了!」早知道應該給他一頓排頭吃,不必對他太好。

  唉,千金難買早知道。

  「我又沒得罪妳,妳到底在氣什麼?」看她怨氣沖天,一張俏臉都快要變成作壞的包子了。

  他可是傷者欸。

  雖然對他來說,為父親開疆闢土的工作常常帶來傷害,脾氣火爆也是重要因素,最近又冒出個國際刑警一天到晚跟蹤他,但是為了將來,犧牲小我,一點皮肉傷又算得了什麼。

  「你還敢說,你有秘密瞞著我!」幾乎要冒出火焰的小臉疑雲密佈,她乾脆坐下來跟他面對面,那種一本正經的模樣不及她修長的美腿撩撥人。

  這個老在他心口放火的女人吶……

  「要看妳指的是什麼?」

  交織閃過的情緒不再費心掩飾,她知道了什麼嗎?

  她的聲音終於變得不確定。「你……是不小心得罪誰嗎?我看你老是受傷,還是……你是黑社會的人?」

  他點頭承認。

  的確,不折不扣的黑道世家。

  日本三大黑幫之一。

  勢力範圍達到一都(東京)一道(北海道)二府(大阪、京都)三十九縣。

  曼哈頓是他們分佈海外的支會。

  想不到心裡一直搖擺的猜疑得到了證實,梁菱光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白白潔潔的額頭明顯的寫著困擾。

  黑社會=暴力集團=暴力份子=篤信拳頭就是真理。

  她居然嫁給了黑道人物。

  他不會打老婆出氣吧?

  「你不會唬人吧?」

  「很驚訝嗎?」他也訝異,她竟然從來沒發現他的身份為何?

  布萊恩遲到的藥在東方狂也體內發揮作用了。

  梁菱光的影像在他眼裡迷濛了起來,他強撐著,等待她的判決。

  原來,他叫了車,應該回分處去,那裡有齊全的醫療,怎知道報出來的地址卻是這裡。

  下意識裡,他想回來嗎?就因為這裡有她?

  也許,對她的狂戀,已經到他自己都不曉得的地步……

  「妳的胸部很美……」

  他喃喃自語。

  沒等到梁菱光板起臉--

  他睡著了。

  有著流行櫥窗的衣服精品當指標,強力放送的電視購物頻道,想不知道夏天來了都不可能。

  路上比其他動物都還要敏銳嗅到時尚的仕女們也早早換上新一季的流行服飾,這年頭,四季的指標是女人身上的服裝。

  梁菱光自覺沒那資本額跟得上流行,可是住在這高級住宅的好處就是到處可見賞心悅目的仕女,這可比以前租屋住時的廢墟環境要好上千百萬倍,也讓每一天都神清氣爽了起來。

  養傷的東方狂也在家待了四天,而且沒有要離去的跡象。

  相較於他的如魚得水,也是主人的梁菱光好像一下變成了配備。

  首先,他把回家吃自己的廚娘叫回來,管家換成了分會的那個小鬍子。

  「東方狂也……」

  「以後要改口叫老公,不然叫我狂也可以。」

  梁菱光指著身後的一男一女。

  要不是東方狂也她最近不會蠟燭兩頭燒,然後就不小心的丟了鑰匙,只好狂按門鈴叫在家的他出來開門。

  「太太回來了。」

  然後門開處,就是那張橘子皮風乾的小鬍子臉。

  太太?

  沒人喊過這稱呼,很生疏。

  「這是怎麼回事?」她有資格問吧。

  「小鬍子管家一三五四六在這裡幫忙,史密斯太太負責煮三餐。」

  「不行!」

  「我不想再吃三明治了。」

  為什麼不行?在她每天餵他三明治之後。

  他絕對不要刻薄自己的胃腸。

  梁菱光總算又見他強勢的作風重現江湖。

  「這是基本裝備,還是妳要我多帶幾個人,廚師基本上要兩個人輪流,換床單、掃廁所、洗衣、買菜……的最少要十幾個人才夠我用。」

  梁菱光啞口無言。

  好吧!他總是一家之主。可是她還是要嘀咕那麼一下……明明就消失很久了,幹麼回來跟她搶地盤啊。

  家裡憑空多個人,就是有那點不自在跟奇怪嘛。

  真要說,是多出五個人。

  那個小女生似的石斛、鳶也在東方狂也受傷的次日出現,然後兩人不客氣的各佔兩間客房。

  此後,母雞跟著小雞的畫面又經常上演。

  兩個驚弓之鳥幾乎把東方狂也當累犯,二十四小時裡兩人輪流盯著,一刻不肯放鬆。

  真不知道誰比較可憐。

  這期間布萊恩來過兩次,見他復元情況穩定,留下藥膏跟止痛劑要梁菱光視狀況再打電話給他。

  「妳每天都不在家,到底在忙什麼?」今天的他全身上下都是時尚的休閒服,腿長腰窄,非常非常的迷人。

  看她每天背著畫架和大背包出門,裡頭塞的全都是書籍……他記得現在是暑假吧。

  「我實習啊。」

  「在哪?」他問得不經意。

  「詹姆畫廊。」

  「蘇活的詹姆畫廊?」

  「嗯呀。」

  「哪天帶我去看看。」

  「哦……慢著,你去做什麼,恐嚇人家啊?」

  「我對普通的老百姓沒興趣,也不是什麼人都賣我帳的。」譬如說她,知道他的出身後並不多獻慇勤,也不見疏離,還是他當初遇見她時雲淡風輕的姿態。

  想來,她不在意他,不在意他是白道或黑道,不在意他--有沒有愛上她,該死!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糟糕的不止這些,她的小腦袋裡大概充滿他對任何人都暴力相向的樣子吧。

  她不會以為他天天帶著嘍囉喊殺、喊砍,刀鋒舔血過日子?

  因為震撼,幽晦不明取代了方纔的自如神色。

  「你還是在家安心養傷吧。」

  「為什麼?」

  「你還敢問我為什麼?」她指著因為睡眠不足,黑眼圈跟眼袋輪流跑出來示威的石斛。「你也該替她想一想吧,你出事,她第一個倒楣。」

  石斛沒想到她會為自己據理力爭,淡漠的臉多看了梁菱光幾眼。

  「我就是不要她跟著我,危險。」

  「那你解雇她啊!」這人是番嗎,居然搬出這樣的爛理由。

  「沒辦法。」

  「理由咧?」

  「她從小在我家長大,已經是家人了,妳會把家人趕走嗎?」

  「既然你當她是家人不是更應該保重自己別讓她擔心?」

  「妳這麼說,是擔心我的安危嗎?」

  「少臭美!我是怕你老麻煩我。」

  她順理成章看到東方狂也眉頭打結,心裡卻一點痛快也沒有,她恨,恨自己幹麼嘴快。

  黑眸緊瞇了下,薄唇沒有再開口說任何的話。

  就在梁菱光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

  「過來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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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56:13
第六章   

  看見臥房裡的四柱大床,梁菱光不由得害羞起來。

  這幾天他在家養傷,天天跟她同榻而眠,也不知道誰先養成的習慣,就是兩人都要互相摸著對方的腰桿才能入睡。

  她每天醒來總要對自己的手掌心看半天,就是不明白誰先逾的矩。

  東方狂也並沒有把太多力量放在她身上,他知道她雖然個子相當高,力氣還是非常女人的。

  「我倒杯水給你喝好嗎?」把他安置在床沿,她只是問問。

  想不到他點了頭。

  水拿來,他接了過去。

  看他喝水的樣子有點急促,梁菱光心一動,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

  竟然是燙的。

  「躺下,躺下,你是病人都沒有感覺嗎,到處亂跑,現在發燒可好了。」柔嫩的雙手插進他的胳肢窩裡,想把他弄上床。

  其實她應該自責的,這些天,她還是忙著自己的事,並沒有因為他的出現有任何改變。

  不自量力的人壓根沒想到男人的體重絕對不是她能負荷的。

  東方狂也靠在她的肩頸窩,呼吸著她芬芳乾淨的味道,完全不介意自己怎麼被擺弄。

  雖然兩人這幾天都睡在一塊,肢體緊緊相貼的次數卻只限於「新婚」的那天,他明白的瞧見她皎潔的臉蛋上佈滿紅暈。

  吃奶的力氣都用盡了,東方狂也總算被她「挪」到床頭,安穩的躺上床。

  顧不得還在喘,她跑到浴室擰了把毛巾,再到廚房從冰箱裡拿出製冰盒倒出所有的冰塊包在毛巾裡,臨踏出廚房之前狠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啊呀,忘了水。

  花了好幾分鐘回到房間,對上東方狂也始終清醒得不像樣的眼眸。

  她把放滿冰塊的毛巾往他的額頭上放,輕嫩的指頭觸著他微沁汗的鬢邊,又溫柔的把水杯放到他的唇邊,像哄孩子似的說:「來,先喝一口,我去找藥。」

  見他喝下水,梁菱光又跑出房間,到處找解熱錠。

  她找來找去,然後,看見了一樣事物……她匆匆的腳步緩了,明媚的眼珠定住不動,抓起那東西,她氣沖牛斗的踏著驚人的步伐回到房間。

  「這是什麼?」她一手扠腰,一手攤開藥袋。

  那是布萊恩留下來的藥袋。

  東方狂也一看見就知道她在氣什麼。

  他眸光深斂如海。

  「布萊恩開的藥你沒換也沒吃對不對?」她生氣得差點走音。

  「我不信任他。」他討厭吃藥。被藥物控制的感覺很差。

  她因為怒氣發亮如星的眼珠子轉了又轉,眼皮眨了又眨,小臉嬌艷艷的紅著……那絕對不是嬌羞或什麼,那是貨真價實的火氣。

  她把藥包丟到東方狂也臉上,撂下話,「你真是夠了的……差勁!」轉身她跑出房間。

  那個笨蛋會發燒完全是因為沒有吃藥的關係,一個人的免疫功能再好,也不可能用意志力來對抗子彈。

  想到自己的愚蠢,還以為、以為因為沒有盡到看顧的責任他才會發燒生病,她的心就揪得不像話,這都是她自作多情啊!

  無聲無息的健臂從她背後探來,將梁菱光圈抱起來。

  「聽我說……」

  知道她肯定是一番掙扎,東方狂也息事寧人的。

  「我不要聽你說,你都騙人!」她眼花亂轉。

  罔顧她的抗議,東方狂也乾脆把失去理智的小蝴蝶扛回房問。

  一直到了床邊,才放下她。

  「要是不想鬧得鄰居們都知道,不管妳跑到哪裡去我都會照樣把妳扛回來。」危險又低沉的聲音發出警告。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你只會逼人……」她再度衝向前粉拳就是一陣亂打,但詭異的是她全部避開他受傷的肩膀。

  看她拚命的揍他,像被激怒的河豚,他一點也不為所動。

  她的打勁像泥牛入海,打到自己沒力,也歇手喘氣了。

  「氣消了?」山不來,他只好去見山,一手捏著她小巧的下巴,不讓她將視線扭開。

  她眼眶的淚花被剛剛劇烈的晃動搖掉了,有幾顆凝在黑翹的眼睫上,那樣的神情比大吵大鬧還要叫人心折,東方狂也呆怔了下,頑強的自製崩塌,吻她上柔軟如雲的紅唇。

  梁菱光先是愣了下,然而逐漸加深的吻撩起了她蟄伏的情慾火花。

  他的吻霸道又溫柔,輾轉反覆摩挲著她的丁香小舌,黑睫輕輕顫動,甩去了留戀不去的淚珠,剩下無助的輕吟。

  慢慢的愛撫叫她全身發顫。

  他的大手滑進了她的衣服內,循著優美的曲線,有力的指腹刷過她粉紅的蓓蕾。

  她本能的輕呼,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脖子。

  東方狂也皺了下眉。這殺風情的表情卻落在她眼角的餘光裡。

  「等一下……等……」

  意亂情迷中喊停,東方狂也不悅的停下動作,用幾乎要豎起來的眉頭不滿的詢問。

  強勁的電力還沒散去,梁菱光卻從桌上摸到水杯跟藥包,

  「先吃藥。」

  東方狂也從雲端掉下來。

  他這輩子沒有這麼聽過一個女人的話。

  吞藥、喝水,一氣呵成。

  他安靜的躺回柔軟舒適的大床,招手要她上來。

  她沒有二話,脫了鞋,小貓似的爬上床在他身邊躺下。

  軟玉溫香挪近他,東方狂也感受到她溫暖的小手就落在他乎坦的腹部,如黑色海浪的頭髮有幾根觸到了他的鼻扉。

  他伸出胳臂,示意要梁菱光當成枕頭躺下去。

  「別……你不方便。」兩邊肩膀會互相牽扯到肌肉吧,雖然不是受傷的那只膀子,不痛嗎?

  霸道的將她整個嬌軀攬過來,他才不接受這種說詞。

  「這樣就好。」

  梁菱光柔若無骨的身體偎著他,兩顆心靠得好近好近,頭靠著他的肩窩,馨香的吐氣,令他酥麻。

  可是他沒有再對她出手,任她調整了姿勢,舒服的喟歎,窩在他的懷抱中慵懶的磨蹭著。

  月光一彎銀白的溜進房間,把兩人鑲成一個圈兒。

  晨泳,是梁菱光最近養成的習慣。

  她穿著鵝黃色連身泳衣,繞著泳池狗爬過一圈後,慢慢吐氣,再狗爬回來原點。

  家裡沒有外人,她也不忌諱自己游泳的技術欠磨練,玩水玩得非常優遊自在。

  游罷上岸,拿起大圍巾擦乾身體。

  果汁、早報。

  咦,誰這麼周到?

  小腦袋轉啊轉的,才想到這是史密斯太太的貼心。

  看起來有個好廚子也不壞。

  一邊喝著蔬菜果汁,一邊瞅著早報,還要分心用手肘打開連貫走廊的玻璃門。

  客廳裡的三個人通通看見她曲線渾圓的臀部,修長的美腿一覽無遺,美發不停的甩來甩去,像一簾幽夢……

  東方狂也看著她,黑眸深處泛過某種波瀾。

  鳶呢,只瞧了一眼,臉紅的馬上閉上眼睛。

  至於石斛是女生,眼光就正常多了。

  她悄悄回過神來,「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東方狂也的薄唇有些不滿。這迷糊蛋大概還不記得這也是他的家吧?

  「妳去準備準備,一起出門。」

  「我有實習課耶。」

  「我放假,妳要陪我。」有人大言不慚,很理所當然的說。

  「嗄?」

  「去請假!」

  「我不要!實習很重要,有分數的耶。」

  跟她相處,東方狂也也摸到了少許的竅門,他亮出兩張門票。

  「『西貢小姐』?」她向前一大步,「還是包廂的票?」

  「嗯,妳不去,我送給石斛跟鳶好了。」

  「去去去……誰說我不去!」連迭的點頭,差點把頭點得掉地上了,就生怕掌生殺大權的人後悔。

  「那妳的實習?」他壞心眼的問。

  「請假啊!」這回可乾脆了。

  「給妳半個小時換衣服,逾時不候。」

  想跟他唱反調,無異是與虎謀皮。

  她歡呼,蹦蹦跳跳的上樓去。

  慢著!

  她轉回頭,俏臉嚴肅。「東方先生,請問你早上的藥吃了嗎?」

  他凝在嘴邊的笑容有些失色,然後……「鳶。」

  「少主。」

  「去拿藥跟水來!」

  「是。」

  哼,這下她滿意了吧!

  梁小姐心滿意足,哼著無名的小曲梳洗去了。

  接著,高亢興奮的狂笑很不應該的從某位美人兒口中傳到客廳--

  「……約會,我要去約會耶!耶耶耶!喔,Yeh!」

  她洋溢的大叫感染了東方狂也,他嘴角揚起,那種拿她沒有辦法的無奈,然後捂著臉吃吃的笑了出來。

  許久沒有笑容的石斛跟鳶互看了下,想不到啊,野豹狂獅竟然也有遇到剋星的一天。

  不管是認識東方狂也之前,還是當了他老婆之後,他們兩個已經邁進婚姻「墳墓」的男女都不曾約會過。

  戀愛中最普通的看電影、吃飯、發呆、哈啦、送花、送巧克力、製造浪漫……別說都沒有,手牽手散步這麼平常的事情也直接給它跳過去了。

  東方狂也像是要刻意彌補,後來的幾天,帶著她去哈德遜河玩水上摩托車,河道寬闊,摩托車激起的水花濺得兩人濕透,兩隻談不上優雅美麗的落湯雞開懷大笑。

  在拍賣會裡,三幅真跡的林布蘭特,每一幅的單價隨便都超過七位數宇的美金,他讓梁菱光自己比價。

  他出手已經不是闊綽可以形容了。

  「我……居然在拍賣會上買了林布蘭特的油畫……」興奮過度的她早就語無倫次,在拍賣會外的階梯上坐了很久,直到東方狂也幫她買了咖啡,她大口喝下,眨眨眼眸,才從愛莉絲夢遊仙境裡清醒過來。

  他看過梁菱光對林布蘭特畫冊愛不釋手的樣子。

  就跟寶劍贈英雄一樣,美麗的事物送對人就是好去處。

  她的心汪成一湖水,不是因為巨額的金錢,是他無以倫比的心意。

  傾過身,梁菱光第一次主動抱住他,咖啡差點倒了他一身。「我好高興……高興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妳喜歡就好。」這算額外收穫,很不賴,他一點都不在意咖啡漬有多難洗。

  「我喜歡,你感覺到了嗎?我的心快樂的怦怦跳,好像一支伴奏的命運交響曲的交響樂團。」她好想飛……飛翔在油彩跟意境的畫筆中,把青春跟歲月都無悔的交給它!

  「我支持妳,不管妳做什麼,我相信妳都能做得很好!」

  梁菱光突兀的淚眼婆娑了。

  喜歡畫畫這麼漫長一條路中,他是第一個說要支持她的人。

  爸媽的愛裡放了好多好多的擔心,擔心她畢業後會沒飯吃,姊姊雖然沒說什麼,也沒什麼奧援。

  她一直走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他強而有力的支持,讓她常常如灰的心活了過來,雖然只是一句話,卻倍顯珍貴。

  「謝謝。」她說。

  史密斯太太是個合格的好廚子。

  不過,中、西料理畢竟是有不同的地方。

  當東方對上西方,心血來潮想煮頓道地中國菜的梁菱光只能節節敗退。

  她講的菜單,對史密斯太太來說都像外星人文字。

  拿畫筆的手不見得擅長拿鍋鏟。

  譬如豆腐乳拌豆芽好了,豆芽,有,豆腐乳?那是什麼碗糕?

  那不然,紅糟雞。

  紅糟,又出了問題。

  廚房變成了可預期的災難。

  「我們去中國城吃,不然叫外賣也可以。」收到史密斯太太求救信號的東方狂也慷慨的伸出援手。

  「你不相信我會煮菜?」

  看廚房那團糟,笑意雖然在胸腔滾動,他還是不得不承認她在畫布上的才華要比在廚房好得太多。

  「信。」揮著菜刀的女人……呃,還是離開她遠點吧。

  「先生?!」史密斯太太不敢相信自己找來的救兵馬上打了退堂鼓,什麼忙都沒幫上。

  「妳們自己去協調,有事別來問我。」兩個女人的戰爭,他還是別插手的好。

  當然嘍,最後還是達成共識,分工合作總要比流血事件好。

  梁菱光負責端盤子,榮升指揮大廚的重任,大廚則安安心心的屠刀宰羊,一頓飯幸好沒搞砸。

  脫下圍裙,她把燉菜交給正牌廚師。「我去叫他們吃飯。」

  她笑嘻嘻的端著架式要出來喊人吃飯,不過,她美麗的心情在看到石斛手裡匆匆往腰際塞的物品時浮上疑問。

  「這是做什麼?」她不禁發抖。

  東方狂也早察覺她的出現,對石斛的粗心投擲不滿意後依舊把長臂擱在沙發扶手上。

  「什麼的什麼?可以開飯了嗎?」

  「我剛剛好像看到……」

  「看到什麼?」

  「亮亮的,很像……哎呀,我一時也說不明白。」她跺腳。

  要是讓她多看清楚幾秒就好了,她就能看清楚石斛究竟藏了什麼叫人不安的東西。

  「女人,就是愛猜疑。」慵懶的站起來,東方狂也領先往餐廳邁起步子。

  「亂講!」

  經過她身邊也沒停,嘟嚷嘟嚷的女生只好跟上去。

  這餐飯倒也吃得差強人意,除了某些切得大小不一的蘿蔔丁、不太好下嚥的超級大塊肉……其他都還算完美。

  梁菱光很希望這樣的「完美」可以每天都發生,每天都能見到面的「先生」,一起用三餐……這樣好像貪心了點,一天中有那麼一餐一起吃飯,然後每天都在同一張床上醒來就可以了。

  不知不覺,人總會要得更多。

  而失望也來得更快。

  她不常在半夜醒來,每個月除了大姨媽來拜訪的那幾天除外,這晚,也不知是吃了太多肉食還是水果,梁菱光迷濛的跑了一趟廁所,回來,發現枕邊人不見了。

  不會吧,她剛剛在浴室沒碰到他啊,就算有人進出,也有感覺吧。

  迷迷糊糊的再把浴室門打開,沒人、沒人、沒有人。

  瞌睡蟲跑得很快,她叫自己不要緊張,可是實在是控制不住。

  還是,在她起床之前,床邊早就沒人了?

  她連室內鞋都忘了要穿,咚咚咚的跑出臥室,看見了大廳的水晶吊燈是亮著的。

  三更半夜,誰在大廳裡?

  這次,她看清楚了。

  點三八自動手槍、左輪手槍,甚至還有好幾把烏茲衝鋒鎗。

  石斛還有鳶正把槍枝分配給許多彪形大漢,每個身上都刺龍刺鳳,看起來就是那種在道上混的。

  她的心掉進了谷底。

  「夫人!」眼尖的小弟看見了她。

  石斛跟鳶雖然臉色慌亂,素來的訓練還不致讓他們弄慌手腳,他們背著梁菱光動作迅速的把人解散了。

  「你們先走。」東方狂也叮嚀了兩人。

  「是!」

  梁菱光從脊椎末端開始冷涼,頭皮也無法明白的發麻。

  「那是槍吧,槍都拿出來了,別告訴我那些都是玩具槍。」想打馬虎眼,門都沒有!

  東方狂也沒有解釋。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有事要外出,不能陪妳了。」

  老實說,他少有個人的時間。

  從他懂事開始就知道自己的家庭跟別人不同,一個地下社會,隨便一個決定攸關上萬人命運,他甚至沒有意氣用事的權利。

  這一戰攸關曼哈頓的地盤重劃,他不能缺席。

  「就這樣?」她氣得腦袋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妳要聽的是什麼,不過,不要干涉我的事!」

  很好!好到不能再好了!她把眼裡酸酸的澀意逼回去,胸口塞著厘也厘不清的棉團。

  「你要我少管你的事,很好,你不愛人管是嗎?」梁菱光開始自暴自棄。

  「別惹我生氣!」這是他對她最嚴厲的態度了。

  「惹你生氣又怎樣?你也想拿槍把我的腦袋轟個洞嗎?」他到底把人命當做什麼了?快意恩仇之後呢?

  「妳是我的女人,只要聽話就好。」現在的她連聽話都構不上吧,他卻不能一走了之。

  「你是我的男人,你也該聽我的!」

  「妳到底講不講理?」

  「不講!除非你告訴我三更半夜你落一堆人要去哪裡,什麼時候要回家?」等待,不管時間長或短,都不是愉快的經驗。

  「我說男人的事女人不要管!」一股巨大的戾氣叫人不寒而慄。

  她豁出去的站到他面前。

  「我討厭囉唆糾纏的女人!」他撂下話。

  梁菱光心酸的說:「如果你堅持非去不可,我們就離婚!」

  喜歡就在一起,不合就分手,是孩子的遊戲也罷,談不上感情也好,總之,她再也不要這樣的擔心受怕。

  東方狂也沒想到她會把離婚拿來當籌碼,急著要出門的他也是年輕氣盛,只丟下「隨便妳」三個字就消失了。

  人若要在一起,神仙也擋不住,若是要分開,三秒膠也黏不住。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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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56:39
第七章   

  無法避免的衝突終究是發生了--

  空蕩蕩的屋子,安靜無聲。

  她一人站在房間的中央,突然覺得好冷。

  她沒什麼好說、好想的,因為,從頭到尾,她跟東方狂也的一切都不是建築在感情上,這樣的開始真是糟糕透了,而這樣的結局……才是正常的吧?

  再怎麼,只是沙灘上堆的碉堡,海水捲來,一切就不見了。

  各種念頭瘋狂的在她腦子裡轉來轉去,突兀地,自從她搬入宅子後很少響過的電話,居然詭異的鈴鈴響了起來。

  因為想得激烈,好一下才回神。

  「哈囉!我是Angel,我現在不在家,嗶聲後請留言。」自動接聽的是預先設定好的答錄機。

  「小菱,我是阿母啦,妳最近好嗎?」媽媽很親切的台灣國語從話筒裡出現揪回了她的神魂。

  她連忙接起電話,忍住心裡頭掀起的萬丈波濤,「媽,我是小菱啦。」

  「吼,我以為妳下在家,對著機器講話粉奇怪捏,美國的時差我不大會算,也不朱道妳那邊現在幾點,不過這不是重點啦,小菱,妳那邊應該放暑假了吧?」

  「是啊,我開始實習了。」

  「那很重要嗎?」

  「還好啦,媽,妳打國際電話來關心我的實習喔,還是嫂子要生了?」國際電話很貴,大家都是能省則省,沒有大事絕對不打的。

  「妳阿爸要過五十五歲的大生日啦,他要我問妳要不要肥來?」

  「媽,六十歲才是大壽好不好?」

  「啊,妳這個死小孩,妳阿爸想妳,他才不是要粗那個蛋糕咧,每次下豬腳麵線給他粗還嫌不好粗……」難得找到聽眾的老媽媽一不小心就多了很多的話。

  也難怪,爸媽是老夫老妻,從來不說什麼甜言蜜語,媽媽有時受不了,也只能找他們這幾個孩子抱怨。

  想想她也好幾年沒回去了,這節骨眼,被媽媽的聲音撩撥,莫名其妙的想起家來……

  「阿哩咧,小菱妳怎麼在哭?誰欺負妳,回來阿母給妳當靠山!」

  「謀啦,我只是想妳。」

  「憨囡子,回來給阿母看看,飛機票我寄給妳,阿母還有私房錢,不要怕喔。」

  她破涕為笑,不自覺溫柔的聲音有著當人家小孩才有的撒嬌和甜蜜。「飛機票錢妳免驚,我有啦。」

  「好啦,哪趕緊去劃位置,阿母趕緊來去跟妳阿爸講,他會高興死了。」

  掛了電話,熱熱的淚沒有預警的奪眶而出,遊子回家……那個遠在要飛一天一夜才能到的小島。

  彎下腰,把頭埋在雙膝中,淚如泉湧,歇不住。

  卻不知道為了什麼。

  狼吞虎嚥的婚姻,搞得大家都消化不良!

  要問為什麼,連上帝都無解。

  東方狂也一如往常出門就沒有消息。

  她去買了許許多多的報紙、八卦雜誌,不論是街頭巷尾的火並、暴力事件,頭條版面,黑社會動態都鉅細靡遺的看了又看,好幾次經過警局,差點衝動的衝進去問人家這幾天有沒有暴力事件發生。

  她快瘋了!

  雪上加霜的是魂不守舍的她,差點把人家擺在畫廊要參展的雕塑品給毀了,詹姆雖然沒有出聲指責,可是那臉色比吃了毒藥還難看。

  愛讓人不由自主,她好傻,不小心就把心交到別人手中,任人搓揉捏扁,她一心在意的人心裡卻沒有她!

  她為什麼把自己放到這麼苦的地方?

  她好想找人商量訴苦,就算會被狠狠罵上一頓也好,可是天不從人願,唯一知道她秘密的米拉放暑假回印度去了。

  真悲哀,她連宣洩出口也沒有。

  絕境如此,神魂收不攏的她終於闖禍了。

  說闖禍,好像嚴重了點,可是她的單車去撞到人是確定的。

  連忙跳下車,不管撞到的是天王老子或路人甲先道歉就是。

  「對不起,撞傷你哪裡了嗎?我不是故意的……有點睡眠不足,眼睛花花的……」

  就在她拚命道歉的時候--

  「不礙事的,我自己也不小心。」一口中文,帶著濃濃的腔調。

  被擦撞的男人一副休閑雅痞樣,黑髮深目,清爽斯文的五官,很得人好感的長相。

  雖然說曼哈頓是世界大同村,遇到東方人的機率並不多。

  「要不你留張名片給我,我付你洗衣費。」咦?

  男人亮著潔白的牙笑。

  梁菱光總算有了認知,「你……會講中文?」

  「基本上我好像已經講了好幾句了。」是個迷糊得很可愛的小女生。

  「你不會是--」

  「很遺憾不能如妳所願,我是日本人。」

  「又是日本人。」她最近是怎麼了,跟日本有緣得不可思議。

  「妳說什麼?」

  「沒事!」

  「這是我的名片。」一向豐滿的自尊有點小裂縫,可愛美麗的小美人似乎沒有被他的容貌給迷惑。

  「哦。」她看也不看就往流蘇包裡塞。

  「我叫東方學宇。」

  「東方?」

  又一個複姓東方的人,這姓氏很平常嗎?

  這個東方至少不會像她認識的那個東方那麼混蛋吧?

  「混蛋!超級王八蛋!」她差點豎起中指對著天空大喊!

  東方學宇被梁菱光突如其來的忿妒給怔住。

  這女生……有意思。

  梁菱光喊完,才知道自己失態,匆忙的跨上單車落跑了。

  真丟臉,丟到姥姥家啦!

  一轉頭,她就把這件小事給拋到腦後了。

  她心裡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回家。

  「太太,妳確定這個要交給少主?」向來跟她保持著距離的小鬍子管家看著梁菱光收拾行李,手裡拿著的是東方狂也的嬰兒畫像。

  油畫中的嬰兒依舊笑得天真爛漫,卻不知人世間的分分合合已經上演到快要爛掉的地步了。

  「他如果回來就給他。」

  「要是少主……」四個字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小鬍子馬上知道失言,尷尬浮上他的菱角臉。

  「連你也會這麼想,那個笨蛋大概不知道,大家都在替他擔心。」她瞥了眼把家管理得有條不紊的小鬍子,想到什麼似的對他笑了笑。「我在這裡這些日子受到你不少照顧,謝謝了。」

  小鬍子一驚。「太太?」

  「請幫我也謝謝史密斯太太。」

  「太太,妳在胡說什麼,我家少主很需要妳的!」情不自禁的逾越了本份,身為下人的他並不想看見少主的婚姻落得這般結局。

  「管家,謝謝你的安慰。」她的笑比哭還難看。

  「我並不是安慰太太。」

  「你知道嗎,不對的時間遇到任何人彼此都不會幸福的,就算在對的時間裡彼此相遇也要珍惜的不是嗎?」

  他們結合的方式錯誤,也愛錯了。

  她太年輕或許不懂心碎欲絕是怎麼回事,可是看在滄桑半生的管家眼中,卻明白清楚的發現一件事,這位他跟史密斯因為私心從來沒喊過她夫人的年輕女孩,是真心愛著他願意一生追隨的少主。

  而那一心忙著在各國首都及大城市建立勢力的主子,卻忙得沒空好好看一眼自己身邊難得的紅粉佳人。

  人常常不知道自己錯過什麼,總要到失去才後悔。

  少主,快回來啊!

  兩天後,梁菱光帶著簡單的行李過境日本,飛回台灣。

  這年頭,已經不再是武力稱霸的年代了。

  偏偏,很多時候在黑跟白都沒辦法釐清的灰色地帶還是需要以暴制暴,當東方狂也為父親打天下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認為的。

  不過,當鳶身受重傷被送進醫院的時候,他戰慄了。

  「你要活下來!」

  「少爺,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我不管!你要是敢這樣就翹辮子,我追到地獄也要把你追回來!」他狠聲道。

  「咳……咳咳……少爺已經看見我上不了天堂了。」

  「你少廢話!」

  「好好……好……我不廢……話……」渙散的意識快要飄遠了。

  鳶疲憊的闔上眼被送進開刀房。

  血淋淋的雙手,他手上的血都是從鳶身上流出來的。

  石斛也受傷了。

  他們都不是無敵超人,也是肉做的凡夫俗子。

  「少爺。」發呆的他被石斛輕聲叫回神。

  「是妳。」他面色迷茫灰敗。

  石斛沒見過這樣的主子。

  「妳也去把傷口包紮一下,女孩子破相就不好了。」

  「鳶他?」

  「我會在這裡守著,不會有問題的。」他安慰石斛,也在堅定自己的信心。

  「我回去換衣服,洗個澡就回來。」她身上過多的血跡已經嚇壞許多來來去去的護士跟病人。

  「嗯。」

  他在昏暗的走廊坐下,心中突然生出荒謬的感覺。

  好些年,他都在為父親跟哥哥們奮鬥。

  這天下,不是他想要的。

  神龍座下的第六代目組長,也就是他的父親有三個兒子,七代目肯定是由他大哥東方司譽繼任,再不行也還有老二,不管好事、壞事怎麼都不應該輪到他的。

  是他熱情過頭,熱血沸騰的以為打下所有父親想要的江山、城池,父親會對他另眼相看。

  然後,他得到了什麼?兩個哥哥的妒忌眼神猶在眼前。

  他是神龍座下的扛霸子!

  不管年紀為何,地位、受人敬重的程度早就遠遠超越兩個哥哥。

  功高震主了嗎?

  他心裡雪白,這次,要不是東方司譽抽腿,他麾下的弟兄不會損失慘重,嘗到彈盡援絕的痛苦,鳶也不可能為了保護他而受重創。

  受傷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可是鳶跟石斛不行……還有,她也不行!這節骨眼,他竟然想起了梁菱光。

  是,他對自己誠實。

  他並沒有好好呵護那朵花。

  即使,他們的開始並沒有照著世俗的正常步驟來,只是一場說好了的交易,更悲慘的是他把家族事業放在天秤最重的那端,長期嚴重的忽略她。

  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沒時間傷春悲秋,兵敗如山倒的他,東方司譽會等著怎麼落井下石……他心裡有數。

  一葉知秋。

  他心裡明白,大哥急著掌權發展勢力,除了忌妒還有什麼。

  利益、錢,是的。

  在東南亞,各式各樣利益大餅,不管走私軍火、販毒、洗錢、販賣人口、高科技產品銷贓,日本的黑幫、香港的三合會、義大利的黑手黨以及大陸海、陸兩線的黑道都虎視眈眈。

  不管有再多的名目,黑幫干的幾乎多是見不得人的行業。

  他不允許色情跟走私軍火、販毒,可是這些都是收入的最大宗來源,擋人財路,看他不順眼的人就等著這一天要除他而後快。

  他想起高中那群死黨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你一天不受傷,會皮癢嗎?」他打架打得凶,黑歙那公子哥一見面就糗他,還會配上不屑到極點的表情。

  他東方狂也是何許人,當然也用拳頭回敬回去。

  通常,都不會有誰來勸架,要是礙著路還會被多出來的手或腳踹到旁邊去。

  「他是變態,天天帶著一群人殺來殺去,搶來的地盤還要拱手送給別人。」這是祿瑤王。

  當局者迷的他其實也知情,只是選擇不理會。

  「白白辛苦替別人打天下。」殷翡抱著女人邊吞雲吐霧邊吐槽。

  「笨蛋!」

  「完蛋!」

  「臭雞蛋!」

  亂套了。反正七嘴八舌,連吁若湛也對他的勞心勞力有過微詞。

  他苦笑,望著不遠處手術房依舊沒有熄滅的燈,他手心握緊,心中只有一份迫切的希望--

  鳶,你一定要活下來!

  陽明山竹子湖

  果然,還是家常菜最好吃,尤其像竹筍雞湯啦、芋頭米粉、炒山蘇、白斬土雞肉,香噴噴的白飯端上手,幾乎停不下來。

  摸著起碼多了兩公斤的小腹,梁菱光邊咬著小饅頭,邊喝阿爸泡好的烏龍茶。

  天大的享受啊!

  「梁菱光,妳這樣吃下去我保證不用一個星期就可以當神豬供起來等廟裡大拜拜用了!」大姊梁綠光端著茶出來,看見伸懶腰的小妹忍不住消遣她。

  「吼,大姊,妳吃的也不會比我少,吃完還打包,難怪媽媽說女兒賊,嫁了人潑出去的水,只會回家搬東西。」

  因為梁菱光的回家,已經結婚的梁綠光也回家湊熱鬧,至於老二,剛剛飯吃到一半,電話來,送貨去了。

  基本上,梁園海芋花田賣的都是自家人的苦力。

  「我老公,妳姊夫辛苦上班,他也喜歡吃媽媽做的菜嘛。」說起在竹子湖氣象站上班的老公,就是一臉甜蜜。

  「大姊,結婚好嗎?」三兩口把小饅頭解決了,沿著小溪慢慢定,潺潺水聲,涓涓長流,曬著暖暖的太陽,心情整個都變好了。

  「還可以啦,小妹,妳在紐約有沒有相好的男朋友?要是有帶回來給姊姊跟姊夫看看,我們也好給妳意見。」

  「姊,我是去讀書的耶,功課好多,人好辛苦,哪來的美國時間交男友?」她說謊。她並不想讓家裡的人替她多煩憂。

  「真的嗎?可是妳這次回來,我就覺得妳很不一樣,有時候開心得過頭,有時候憂心忡忡,好像有什麼心事。」畢竟是大姊,眼光銳利得很。

  「哎呀,別老在我身上打轉啦,剛剛吃飯的時候被輪流審判還不夠慘啊?人家是三娘教子,我要住上半個月,有什麼事慢慢再說嘛。」圓桌上,連很老很老的姑婆都來了,她又不是衣錦還鄉,這麼多人看她吃飯,很容易消化不良咧,真是的!

  「大家關心妳咩,我們都在國內,就妳一個人在國外,叫我跟白光怎麼不擔心?」

  梁菱光愛嬌的把頭偎到比她還矮上一個頭的姊姊肩膀,雙手摟住她的手晃來晃去。「我在那邊可好了,要不然妳手上的Tiffany手煉、媽的Gucci包包,還有姊夫跟老爸的Versace服飾是怎麼變出來的?」她無意炫耀,只是想讓家人安心。

  「我們可不需要妳花那些錢。」

  「我知道啦,大姊對我最好了,等我畢業,要是失業,回來讓妳養!」

  白色花海行程的獨特景觀許久不見,陽光出來的山坳縹緲的山嵐也逐漸散去,還青山一片翡翠。

  「妳喔,當初吵著要出國,說要靠美術揚名立萬的人是誰啊?」姊妹情深,要不是遇上疼愛她的丈夫,她是千萬都不嫁的。

  「大姊,我是不是很笨?」樸實簡單的房舍,改變不大的老街,清新的空氣,這裡,跟曼哈頓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是在草花樹林還有海芋田里長大的女孩,聞著泥土氣味,呼吸山林霧氣,以前萬丈雄心想往外飛,現在回來,這才知道,原來她的心始終留在家鄉,並沒有跟著她的人到異鄉去。

  「姊,妳先回去吧,姊夫等妳的便當可能等到鬍子白嘍,我太久沒回來,想到處走走。」

  「別走太遠,十點過去客人就上門了,媽說難得家裡多個幫手,她可是準備了很多工作要給妳過暑假啊!」

  梁菱光忍不住笑。「知道啦!」

  愉悅的假期很快過去,半個月後,梁爸、梁媽又像當初要送梁菱光出國那時的光景,兩個老人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淚灑機場,搞得要搭飛機的人反而掉不出一滴眼淚。

  「媽,我兩年後就回來了。」

  「我可不要不會說台語的女婿喔。」

  「阿母,妳是說只要會講台語就算是阿兜阿也沒關係喔。」梁家老二梁白光出面打圓場。

  「妳這個查某囡鬼,我是捨不得小菱啊。」

  歌仔戲哭調要唱很久,人不見,可能願意早點散場的。

  上了飛機,梁菱光莫名的喘了一口氣,她跟空中小姐要了礦泉水跟報紙,希望這兩樣東西可以幫助她一覺到L.A.。

  這十幾天她的心好像踩不到底,雖然跟家人在一起很開心,手指還殘留著海芋田的泥土味道,但是,一顆心就是沒個著處。

  還有大約二十幾天的暑假吧。

  可是她要重新找房子,要搬家、選課,時間真不夠用。

  她喝了口水穩定心情然後攤開了報紙。

  斗大的喋血火並新聞刊登在社會版頭條。

  黑字凶戾的撞進了她全然沒有設防的眼瞳。

  《本報日本特派記者訊》:

  傳日本最負盛名黑幫神龍座下第六代目組長的三男東方狂也,日昨在一場地盤搶奪流血事件中疑似腦部、腹部中槍,大量失血而亡。

  神龍座下六代目組長對這件事情低調不做任何表示,交給最高顧問的中熙t郎出面說明……

  鉛字印刷,不管梁菱光看過多少遍,都沒有改變,也不會。

  良久。

  「你好卑鄙……」報紙被她攤在膝蓋上,她如飛瀑的長髮從雙肩垂披遮住了側面的表情。

  坐在隔壁的客人聽不到她的喃喃自語。

  這麼美麗的乘客,不管怎樣還是要多看幾眼的。

  她木然。

  一路上變成不哭不笑也下會動的東方娃娃。

  兩忘煙水裡,這麼如意的盤算……

  她不會原諒他的!

  死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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