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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可薔]誰說冤家不可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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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2 02:37:45 |倒序瀏覽 | x 1
誰說冤家不可愛 作者:季可薔  

這女人簡直有病!
看他的眼神總是毫不保留的帶著鄙夷和不屑,
好像他活在這世上是一種錯誤似的,
好歹他也是公司女同事票選最想親吻的男人第一名,
而她,卻是全公司最難嫁出去的女人第一名,
她呀~~根本是哈不到他才說他爛!
尤其她大小姐那副黑框眼鏡加上盤起的頭發,
嘖嘖嘖……教人想不搖頭也難,
只是,征服是男人最熱中的游戲,
挑戰不可能更是身為男人的使命,
她愈是冷酷無情,他愈是想惹她、逗她、燃燒她!
而老天爺也很幫忙,讓他倆一起被調派到外地,
她成了他的特別助理,他則是她唯命是從的上司,
這下小狐狸落到大老虎手中,就看他如何享用這份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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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2 02:38:16

  勇敢愛的女人
季可薔

  女人年紀愈大,愈害怕去愛,可一旦愛起來,也愈勇敢。

  這是薔的一點小小感想——在歸納了自己以及身邊幾位朋友的經驗之後。

  或許是身為女性的驕傲吧,薔一直覺得女人比起男人其實勇敢許多,也較具韌性。

  我們在愛一個人時,往往可以放棄自己的一切,工作、家人、朋友,不顧一切地追隨他到天涯海角。

  當然,有人會說這樣很傻,在讀言情小說時,看那些女主角傻傻為男主角犧牲奉獻,不免怒火沖天。

  可掩卷一想,若是自己會怎麼做呢?

  在北京時,看著那些為了陪伴自己所愛的人,揮手道別依戀的家鄉與朋

  友,與丈夫一起到大陸奮斗的台灣太大,就不禁敬佩她們。

  身在異鄉,她們大部分是無法適應的,可為了老公,無論如何也得忍耐這樣的孤寂與落寞。

  記得有一回在餐桌上,聽著兩位台灣太太討論如何擬定食譜,好讓老公三餐攝取均衡營養(連食物的數量都一公克一公克計算得很精確哦),看她們認真又嚴肅的神態,薔一方面想笑,一方面卻又折服不已。

  女人啊,竟能為心愛的男人做到這種地步!

  女人在愛一個人時,是十分勇敢的,可決定斬斷情絲時,也夠狠絕。

  我們不輕易放棄一段感情,為了挽回一個男人,我們可以拉下自尊、踐踏風骨,只為求他回頭。

  在愛情面前,女人往往可以暫時拋棄尊嚴。所以薔會看列有些朋友,明明那個男人爛到家了,卻還是癡心盼他回首。

  可當她哭過、痛過、傷過、悔過,重新振作起來後,你會看到一只浴火重生的美麗鳳凰。

  她不再牽掛那個曾經重重傷她的男人,她不回頭、不猶豫,眼底只看到

  自己面前的路。

  奇怪的是,當初—心—意要分手的男人,這時反而都會後悔了,嫉妒地看著神采奕奕的她,甚至試圖想追回她。

  但女人一旦決定前進後,就不會再回頭了,即使面前的路只能孤單地一個人走。



  幸運的是,故事裡的恩瞳不必面對這樣一個男人。

  她年近三十歲了,卻從不曾愛過,也不曾被愛;她渴望愛情,也害怕詖傷害。

  她仰慕著上司,為了助他登上權力的最高峰,不惜扮黑瞼,讓自己成為其他同事們的眼中釘。

  因為渴望愛情,她將這樣的仰慕心情比擬成愛,陶醉於類似戀愛的美夢中 。

  可夢,有一天終究會醒。醒悟後的她,該何去何從?

  幸好,她遇到了禮熙——那個與她效忠不同上司,總是與她相斗,總是激怒她、惹惱她、嘲弄她的男人。

  感覺像一對歡喜冤家的故事下是嗎?

  呵呵,就某方面的意義來說,身為公司內部人氣最差跟人氣第一的兩個人,確實像是一對冤家。

  那麼,請各位讀友抱著愉悅的心情,且看號稱『狐狸』與『白虎』的這對冤家如何進行—場愛情大斗法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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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2 02:38:48
第一章

  這一季又是她登上老處女NO.1寶座。

  望著那張獨占四分之—版面、充滿嘲弄意味的寫真,羅恩瞳淡蜜色的唇一撇。

  「老古董發髻、黑框眼鏡、萬年不變的深色套裝、毫無創意的素面高跟鞋,我們的首席秘書能力超群,穿著打扮同樣『超群』……」

  這是諷刺她毫無穿著品味吧?

  羅恩瞳冷哼一聲,伸手翻頁,另—張照片映人眼底,這張更誇張,獨占二分之—版面。照片上,襯衫解開三顆扣子的男人倚著窗扉,端著懷咖啡,一張如刀削般的端正臉龐微微側著,凝視文件的黑瞳十分專注。

  照片標題——白虎——最想親吻的男人!

  「白、禮、熙。」

  宿敵的名字—字字從緊咬的齒縫間進出,她緊抓住公司內部發行的最新—季八卦小報,拚命忍住想撕碎它的沖動。

  白禮熙,那個口蜜腹劍、虛偽又自大的男人究竟是哪裡好了?除了那張瞼帥一點之外,她實在看不出他有任何讓女人傾慕的價值。

  偏偏就有些愚蠢的花癡女天天追著他轉,追捧他為公司內第—號超人氣夢中情人。

  最想親吻的男人?

  羅恩瞳忍住一陣想嘔吐的沖動。那張刻薄嘴哪裡值得親吻了?只會拍上司馬屁、討客戶歡心而已!

  而且,為什麼他當選了最想親吻的男人第一名,英俊瀟灑的首席副總經理卻只 。能屈居第二?連相片也只是一張不起眼的大頭照——簡直莫名其妙嘛!

  「首席,你受委屈了。」羅恩瞳低聲喃念,定定凝視報上小小的人頭,好一會兒,湊至面前輕輕一吻。

  倏地,原先略顯蒼白的瞼頰爆紅,她呼吸一促,強自壓下胸臆問翻滾的情潮,急急翻頁。

  全是些無聊的花邊新聞、小道消息!這是怎麼回事?那些女人沒別的事好做了嗎?編出這樣一份小報的意義何在?還—季接著一季,樂此不疲!

  不屑地伸手推推黑色鏡架後,她將報刊放回身旁的架上,自馬桶上站起身。順了順套裝裙擺,正想推門出去時,一道驚訝的女聲自外頭響起——

  「喂喂,你看!這一季的『永暉八卦報』出版了!」

  「拜托,你現在才知道嗎?早上就擺出來了,找已經看過了。」另一個女人接口,趾高氣揚地。

  「啊,你看了嗎?這一期內容精不精采?」

  「當然精采羅!還有白虎的全身照片呢,好帥!聽說她們一口氣洗了五百張,還是供不應求。」

  「當然羅,人家可是當選了最想親吻的男人呢。」女性嗓音十足夢幻。

  「嘿嘿,看看這頁吧,這個也很精采。」

  「什麼?」 一陣翻頁聲,「永暉首席老處女?」女人驚喊,跟著灑落一串笑聲,

  「哈哈,不愧是羅恩瞳,這次又是她蟬聯寶座。」

  「那個女人都快三十歲了,聽說連男朋友也沒交過耶。你相信嗎?」

  「嗯,以她那種刻薄又挑剔的性格,男人會想躲也是可以理解的啦。」

  「全世界大概只有我們首席副總經理受得了她吧。」

  「說到這個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首席這麼賞識她啊?」意欲爆料的嗓音刻意壓低,「聽說她跟首席有一腿耶,所以才有個外號叫「狐狸」。」

  「狐狸精嗎?」

  「嗯。你覺得可能性多高?」

  「這個嘛……」

  「與其在背後嚼舌根,不如光明正大地問問本人如何?」再也聽不下去的羅恩瞳推開門,落落大方地在兩個女人面前現身。

  「羅、羅秘書!」原來她也在洗手問裡?!兩女頓時一驚。

  她好整以暇地洗手。「你們真的很想知道我跟首席的關系嗎?」

  「不,你別誤會,羅秘書,我們不是……」

  「如果我說,他是我老板,我是他秘書,我們倆之間的關系就這樣。」她扯了張紙巾擦手,「你們相信嗎?」

  「這個——」冷靜的語氣反而讓兩個女人招架無力。

  「或者你們想向首席親自求證?」羅恩瞳一雙秀眉不懷好意地挑起,「我可以替你們安排會面時間。」

  「不!不必了!」兩女連忙搖手,「首、首席那麼忙,不用麻煩了!」

  「可是事關首席的各譽耶,我相信他本人也很想親自向你們澄清的。」一步步朝兩女進逼。

  「不,不必了。我們相信,絕對相信!」兩女一面強調,一面不自覺地後退,「羅秘書,我們得走了,待會兒還要開會。」

  「你們是國內業務部的吧?今天要開部門會議嗎?可是現在都二點半了,董事長四點要召開主管會議呢,你們陳經理趕得及嗎?」

  「我們……只是小組會議而已,不是部門會議。」聲調益發虛軟無力。

  「這樣啊,還要開小組會議啊。國內業務部的人看來也卯足勁了呢。」羅恩瞳微微地笑,「想必今年的業績應該不會像去年一樣難看了吧。」

  「不、不會的。」譏誚的言語剌得兩女瞼色一陣青、一陣白,倉皇退出洗手間俊,還不忘怨恨地瞪羅恩瞳最俊一眼。

  她只是滿不在乎地冷笑,「想跟我斗?還早得很呢。」

  突然,一陣掌聲響起。

  羅恩瞳一愕,眸光調向聲音來處,迎上兩道諧譫眼神。

  她倒抽一口氣,「白禮熙!」

  「正是在下。」白禮熙戲譫地行了個舉手禮,輕率的舉動仿佛正在嘲弄她如此震驚的反應。「不愧是首席秘書、邢副總經理的愛將,那些OL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瞪暗他,「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女廁所!你這個色很!」

  「嘿,小姐,請注意一下好嗎?你已經踏出女性的堡壘了,這裡是休戰區。」

  「嗄?」羅恩瞳一愣,這才發現自己恰恰踏在分隔男女洗手間的中間地帶。

  「我想我值得一個道歉吧。」白禮熙嘴角勾起令人氣絕的微笑,「並不是經常有人叫我『色狼』的,小姐。」

  她緊緊咬牙,「……對不起,白經理。」

  「算了。」白禮熙攤攤雙於,「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這家伙!

  羅恩瞳暗暗磨牙,恨恨瞪了他一眼,跟著一扭頭,轉身便走。

  「聽說這一季又是你當選十大老處女第一名。」

  「堂堂亞太業務部經理,竟然也會看那種無聊八卦小報。」她腳步一頭。

  「我是沒什麼時間看啦,不過,這種事總有人急著告訴我。聽說在下不才我也撈到了某個獎項。」

  哼。他的意思是要她恭喜他吧?這愛炫耀的男人!

  「這只證明了一點,這世上總是嘩眾取寵的人當道,真不曉得那些投票給你的女人看上你哪一點。」

  「這麼說,你確實知道票選結果羅?」白禮熙淡淡嘲譫,「該不會剛剛就是躲在洗手間偷看最新一期的八卦報導吧?」

  羅恩瞳倏地一凍。

  可惡!竟讓他猜著了。

  不過,她死都不會承認這點!

  她深呼吸,「白經理,如果你有空在這裡與我做無意義的唇槍舌劍,為什麼不回去多准備一下待會兒的會議?亞太業務部應該有不少豐功偉跡提供你在董事長面前大肆吹噓吧?」

  「好凌厲的口氣!佩服。」又是一陣懶洋洋的掌聲。「像你這種女人,大慨沒幾個男人敢追吧?」他俯身靠近她,摘下她的眼鏡,墨深的瞳放肆地鎖住她。

  她呼吸一窒,展臂隔開他的身軀,「你離我遠一點!別把無聊的魅力用在我身上。」

  他雙眉一抬,「這麼說,你承認我的確有魅力羅?」好整以暇地微笑。

  她憤慨地睨他一眼,「我承認你是個厚顏無恥的色狼!他們不該叫你白虎,應該叫你豺狼!」

  「他們也不該叫你『狐狸』,因為你根本不懂得如何利用女性的孤媚。」回敬她一句。

  「你!」她氣極。

  「要不要我來教教你,怎麼樣勾引男人?」兩根手指拈住她發上的木雕發簪,作勢欲扯。

  她連忙伸手護住發簪,向後退一大步,「你、你干嘛?」

  「只是想幫你松開這礙事的發髻而已。你每天都緊緊束著頭發,頭皮不痛嗎?」

  「要你管!」她瞪他,「眼鏡還我!」左掌心朝他攤開。

  白禮熙不理她,嘴角略挑起邪氣的弧度。 「告訴我,首席跟山崎先生見面時,到底說了些什麼?」

  作弄了她半天,原來是為了打探消息。

  念及此,羅恩瞳斂了急躁的情緒,瞇起眼,「是劉副總要你來的吧?」

  沒理會她的質疑,他續問道:「為什麼對方說合作草約要再協議?哪一項條款出了問題,」

  「我不知道。」她優雅地聳聳肩,「也許只是你們打錯了字?」

  「羅恩瞳!」他開始失去耐性。

  她趁機搶回眼鏡,掛回鼻粱上, 「想知道哪裡出了錯,就請你的主子親自來問,不要只知道躲在背後派底下人來要這種陰招!」

  墨瞳掠過黯芒。「你很囂張嘛。因為自信有人挺你?」

  允滿暗示意味的言語惹惱了羅恩瞳,她沖口而出,「我跟首席的關系清清白

  「我懷疑你了嗎?」這回,換他漫不經心地聳肩了。「這麼急著解釋,反而啟人疑竇哦。」

  「你——」

  「你想當個忠心耿耿的屬下,我是不反對啦,不過偶爾也請你睜大眼睛,看清楚自己效忠的對象。」他淡笑,笑意不及眼眸。

  她攢眉,「什麼意思?」

  「那個人——」他意味深長地一頓,伸手撫弄著下頜,「真的值得你為他付出一切嗎?」

  「他當然值得。」她冷冷回應。

  「是嗎?」眼中掠過一抹不以為然。

  「如果你以為用這種低劣的暗示,便可以挑撥離間的話,那你就錯了。」

  「我們等著瞧吧。」

  她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羅秘書,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嘲弄的嗓音追上她。

  「什麼?」

  「你不會真的還是處女吧?」

  什麼?!羅恩瞳背脊一僵。

  他竟敢問她這樣的問題?!竟敢……如此挑釁她!

  「我是不是不干你的事!」她拉高嗓音,氣得渾身發顫。

  「我沒有惡意,只不過如果你有需要,我隨時可以——」

  清脆的巴掌甩去白禮熙半開玩笑的建議,他不敢相信地瞪視眼前臉頰漲得通紅的女人。

  「你脾氣很辣,羅恩瞳。」他陰沉地望著她,平靜的聲調聽不出一絲起伏。

  她卻忍不住發顫,「這……這只是警告你——」

  「警告我少招惹你,對嗎?」方唇冷冷挑起,「放心吧,羅小姐,像你這般張牙舞爪,我相信世上不會有任何男人膽敢招惹你的。」

  意思是她會當一輩子的老處女,水遠不會行人追她,不會有人愛她?

  他是這個意思吧?

  她高傲地一甩頭,「那最好了。」邁步離去,高跟鞋敲地的聲響不帶一絲遲疑。

  可那對明麗的眸子,卻幽幽地漫開了什麼。



  以總資產額來說,永暉規模並不大,勉強算是台灣排得上各號的企業集團之一,可近年來,卻因為集團高層幾個野心勃勃的人動作,在市場上激起不小的波浪。

  靠著替企業設計並建置財務系統軟體的業務起家,水暉一步步擴張旗下版圖,逐漸占領不同商業領域、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依然是主導電子商務業務的永暉資訊。目前,公司名義上雖由集團首席剮總邢克強掛帥,可專司行銷與業務的劉希平副總也頗受董事會賞識,不時有謠言傳出他將取代邢克強,成為永暉資訊真正的主事者。

  西瓜偎大邊,新進菜鳥也好,老油條也罷,聰明的都會選邊投靠,免得兩面不討好,夾縫中反而難以求生存。

  劉派當紅人物自然是炙手可熱的新秀——永暉集團的Top Soles白禮熙,平日看似懶散、談生意時卻精明銳利的姿態,為他贏來了白虎的美名。他進公司這兩年所帶來的經濟效益,足以讓所有股東笑得合不攏嘴。

  至於邢派紅人嘛,人人都知是邢首席最信任的心腹——干練俐落的女秘書羅恩瞳。不同於總是笑臉迎人的白虎,她強勢又嚴苛的作風得罪了下少人。行政部門其他女秘書更悄悄給她冠上狐狸的外號,譏諷她狐假虎威,仗主管之勢欺凌他人。

  當然,這狐狸是否還有其他暗喻,就隨各人猜想,不得而知了。

  「……不過憑她的姿色想誘惑我們首席,我看是很難啦。」年輕女秘書大放厥詞。

  「噓,小聲點。」另一個比較資深的女秘書制止她,戒備地瞥了眼正在另一個角落指揮飯店員工布置尾牙會場的羅恩瞳。「首席信任的應該是她的能力啦。」

  「做了八年秘書,能力當然強啦,總不能到現在還像個稚嫩菜鳥吧?」年輕女秘書放低聲量。

  「別看不起這八年,人家可是很囂張呢,就因為這資歷,連經理也要讓她幾分。」

  負責支援集團各公司的行政部門,主管雖是一個年近四十的大男人,可因為是空降部隊,面對年資比他多上好幾年的羅恩瞳,也得客客氣氣。

  「可惜董事長不用秘書,只配特別助理,不然肯定輪不到羅恩瞳如此囂張。」

  「別傻了!如果董事長要用秘書,她也肯定是第一人選,到時候我們還不是一樣受她的氣?」

  「說得也是哦。」

  「Lisa、Betty,過來這邊。」遠處的羅恩瞳喚著兩人,「這份座位名單是你們排的嗎?」她揮了揮手中的一份文件。

  「是我排的。」資深女秘書Lisa開口,「有什麼問題嗎?」

  「貴賓席座次有問題。」羅恩瞳淡聲道,「我應該提醒過你,要注意有些人不能讓他們坐在一起。比如李成雁董事跟周文賓總經理,應該分兩桌坐。」

  商界皆知,這兩人前年為了一個女人吵翻臉,至今私底下仍不交談。

  「……還有,你把汪總排在王立委後面,恐怕汪總面子上會不好看吧。」

  「我知道了,我改就是了。」Lisa不情願地搶過名單。

  對於她粗魯的動作,羅恩瞳沒說什麼,只是輕輕挑眉。

  這樣的冷靜反而比譏嘲更讓Lisa一肚子火,雖說她資歷不如羅恩瞳,起碼也在永暉待了快六年,憑什麼老是得屈服於這女人的氣焰之下?

  「如果羅秘書這麼不信任我的能力,那你自己安排座次好了!」名單甩回給羅恩瞳,「哪,請發揮你超強的能力做最理想的安排。」

  「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

  「你就是!」Lisa氣急敗壞地,「你認為如果你不在,我們肯定會把這個尾牙宴搞得一團糟吧?我撇下工作來這邊幫忙,可不是要來受你的氣的。可看看你,從一開始就趾高氣揚地拿著你的PAD,一項一項Check。你干嘛?打分數啊?是不是只要有哪項不及格,你就要向我們主管告密,扣我們年終獎金?」

  「我想你誤會了,趙秘書。」羅恩瞳刻意將嗓音裹上糖蜜, 「我對告狀沒有興趣,你們年終獎金領多少也不在我關心的范圍之內,我只是想把事情辦好,就這樣。我不希望今晚的尾牙宴辦得亂糟糟,讓全公司員工看我們秘書的笑話。」

  「你!」Lisa握緊拳,容色氣得忽青忽白。

  「你也不希望人家笑我們是一群花瓶,只會對老板發嗲耍媚,什麼事也做不好吧?」



  「誰……誰發嗲耍媚了?」Lisa眼皮直跳。據說公司半數以上的員工都猜到她跟主管關系曖昧,前陣子還有人傳她主管的太座大發雷霆,上公司來痛罵她一頓。莫非羅恩瞳也聽說了?「你是……你諷刺我嗎?」

  「我沒針對誰,請不要對號入座。」羅恩瞳淡淡地笑,「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一般人對我們女秘書的印象確實以負面居多,你也同意吧?」

  「我——」怒火在Lisa胸口漫天燎燒,偏偏她一句話也反駁不出。她悶悶地咬唇,氣息粗重。

  看情況不妙,一旁的年輕秘書Betty連忙插口,「Lisa姊,你是不是不太舒服?來,我們去喝杯水,你忙了一下午都沒休息,可別累壞了?」說著,她急急將前輩拉走。

  羅恩瞳冷冷望著兩人狼狽退去的背影。

  就是有這種只說閒話不做正事的女秘書,怪不得一般人對她們的——象如此之差。

  年輕漂亮的女秘書總是自恃貌美,嬌嬌地對男人大發媚功,而那些笨男人也因此被迷得暈頭轉向,即使她們工作能力再差,也懶得與之計較。

  對他們而言,辦公室裡有個賞心悅目的可愛美眉,可比精明能干卻無趣至極的老女人來得令人愉快多了。

  反正我就是老處女!

  羅恩瞳在心底不悅地冷哼,垂頭看向掌中的PDA,確認所有待辦事項都准備OK後,才拿起座次名單,找了一個位子坐下,開始重新安排。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當她被莫札特小夜曲的手機鈴聲驚醒時,已是半小時後了。

  是首席!

  聽著專屬於上司的鈴聲,她目光一柔,唇角不自覺地淺揚。

  她接起電話,「有事嗎?首席。」

  「恩瞳。」低沉的嗓音拂過她耳畔,激起她心肌一顫,「會場那邊都搞定了嗎?」

  「嗯,差不多都OK了。」

  「那你可不可以先回來—趟?」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緊張地問。

  「我找不到那條黃色條紋領帶。你是不是把它送洗了?」

  「啊,我是送洗了。」羅恩瞳急急站起身,「對不起,首席,我馬上去洗衣店拿,送回公司給你。」

  「不必急,趕得及在宴會前給我就行了。」聽出她焦慮的語氣,他笑著安撫她。

  「是。」

  「對了,你今天真的安排我上台唱歌?」

  「嗯。」她點頭,鏡片後的昨點亮興奮的星芒,「首席的歌聲很棒,上台獻唱肯定迷倒一票人。」

  「得了,別這樣灌我迷湯了。」

  「不!我是說真的。」她急急解釋,「首席哪一次上KTV沒把大家迷得一愣一愣的?聽你唱過歌的人卻說棒呆了。」

  「是這樣嗎?」他呵呵笑,「那麼你呢?也被我迷得一愣一愣的嗎?」

  「啊。這——」她瞼頰燒燙,握著手機的手微顫,心跳征野如萬馬奔騰。「首席別開我玩笑了。」好不容易才保持鎮靜的語氣。

  「看來我有條漏網之魚呢,真可惜。」他半嘲弄地說,「好了,你快回來吧,我可是一時半刻都缺不了你這個得力助手呢。瞧你一不在,我連領帶上哪兒去都不曉得了。」

  「……是,我馬上回去。」確定首席掛斷電話後,她才切線。

  然後,捧著胸口發愣。

  首席說缺不了她,說她是得力助手,說她沒被他迷倒真是可惜……

  這個瀟灑又風度翩翩的男人啊!

  他哪裡知道,她已被他迷得暈頭轉向,一顆心老早以前就遺落在他身上了。尤其去年他跟妻子離婚後,她更加難以把持自己。

  那個女人怎麼捨得跟首席離婚呢?她可知自己放過了一個多麼好的男人嗎?

  他英俊帥氣,全身上下綻出一股成熟男子才有的獨特魅力,事業上也成就不凡,怎麼看都是現代女子眼中的最佳夫婿人選。

  他說,他很想要一個孩子,可他前妻卻堅決不生,所以兩人才鬧離婚。

  多傻啊!為什麼不願生育呢?如果是她,肯定會……

  肯定會怎樣?

  羅恩瞳低斥白己,拍了拍過熱的臉頰,要自己恢復冷靜。

  身為專業秘書,她必須謹守上司與部屬的分際,不可擅自逾越,否則徒惹來話柄。

  現在正是公司權力斗爭得最厲害的時候,她絕不能讓首席扯上桃色緋聞。

  不過,他身邊的各援淑女那麼多,又怎可能看上毫無女人味的她?說他們兩人之間有曖昧,大慨也沒人會相信吧?

  一念及此,羅恩瞳不禁幽幽歎息,明眸有片刻氤氳。可只—會兒,迷蒙的容顏便迅速一整,回復一貫的精明神情。

  無論如何,全心全意協助首席,這才是她身為秘書的要務。縱然力量渺小,她也絕對要盡己所能地助他登上集團的權力最高峰。

  首先,就從提升首席在員工間的人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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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2 02:39:16
第二章

  可惡的男人!他破壞了她精心的計畫。

  羅恩瞳狠狠瞪著台上輕輕松松便成為所有目光焦點的白禮熙。

  他穿著一襲白色燕尾服,頭戴白色高頂禮帽,誇張的打扮就像電視上那些魔術師一樣。

  事實上,他今天扮演的也的確是魔術師。緊接在首席之俊上台的他,竟然宣布 ;要來一場保證讓大家目眩神迷的秀。

  當場,前一刻才被首席的歌聲迷得如癡如醉的眾人立即睜大眼,目不轉睛地凝定台上他挺拔的身影。

  扯開一抹招牌微笑,他打了個暗號,示意燈光暗下,音樂響起。

  於是,白虎的個人秀開始了,玫瑰、手巾,甚至活生生的鴿子逐次從他翻揚的手掌中乍然顯現。

  「哇哦!好精采!」員工們拍手叫好。

  哼,只是騙人的把戲而已。

  羅恩瞳不屑地撇嘴,除了燈光炫一點,音樂震撼—點,他表演的不過是最初級的魔術而已,有必要加此驚歎嗎?

  「現在,我要表演讀心術。」他悠游自在地耍弄著一副撲克牌,「有沒有人要上台考驗考驗在下的?」

  當然,一堆興沖沖的志願者沖上台了,其中絕大多數是原本就對他十分心儀的女同事。

  他們各自抽牌,聽著他一一報出各人手中的牌,連聲發出贊歎。

  台下的羅恩瞳忍不住翻白眼。拜托!這只是很普通的詭詐游戲好嗎?這些人干嘛這麼配合啊?好像他們正在見證的是什麼了不起的絕技似的!

  「厲害!禮熙,高招!」劉希平副總帶頭大贊,誇張地鼓動雙掌,還附帶一聲又長又亮的口哨。

  坐在同桌的董事長似乎也頗有興致,跟著拍了幾下手。

  而董事長身旁的首席副總邢克強則敘眸啜著紅酒,臉上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表情。

  但熟知他的羅恩瞳怎會不懂他現在的心情?她明白他現在肯定有些沮喪……該死的白禮熙!竟害她的首席心情不好,她不會輕易饒他的!

  憤然的火苗悄悄在羅恩瞳眼底燒起,凌厲地射向台上志得意滿的男人。

  他渾然未覺,彎下腰來,以一種絕對紳士的姿態朝台下鞠了個躬。

  「現在,我要邀請一位美麗的小姐上來,與我一起表演催眠術。」迷人的電眼一轉,「有人願意賞臉嗎?」

  一陣如夢似幻的歎息,跟著,幾十只玉手同時揚起。

  「我!白經理,我願意。」

  「我也願意。」

  「我也是。」

  無數道女聲拚命喊苦「我願意」,激動的神態仿佛白禮熙方才提出的是求婚。

  「啊,這麼多美人願意給在下面了,真數我不知如何選擇呢。」他半開玩笑。

  「既然如此,乾脆選個美男好了,白虎。」 一個男性員工笑喊。

  「對啊,選我好了,我願意!」另一道愉悅男聲也響起。

  「我也行,」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勉為其難配合一下好了。」

  幾個男人此起彼落地說道,笑鬧的氣氛正顯示了白禮熙不分男女的好人緣。

  「不行,不行。你們這些家伙休想破壞我跟美女親近的機會。」白禮熙搖頭,故意可憐兮兮地說道:「要知道,我在家裡練了半天魔術就是為了這—刻,豈能讓你們給砸了?」

  「哈哈哈。」全場朗笑。

  「我看我就選……」

  「選我如何?」清冷的嗓音不慌不忙揚起,瞬間壓下沸騰的場面。

  眾人一愣,同時轉向聲音來源。

  是羅恩瞳!竟是那個嚴肅又古板的老處女羅恩瞳!她要上台配合白虎表演?

  察覺到眾人驚愕的視線,羅恩瞳強自鎮靜心韻,站起身,拉平黑色套裝上的淺淺皺摺,明銳的眼眸挑釁地凝定台上同樣驚訝不已的白禮熙。

  「選我如何?白經理。還是你心中早有『內定』的人選?」她譏刺,暗示他早買通了某人配合他玩弄觀眾。

  白禮熙只是淡淡微笑,「羅秘書真的想接受我的催眠?」

  「那要看你是不是真有這份能耐了。」她也回以淺揚三十度的微笑,「或者,白經理覺得我遠遠不符合你心中對美女的定義?」

  「不不不,我怎麼會這麼想呢?我一向就覺得羅秘書很漂亮。」他眨眨眼,誰也聽不出那不正經的口氣究竟帶著幾分認真。「請上來吧。」他朝她的方向伸出手。

  她咳了咳,瞥了一眼四周等著看好戲的人群,抬起下頷,高傲地走上台。

  性感旖旎的R&B歌曲適時響起,為會場平添幾許曖昧氣氛。台下永暉的員工你看我、我看你,嘴角都噙著一抹好玩。

  白虎V.S狐狸,劉派跟邢派大斗法。呵呵,這下精采羅!

  白禮熙迎接羅恩瞳上台,嘴角一逕挑著,「連吃尾牙你都要打扮得這麼嚴肅,羅秘書。」他打量她一身黑色套裝,以及束得緊緊的發髻,搖了搖頭。

  「我要怎麼打扮不關你的事吧。」她小聲地回應,「快點開始你愚蠢的催眠秀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到什麼地步。」

  「你的意思是要給我難看吧?」他心知肚明。

  「你耍得了別人,可耍不了我。」她冷哼,「這場催眠秀你肯定埋了暗樁吧?」

  她才不信他真行催眠的能耐!

  「被你猜對了。」他聳聳肩,神情卻不怎麼無奈,相反地,似乎頗帶興味。

  她狐疑地眶他,「你想怎樣?」

  「你說呢?」沒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他拉起她的手就是—圈旋繞。

  她猝不及防,只能由著他帶領自己劃了一個美妙的圓弧,然後那只健臂稍一用力,強迫她偎入他懷裡。

  「哇——」台下一陣驚歎。

  她臉頰—燙,抬頭怒視他,「你、你干什麼啊?」

  「只是給觀眾們一點小小的娛樂而巳。」他俯身對她微笑。

  濃烈的男性氣息襲向她,她一窒,迅速推開他,挺直身子。

  白禮熙若有深意地瞥她一眼,拿起麥克風。「各位親愛的觀眾,現在我將盡—切努力催眠美麗的羅秘書,不過以她媲美鐵娘子的意志,我猜我大概很難得逞。」他雙手交握,做出—副祈禱的姿勢,「主啊,請賜給可憐的我融化冰山的力量。」

  搞笑的表演再度惹來全場狂笑,

  羅恩瞳咬牙,有股街動想—掌擊碎他可笑而做作的表情。

  「來吧,羅秘書。」白禮熙轉過她的身子,讓她側對台下,正面對著他,「看著我。」

  看就看!

  她雙手環抱胸前,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他揮動雙於,假裝對她施了一會兒法,接著無奈地擺手,「不行,不行,我完全拿這女人沒辦法。」清朗的嗓音透過麥克風傳送至整個會場。

  「別給咱們男人丟臉了!白虎,加油啊!」 一各男性員工戲譫地喊。

  「是啊,發揮你魔術師的本領吧。」

  「剛才上帝不也交代你要融化冰山嗎?」

  「好好好,你們別激動,我盡力,我盡力,OK?」說著,白禮熙倏地伸手摘下羅恩瞳的眼鏡。

  「你干嘛?」她下意識想奪回。

  「眼鏡會妨凝我施展催眠術,羅秘書。」

  「你別找無聊的藉口了!」她撇嘴。

  他微笑,拾起她下頡,「看著我,羅秘書。」

  她依言照辦。

  「專心地看著我。」

  她專心地看著。

  「告訴我,你在我眼底看到了什麼?」

  「一個自大的騙子。」清晰的嗓音自她齒間進出。

  「是嗎?那真遺憾。」他伸手撫上她的頰,輕輕摩挲苦,「你願不願意告訴我你心中真正的願望?」

  他想用自己的魅力誘惑她嗎?

  羅恩瞳在心底冷笑,強自壓下他的手停留在頰畔所帶來的戰栗感。

  「……何不由你來告訴我,我心中真正的願望?」她挑釁。

  他沒說話,俯下臉龐,一寸一寸,緩慢而折磨地逼近她,墨深的瞳一直定定鎖住她,不曾須臾稍離。

  她有些透不過氣,直覺想逃離他的眼。

  「別逃避,看著我。」他不許她躲,扣住她下頷,「別害怕。」

  她才不害怕呢!羅恩瞳不服氣地瞪他。

  「很好。」他笑,笑容帶著七分懶散,卻又有著三分不容忽視的威嚴,「你知道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嗎丫」

  「是……什麼?」

  他側過臉,男性氣息逗弄著她耳垂, 「你想要有個人愛你,想要有個人在漫長寂寞的黑夜裡,緊緊地擁抱你。他會看著你,聽著你,分享你的喜怒哀樂;他知道你最隱密的心事,知道如何挑起你深藏的情欲。」沉啞的嗓音頓了頓,「羅恩瞳,你想要的不過是一個愛你的男人而已。」

  她僵住身子,宛若被施了魔咒般,像尊石膏娃娃般凍立原地。她說不出話來,甚至無法思考,唯一感覺到的是全身上下的寒毛一根根豎起——可怕地、讓人心慌地豎起。

  「現在,退浚一步。」

  她愣愣地依言退後。

  「右手放上頭頂,」

  她將右手放上頭頂。

  台下的觀眾屏息注視這詭譎的—幕。

  「握住發簪。」

  她握住了。

  「拉開它。」

  拈住發簪的手指微徽發顫。

  「拉開它。」他低聲命令,「放下你的頭發。」

  她手指緩緩移動一厘米。

  觀眾們張大了嘴。

  「放下頭發,恩瞳。」他溫柔地重復。

  她一動也不動,好一會兒,像機器人般轉過身子,面對台下觀眾。

  她真的會扯落頭發嗎?眾人期待著。

  時間一分—秒過去,直到會場的氣氛緊繃到最高點,一串輕笑倏地敲破沉窒的空氣。

  羅恩瞳攤攤雙手,盈盈笑著,「抱歉讓各位失望了,不過我並沒有被催眠。」明眸睨向白禮熙,「你真以為憑這種雕蟲小技就能夠催眠我嗎?」

  台下嗡嗡作響。

  「你只是在整我。」他挑眉。

  「當然。」

  「從頭到尾都是?」

  她遲疑了一秒,「……廢話。」

  白禮熙深深瞅她一眼,然後轉向台下的觀眾。 「我認輸了。」好風度地鞠了個躬,承認失敗,「不傀是羅秘書。」

  她揚眉。

  「好啦,今晚的秀就到這裡結束了。」白禮熙宣布,「我跟各位保證,回家一定勤練催眠術,明年尾牙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掌聲熱烈響起。雖然最浚的催眠宣告失敗了,永暉的員工卻不以為忤,反而很高興能欣賞—場別行意思的秀。

  搶回眼鏡後,羅恩瞳悄然下台,她沒有回到自已的座位,而是直沖女化妝室,用水直潑自己的臉:

  也許沒有人看出來,但方才有一刻,她的心的確動搖了,差點就照白禮熙的話去做。

  幸好她及時收束理智。

  「你差點就讓那個小人得逞了,羅恩瞳。」她瞪視鏡中蒼白的容顏,低聲斥責。

  擦乾瞼後,她戴上眼鏡,走出洗於間,卻一頭撞人某個男性胸懷。

  「對、對不起。」她道歉,—面扶住歪斜的鏡架,一面揚起眸,「首席!」

  「你沒事吧?恩瞳。」邢克強低頭看她,英俊的臉滿是關懷。

  「我沒事,真不好意思撞到你了。」她紅著瞼退開,「我太粗心了。」

  「沒事,是我不好。」他微笑。

  「首席也來洗手間嗎?」

  「我是跟著你來的。」

  她一愣,「跟著我來?」

  「你剛剛在台上的表現很好,恩瞳。」他贊美,「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哪……哪裡。」首席不曉得,其實她真的動搖了。她不好意思地斂下眼瞼。

  「我忽然想到,或許可以請你幫一個忙。」

  「什麼事?首席盡管說。」她熱切地望著他。

  上刀山、下油鍋,只要主席吩咐一聲,她會不惜一切為他辦到。

  「我想派你跟白禮熙一起去大陸。」



  「你說什麼?要讓羅恩瞳當我的特別助理?!」乍聞新的人事命令,白禮熙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對。」劉希平點頭,嚴肅的臉上毫無笑意,「她會跟你一起外派北京,成立北京OFFICE。」

  「沒搞錯吧?希平。」白禮熙瞪向坐在辦公桌後,發中已帶幾縷白絲的男子。「她可是邢首席面前的紅人耶。你還讓她跟我一起去?」

  「你以為我願意嗎?這是邢克強的建議。」劉希平扯扯嘴角,「他說你的秘書太嫩,辦事能力又差,到北京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他保證羅恩瞳是協助你的最佳人選。」

  「他這是什麼意思?」

  「還不明白嗎?他是要派個人在身邊監視你!」劉希平點明。

  「監視我?」冰冷的女性容顏掠過白禮熙腦海。「她?」

  「你最近表現得實在太好,連董事長也很賞識,現在他又把你外派到北京,還升你當北京分公司的總經理,邢克強當然不高興。」劉希平深思地揉弄下巴,「會想放一個人在你身邊,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也是可以理解的。除了定期送一些情報給他,說不定還會要羅恩瞳在必要時扯你後腿。」

  「既然明知她會是個麻煩,為什麼還要同意這項人事命令?」

  「因為我在想,說不定我們可以反過來利用她。」劉希平鷹銳的眸閃過一道光。

  這下白禮熙總算懂了。「你認為我們可以從她身上套出邢首席那邊的動靜?」

  「嗯哼。」

  「那個女人對他忠心耿耿,不可能洩密的。」他搖頭。

  「我當然知道這一點。」劉希平微微一笑,「這就要靠你的魅力了,禮熙。」

  「喂喂,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要我引誘她吧?」

  「沒錯。」劉希平坦然承認。

  「饒了我吧。」白禮熙誇張地一翻白眼。

  劉希平呵呵笑,「我們都看到那場催眠秀了,禮熙,你們兩個之間的電流可是滋滋作響呢。」

  「那當然羅。因為那女人很討厭我。」

  「你呢?也討厭她嗎?」

  「起碼談不上喜歡。」白禮熙諷黥地回答。

  「不喜歡也無所謂。既然是邢克強主動將她送到你嘴邊的,你也不必客氣,一口吞下去就得了。」

  「拜托!希平,別把我說得跟色狼似的。」他抗議。

  「怎麼?她真的這麼讓你沒胃口?」

  「這個嘛——」白禮熙俊眉一挑,黑眸點亮神秘輝芒。



  她必須跟那個男人一起去北京。就她與他,只有他們兩個!

  乍聽首席如此建議時,羅恩瞳幾乎有些怨恨,怨他怎麼忍心將她送往地獄?可當他溫柔地對她笑,溫柔地求著她時,她只能宣告全面投降。

  她從來就拒絕不了首席!即使必須到地獄跟那個男人相處,她也認了。

  所以—過完年,她就跟住在台中的家人告別,乖乖回台北收拾行李,准備跟白禮熙一起飛往北京。

  只是……那個說要來接她一起去機場的男人,怎麼到現在還不出現呢?

  她瞥了一眼手表,離兩人約定的時間已超過十分鍾了。

  大過分了!虧他還是Sales出身的,不懂得約會最忌諱遲到嗎?難道他面對客戶也敢這樣?

  或者因為他根本沒把她放在眼底,才姍姍來遲?

  一念及此,她不禁有些氣憤,抓起手機,她立即撥打那個前幾天不情不願輸入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的號碼沒有回應。」手機傳來禮貌的語音。

  什麼意思?他沒開機?收不到訊號?他在隧道裡嗎?讓山崩給埋了?

  惡意的念頭掠過腦海,羅恩瞳嘲諷地掀唇。

  十分鍾後,等得不耐煩的她又撥打一次,同樣沒有回應。

  這一回,她怒火更熾,直接在心底詛咒他遭遇意外!

  四十分鍾後,他卻還是不見人影時,她開始緊張起來。

  這家伙!他們會趕不上飛機的!他究竟在搞什麼?

  她起身,焦急地在客廳內踱步,數分鍾後,她終於忍不住提起行車沖下樓,直奔巷口。

  她猶豫著是否要叫計程車,自己先去機場。可如果到了機場,他依然末到,她—個人去北京也是徒然。

  還是他已經去了?故意把她晾在這裡等著?

  「不會吧,這家伙不至於於這麼惡劣吧。」她低喃,決定自己應該對白禮熙的人格抱持一點希望。

  那他究竟到哪裡去了?

  急怒過後,胸膛緩緩漫開憂慮。她不願承認,不過心裡確實為他的安危擔憂起來。他該不會……真的出了車禍吧?

  正胡思亂想著,幾響喇叭聲喚回她的思緒,她定定神,目光落向一輛黃色計程車。

  「哈羅。」 一張俊逸的瞼龐探出車窗,沖著她笑。

  她瞪大眼,焦慮的心緒淡去後,升起無限憤怒。「你終於來了!」她高聲斥道:「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我們會趕不上飛機的!你跟客戶約會也敢這樣遲到嗎?」

  「不好意思,臨時有件事耽擱了。」他看來毫無悔意,笑容依舊燦爛,「快上車吧,」

  她抿著唇,在他的幫助下將行李箱放人後車廂後,才冷著—張臉上車。

  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介意告訴我嗎?白經理,究竟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讓你耽誤了時間?」

  「這個。」他獻寶似的提起一個紙盒。

  她蹙眉,「這是什麼?」

  「我姊做的點心,波士頓派。」他說,心滿意足的表情像只偷腥的貓。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你就為了這個——」

  「很好吃的!」他強調,「我姊做的點心可是天下一絕,五星級飯店賣的都比不上 。」

  「你——」她不敢置信地瞪他。這男人竟為了點心而遲到?

  「因為我姊花了一點時間烤派,所以我才會遲到一會兒。」

  「這已經不是一會兒了。」

  「別生氣,我待會兒請你吃派,算是補償。」星眸璀亮,頑皮地宛如天際星子。她無言,容顏凝霜。

  這個男人……為了波士頭派,居然連出差時間也不顧了!他就沒想到嗎?如果他們趕不上這班飛機怎麼辦?

  「放心,我們會趕上的,離起飛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呢。」

  聽他這麼說,麗眸燃起烈火。

  「要是真來不及,我們還可以排候補。」他猶不知死活的說著。

  「先生,你不知道嗎?現在飛往香港的飛機幾乎班班客滿,能訂到機票就偷笑了,還想等候補?」冷語如利刀飛射,「而且我們到香港後,還要轉機到北京,連轉機時間都誤了該怎麼辦?」

  「不會的。」他依然樂觀。

  哦,她真想殺了他!

  兩排銀牙緊緊廝磨,十指狠狠拽住毛科A字裙。上天請賜予她力量,她可不想當著陌生的計程車司機面前發作,歇靳底堅地掐住身旁男人的脖子。

  冷靜,羅恩瞳,你不想失去淑女風度吧?她警告自己。

  時間在她緊繃的情緒下飛快流逝,而他似乎很享受激怒她的樂趣,一路以口哨吹著聖誕歌曲。

  終於,當分針跨過關鍵點時,羅恩瞳發覦了。

  「很好,我們趕不下上了。」發亮的表面直直送到他面前,「航空公司規定,起飛前半小時就停止CHECK in,現在只剩二十九分鍾了。」

  他瞥她一眼,吹了一聲又長又亮的口哨,然後好整以暇地拉下她的手。 「放心吧,所謂的『規定』就表示是可以商量的。」

  「是嗎?」她用力甩開他的手,「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商量。」

  白禮熙微笑,掏出手機撥號,線路接通後,他裝出沙啞急切但仍溫文好聽的聲調。

  「小姐你好,我姓白,訂了十點四十分飛往香港的班機機位……是這樣的,因為我昨天晚上結婚,你知道,被人鬧洞房很悲苦的,我老婆還差點氣喘病發……」天花亂墜地狂蓋一陣後,「……所以我們馬上就到了,能等我們一下下嗎?嗯,大概再十分鍾吧……好,真是太謝謝你了,小姐,貴航空公司的服務真的很貼心……」甜言蜜語幾句後,他掛斷電話。『搞定!』朝她比出勝利的V字。

  羅恩瞳張口結舌。他竟可以如此面不改色地說謊!

  她譏誚地拍手,「真是太強了。不愧是永暉的Top Sales,這個悲慘故事太動人了。」

  「謝謝。」他假裝沒聽懂她的諷刺,抱拳道:「感謝稱贊,不枉在下真情演出。」

  她大翻白眼。不行,她放棄了。

  這男人……簡直厚顏無恥!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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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2 02:39:46
第三章

  雖然才下午五點多,可當兩人抵達北京首都國際機場時,天色已全黑了,黯沉沉的夜幕籠罩大地。

  一踏出玻璃門,一陣乾寒的空氣襲來,羅恩瞳不禁縮了縮頸子,「好泠。」

  白禮熙望向她,「你沒准備圍巾嗎?北京冬天很冷的。」

  「我沒有戴圍巾的習慣。」

  「手套呢?」

  「也沒行。」她將發凍的雙手塞入大衣門袋。

  他歎門氣, 「拜托,請你有點常識好嗎?」伸手解下頸間的開斯米圍巾,「哪,這個借你。」說著就要替地圖上。

  「不用了。」她直覺躲開。

  「別固執了,你想凍死嗎?」黑眸深深盯住她,「你剛剛也聽到氣溫報告了,現在是零下十幾度呢,你這件大衣根本不管用。」他展開雙臂,堅持替她收攏圍巾,「好啦。」

  「謝謝,」她愣愣地撫住圍巾,感覺頸項燙人一股暖意,暖得她心—牽。

  他微微一笑,正想說些什麼時,喇叭聲響起,跟著,一輛白色福特轎車悠然滑至兩人面前。

  車窗搖下,探出一張俊朗臉孔。「白禮熙!你這家伙真的來了!」

  「卓爾春!看你唇紅齒門的,活得還不錯啊!」白禮熙戲譫一笑,隔著車窗稍稍擁抱了一下好友,「還不快下車來服務小姐?」

  「是是。」卓爾春下了車,朝一瞼茫然的羅恩瞳伸出手,「羅小姐嗎?你好,我是禮熙的朋友,卓爾春,現在也在北京工作。」

  「啊,你好。」她也伸手與他一握,「我是羅恩瞳。」

  「久仰大各。」卓爾春眨眨眼,瞳底流過一絲嘲謔。

  他到底跟他朋友說了些什麼?該不會說了一大堆她的壞話吧?羅恩瞳狐疑地瞥了白禮熙一眼,卻見他神色自若。

  安頓好行李後,三人上了車。—路上,兩個大男人天南地北地瞎扯,彼此戲謔嘲弄,笑聲不斷。

  「羅小姐,你知不知道這家伙愛極了甜點?」卓爾春忽地間坐在後座的羅恩瞳。

  「啊,嗯。」為了波士頓派,也不在乎能不能趕上飛機,他應該是真的很愛吃甜點吧。

  「以前我還在台北的時候,我們幾個朋友經常一起去打高爾夫,打完球後,這家伙就會拖著我們到處去品嘗點心,還要最輸的人請客。」

  「哦。」

  「你猜通常誰最輸?」

  「我不知道。」羅恩瞳不自在地調整了下坐姿。

  「就是他!」瞥了坐在身旁的白禮熙一眼,卓爾春哈哈大笑,「高出標准桿二十桿的成績,不是隨隨便便就打得出來的。」

  「真的?」羅恩瞳開始有些好奇了,唇角彎起莞爾笑意,「他打得這麼爛?」

  「爛到家了!」

  「嘿,你們也沒打得多好,好嗎?」白禮熙捶了好友肩膀一記,「說說你白己的成績。」

  「十八桿。」卓爾春笑言。

  羅恩瞳瞪人眼,「高於標准桿嗎?」

  「沒錯。」他坦然點頭, 「我們還有另外兩個朋友,—個十人悍,一個十五桿。」

  一樣差!

  羅恩瞳抿緊唇,忍住想笑的沖動。

  這幾個男人簡直毫無球技可言嘛,根本是比爛的。

  「你可以直接笑出來沒關系。」白禮熙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回頭朝她—笑,「我們早習慣了。」

  「不,我想你們只是……疏於練習而已。」她說得很客氣。

  「我們每個禮拜都到球場報到。」

  「剛開始學?」她小心地問。

  「打了兩年了。」

  「哦。」她嚴肅地點頭,心髒揪得快抽筋了。

  見她要笑不笑的模樣,白禮熙挑起眉, 「別忍了,恩瞳,我們很有自知之明的,真的不介意你的嘲笑。」

  「我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她強自鎮靜,反倒是兩個男人交換一眼,狂笑出聲。

  「你說得沒錯,禮熙,她果然……很特別。」卓爾春笑得眼淚快流出來了。

  特別?羅恩瞳顰眉。她有種感覺,自己正被這兩個男人嘲弄,卻又不太明白他們在笑些什麼。

  正心神不定間,車子駛入一處地下停車場,停妥車後,卓爾春帶領兩人上電梯。

  「我暫時幫你們租了這層公寓,這裡靠三環,交通滿方便的,離中關村也近。」

  「中關村?」羅恩瞳不解。

  「北京的科技中心,很多科技企業都設在那裡。」白禮熙解釋,「比如微軟,還有台灣很多軟體公司,我們的辦公室也在那裡。」

  「北京跟清華大學也在附近。」卓爾春補充,「你們招募人才很方便。」

  電梯門開啟,三人跨出電梯,卓爾春打開其中一扇門, 「就是這裡啦,兩居室,家具、家電一應懼全。」

  「兩居室?什麼意思?」不祥的預感擊中羅恩瞳。

  「就是兩個房間的意思。」白禮熙頗覺好玩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我們要Share同一間公寓嗎?」

  不,她不知道!

  「我以為我們會一人一間。」

  「經濟不景氣,公司當然會精打細算。」

  就財務控制的觀點來說,是這樣沒錯。可是……她悄然呻吟。

  「這裡很不錯的,羅小姐,社區管理挺好的,還有會所,平常可以去健身、游泳。」卓爾春笑道,「還有,我怕你們無聊,特別裝了衛星小耳朵,CNN、HBO……台灣所有電視台的節目都能看得到。只不過這是違規的,所以你們千萬不要太招搖,被抓到可是要罰款的。」

  她仍是神情凝肅。

  「還是不滿意嗎?」卓爾春蹙眉。

  「她不滿意的不是這裡的設備,爾春。」白禮熙拍拍好友的肩,「而是她的室友。 」

  「室友?」卓爾春會意後,黑眸點亮燦芒,「你?」

  「嗯哼。」

  「你的意思是……她不滿意你?」他神情驚奇。

  「沒錯。」

  一聲響亮的口哨。

  又是口哨。羅恩瞳凜著下頷。怎麼白禮熙的朋友跟他一樣喜歡亂吹口哨?不愧是弧群狗黨!

  見她清冷的表情,卓爾春將好友拉到一旁,低聲道:「看樣子她真的很不喜歡你。」

  「我不是早說了嗎?」

  「居然有女人不買你的帳,嘖嘖。」卓爾春一臉不可思議。

  「燕蘭不也是不買你的帳?」他反擊。

  「呵我已經是她老公了。」卓爾春呵呵笑,一副貨物既已進門,恕難退貨的得意樣。

  「可憐的燕蘭,所嫁非人,」白禮熙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嘿,她幸福得很,好嗎?」卓爾春不服氣地抗議,用力賞了好友一拐子。「好了,你們整理好之後就下來吃飯吧,我們就住在樓下,燕蘭應該已經准備好晚餐了。」

  「OK。」

  卓爾春離開後,室內一陣靜默。

  半晌,羅恩瞳的嗓音首先劃破靜寂,「我絕不跟你共用浴室。」

  跟他同居一層公寓,已是她忍耐的極限了。

  「放心吧,浴室有兩間。」

  「那我要附浴室的那間套房。」

  「根據我們兩人的身分層級,比較大的房間應該留給我吧?」他淡淡地以上司的氣勢壓她。

  她默然咬唇,眸中一閃而逝的輝芒,顯示她有殺人的沖動。

  他笑了,「好,你想要套房就住套房吧,我不跟你搶。」用一種大男人不與小女子計較的口氣。

  她恨恨咬牙。



  晚餐過後,兩個大男人被趕入廚房洗碗善後,兩個女人則一人端著一杯紅酒,閒閒啜飲。

  卓爾春的妻子李燕蘭打開音響,選了張爵士樂CD,不一會兒,慵懶的歌聲流洩室內。

  羅恩瞳望著她,「你們在這裡待很久了嗎?」

  「嗯,快二年了。」李燕蘭微笑,以一種舒適的姿勢半跪半坐在她身旁的沙發上 。

  「是因為他要被調來這裡,你們才結婚的嗎?」

  「是啊。」李燕蘭點頭,忽地噗哧一笑,「說來好玩,那時我們本來是在吵架的,冷戰了好久,結果他的調派令一下來,一想到就要跟我兩地分隔,當天晚卜就沖去我家跟我求婚。那天外面下著雨哦,他就像個傻瓜似的在外頭淋了好幾個小時,只為了等我回來!」她頓了頓,眼眸因回憶抹上甜蜜的蒙霧,「唉,當時看他噴嚏一個接著一個打,教人想拒絕他的求婚都沒辦法。」

  她看起來好幸福。

  羅恩瞳向往地聽著,明眸不自覺地流轉,打量著屋內一切。

  溫暖而有品味的裝潢,一塵不染的家居環境,飯後笑著洗碗的男主人,閒暇時酷愛做點心的女主人,以及他們倆相互對望的模樣——

  這是一個溫馨的家,—個讓人羨慕也讓人依戀的家。

  她的心忽然微微揪扯。

  「……聽說你在永暉工作很多年了?」李燕蘭的詢問拉回她心神。

  她點點頭,「嗯,快八年了。一畢業就在這家公司工作,直到現在。」語氣不自覺地帶著些微苦澀。

  李燕蘭聽出來了,「你不喜歡嗎?」

  「不,不是不喜歡。」只是有時候會覺得空虛罷了。

  這樣日復一日地工作,日復一日地為一家公司賣命,有什麼意義嗎?

  「聽說你之前是永暉首席副總的秘書?」

  「是啊。」提起邢克強,羅恩瞳精神一振。 「他是個很棒的上司,能力很強,對下屬也賞罰分明。」可對她,似乎總有一點點特別。

  至少,他不會用那麼溫柔的口氣跟別的女性員工說話,唯有對她……

  想著,她的眸悄然點亮了某種夢幻般的光彩。

  「看樣子你很崇拜他。」

  「是啊。」

  「他一定也很賞識你。」

  「我希望如此。」羅恩瞳謙遜地說,臉頰卻淡淡染紅。

  首席總是告訴她,他非常需要她,她是他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而她聽了,總不禁飄飄然,更恨不得為他奉獻自己的一切心力。

  之所以會一直留在永暉,最大的原因是為了他吧……

  「那禮熙呢?你對他印象如何?」

  「嗄?」她—愕。

  「你覺得他怎樣?」

  「這個嘛……」她沉吟不語,專注的眼瞳反映山葡萄酒紅。

  她對白禮熙的印象如何?自然是……非常討厭他了。

  他是劉副總那一派的人馬,他的上司一向覬覦首席的職位,她與他分屬公司不

  同的派系,勢必相爭相斗。

  他長袖善舞,不但在客戶面前吃得開,為公司賺進大把鈔票,在公司裡也同樣愜受歡迎,是男女員工都喜歡接近的同事。

  他們擁戴他,卻排斥她,他跟她,完全是兩類人。

  尤其是那些厭惡她的女秘書,—個個都對他著迷不已,每回一念及此,她就更痛恨他——

  「你不喜歡禮熙吧?」李燕蘭問得直接。

  羅恩瞳啜口紅酒,「談不上喜下喜歡。」她說得平淡,「我跟他不熟。」

  「是嗎?可是禮熙好像不這麼認為。」李燕蘭傾身對她微笑,「他談起你的樣子,就好像認識你很久了。」

  她心一跳,「他怎麼說我?」

  「你想知道嗎?」李燕蘭調皮地眨眨眼。

  「我想,他一定告訴你們,我是個很難搞的老處女吧。」她自嘲。

  「NO,NO,完全不是這樣。」李燕蘭搖搖手指,「他說,你是他所見過最認真的女人。」

  「認真?」

  「對工作很認真,對一切都很認真。」

  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不知怎地,羅恩瞳腦中忽地掠過這句廣告詞,芙頰不知不覺燒燙起來。

  她在想什麼?他當然不可能覺得她很美麗,他是在反諷她侍人處世過於嚴肅吧。

  「他還說,跟行事散漫的他相比,你們簡直是兩類人。」李燕蘭補充,偏頭望她,像在觀察她的反應。

  「哦。」她不知該說什麼。

  「禮熙很少這樣稱贊一個女人。」李燕蘭又補充。

  那又……怎樣?

  羅恩瞳咬唇,臉更燙了。她斂下眸,「對他而言,女人大概只是甜點吧,可有可無,我不覺得他會特別看重哪個女人。」

  「別忘了,他可是很愛吃甜點的哦。」爭燕蘭吃吃笑了,「為了甜點,他可以放棄很多事。」

  「甜點?誰在說甜點?」興奮的男聲揚起,「燕蘭,你做了甜點嗎?可以吃嗎?」

  是白禮熙。他正跟卓爾春一起走出廚房,雙眸發亮,期待的神態就像個小男孩。

  李燕蘭笑得更開懷了,「今天沒有,禮熙。白天我跟一群台灣太太聚會,來不及做。」

  「什麼?你明知道我要來,卻沒准備?」白禮熙失望之情盡顯。

  「改天一定做給你吃,好嗎?」李燕蘭笑道,像在安慰小男孩一樣,「現在先吃Chese,這個拿來配紅酒很不錯的。」

  白禮熙依言拿起一塊,咬了一口。 「如果是起士蛋糕就好了。」咀嚼數秒後,他喃念著。

  兩個女人交換一眼,瞳眸同時笑彎。

  「說到起士蛋糕,Swiss Hotel做得不錯,是我在北京吃過最好吃的蛋糕。」卓爾春說。

  「真的?」白禮熙眼睛再度發亮。

  「當然。你不知道,北京好吃的蛋糕不多,應該說幾乎都很難吃,可那次我們去Swiss Hotel喝下午茶,那些蛋糕啊——」

  「停。」白禮熙舉起手掌阻止好友繼續,「不必形容給我聽,直接把預約電話給我就行了。」

  「怎麼?這麼迫不及待啊?」卓爾春嘲弄他,「以前我們去Pub把美眉時,也不見你如此急切。」

  「美眉哪裡比得上蛋糕呢。」白禮熙自然而然地接口。

  羅恩瞳聞言揚眉,看了李燕蘭一眼,兩個女人同時灑落一串銀鈴笑聲。

  「干嘛?你們笑什麼?」卓爾春莫名其妙。

  「大概是在笑我吧。」白禮熙頗有自知之明,深亮的眸直直盯住羅恩瞳。她呼吸一窒,急忙撇過頭,不敢與他的視線交接。

  他笑了笑,逕自轉向車爾春,「對了,爾春,你知道怎麼聯絡David王嗎?我最近都找不到他。」

  「David?」卓爾春瞼色一變,「你還不知道嗎?」

  「怎麼了?」

  「他回台灣了。」

  「真的?」白禮熙微感訝異,他本來還打算來這邊跟David的公司談合作代理事宜的。「怎麼這麼突然就被調回台北?」

  「不是調回去,是Fire。」卓爾春面容嚴肅,「他們在這邊的公司已經上軌道了,老板看他沒利用價值,薪水又高,索性找了一個大陸主管來取代他。」

  白禮熙聞言,沉默不語,

  反倒是羅恩瞳開了口,「怎麼這樣?」

  「這是常有的事,很多來大陸工作的台干都會碰到這樣的問題,我們聽太多了。」李燕蘭黯然解釋。

  失去利用價值後,便被公司一腳踢開,這是許多來大陸為公司開山辟路的台灣干部將會面臨的危機,事實上,每個人都預期那一天遲早會來。

  「所以,當我們聽到禮熙也要過來的時候,真的嚇了一跳。」卓爾春搖頭,「明知是火坑還往下跳。」

  羅恩瞳忍不住說:「他是因為能力好,才被上面派來開展大陸業務,而且董事長還升他為分公司總經理——」

  「明升暗降吧。」卓爾春撇撇嘴,「邊疆的總經理會比集團裡的經理強嗎?禮熙本來負責整個亞太業務的,現在卻被外放到大陸來。就算現在永暉為了開疆辟土需要他幫忙,可以後呢?他還回得去嗎?」

  「這個……」羅恩瞳愕然。坦白說,她從沒想過這樣的問題,從沒想到白禮熙自願調派北京是冒著極大的風險。

  他為什麼這麼做?為了比較高的薪資津貼嗎?她迷惑地望向他。

  白禮熙卻只是漫不在乎地聳聳肩,「大陸也算亞太的一部分吧,公司只是把重點從東京、香港移到北京來而已。我身為亞太業務部經理,親自披掛上陣也沒什麼。」

  「可是禮熙,你明知道你們公司權力斗爭那麼厲害——」卓爾春還想說些什麼。

  白禮熙及時阻止他,「放心吧,我相信希平不會負我的。」然後,他以一個誇張的手勢轉開話題,「別談這些了。你們這對甜蜜夫妻倒說說看,什麼時候打算生個孩子來玩玩啊?」

  心知他不願破壞和樂的氣氛,卓爾春只得盡力配合。他暗歎口氣,表面卻扯開笑容,「嘿!你說這什麼話?孩了可不是用來玩的……」

  於是,兩個男人展開一段毫無營養的對話。

  羅恩瞳怔怔望著他們,好片刻,思緒一片迷惘。

  李燕蘭微笑扯了扯她衣袖,「怎樣?跟你想像的不太一樣吧?」

  「什麼?」她愣愣回頭。

  「我說禮熙啊。他跟你想像的大不相同吧?」

  「別看他表面上吊兒郎當的,其實他是個很認真的男人,也很溫柔。」

  「……溫柔?」她差點被這兩個字嗆到。

  「不相信嗎?」李燕蘭搖搖酒杯,明眸熠熠發亮,「等你跟他多相處一段日子之後就知道了。」



  她對他的了解有多少?

  一點也不了解。

  除了大家眼中看到的那個白虎,真正的他是怎樣的人,她其實一無所知。

  比如他對甜點的癡迷,這一點就讓她難以置信。—個成熟的大男人竟有這樣……呃,孩子氣的癖好?

  那些花癡女口中英挺、帥氣、幽默,偶爾有些邪酷的男人,那個公司內絕大多數女性員工最想親吻的男人……愛吃甜點?

  真相一旦被知曉,肯定會跌破眾人眼鏡吧?

  一念及此,羅恩瞳不覺吃吃笑了起來。

  她將長長的濕發擰乾,包入毛巾裡,然後穿著繪有米老鼠圖案的淺粉色睡衣踏出浴室。

  在梳妝台前坐定,她習慣性地瞪著鏡中的自己。

  這真的是一張很無趣的臉孔。眼睛不大,卻也不算小:鼻子不太挺,卻也不扁:唇形還算飽滿,顏色卻過於蒼白:肌膚不夠細致,但以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標准來看,好像也還過得去。

  就是這樣,一張毫無特色、平凡至極的臉孔。

  她想,沒有任何男人會喜歡上這樣一張臉吧。也罷,反正她早已打算一輩子做個單身女郎。

  這樣也不錯,不是嗎?

  熟悉的心痛如潮水般在胸口翻騰,她站起身,選擇忽視那激動的波浪。

  她找出吹風機,正打算吹頭發時,手機鈴聲響起。

  是首席!羅恩瞳一下子就從專屬的音樂鈴聲認出來電者,她急急跳上床,接起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恩瞳嗎?」沉朗的嗓音傳來。

  她心一跳,「我是,」

  「到北京了嗎?一切還好嗎?」

  「很好。」首席是特地打電話來關心她的嗎?她好感動。「這邊的公寓很不錯,明天我們會到辦公室去。」

  「把你跟白禮熙安排住在一起,你不會介意吧?」

  「呃……」她當然介意,卻說不出口。

  「你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會,起碼這樣我也比較容易掌握他在做些什麼。」她半無奈地補上一句 。

  「對啊。」邢克強笑,「恩瞳,這就是我為什麼特別指示你們兩個一定要住在一起的原因,方便你替我看著他。」

  什麼?羅恩瞳一愣,原來這是首席特別指示的?「……我明白了。」莫各的難受滋味在胸口漫開,她說不清是什麼,只隱隱感覺似乎是失望。

  清脆的敲門聲忽地響起。

  她警覺地繃緊身子,壓低嗓音,「對不起,首席,有人敲我房門,我想應該是白禮熙。」

  「好,那我就不多說了。」邢克強當機立斷地切線。

  羅恩瞳愣愣地望著手機螢幕一會兒,然後才揚聲問:「誰?」

  「還有誰?當然是我。」隔著門,依舊聽得出白禮熙的嗓音帶笑。

  「有什麼事?」

  「干嘛這麼緊張的口氣?怕我吃了你啊?」他開玩笑。

  一股沖動竄上腦際,她倏地跳下床,拉開門,「干嘛?」

  他沒立刻回答,湛深的黑眸興味十足地打量她。

  她直覺抓緊包住頭發的毛巾,「看、看什麼?」

  「沒想到你會穿這麼可愛的睡衣。」他緊盯著她,「米老鼠呢。」

  「不行嗎?」她瞪他—眼。

  「當然可以。」黑眸閃過一絲異樣,「只是你穿這樣,看起來跟平常女強人的形象不太一樣,挺……柔弱的。」

  柔弱?她一嗆。他沒搞錯吧?拿這種形容訶套在她身上?

  他笑著遞上一杯熱牛奶,「給你。」

  她疑惑地接過,「干嘛?」

  「喝一點比較好入睡。」他柔聲道,「你剛到一個陌生城市,晚上很容易睡不好。」

  「……謝謝。」心頭悄悄浮現暖意。

  「還有,覺得空氣有點乾燥吧?開暖氣就是這樣,你要是不習慣,拿一盆水放在房裡會好一點。」

  「嗯。」

  「頭發吹乾再睡比較好。」他再叮嚀一句。

  「我知道。」 她點頭,「我會吹乾的。」

  柔順的回應令他新奇地揚眉,「真是奇了!你居然這麼聽我的話?難道北京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嗎?」

  「你——」她磨牙。難得想與他休戰,這男人卻如此不知好歹,竟還嘲弄她?「我要睡了!晚安。」冷著臉下逐客令。

  他倒也沒抗議,微微一笑,「晚安。」英挺的身子剛踏出一步,忽然又轉回來,墨深的瞳如兩丸黑玉般調皮地發亮,「真想看看。」

  「看什麼?」

  「不知道老處女如果披頭散發會是什麼模樣?」他口吻戲譫。

  她倒抽一口氣,砰地一聲猛然甩上房門。「我敢打睹你永遠都不會看到的!」激憤的宣言透過門扉,狠狠敲入他耳膜,

  「我這人最喜歡挑戰了。」清朗的笑聲好整以暇地揚起。

  她聞言,氣得身子發顫,直直瞪著緊閉的房門,可不及數秒,唇角忽地一彎。

  真是的!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啊?

  她一點也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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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2 02:40:15
第四章

  注冊成立一家公司是相當麻煩的事,雖然之前永暉已經派一個行政部門的員工先行處理過一些相關事宜,可羅恩瞳接手後,仍是一個頭兩個大。

  一份申請資料蓋了十幾個章仍無法生效,非得要她一次又一次拜訪相關主管機關,送禮陪笑,才能勉強有所進展。

  當然,想推快進度最好的辦法就是拉關系。除了永暉本身的各氣外,卓爾春夫婦引介的關系網也幫上不少忙。

  許多主管是看在那些介紹人的份上,才肯跟她這個女流之輩見上一面、說上幾句話,談話之中經常還帶著調戲嘲諷的意味。

  為了順利取得證件,羅恩瞳一一忍下,可卻……覺得好累。

  尤其每回跟那些男性沙文主義的機關主管吃完飯浚,更是心力交瘁。

  「乾脆讓白禮熙直接招待他們上酒家算了,這樣他們可能還爽快一些。」她喃喃地抱怨,心知在這樣的世界中,有些應酬還是女性較無法勝任的。

  幸虧她不負責業務拓展,否則更慘!

  一念及此,羅恩瞳瞥了眼腕表。

  已經晚上十點了,白禮熙卻還不見蹤影,看樣子他又被那些所謂的「潛在客戶」給拖住了,真可憐。

  雖然她對他沒什麼好感,仍不免對他感到同情。

  業務真不是人干的工作,怪不得那些世界加名的總裁通常是Sales出身,畢竟能熬過這關,大概也沒什麼工作能難倒他們了。

  「看來我不是當總裁的料。」羅恩瞳自嘲,起身為自己斟了一杯咖啡,打開前兩天從書報攤買來的幾本雜志,專注地閱讀起來。

  白禮熙回到辦公室時,看到的正是她低頭看雜志的模樣,他倚在門旁,靜靜地觀察她。

  「……『計算機』,嗯,就是電腦。「軟件」?應該是指軟體吧?那「硬件」就是硬體羅?」她低聲念著,一面拿手指點劃著雜志上的墨字,一面蹙眉思考,「光碟機叫「光驅」?真怪,這是什麼意思?」她搖搖頭。「『鼠標』?是滑鼠嗎?」噗哧—笑,「真好玩。嗯,還有這個……」

  望著她自言自語,一面比對兩岸電腦名詞,一面掩嘴輕笑的模樣,白禮熙嘴角不禁彎起。

  一整天四處奔波的疲倦不知不覺淡去了,他忽然覺得心情不再那麼沉,甚至有些輕快起來。

  「你在做什麼?」他揚聲問,同時脫下厚重的大衣,伸於扯落圍巾及手套。

  「啊,你回來了。」他的突然出現似乎讓羅恩瞳嚇一跳,略微尷尬地起身,「要不要喝壞咖啡?」

  「嗯,謝謝。」他隨手將脫下的衣物拋落辦公桌,自己則在辦公倚上落坐,僵硬的背脊往俊貼靠舒適的椅背。

  羅恩瞳端了一杯咖啡送到他桌上,皺眉看了看凌亂的辦公桌,自動收拾起來。

  「沒關系,待會兒我自己會收啦。」白禮熙阻止她。

  她睨他一眼,「你什麼時候動手收拾過了?公寓也是一樣,客廳老被你弄得一團亂,每次還不是阿姨整理的?」

  面對她的責備,他只是聳聳肩,「當然是她整理啊。不然我們請鍾點女傭干嘛?」

  「順手把東西收好不會多花你幾秒鍾的,白先生,」她諷刺。

  他則是低低地笑了,「你對邢首席講話也是這種態度嗎?」凝望她的黑眸璀亮如星。

  她—愣。「怎麼可能?」

  「這就是了。」他站起身,雙手撐在辦公桌上,俯首望她,「現在我是你的上司,你是我的特別助理,你確定要以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嗎?」

  「我——」她嘴唇張了又台,半天吐不出—句話來,明眸卻燃起兩簇小火苗。

  他瀟灑地揮揮手,「算了,我知道找跟邢首席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完全不同。」頓了下,又補上一句,「關系也不一樣。」

  「什麼意思?你不要侮辱我跟首席!」她氣憤地反駁,「我們之間才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關系!」

  「咦?我有點明是哪種關系嗎?」他無辜地攤攤手,見她氣得雙頰生暈,不覺朗笑出聲,伸手捏了捏她鼻尖,「我是說,他是你的偶像吧?說實話,你應該暗戀他很久了吧?」

  他在逗她嗎?他為什麼要捏她鼻子?,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做!

  不知怎地,她心跳亂得無法控制,慌忙退後以躲開他的指尖,伸手推推鏡架。「你不要隨便碰我!」她銳聲斥道。

  「OK,我不碰。」他玩笑似的舉高雙手。

  「我才……沒有暗戀首席。」她解釋,語氣卻有些虛軟。

  「哦。」他笑笑地揚眉,不置可否,端起咖啡深啜—口,「這咖啡不錯,挺香濃的。」話題忽然一轉。

  她防備地看他,仿佛在評估他又會拋出什麼意料之外的諷黥。

  他又笑了,「不要像只小兔子一樣看著我,恩瞳,我說過,我不會吃了你。」

  是嗎?她的眼神明顯流露出這樣的懷疑。

  他聳聳肩,邁開步伐靠近她的辦公桌,翻閱她方才閱讀的雜志,「你在學這邊的電腦術語?」

  「啊,嗯。」他話題未免世轉得太快了吧。

  「很有趣吧?」

  「是滿有趣的。」她頓了頓,半猶豫地問:「你知道『系統集成』是什麼意思嗎?」這是她方才在雜志上一篇文章看到的。

  「System Integration,就是我們說的系統整合。」他解釋。

  「哦。」

  「你知道『激活』是什麼嗎?」他反問她。

  「『激活』?」她愕然。

  「就是這個。」他握住電腦滑鼠,點了兩下,打開某個程式。

  她還是不懂。「究竟是什麼?」

  「就是這個動作。」他微笑,「打開一個程式就叫『激活』。」

  「騙人。」她不相信。

  「真的。」

  「怎麼可能?」她瞪大眼。

  「我一開始也不相信。」

  四束眸光交接,好半晌,羅恩瞳伸手按住唇。

  「你、你騙人!我不相信。怎麼、怎麼可能?大陸人……究竟在想什麼?」她拚命忍住狂笑的沖動。

  討厭!她才不要在這男人面前笑呢。

  「兩岸的電腦詞匯有很多不一樣。」他挑眉打量她隱忍的動作,「我想他們應該也很奇怪我們在想什麼吧。」

  「還有什麼不一樣的?」

  「比如說印表機叫『打印機』,Notebook就直接翻成『筆記本』,對了,他們把數據機叫作「貓」。」一雙湛眸緊盯著她。

  「貓?」她再度睜大眼,「為什麼?」

  「Modem。」白禮熙微笑,「念起來音有點像吧?也許是為了跟Mouse配對吧。」他指了指滑鼠。

  「貓?鼠?」

  這是在干什麼?貓鼠大戰?

  悶笑聲驀地逸出羅恩瞳的唇,她趕緊抬手搗住。

  「你可以笑出來,恩瞳。」他閒閒地勸她。

  她才不要!

  「笑出來比較好,我怕你內傷。」

  「沒什麼……咳咳,我不覺得有什麼……」她臉頰漲紅,試圖深呼吸,可終究還是忍不住亟欲竄出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她捧腹彎腰,笑得不可自仰。

  終於逼出她的笑聲了。

  第一次聽聞那清脆如風鈴的悅耳笑聲,白禮熙彎起唇,眼角眉俏同樣攀上笑意。

  她笑了好一會兒,揚起頭,迎向他笑意閃閃的眼眸時,胸口驀然一抽,如遭一記重擊。

  她驀地止住笑,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呃,我們……回去吧。」



  收拾完畢後,兩人離開辦公室,搭乘電梯下樓。

  一路上,他們都保持沉默,羅恩瞳仍為方才在白禮熙面前失控狂笑而懊惱不已,而白禮熙彷佛也正思索著什麼,眼神深沉。

  踏出辦公大樓,一陣濕涼的冷意拂上兩人面孔。

  羅恩瞳愣了愣,撫摸了下濕潤的鼻尖,再仰頭望天——

  「下雪了!」她驚叫,凝視著片片潔白雪花宛如柔羽靜悄悄地自天際飛落,鋪滿一地晶瑩琉璃。

  「嗯。」白禮熙點頭,「剛剛我進辦公室前就開始下了。」

  「奸漂亮!」沒聽見他的話,羅恩瞳逕白驚歎著,伸出腳尖顫顫踏上雪地,試了試柔軟程度。「還滿厚的耶!」她興奮地喊。

  從小到大,她只在合歡山上看過那薄薄一層、踩了馬上化去的雪,還不曾有機會見識真正的漫天飛雪。

  她心頭竄上一陣欣喜,禁不住蹲下身去,棒起滿於冰涼剔透的雪。「摸起來感覺像刨冰呢。」興高采烈地捧至白禮熙面前,「你要不要摸摸看?」

  他動也不動,只是靜靜看她,那眼神,意味深刻。

  她呼吸一緊,忽地察覺自己的失態,雙頰淡淡染成一朵關蓉。「呃,我們叫計程車吧。」不捨地拋落掌心裡的雪,她小心翼翼地住路邊走去。

  他拉住她的手。「等一下。」

  她回眸,「干嘛?」

  「要不要一起去玩?」

  「玩什麼?」

  「明天禮拜六,一起去滑雪吧。」他提出邀請。

  她一愣。

  「不想去嗎?」

  「……不,我很想。」但……跟他一起出游?她從沒想過——

  「該不會是怕了吧?」他嘲弄著,「放心吧,我會邀爾春他們一塊去的。」

  「才不是!」她瞪他一眼,「去就去。」

  他微笑,「那走吧,我們打的回去。」

  打的。聽到這個表示搭計程車的大陸專用詞,羅恩瞳不禁又抿起嘴,偷偷瞥了白禮熙一眼。

  正巧他也看向她,羅恩瞳臉頰一燙,連忙別過頭,可唇角仍然彎著。

  不知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心情很好,一顆心仿佛要飛揚起來。

  也許,是因為下了雪的關系吧。



  「沒想到我們能干的首席秘書竟連滑雪鞋都穿不好。」白禮熙好整以暇的嘲弄,在羅恩瞳頭頂揚起。

  她呼吸一顫,忿忿地抬頭,「不用你管。」低下頭,繼續努力穿鞋帶。

  「你已經穿了十分鍾了,首席秘書,爾春他們早上場了。」

  「我現在不是首席秘書了!」她駁斥,「也許你忘了,不過我已經不幸被調任為你的特別助理了。」

  「真的是「我的」特別助理嗎?」懶洋洋的問話似乎帶有某種深意。

  他猜到了什麼嗎?

  她僵住身子,數秒,才找回說話的聲音, 「你要是等不及的話,自己先去滑啊,我沒要你等我。」手指用力一扯,總算系好粗長的鞋帶,她正准備起身,卻被他伸手壓下。

  「是我的特別助理,就不該連這種小事都無法搞定。」白禮熙戲謔的嗓音蘊著笑意,「這樣不行,會松開的。」他蹲下身,「要綁緊一點,不然待會兒滑雪時松了,很容易扭傷腳。」說著,他解開鞋帶,重新一排排替她拉好,然後打了個緊實的結。

  她微愣。

  「好啦。」綁奸鞋帶後,他抬起頭望她,「你動動腳,看看會不會痛。」

  「哦。」她依言動了動,「腳踝那邊有一點緊。」

  「能忍嗎?」

  「嗯。」

  「那就忍一忍,總比你不小心扭傷好。」他微笑起身,朝她伸出手,「起來吧。」

  她怔望著朝自己伸來的那只大手,看起來……好溫暖,溫暖得令她心旌動搖,不知如何是好……

  「在發什麼呆?快起來啊。」

  「哦。」她咬了咬唇,刻意忽略他的手,自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一絲異芒閃過他的眸。

  她沒注意,逕自彎腰拿起滑雪板及滑雪杖,以一種狼狽的姿態提抱著。

  「我們……」她猶豫地看著一大片白皚皚的雪坡,「從哪裡開始?」

  「當然從初級者的滑道開始羅。除非你想效法爾春跟燕蘭,挑戰一下危險的刺激滑坡?」他伸手指向遠處一片傾斜度較大的陡坡,—隊穿著鮮艷滑雪服的人正以S形快速滑過。

  最後兩個正是卓爾春與李燕蘭,陽光照在他們身上,顯得好刺眼。

  羅恩瞳瞇起眸,不認為自己能和那樣技術精湛的人並肩滑行。 「我可不想摔死。」她喃喃說著。

  他笑了,朝她眨眨眼。「我也是。」展臂瀟灑地將滑雪扳扛上肩膀,「走吧。」

  「嗯。」她學他的動作,將滑雪板扛上肩膀,右手握住滑雪杖,一擺一擺的,宛如企鵝般晃蕩著搖擺的步伐前進。

  來到初級者的滑坡時,白禮熙首先教她一些基本姿勢,「站定時,滑雪板盡量跟坡道垂直,這樣才容易卡住。前進時最好像這樣內八字……要是覺得自己快跌倒了,就側彎身體往旁邊倒下,這樣比較不會受傷。」

  「會……很容易跌倒嗎?」坦白說,她實住不想問如此不爭氣的問題。

  「一定會跌倒。」白禮熙笑望著她,「問題是怎樣跌得高明。」

  可她不想跌倒!

  她咬著下唇。

  仿佛看出她緊張的思緒,他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跌倒了,再爬起來就是了;若是一直害怕的話,可就永遠無法明白滑雪的樂趣了。」

  「可是——」

  「走吧。」他伸手推她,強迫她前進。



  「恩瞳好像摔得很慘。」

  遠遠地,卓爾春夫婦望著那個一再慘跌的女人,神情皆是不忍。

  「禮熙對她太嚴厲了啦。」李燕蘭蹙眉,「人家才第一次滑,他就強迫她滑了一個多小時,也不讓人休息一下。」

  「他大概是怕她一休息,就鼓不起勇氣再上場了吧。」卓爾春呵呵直笑。

  「可是……」眼看羅恩瞳又是一摔,整張臉狼狽地埋入雪地,李燕蘭不禁伸手搗住眼,「真慘!快看不下去了。她這樣遲早會摔傷的。」

  「不會的。你看,她都是側摔,不是嗎?」卓爾春安慰妻子,「禮熙一定教過她怎麼保護自己了,別擔心,而且他也一直在一旁看著啊。」

  「這倒是。」李燕蘭放下手,興致勃勃地觀察起遠處的兩人。「雖說是禮熙提議來滑雪的,可他今天好像都沒怎麼滑,全副心力都放在恩瞳身上。」

  「她是初學者,當然要好好看著啊。」

  「我看不只是這樣吧。」李燕蘭神秘地抿起嘴,「你不覺得禮熙對她的關心有點超乎尋常了嗎?」

  「會嗎?」卓爾春不覺得。

  「你怎麼這麼遲鈍啊!」李燕蘭睨丈夫一眼,「你看不出他們之間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嗎?」

  「喂喂,老婆,你該不會又想替人家牽紅線吧?」卓爾春怪叫。他這個妻子啊,閒來無事就喜歡替人作媒,在北京的台商圈可是出了各的。 「不要鬧了!禮熙不行的。」

  「為什麼不行?」李燕蘭好奇了,「他有什麼毛病嗎?」

  「這個嘛。」卓雨春想了想,「應該也算是一種毛病吧。」

  「什麼?他真的有病?」李燕蘭瞪大眼,「不會吧?禮熙有這麼濫交嗎?」

  「不是啦,你誤會了。」知道老婆想歪了,卓爾春忍不住咧嘴而笑。 「我說的毛病不是指身體上的病。」

  「那是心理上羅?」這樣問題更大。「究竟是什麼毛病?」

  「他定不下來。」卓爾春解釋,「禮熙幽默瀟灑、對女人也算溫柔體貼,很容易讓女人愛上他,可他……沒辦法對女人認真。」

  「為什麼?」

  「因為女人在他心中不是最重要的——不,」卓爾春加強語氣,「應該說他心中根本容不下女人。」

  「可我看他對恩瞳不錯啊。」

  「他只是覺得她很有趣而已。」卓爾春淡笑,「我猜是因為很少有女人不買他的帳,所以他才忍不住感到好奇吧。」



  對羅恩瞳,他真的很好奇。

  他總覺得,她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那個總盤著緊緊的發髻、板著一張臉、對人對事超級嚴苛的老處女。

  她有些特別的地方。

  她看來冷靜,偶爾卻會像純潔的兔子一樣驚慌:她很嚴肅,可眼瞳在不經意間卻會流露一股夢幻神采:她像是很不屑男人,可提起邢首席時,卻明顯地仰慕不已。

  她工作時一板一眼,可私底下卻會對著雜志一面竊笑、一面喃喃自語:她明明很想笑,卻總極力裝出一副鎮靜的模樣。

  老天!她干嘛這麼蹩著啊?

  為什麼不乾脆開心地笑、放縱地玩?為什麼要這樣緊繃自己的情緒?不能放輕松一些嗎?

  他想教她玩,想替她卸下沉重的負擔,想讓她像個小女孩般粲笑,就像昨晚她捧著一把雪天真地要他摸摸看那樣。

  他想將一個近三十歲的女人變成十三歲的少女,那一定會很行趣——

  「哇!」 一聲尖銳的驚喊拂過他耳畔,跟著是幾道悶沉的碰撞聲。

  她又跌跤了。不客氣的笑聲竄出白禮熙的唇。

  羅恩瞳仰起沾了些許白雪的容顏,忿然瞪他。

  「你笑什麼?」

  他不答,依舊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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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2 02:40:44
第五章

  他怕她不小心愛上了他!

  怕她不小心愛上他?

  什麼鬼話啊!就算全天下就剩他一個男人,她也絕不會愛上這個自以為是的囂張男!絕不!

  想著,羅恩瞳忿忿地端起馬克杯,啜飲一大口咖啡。

  自從滑雪那個周末過後,她便經常想起那一天,想起自己如何在他的作弄下當眾出糗,想起他公然拋下的挑釁。

  哈,他以為他是誰?她怎麼可能愛上他?她愛的是……是——

  一張俊帥溫文的瞼孔掠過腦海,她咬著唇,不敢放縱自己想下去。

  對她而言,那只是夢中一份美好的期盼而已,她從不奢望能真正伸手觸及。

  只要能在一旁一直看著就好了,只要一直看著……她就滿足了。

  可真的這樣就滿足了嗎?

  不,她不能想,也不該想。

  羅恩瞳慌忙拉回思緒,將馬克懷擱上桌面,敲出重重聲響。

  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年輕男子嚇了一跳,緊張地推推眼鏡。「請問,是不是我的學經歷有什麼問題?」

  「問題?」羅恩瞳愣了愣,這才發現室內多了一個年輕人,他端正地坐在沙發上,神情嚴肅中掩不住焦慮。

  天!她在做什麼?下一個面試者都進來了,她竟還在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

  羅恩瞳連忙一整表情,「你是袁定吧?請先以一分鍾的時間做個自我介紹。」

  「是。」深吸一口氣後,袁定嘩啦啦吐出一串預先准備好的台詞。

  羅恩瞳聽著,一面從桌面一疊資料中挑出他的履歷,迅速瀏覽。

  為了招募員工,上個禮拜白禮熙和她曾在某個大型人才招聘會擺了個攤位,今天能來參加面試的人,都是從當時一大堆履歷中挑出的優秀人選。

  可即便他們事先篩選過了,仍然有太多合格的應聘者。這幾天,羅恩瞳一直忙著面試這些人。

  而她發現,如果面試者是初山山茅廬的外地年輕人,往往會問一個問題——

  「請問公司能幫我解決戶口問題嗎?」

  果然!又來了。

  接連被問了好幾次,羅恩瞳已不像第一次被問時那樣愕然與莫各,她冷靜地回應,「不好意思,因為我們公司也才剛成立,可能無法替你們向主管機關爭取北京戶口,只能為員工們申請暫住證。不過我保證,所有錄取的員工都能享有與永暉集團其他地區員工相同的福利,包括保險及旅游津貼等等。」

  「不能給我北京戶口嗎?」袁定還不死心。

  「很抱歉。」她客氣地回拒。

  袁定離開後,羅恩瞳揉了揉微微抽痛的太陽穴。

  幸虧他是今天最後一個面試者,否則她不確定疲累的自己是否還能撐下去。

  她靠向椅背,閉上眸休息,好半晌,忽地感覺一陣異樣,急急睜開眼。

  「你回來了!」她瞪著斜倚在門扉旁的男人,指控般的拉高聲調。

  「這是你跟上司打招呼的態度嗎?」山禮熙眨眨眼,帶著幾分戲謔,「應該說『你回來了啊,白總,我替您泡杯茶吧。』」

  她繼續瞪他,「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最近她總是一抬眼,便發現他站在下遠處盯著自己,而且仿佛看了很久——他在監視她嗎?或者在做某種評估?

  她討厭這樣的感覺!

  「看樣子我的特別助理今天心情不好呢。」他攤攤手,一副好無奈的樣子。

  她不說話。

  「累慘了吧?這是點心。」 一盒餐盒擱到她面前,「小籠湯包。雖然沒有「鼎泰豐」的好吃,倒也還可以。」

  他為她帶點心?她遲疑地接過,有些受寵若驚。

  雖然他經常大放厥詞,將她氣得半死,可她不得不承認,在作為一個男人這方面,他偶爾……還滿體貼的。

  「今天天面試的人怎樣?」他問,躍上辦公桌邊緣坐著。

  她蹙眉看了眼他不規炬的動作,「有兩份清華的畢業證書是假的。」

  「清華的畢業證書確實很值錢。」白禮熙笑,「爾春說過,大陸的假學歷、假證件特別多,你要注意一下。」

  「還有戶口問題。」

  「這個就沒辦法啦。」他聳聳肩,「北京戶口難求,外地打工的人人想要,連我也想弄一個呢。哪天我們跟主管機關打好關系了,也許能幫他們弄到吧。」

  「要不是肯給高薪,我看我們很難找到優秀人才。」

  「這就要靠你了,我親愛的特別助理。」他鼓勵似的拍拍她的肩,「我相信憑你的口才,應該能打動這些人。」

  她拈了顆小籠包,斯文地吱一口。 「在下哪比得上白總舌燦蓮花啊。」淡淡諷刺。

  他笑了,正想說些什麼時,電話鈴聲響起。

  羅恩瞳接起電話, 「永暉,您好……是余總嗎?是,我們白總想跟您約個時間談談……明天下午後點可以嗎……「夠嗆?」她一愣,「請問那究竟是可以還是不行?」

  白禮熙輕笑出聲。

  她瞪他一眼。 「余總,我不太明白……還是「夠嗆」?」秀眉茫然地攢緊。

  白禮熙笑得更大聲了。

  他笑什麼?怒火飆上羅恩瞳的眸子,握住話筒的手緊了緊。

  「跟他改個時間吧,恩瞳。」他低聲說,黑眸熠熠生光。

  她咬唇,「……那余總什麼時候方便呢……今人晚上?」她瞥向白禮熙,望見他點點頭。「好,那就今天晚上七點。麻煩您了,再見,」

  掛斷電話後,她怒視滿臉笑意的白禮熙,咬牙切齒,「你剛剛究竟在笑什麼?」

  氣嘟嘟的秀顏似乎取悅了他,又是一串朗笑。 「我笑你雞同鴨講。」他伸手拍了拍她的頭,「你不知道『夠嗆』是什麼意思吧?恩瞳。」

  「什麼……意思?」她心跳一亂,低頭躲開他不經意的親暱動作。

  「Mission Impossible,意思是你給了他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哦。」她斂下眸,瞼頰微微發燒。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怪不得余總不懂她為什麼一直追問究竟可不可以,人家明明就已經說「夠嗆」了啊。

  又出糗了。

  「那你……也不必笑成那樣啊,有那麼誇張嗎?」微瞠的眸光朝白禮熙射去。

  他心—動。

  「……我早就想問你了,你為什麼對這邊的用詞好像滿了解的?」她好奇地問,「你以前來過大陸嗎?」

  「沒。」他搖頭。

  「那為什麼你知道這麼多?」

  「用功一點就行了啊。」他笑,「難道你來這兒之前沒先去找一些相關資料,或者請教前輩?」

  她一怔,「我……沒有。」她確實沒想過這些,接任調派令時,她滿腦子只是哀怨,根本沒想過該先做功課。

  「難怪你會一無所知了。不過你也真勇敢,什麼都搞不清楚就跟著我來大陸,邢首席還真放心啊。」他逗她。

  她不語,第一次無法回應他的嘲弄,心裡雖然生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燕蘭說他曾評論她工作認真,但論起敬業的程度,她根本比不上他。

  「怎麼啦?看你一副吃了苦瓜的表情?」他蹙眉打量她忽然變得蒼白的容色。

  「沒有,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

  「我……太不認真了。我從沒想過要事先了解這邊的狀況,或去請教前輩之類的,我——」她只想到自己,只想到自己必須與他共事,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其實倒霉的人,或許是他吧?

  「不會吧?一向自信的你竟然鑽起牛角尖來?」他誇張地擺了個驚訝的POSE,見她毫無反應,淘氣的眼神轉柔,「會這麼想,就表示你很認真啊,恩瞳。」他微笑睇她,「會在做完事後,還主動留在辦公室閱讀這邊的雜志、報紙,表示你也想盡快了解這邊的環境吧?」

  「可是——」

  「別想這麼多了。」他話鋒一轉,「讓我猜猜,你是以第一志願考上大學的吧?」

  「嗄?」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她一怔。

  「高中一定是讀那種校風優良的女校?」

  「天主教女子中學。」她直覺地回答。

  「那種歸修女管的學校?怪不得你這麼一板一眼了。」黑眸蘊著笑意,「你啊,一看就知道是那種規規矩炬的優等生。」

  「難道你不是嗎?」她不喜歡他帶著嘲譫的語氣,「你也是台大的畢業生吧?」

  「我是台大畢業的沒錯,可我國中念到一半就輟學,勉強以同等學力混上五專,畢業後去當兵,服完兵役後,本來只想撈個技術學院來念念,沒想到插大考試糊裡糊塗過了,就這麼念完大學。」

  「什麼?」聽完他亂七八糟的求學過程,她不禁愕然。猶豫了半天,總算問出一句,「你國中干嘛輟學?」

  他眼神一黯,「混幫派去了。」

  「混……幫派?」她嗆了一下。

  「我其實混得還滿不錯的,手下也帶了十幾個弟兄。」

  「弟、弟兄?」

  「對了,過年前還碰到其中一個弟兄。」陰暗的眼神斂上,他又回復—貫不羈的笑容,「他可不像我這麼吃不開,現在已經選上議員了。」

  黑道議員!羅恩瞳頓時有些無力,台灣的黑金政治果然還是很嚴重……

  「別告訴我,你也投了他—票。」

  「我也很想,可惜他不在我的選區。」他一副很遺憾的樣子。

  她發飆了,「拜托你!有點道德觀念好嗎?選出一個黑道出身的議員,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只會讓這個社會變得更差!」

  「看來你是社會改革的激進分子。」

  「我才不是!我對政治沒什麼興趣,只是不希望老是看一群愚蠢的政府官員作秀,更不希望老是選出一些無法無天的民意代表!」

  「你是某個黨派的黨員嗎?」他微挑起眉。

  「當然不是!我不是說了嗎?我對政治沒興趣!」

  雖說沒興趣,可談起政治卻是義憤填膺,激動得很呢。

  他不禁勾起嘴角,「將來誰娶了你,恐怕要有選舉時會鬧家庭分裂的心理准備羅。」

  「什麼?」恍若無心的一句話震動了她,玉頰染上紅霞,「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我才不會。」

  「你的意思是,你不會鬧家庭革命嗎?一切以夫為尊?」他嘲弄道。

  「我的意思是,我才不會有家庭呢!」她提高聲調。

  「為什麼?」他蹙眉。

  她別過頭,「我已經決定……要獨身一輩子。」

  「為什麼?」

  「不關你的事!」她拒絕解釋。

  「該不會怕沒人娶你吧?」他開玩笑,「所以才該改改你這脾氣啊,要不然真會當一輩子老處女的!」

  她倒抽一口氣。這太過分了!雖然明白他也許只是習慣性地嘲諷,可這些話卻宛如利刀,精准而無情地剜割她心房……

  「你無聊!」她以一句怒斥掩飾內心的受傷,匆忙起身收拾桌面文件,「我們跟余總約七點,差不多該走了。」 一不小心,文件落了地,她彎腰撿拾,眼眸卻一陣剛痛。

  是眼淚嗎?她不敢確認,用力眨了眨眼。

  「恩瞳?」白禮熙似乎察覺到不對勁。

  不,不要叫她,現在的她無法抬頭。

  「恩瞳,你還好吧?」

  她很好,好得很!

  「恩瞳。」他又喚了一次,試圖蹲下身察看她的表情,

  她躲開,匆匆收攏散落的文件俊,起身擱落辦公桌,然後提起公事包轉身就走。

  他猛然展臂,將她整個人拉入懷裡。

  「你干什麼?」她高聲斥道。

  白禮熙沒說話,右手抬起她的臉龐,墨深的瞳鎖定她迷蒙的眸。

  他看見了!她驚恐地張唇,驚恐地領悟自己正在他面前顯現軟弱的一面。他,看見了她哭泣的模樣……

  「放開我!」她不自覺地尖嚷,發狂似的掙扎起來。

  他沒松開手,反而使勁將她整個人推至牆面,墨瞳自上而下霸道地掃視她,

  她咬唇,感覺自己好脆弱。

  白禮熙放柔了眼神,「對不起,我剛剛不該那樣說的。」他啞聲道歉,「我只是開玩笑。」

  「我……知道。」

  「真的很抱歉。」

  「沒關系。」 她斂眸, 「我早就習慣了。」細微的嗓音從蒼白的唇瓣吐落,像天際飄下的無聲雪花。

  他忽地張嘴含住,含住那濕冷的雪花,含住那淒涼的言語,在唇腔裡細細咀嚼他在做什麼?!

  為什麼那兩瓣柔軟會攫住了她?那麼溫暖且柔和地與她摩挲?

  「白禮熙……」她虛軟地喚,「你……你……」

  天!她覺得全身無力,像發了燒般,完全無法思考,蒙朧的意識唯一抓住的只有他唇瓣的滋味。

  原來兩唇相親是這樣的感覺,原來接吻是這樣的感覺。

  怪不得公司裡那些女人會選他為最想親吻的男人,因為他的唇感覺真的很好,很柔、很軟、很性感,又帶著一股絕對的男人味。

  他的唇,輕易便能奪人心魂,讓人迷醉不已……



  「恩瞳,你怎麼了?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急切的聲音自線路另一端傳來,羅恩瞳凜了凜神,「啊,是,首席,我在聽。」

  怎麼回事?首席住跟她說話呢,她竟然走神了?

  「……你是不是感冒了?」邢克強關心地問,「精神好像不太好,聲音也有點啞。」

  「沒、沒事,我很好。」

  「大概在北京工作太辛苦了吧。也罷,等你回來時好好休息吧。」

  她一愣,「回去?」

  「是啊,你在北京一定待膩了吧?」邢克強輕笑,「下禮拜公司要幫董事長辦六十大壽的壽宴,你趁機回來台灣玩玩吧。」

  「我?可是白總——」

  「放心吧,他也會回來。董事長很關心他的業務報告呢。」邢克強聲調清冷。

  「哦。」

  「我也很想知道,白禮熙這三個月究竟做了什麼?」

  她心一跳,「這個……」 嗓音抹上猶豫。

  「別緊張,我不會要你在電話裡報告的。」邢克強又是一陣朗笑,「回來再慢慢說吧。」

  「……是。」

  掛斷電話後,羅恩瞳有些惘然,坐在床畔發呆。

  在北京待了三個月,老實說,她是滿想念台灣的,可一念及回台灣後,就必須對首席報告這邊的一切,她又下意識地不想回去。

  她似乎在害怕,害怕一向敬重的首席會追問她些什麼,而她答不出來。

  「我怕什麼呢?」她喃喃自問,「我不可能忘了被派來這裡的目的。」

  不是為了幫助白禮熙,不是任由他建立豐功偉跡、威脅首席的地位,而是為了——監視他!

  她之所以來這裡,只是為了當一各間諜而已。

  可一個間諜能跟她監視的對象那麼親密嗎?甚至還放縱他……吻她?

  想起傍晚在辦公室的那個吻,她雙頰又是一陣燒燙。她揮動雙手,試圖扇去臉上的熱氣,可紅霞還沒褪,她便停下手,手指慢慢抵上水潤櫻唇。

  這唇,曾被只一雙厚軟唇辦溫柔地攫吮……

  「天啊,好尷尬。」她輕喊,雙手掩住發燙的容顏,明眸迷迷蒙蒙地漫開水霧。

  好半晌,她將視線調往左側牆面,隔著牆的那端正傳來規律的某種聲響。

  他在做什麼呢?



  白禮熙正在做運動。

  他首先趴下地做伏地挺身,連續做了五十個後,才變換姿勢做仰臥起坐,接著舉啞鈴練臂力,最後又踏上跑步機。

  他不停地做運動,藉著下間斷的動作來控制腦海紛亂的思緒,淨化成一片空白。

  這方法很有效,當他什麼也不想思考時,往往會上健身房或在自家做上一整套運動,既鍛鏈了身體,又排解了焦躁。

  四十分鍾後,他已大量出汗,不停滴落的汗水,宛如他內心積郁的悶氣逐漸逸去。

  他打開房門,想從冰箱找一瓶礦泉水,可才剛踏出房門兩步,一桿水便直直送到他眼前。

  「給你。」羅恩瞳仰頭望他,「你想喝水吧?」

  他接過水杯,「你怎麼知道?」

  「我聽見你房裡傳出跑步機的聲音,猜想你大概又在做運動。」她推推鏡架,「瞧你滿身是汗,喝完以後去洗個澡吧。」

  他聞書,輕揚了揚眉,「你不覺得你說話的口氣很像老媽子嗎?」

  「什、什麼?」羅恩瞳漲紅了臉,「……算了,算我多管閒事。」她悶悶地在沙發上落坐,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漫無目的地轉著頻道。

  白禮熙望著她,忽然有些後悔。

  為什麼他這張嘴老是這麼譏誚呢?為什麼老愛逗她、整她、氣她呢?

  他就不能對她和善一些,像對其他女人那樣?

  白禮熙微揪眉頭,感覺方才藉由運動排去的焦躁似乎又逐漸回流,他連忙仰頭灌了一大口水。

  「咳咳、咳咳。」奇怪的味道嗆入喉頭,他不禁咳嗽,「喂!你住水裡加了什麼?」

  「鹽。」羅恩瞳瞪著電視螢幕,看都不看他。

  「鹽?干嘛加鹽?你想鹹死我嗎?」

  「運動後補允—點鹽分比較好!」她淡漠地說明。

  他一愣。這麼說,她是考慮過他運動後的狀況,特地為他調了一杯鹽水羅?

  「我可能調得太鹹了,不好意思。」她補上一句,聲調毫無起伏。

  看著她在家裡依然盤起發、坐姿端正的背影,白禮熙的心驀地一揪。

  她是個很認真的女人,總是太認真了……

  「恩瞳,你……呃,抱歉,我剛剛好像太激動了些。」

  她回眸,彷佛很訝異會聽到他道歉,好一會兒,才微微頷首,「沒關系。」

  「我是說真的。」他走向她,「我對你說話總是很不客氣,真不好意思。」

  見他朝自己走來,羅恩瞳從沙發上跳起身,直覺地後退,「你、你干嘛?」

  「怎麼了?」他不解她激烈的反應,「我只是想跟你道歉啊。」

  「你不會……你該不會——」芙頰渲染一片紅霞,「又要……那個吧?」

  「哪個?」他不懂。

  「就是……那個啊。」

  那個?白禮熙眨眨眼,數秒後,終於領悟她指的是什麼:她指的應該是傍晚的那個吻吧。她以為他每次道歉,都要以吻來表示歉意嗎?

  她實住……實在太可愛了!

  望著她抓著沙發椅背,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他無是有一股狂笑的沖動,接著胸膛漫開某種難以言喻的柔情。

  她看起來像只受驚的兔子——她一定不知道,自己這副樣子很容易引得男人想一口吞下她。

  至少,他就很想吃了她……

  正胡思亂想著,一陣音樂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你的手機吧。」羅恩瞳仿佛松了一口氣,「還不快去接。」

  見她略微放松的神情,他笑意更深,長長看了她一眼後,才回房接起手機。

  「喂。」

  「禮熙,那邊情況怎樣?」是劉希平。

  「日前進展得還算順利。」他沉聲應道,「辦公室已經開始營運了,工程師跟銷售人員也找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只要總公司派一組研究團隊來訓練這邊的工程師,我再跟幾家代理商敲定合作方案,永暉在大陸的業務應該就可以正式上路了。」

  「很好,董事長果然沒看錯人,什麼事交給你辦,絕對妥妥貼貼。」劉希平贊道,「你真不愧是我們永暉最頂尖的人才,禮熙。」

  「別這樣戴我高帽,希平,我會不好意思的。」他半開玩笑。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會害羞呢,呵呵。」劉希平毫不客氣地嘲弄他,「對了,那個女人怎樣?」

  「……你說恩瞳?」他下意識地瞥了房門一眼,門虛掩苦,外頭傳來記者播報新聞的聲音。她大概在看電視吧……

  「你們已經開始直呼對方的名字了嗎?看來進展不錯嘛。喂,那個老處女該不會實際上熱情如火吧?」劉希平好奇地探聽。

  「希平!」

  「有沒有試過松脫她的發髻?」劉希平邪邪地建議,「說不定會很性感。」

  「別說這些了。」白禮熙試圖轉開話題,語氣有些不自然。

  聽他這口氣,劉希平更好奇了,「你該不會真的嘗過她的滋味了吧?怎樣?她是火熱多情,還是真的很無趣?」 他追問,口吻幾乎可說是輕鄙的。

  白禮熙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他擰眉, 「我不想討論她。」

  「是嗎?」察覺屬下的不悅,劉希平識相地就此打住,「好吧,不說就不說。只是想提醒你,不論你覺得她怎樣,她都是邢克強那邊的人,別過於心軟了。」

  「……我知道。」

  「跟她玩玩可以,千萬別認真。」

  「你以為我是誰?希平。」白禮熙語調清淡,「我從不對任何女人認真的。」

  「那最好了。我可不希望到時候讓邢克強反將我們一軍。」平和的聲明隱蘊警告意味。

  白禮熙自然聽出來了,他撇撇嘴。「不會的,你放心吧。」

  「對你,我當然百分百放心啦。」劉希平最後再扣一頂高帽給他,「好了,剩下的等你下禮拜回來再說吧。」

  「嗯。」切線後,他轉過身,忽地聽見房門外傳來一陣細微聲響。

  是她嗎?他心神一凜。她在偷聽?

  他大踏步走過去,猛然拉開房門,往外一探。

  她正端肅地坐在沙發上,直瞪著電視螢幕,聽見他的腳步聲,她回過頭,「講完電話了?」平靜的聲調聽不出一絲異樣。「誰打來的?」

  「劉副總。」他說,緊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她卻只是淡淡頷首。

  「我們下禮拜要回台灣一趟。」

  「哦。」她點頭,「也差不多該回去報告了。」

  「跟誰報告?邢首席?」恍若漫不經心的挑釁透著一絲嚴厲。

  她瞪他一眼,「當然是跟董事長報告。我們現在直接對董事長負責,不是嗎?」

  「不錯。」他凝視她,意味深遠,「我很高興你記住了這點。」

  小狐狸。他喃喃在心中對自己說道——她不再是只兔子,而是只精明敏銳的小狐狸。

  而且,還頗凶悍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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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2 02:41:18
第六章

  羅恩瞳與白禮熙住董事長壽宴舉行當天抵達台灣,—下飛機後,兩人便搭計程車,風塵僕僕直奔位於陽明山的飯店會場。

  到會場時,宴會還沒正式開始,可永暉的員工們幾乎都已到齊了,個個盛裝打扮,在大廳裡端著香檳言笑晏晏。

  一見他們倆出現,一群男女同事立劉興奮地圍上來。

  「白虎,你終於回來了啊。」

  「北京怎樣?好玩嗎?」

  「幸虧你趕回來參加宴會,禮熙,人家還記得你去年聖誕舞會欠我一支舞呢。」

  男男女女追著白禮熙,你一言、我一語的,歡迎之情溢於言表。他們追的,只定他。

  站住他身旁的羅恩瞳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礙事,她默默移動步履,准備退離人群。

  一個眼尖的女同事發現了她,「唷,羅秘書也回來了。不,現在應該叫羅特助了。」嘲諷的嗓音吸引幾個人跟著轉動視線。

  羅恩瞳不想理會,只淡淡頷首,「是,我也回來了。」雙手微微向兩側排開,「麻煩借過一下好嗎?」

  「這麼急要去哪裡啊?你不是來參加宴會的嗎?」女同事銳利的瞳眸打量她,「哦,我知道了,你是要去換衣服吧。」

  換衣服?她一愣。

  「怎麼?羅特助該不會打算穿這身衣服參加宴會吧?」女同事眨了眨眼,「你這身黑色套裝長褲是很俐落沒錯,可有人穿這樣參加宴會嗎?太嚴肅了啦,好像學校教官哦。」她咯咯笑,其他人聽了也跟著笑起來。

  羅恩瞳僵在原地,靜靜承受十數道嘲謔目光,唯有緊握的雙拳洩漏出內心的激動。

  白禮熙瞥她一眼。「恩瞳跟我才剛趕回來,當然沒時間換衣服。」他插口,單手擋在羅恩瞳身前,護送她穿出—人群。「既然大家提醒了我們,我們還是趕快去換吧。」

  他一面說,一面不著痕跡地帶著羅恩瞳遠離不友善的人群。

  他在維護她嗎?

  羅恩瞳抬眸,深深望向白禮熙。

  他微微一笑,「有帶禮服嗎?」

  「沒有。」她搖頭,「我本來就打算穿這樣出席宴會。」下意識瞥了眼身上的套裝。

  「沒聽人說嗎?太嚴肅了。」湛眸掠過一抹下贊成,「還有這個。」摸了摸她的發髻,「放下來會好一點吧。」

  「不用你管!」她直覺躲開他的碰觸,「宴會應該快開始了,你如果要換衣服就快去吧,我……也有事要辦。」

  「什麼事?晉見首帝嗎?」懶洋洋的聲調蘊著諷劉。

  她心跳一亂,強自拾起下頷,假裝鎮靜。

  可他卻看透了她其實並非那麼冷靜,嘴角冷冷—撇。

  「要去就去吧。畢竟三個月不見,好不容易能一解相思之苦呢。」



  羅恩瞳的確是要去見邢克強。

  一聽說她抵達台北,邢克強便透過手機召喚她,還特地住飯店裡訂了一間房等她。她剛踏進房,他立即眼睛一亮,甚至還親自為她斟茶。

  她受寵若驚,「首席,別這樣,我自己來就行了。」

  「這可不行。」邢克強笑著將茶杯遞給她,「你現在可不是我的秘書了。」

  「可是——」

  「來,坐下吧。」他推她在沙發上落坐,「喝杯茶。」

  「是。」她接過茶杯,淺淺啜著,明眸自眼睫下偷偷打量邢克強——三個月不見,一身銀灰色禮服的他顯得更帥了,方唇漾著迷人笑意。

  她驀地有些暈眩。

  邢克強也正打量著她,「你看起來橢神不錯哦,恩瞳,這身打扮很好看。」

  「啊。」聽聞他的贊賞,她瞼一燙,卻又想起方才同事們的嘲弄,容色隨即黯下。 「首席你過獎了,我只是……像平—常上班那樣穿而已。」

  「是嗎?」 邢克強呵呵笑,「那大概是我太久沒看到你,所以覺得你怎麼穿都漂亮吧。」

  她握著茶杯的手一顫,差點濺出液體。

  首席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今天對她……似乎特別溫柔?

  羅恩瞳斂下眸,心神不定。

  「……待在大陸幾個月,很想家吧?」邢克強閒話家常似的問起。

  「嗯,是啊。」

  「不知道想不想我呢?」

  什麼?突如其來的一句調侃宛如落雷,剎那間敲得她暈頭轉向,還來不及反應,只聽見邢克強笑著繼續——

  「我可是很想念你這個得力助手呢。你不在,我只好抓了Lisa來當我的秘書,她跟你根本不能比,有些事找一再交代還是辦不好。」

  「她可能……只是不了解吧。」她吶吶地說,心跳狂野。

  「是啊,說到了解,有誰比你更了解我的?」

  她驀地停上呼吸,好半晌,才慢慢將茶杯擱上茶幾。

  邢克強笑望著她雙手不自覺緊拽住褲管的動作,輕咳了咳,決定現在是把話題拉回正軌的時候了。

  「聽說白禮熙准備跟董事長申請調派一紐研究團隊到北京,也已經開始跟那邊的代理商接洽了?」

  羅恩瞳一時間還有些茫然,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嗯,是的。」

  「他計畫怎麼做?」

  「計畫?」

  「他准備談代理的候選名單有哪些?」邢克強鷹眸含笑地盯住她,「你應該知道吧?」

  「嗯。」她點點頭,說出了幾家公司名稱。

  「你覺得最有合作利益的是哪家?」

  她想了想,「應該是奇成吧。他們是大陸本地公司,成立十幾年了,經銷網點很密,尤其是在華北地區。不但擁有官股背景,管理高層也跟政府關系很好,所以,如果能跟他們牽上線,打好關系,對我們以後拓展大陸業務應該很有幫助。』

  「奇成?」他挑挑眉,陷入深思。

  她疑惑的看他,「有什麼不對嗎?首席。」

  「沒什麼不對,只是——」他微頓,嘴角掀起詭譎弧度,「如果得罪了奇成的代表,這項合作案應該也談不下去吧?」

  她心一跳,「……我不明白首席的意思。」

  「真的不明白嗎?」他若有深意地睇她,「恩瞳,你很聰明,不該不明白的。」她默然不語。

  「我希望這項合作案談不成。」他索性開門見山地說了。

  「可是……」她急了,「這項合作案對永暉很有利,談成了對大家都好啊。」

  「不見得吧。」邢克強慢條靳理地說,「對有些人是弊多於利。」

  她咬唇,「是指首席你嗎?」

  「我相信你一定願意幫我吧,恩瞳。」他也不諱言,「董事長已經在董事會提出了,不希望再兼任總經理,等下次召開董事會,應該會選出新任總經理。」

  「恭喜首席!」她真心為他感到高興,「你可以高升了。」

  「還不一定呢。」他端起茶杯,啜飲一口,「劉希平那家伙最近跟董事長走得很近,而且聽說董事長也很欣賞白禮熙。」

  「哦。」她想,她明白首席的意思了。

  「劉希平那老狐狸就交給我吧,恩瞳。至於你,專心幫我看好白禮熙就行了。」看好?意思是陷害吧?秀顏微微刷白。

  「拜托你了。」邢克強起身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雙手,「我知道你從來不會令我失望,對吧?恩瞳。」

  「……嗯。」

  「今天坐了一天飛機,你一定累了,這家飯店的露天溫泉不錯,去泡一下吧。」他溫柔地說,「泡完後再參加宴會,嗯?」

  「……好。」

  「怎麼一臉嚴肅的樣子?」見她反應有些木然,邢克強眸光一閃,捧起她下頷,「放松一下,好好地去玩吧。今晚我為你准備了一份禮物。」

  「什麼禮物?」她總算稍硝恢復了神志。

  「你待會兒就知道了。」他微笑,紳士的在她前額印下一吻。

  她身子一僵,無法理解他這親暱的舉動,片刻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啊,是,我知道了。」 她用力點頭,手捧著胸,幾乎可說是倉皇地退離房間。

  她才剛離開,另一個女人便從浴室盈盈步出,她噘起紅潤的唇,雙手攬上邢克強的頸,整個人偎入他懷裡。

  「你好討厭,首席,干嘛對那個老處女那麼溫柔?」Lisa輕咬他的頸子,不依地撒嬌,「你對我都沒這麼好言好語,還說人家辦事能力差,好傷人呢。」

  婉轉鶯聲取悅了邢克強,他朗聲大笑, 「你辦事能力是比不上她,我說錯了嗎?」說著,一手探入她開得低低的胸口,漫不經心地押弄那豐滿柔軟的乳峰。

  她性感地嬌吟,身子貼偎得更緊了。 「我辦事或許不如她有效率……」右手揉上他跨間,「這一點,可比她強吧?」

  他粗喘一口氣,「天下第一,行了吧?」

  Lisa咯咯嬌笑,靈巧的舌尖舔拭他敏感的耳垂,「看起來,羅恩瞳似乎不太情願幫你對付白禮熙呢。」

  「她只是有點猶豫罷了。」

  「哦?」

  「她會幫我的。」他自信滿滿,「她一直迷戀我,不可能抗拒我的請求。」

  「哈,你倒有自信!」她咬了下他的唇。

  「怎麼?你不相信?」他拉開她衣襟,邪氣地攫住胸前一只櫻桃,「大不了等會兒給她一點甜頭嘗嘗,保證她乖乖聽話。」

  「你啊……真壞。」她軟軟呻吟,體內忽地湧上一陣焦躁,「要不要現在就嘗嘗天下第一的滋味?」

  「宴會快開始了呢,小姐。」

  「干嘛?你怕董事長點名啊?」

  他笑了,「不怕他點名,倒怕公司女員工看不到我會失望。」

  「你啊。」她妖媚地睨他一眼,接著梢稍往後退開,好整以暇地解著衣扣。

  沒等她褪盡全身衣物,他便拉過她,迫不及待地將那柔軟的嬌軀壓上King Size雙人床榻……



  首席吻了她!

  雖然只是前額,也夠教羅恩瞳心慌意亂了。

  「究竟怎麼回事?」她喃喃自問,瞳眸在蒸氣繚繞中更顯迷蒙。

  因為不想太早在宴會上現身,她決定先來泡個溫泉,可沒想到在滾燙的泉水中一浸,神志似乎更糊塗了。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對她而言一向高高在上、只能遠觀的男人會忽然待自己如此親暱?

  他變得……觸手可及了,好像不再是個只能偷偷仰慕的男人。

  真的嗎?她驀地凜神,雖是浸泡在熱燙的溫泉裡,手臂肌膚卻泛起了雞皮疙瘩。

  首席難道真的……也對她有意思?

  「不可能的!」她倏地脫口而出,命令白己別胡思亂想。

  他那些言語、那些動作,不過是男人習以為常的調情而已,沒多大意義,他只是……玩玩而已。

  可為什麼他要跟她玩呢?為什麼對她調情?

  她只是個不起眼的女人啊,一個嚴肅、呆板、任何男人都不會想多看一眼的老處女。為什麼首席會這樣對她呢?

  還有,白禮熙也一樣,他也經常以男人對女人的方式逗弄她。他們倆……都只是因為好玩嗎?或者是別有深意?

  「不,我不要想了!」羅恩瞳掬起溫泉水,潑向自己的臉龐。

  她不願再想,不敢再想,因為再想下去,她怕會得出令自己心寒的結論。

  所以,她什麼都不要想……

  「我不要想,不要想了。」迷惘的呢喃方出口,立即引來一串珠玉般的圓潤笑聲。

  她愕然回眸,這才發現自己自言自語的拙態,全落人身旁另一個女人的眼底。

  「啊,不好意思。」羅恩瞳紅了臉,難掩尷尬。

  「沒關系。」那女人優雅地揮揮手,染笑的明眸凝定她,「看樣子你有很多煩惱。」

  「我——」她咬唇,不知該如何解釋。「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先走了。」匆匆忙忙想起身,那女人卻伸手拉住她。

  「別走啊,我都說了沒關系的。」

  「不,我——」

  「繼續泡吧,你才剛來沒多久不是嗎?」女人強迫她坐下,「我叫席薇若,你呢?」 她主動自我介紹。

  「羅恩瞳。」

  「恩瞳?恩惠的恩?瞳孔的瞳?好棒的名字!」女人贊歎,「怎麼別人的名字都這麼好聽?唉。」語氣不無哀怨。

  羅恩瞳新奇地望向她。這女人……似乎很好相處,而且長得非常漂亮,五官精致得宛如上帝精心打造的陶瓷娃娃。

  「你是混血兒嗎?」她忍不住問。

  「猜對了。」席薇若一拍雙手,接著嘟起紅唇,「有這麼洋派的各字,也很難讓人猜不出來吧?」

  看樣子她真的很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羅恩瞳不禁微笑。「你來這裡度假嗎?」

  「我啊,」席薇若調皮地眨眼,「來這裡勘查敵情的。」

  「勘查敵情?」

  「我在花蓮開了一家溫泉旅館,聽說這間飯店在台北很受歡迎,所以才特地過來瞧瞧的。可也不怎麼樣嘛,比不上我們「落月莊」的十分之一。」她很是自豪。

  「落月莊?」

  「有機會一定要來我們落月莊住住看,我一定給你打折。」席蔽若熱情地握住羅恩瞳的手,「保證值回票價。」

  「嗯,我一定會。」羅恩瞳點頭。

  「啊,不知怎地,我覺得跟你一見如故呢。」席蔽若沖著她笑,「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羅恩瞳不敢置信地瞪她。

  沒搞錯吧?女人通常不喜歡她啊,看公司那一票秘書就知道了,她們根本就擺明了排斥她。

  想著,羅恩瞳容色一黯,忽然覺得有些暈眩。

  「我大概泡太久,不行了。」她站起身,走到一旁,打開蓮蓬頭,沖洗全身上下。

  席薇若也同她一起,俏皮的眸梭巡她竊窕的胴體。「你身材不錯耶,尤其是臀部,翹得恰到好處。」

  「啊。」 她尷尬地怔立原地。

  洗溫泉時,她一向避免直視他人的裸體,可沒想到這女人不但大大方方地打量她,甚至還堂而皇之地發表評論。

  「東方人的臀部很少這麼漂亮的,你的男人可真幸運。」席薇若若無其事地繼續說著。

  男人?

  「我沒有……沒有男朋友。」羅恩瞳困難地逼出嗓音。

  「什麼?沒有?」席蔽若的表情恍若聽聞什麼怪事般,錯愕的張大嘴,「不可能!你身邊的男人眼睛都長哪兒去了?」

  她只是澀澀苦笑。

  席薇若看了她一眼,正想說些什麼時,一個女服務員忽地掀起門簾,走進大眾浴場。

  「請問,這裡有—位羅恩瞳小姐嗎?」

  「我就是。」羅恩瞳不解地望向女服務員。

  「你就是羅小姐嗎?」女服務員大喜,「我們找你好久了。」

  「有什麼事嗎?」

  「有位先生送了一套禮服過來,要我們轉交給你。」女服務員說明。

  「禮服?請問是誰送來的?」羅恩瞳一臉疑惑。

  「不好意思,那位先生並沒行留下姓名。」

  不具名的男人?

  羅恩瞳更加茫然了,套上飯店提供的浴衣後,跟著女服務員來到一間套房。

  鋪著粉色床罩的大床上,擱著一個GUCCI大紙袋。

  羅恩瞳愣愣地看著,跟在她後頭進來的席薇若可毫不客氣了,直接打開紙袋,取出紅色的絲料小禮服。

  「不錯麼!」她贊賞地審視著,「剪裁簡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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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2 02:41:53
第七章

  一片寂靜。

  音樂聲、人聲,此刻羅恩瞳什麼也聽不到,唯聞胸口那急促如戰鼓騰雲的心韻。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她忽然之間成了會場矚目的焦點,還跟全公司最受仰慕的男人——白禮熙共舞?

  為什麼他要這麼堅定地將她扣在懷理,不許她有機會掙脫?為什麼他一雙墨黑的眼像千年古潭威脅著要吞噬了她?

  她好慌!

  「我想,還是不要好了……」她掙扎著,「我真的……不會跳舞。」

  「很簡單的。」他不容她逃避,「這首是華爾滋,很容易跳。來,跟吾我移動,—、二、三,一、二、三……」他示范著舞步。

  她拒絕跟隨他,「我不會。」

  「你會。」

  「我不會!」她生氣了,揚眸怒視他,「你憑什麼強迫我跟你跳舞?」

  他只是微微一笑,「可是你很想跳,不是嗎?」

  她一窒。

  「你穿上這件禮服,難道不是想攫取眾人的注目嗎?難道不是為了證明,其實你並不是我們平常所想像的那麼呆板?」

  「我……才不是。」她別過頭,暗暗咬牙,「是—個朋友逼我穿上的。」

  要不是那個熱心過度的女人硬要替她梳妝打扮,甚至還將她推進會場,她不可能有勇氣出現在大家面前。

  「那個朋友……是誰?」他很好奇。

  「剛認識的,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她輕歎口氣,「美若天仙。」

  若有所憾的語氣令他揚了揚眉,眸中點亮一抹輝芒。「你也很美啊,恩瞳。」

  「我?」她不敢相信地望他,觸及那溫柔的眼神後,臉頰立即滾燙起來,「你別……別開玩笑。」

  「是真的。」他微笑,隨手撩起她一束發,在指間把玩,「你放下頭發後,整個人顯得柔媚許多,讓人忍不住想親近。」他低頭輕輕吻上那絡發絲。

  她仿佛被雷擊中,急速後仰的身子差點跌落,幸而白禮熙及時拉回她,技巧地帶她旋轉了一圈。

  「就是這樣,很簡單吧?」

  不知不覺中,她在他熟練的帶領下旋舞起來,一圈又一圈,繞得她臉紅心跳,頭暈目眩。

  她悄悄瞥了四周緊盯著他們跳舞的人群一眼,更加慌亂緊張。

  「別緊張,放松身子。」他低聲誘哄,攬住她的腰,放慢舞步, 「你跳得很好。」

  「白禮熙,請你放開我……」她軟弱地求饒。

  「叫我禮熙。」

  「嗄?」

  「禮、熙。」他像教導小孩般耐心地重復。

  他把她當成什麼了?羅恩瞳的瞼瞬間紅成一顆熟透的蘋果,哀怨地瞠他—眼,貝齒仍緊緊咬著唇。

  「不肯叫嗎?」他歎氣,一副大失所望的模樣,可動作絲毫沒有停頓,依然霸氣而優雅地帶領她舞著。

  這男人……真過分!她咬緊牙,痛恨自己像傀儡娃娃般遭他戲弄,幾乎有股沖動想甩他一巴掌。

  可不知怎地,體內卻又有另一種奇妙的感覺壓過這樣的沖動,似乎是一種飛揚的喜悅,一種難以書喻的興奮,一種以為自己快要摘下星星的幸福預感。

  她感覺自己像喝了酒,醺然欲醉,迷蒙的瞳反映出的世界全染上了玫瑰色,可愛得教人想振臂擁抱,擁抱這美妙的世界,擁抱所有注視著她的人群,擁抱……他!

  這個令她又氣又怨又難以抗拒的男人呵。

  「沒戴眼鏡看得清楚嗎?」他突如其來地問道。

  她一愣。

  「你的眼神好迷蒙。」 宛若籠著一層輕紗,像月夜下最甜蜜的美夢,朦朧得令他心悸。「最好不要再這樣看我。」他低啞的嗓音仿佛正壓抑著什麼。

  「……為什麼?」

  「因為我不保證自己會對你做出什麼。」

  「咦?」她再度愕然,迷惘的眼與他意味深刻的眸光相接,好一會兒,她總算領悟了他話中的含義,呼吸乍然一停。

  「我怕自己又想吻你。」他喃喃低語,伸手輕輕撫上她灼熱的芙頰。

  電流透過他厚實的掌心在她體內竄開,她雙腿一軟,忽地撐不住自己的身子。

  他連忙扶住她,「怎麼啦?恩瞳。」

  「我……」找心跳快得站不穩了!激動的回應只在內心回蕩。

  這種丟臉的話,教她怎麼說得出口,又怎麼甘願承認啊!

  「我、找有點不舒服,想休息……」她垂下頭,讓柔順烏亮的長發掩去臉上神情。

  白禮熙看了她—會兒, 「好吧。」他停下舞步,在眾目睽睽下,挽著她走出宴會廳,穿過玻璃門,來到戶外庭園。

  一踏入月色之中,羅恩瞳急忙掙脫他的手臂,逕自揀了一張白色雕花涼倚坐下,撫著胸口輕輕喘氣。

  白禮熙靠在椅邊,俯望她的瞳眸落向襯著艷紅衣科的雪白胸脯,嘴角微邪地揚起。

  「這件禮服很適合你。」

  她沒察覺他曖昧的眼神,低頭審視自己。「這是……首席送我的。」

  「首席?」他臉色一變,「你是指邢克強?」

  「嗯。」

  「你怎麼知道是他送你的?」他問,嗓音奇異地行些緊繃。

  「因為他說今晚會送我一份禮物。」

  「是嗎?怪不得你肯穿成這樣出現。」他語氣譏誚,「你是想讓他看看吧?」

  「我說了,是一個朋友強迫我穿上的——一

  他打斷她,「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她能強迫你嗎?」

  「我——」

  「你根本就是存心穿給他看的!」他厲聲吼道,「頭發是為了他放下,眼鏡也是為了他才肯摘下!你做這—切全都是為了他!」

  「你在氣什麼?」她也提高了聲調,「就算是又怎樣?」有必要這樣吼她嗎?

  白禮熙聞言,神色一凜。是啊,他在氣什麼?

  為什麼一想到她今晚是為了讓另一個一個男人欣賞,才一改平日端肅的模樣,他就如此氣憤、如此激動、如此煩躁難安?

  不該是這樣的!

  他早知道她是個特別的女人,冷漠的態度裡藏著一顆熱情的心,老氣的裝扮下躲著一個渴望浪漫的靈魂,呆板的眼鏡後是一雙因夢想而璀璨的美麗瞳眸。

  他知道她不一樣,當全公司都批評她、看輕她、丑化她時,只有他看透了真正的她。

  他知道她有一天會改變,女性的一面總有—天會蘇醒,那時,她便會成為男人們夢寐以求的性感女神。

  他早料到這一天會來,可卻沒想到,喚醒她的竟是別的男人。

  應該是他的!不是嗎?應該是——

  不!他在想什麼?

  莫名的驚恐襲向白禮熙,他倏地臉色蒼白,繃緊全身每一束肌肉。

  他難道是在……吃醋嗎?他在嫉妒邢克強?嫉妒她暗戀的對象?

  「……喂,你怎麼了?你瞼色很難看。」羅恩瞳擔憂的嗓音拂過他耳畔。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收東紛亂的心緒,「沒什麼。」嘴角一揚,他勉強牽起一貫淡然瀟灑的笑,「要喝點什麼嗎?我去拿飲科。」

  「都可以。」看向他的眸蘊苦下解。

  不懂他在想什麼嗎?他自嘲一笑。這是當然的,因為連他白己也捉摸不定啊。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這嫉妒的惡蠱從何而來,為什麼這樣毫不留情地咬噬他胸口,讓他疼痛得幾乎無法維持冷靜?

  為什麼呢……



  「禮熙,你終於回來了!」正當白禮熙站在長桌前舀雞尾酒時,ALLY匆匆排開人群來到他身邊,「你跟羅恩瞳去哪裡了?」

  「沒去哪裡啊。」他回眸,淡淡一笑,「她說頭暈,所以我帶她去外頭坐坐而已 。」

  「她頭暈?」ALLY撇嘴,「假的吧?沒想到老處女也懂得裝柔弱來釣男人。」

  「別這麼說她,ALLY。」他笑笑地制止她,語氣溫文,望向她的眼神卻冷厲若刀。

  「我……我說錯了嗎?」她氣勢梢弱。

  「你是說錯了。」他平靜地說,「恩瞳不是那種女人。」

  「你、你……」俏臉一紅,她氣得嗓音發顫,「你竟然幫她說話?你干嘛幫著她啊?她只是個無聊又呆板的女人,根本沒人喜歡她、沒人要她,所以她今天才會故意打扮成這樣——」

  「別說了。」他揚手,阻止她繼續。

  「禮熙!」

  「別再說了。」他眼神清冷,這一次,瞼上毫無笑意。

  他真的生氣了?!ALLY僵住身子,驚慌地望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禮熙沒再理會她,逕白端著兩杯雞尾酒,轉身離去。

  「等、等一等!禮熙。」ALLY倉皇的呼喚追上他,「你忘了嗎?你、你還欠我一支舞啊!」

  「下次吧,我今天沒有心情。」他頭也不回,冶漠地邁開步履。

  不論自己對羅恩瞳究竟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他知道他不會容許任何人如此放肆地批評她,尤其在明白她平時的銳利與嚴苛,其實只是為了掩飾受傷的心之後。

  他要保護她,不讓她再受言語凌遲之苦。

  他會保護她的。



  回到飯店戶外的庭園時,白禮熙發現羅恩瞳站直了身子,姿勢看來緊繃而僵硬。

  發生什麼事了?

  他快速步至她面前,「恩瞳,你沒事吧?」

  她聞言一震,緩緩轉過頭。

  白禮熙蹙眉,瞪著她異常蒼白的容顏,「不舒服嗎?」

  「不,不是。」她搖頭,調轉眸光,猶疑地飄向不遠處。

  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發現了兩個男人的背影。「是希乎跟董事長?」

  「……是他們沒錯。」

  「他們跟你說了什麼嗎?」

  「他們……沒看見我。」她澀澀地說。

  「這麼說,是你偷聽到他們說話了?」他緊盯她,「他們說了什麼?」

  她不語,低眉斂眸。

  他直覺不對勁,「恩瞳,告訴我,究競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也沒有。」奸半晌,她終於開口,揚起眸,凝睇他的眼神籠著淡淡憂傷。

  他一怔,不明白她為何會出現這樣的神情。

  她看了他好一會兒,「禮熙,你……還是請調回台灣吧。」

  白禮熙一震。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各,可說出口的卻是這樣莫各其妙的話!

  他不懂,「為什麼?」

  「你……」她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從喉間逼出嗓音,「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邢首席,因為你跟劉副總感情很好,當然會對首席有敵意,可是……其實首席一直很欣賞你,你知道嗎?」她急切地說:「真的!找沒有騙你,首席很欣賞你。」

  他望著她異常熱切的模樣,神色一沉,「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別再跟著劉副總了,到我們……到首席這一邊,我相信他會善待你的。」

  「原來你在為主子招降叛軍?」領悟她的用心後,他胸口一冷。

  她就這麼迷戀邢克強?對他這麼忠心耿耿了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搖頭,神情難掩焦躁,「我只是希望你考慮一下,首席是個知人善任的主管,他很欣賞你,一定會——」

  「別說了!」他厲聲喝止她,「我不管上面怎樣,到北京是我自己的決定,我一定會成功的!」

  「可是……」她銳聲喊出,「要效忠一個人,也得看對方究竟值下值得啊!」

  「哈,這應該是我告訴過你的話吧。」他冷冷譏諷。

  「首席當然值得——」

  「是!他當然值得!」他怒不可遏,「只因為他有錢有勢,長得又帥,你就被迷昏頭了!羅恩瞳,你就這麼饑渴嗎?」

  她倒抽—口氣,「你、你說什麼?!你再說—遍!」

  「我說你怎會笨到將—顆心全系在那種男人身上?他很明顯只是在利用你罷了!」

  「你……不許你侮辱首席!」烈焰燃上明眸,她憤慨地瞪他,可他卻以—種嘲弄不屑的神情回應。她更生氣了,驀地轉過身,氣沖沖離去。

  「羅恩瞳!」他在她身後怒咆。

  她不理會,逕自穿過玻璃門,回到飯店走廊,卻不小心迎面撞上一具堅硬胸膛。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一拾眸,呼吸不由得一促,「首席?」

  「原來你在這裡,我找你好久了。」邢克強扶住她,低頭望她的眸掠過一抹驚艷,「你今晚……真漂亮。」

  「我——」她臉頰一燙,「謝謝首席送我這件禮眼。」

  「我送的禮服?」邢克強揚眉,正想說些什麼時,眼內忽然瞥見站在她身後不遠處、臉色鐵青的的禮熙。「禮熙,你該不會也想邀恩瞳跳舞吧?先讓我吧。」黑眸點亮詭譎銳芒,「我可是三個月沒見到她了呢。」

  「請便。」冷淡的回應自白禮熙齒縫迸並出,「比起我,她顯然更期待跟邢首席跳舞。」

  「是嗎?」邢克強感覺懷中的身子一僵,他嘴角淺抿,似笑非笑,「我們走吧,恩瞳。」展臂緊緊挽住她。



  令羅恩瞳意外的,邢克強並沒有帶她走人宴會現場,反而上了電梯,來到飯店套房內。

  她有些愕然,「首席?」

  「來,坐下。」邢克強示意她在沙發上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是。」她依言坐奸。

  他為兩人各斟了一杯紅酒,遞給她其中一杯,然後在她身旁落坐,側過身來望她,「恩瞳。」

  「什麼?」低啞的呼喚令她心悸。

  「你今晚真的很漂亮。」他揚起手,恍若漫不經心地卷繞著她一絡發尾。

  她正襟危坐,—動也不敢動,「首席,你——」

  見她緊張的模樣,他低低笑了,俯身貼近她耳畔, 「我不是說過嗎?今晚要送你一份禮物。」

  「我知道。」她繃著嗓音,「這件禮服……我很喜歡,謝謝你。」

  「不。」他伸手轉過她容顏,含著笑意的眸盯牢她,「我要送的……是這個。」說著,他啄了她鼻尖一記。

  她容色一白,驚跳起身,差點打翻擱在桌上的紅酒。「首席,你——」

  「你不喜歡嗎?」他依然坐在原處,閒閒地望她。

  她心跳急促,「我不……不明白。」

  「還不懂嗎?」他搖頭,狀似無奈地笑了,「我是要把自己送給你啊。」

  「什麼?」驚愕的話聲在室內回蕩。

  他站起身,慢慢逼近她,宛如獵豹接近看中的獵物般,優稚又霸氣。 「你不會不想要吧?恩瞳。」

  她只是驚恐地望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話來。

  「恩瞳。」他再逼近—步。

  她則後退一步。

  他再逼近,她又後退,如此數次,墨黑的眸忽地閃過銳光,「恩瞳,告訴我。」有力的手臂半強迫地扣住她纖腰,「你不會愛上那個男人了吧?」

  她直覺地掙扎,「什、什麼?」

  「白禮熙:」他一字一寧說得清晰,「你愛上他了嗎?」

  「我沒有!」她大聲否認,「首席……怎麼會這麼想?」

  「是我多心了嗎?」

  「當然。」

  「那為什麼你拒絕我的靠近?」他輕撫她的頰,「我以為你喜歡我。」

  「我——」她無法呼吸。

  「我以為你今晚是特別為我打扮的,不是嗎?」大手挑逗地撫過她半裸露的肩,

  「這麼美的禮服,」撩起她的發,「這麼美的秀發,」指尖按上她眼皮,「這麼美的眼睛……」曖昧的氣息吹拂她敏感的耳垂,「難道不是為了我?」

  「我是……是為了……」她囁嚅著嗓音。

  她承認自己在穿上這件禮服時,心緒確實是震撼的,她感激首席送她這麼性感合身的禮服,也真心想穿上以取悅他。

  可除了取悅他,她還有別的想法,這樣出色嫵媚、充滿女性韻味的她,多想也讓其他人看看,告訴那些總是嘲弄她的人,她也可以如此美麗。

  當她在席薇若的慫恿下松開發髻時,她心裡想的,是那個總愛開玩笑說想看她披頭散發的男人,想他會如何看待自己這副模樣,他會喜歡、會驚艷、會……心動嗎?

  「難道不是為了我嗎?恩瞳。」邢克強愈靠愈近,溫熱的唇距離她只一寸。

  她心跳狂亂,「不,首席,我不是……」伸展於臂,試圖推開他,「請你別這樣。」

  她—再的拒絕似乎惹惱了他,目光—冷,「恩瞳!」

  「請你放開我。」她細聲懇求。

  他卻不肯,反而更加扣緊她,「我知道你喜歡我,恩瞳。你以前總看著我發呆,我每次一抬頭,都可以發現你偷偷瞧著我;只要我稱贊你,你就會臉紅:我打電話給你,你的聲音聽起來總是緊張而興奮,像個初戀的女學生。」

  那麼明顯嗎?她對首席的迷戀真有那麼明顯嗎?老天!那她在他眼底,豈不成了大花癡?

  「那是我的榮幸。」仿佛看透了她尷尬的思緒,他微微一笑,「我很高興。」

  「首席……」她無措地咬著唇。

  「噓,別說話。」他柔聲道,右手滑向她的背脊,輕輕扯動禮服上的拉鏈。

  羅恩瞳覺得背脊像燒過一道火焰,「別、別這樣,首席。」她無助地抗議,「我不要。」

  「你要。」黑眸挑逗地凝定她,「別告訴我,你從來不曾幻想過這一刻。」

  她閉上眸。是的,她是幻想過——無數個夜晚,她幻想自己躺住首席的臂彎,他緊緊攬著她,就像其他男人抱著自己的女人那樣寵愛著她。

  在最寂寞的夜裡,她總幻想能得到他溫暖的擁抱。

  是的,她是曾經幻想過……

  「難道你不想嘗嘗美夢成真的滋味?」

  她當然想……

  「恩瞳。」他柔柔地喚,嘴唇燙上她前胸,然後一路婉蜒而上,直抵她柔軟的唇瓣。

  她驀地暈眩,感覺每—寸遭他親吻炙燙的肌膚都仿佛要起火燃燒,而當他的唇恣意攫住她唇瓣時,她全身都軟了。

  他輕咬芳唇,接著吐出舌尖——

  他的舌探入她的唇了!他真的要吻她了!可是……可是好惡心啊!

  為什麼她那麼強烈地感覺到他的氣味?為什麼唇腔內那潮濕的舌尖,讓她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這個吻跟白禮熙的完全不一樣!

  她倏地用力推開他,「不要!放開我!」

  他一怔,「恩瞳?」

  「我……我要走了,對不起,首席。」她倉皇道歉,跌跌撞撞想離開。

  邢克強神色一凜,伸手拽住她,強迫她回到自己懷裡。

  她一驚,「首席?」

  「你只是不習慣而已,恩瞳。」他定定箝住她的嬌軀,「也許因為這是你的第一次吧。相信我,找會很溫柔的。」語畢,他不由分說地低下臉龐,再度攫住她的唇瓣。

  「唔,嗯……」她掙扎著,「不要……」

  「乖,別緊張。」他誘哄,只當她是半迎豐拒。

  她不是緊張,她足真的下要啊!

  「不要!·首席,請你別這樣……」

  他依然不理會她的抗拒,手臂一展,將重心不穩的她推倒在床上,頎長的身軀跟著壓上。

  他來真的?

  羅恩瞳震驚莫名,足足呆了幾秒,才回神極力扭動起來。「不要!放開我,首席,我是說真的!」使勁想推開他,「我不要啊!」

  「我知道……你想跟我玩游戲……」強烈的情欲令他眼眸氤氳,一面伸手推落她身上的絲料禮服,一面喘息道,「別這樣,這不適合你。」

  「不,我不想玩游戲,我是真的——啊!」她痛叫一聲,驚恐地瞪著面孔忽然變得猙獰的邢克強,他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咬牙切齒的模樣像頭猛獸,凌銳的目光威脅著要撕裂她。他緊緊掐住她肩頭,不容許她再推拒。

  「我說了,別跟我玩游戲!」無情的警告冰冷地擲向她。

  她眼眸一燙,融化兩顆悔恨的淚。

  不,這不是她想要的!這不是她期盼的溫柔擁抱,不四她所期望那個寵愛她、呵護她的男人。

  她要的不是這些啊!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走開!走開!」她歇斯底裡地尖叫,瘋狂地又抓又咬。

  「你做什麼?!羅恩瞳!」邢克強又驚又怒,「你瘋了嗎?」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她用力咬他手臂。

  他吃痛地叫了一聲,大手霍地一揮,熱辣的巴掌摑上她的頰,「你給我安靜一點!」

  「啊!」她撫著疼痛的頰,不敢相信地望著眼前這個自己曾為之癡迷的男人。

  「我告訴你,我肯要你是給你面子,你不要不識柏!」 一字一句仿若利刀,殘酷地劃傷羅恩瞳柔軟的心。



  她居然跟他進了房間!

  白禮熙惱怒地瞪著緊閉的門扉,神色陰沉。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偷偷跟在他們兩人後面,為什麼要像個青春期男孩一樣,在門外咬牙切齒、胡思亂想?

  可惡!他們究竟在裡面做什麼?

  他閉上眼,幾乎可以想像羅恩瞳現在正依偎在邢克強懷裡,意亂神迷地仰起臉,接受他纏綿的吻……

  白禮熙呼吸一緊,十指狠狠掐入掌心。

  他不願想,腦海卻一直盤旋著限制級的畫面——赤裸著身軀躺在床上的羅恩瞳,發出婉轉嬌吟……

  該死的!他竟有股沖動想破門而入,阻止這令他極端惱火的一切。

  「啊……啊——放開我——」模糊的尖叫聲忽地傳來,他眉峰一攏。

  奇怪了,為什麼聽起來像是恩瞳正在尖聲抗議?出了什麼事嗎?

  「放開我!」又是一聲尖叫。

  他下頷一凜,再顧不得理智,開始瘋狂地敲門,「恩瞳、恩瞳,你在裡面嗎?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將耳朵貼近門扉,隱約聽聞幾道朦朧碰撞聲,心—扯,他更焦急了。「開門!開門!」大腳用力踢門,「恩瞳,你出來!」

  門扉依然緊閉,他退後幾步,深吸一口氣,正准備不顧一切地撞門時,房門忽地開啟——

  是羅恩瞳。她跌跌撞撞地沖出門,衣衫凌亂,看來狼狽不堪。

  他急急迎上去,扶住她肩膀,認清她頰畔的淚痕後,他震驚不已。 「怎麼回事?你在哭?發生什麼事了?」

  「你為什麼……在這裡?」她顫著嗓音。

  他不知該如何解釋,「我——」

  「你一直跟著我們嗎?」

  「……嗯。」他略微尷尬地點頭,「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的衣服怎麼亂成這樣?恩瞳,是不是邢克強對你做了什麼?」

  她只是無神地望著他,「你……你都說的對了,我是白癡,天下第一大傻瓜……」

  「恩瞳?」

  「我只是……只是想有個人愛找啊!」她雙腿一軟,跌跪在地,十指緊緊拽住禮服裙擺,「我只是想有個人抱抱我啊!」

  心碎的哭喊聲震動了白禮熙,他轉過身,恰恰迎向邢克強半隱在門扉後的臉龐,「你究竟做了什麼?!」

  「我——」邢克強臉色一白,好半晌,才硬著聲回答,「我們的事你管不著。」

  「你、欺、負、她?!」白禮熙一字一句地咆哮,猛然揪住他的衣領,燃著怒火的眼神威脅地射向他。

  「放開我,白禮熙,這是你對上司的態度嗎?」邢克強神色十分難看。

  「說!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做——」

  「什麼也沒做,她會哭成這樣嗎?」

  「誰知道她在想什麼?明明心裡哈得要死,表面上還裝貞潔——」

  砰!石破天驚的一拳,擊碎了邢克強不屑的辯駁,他應聲倒地,踉艙趴伏地面。

  「你……你居然敢打我!」他恨恨瞪視白禮熙,伸手拂去嘴邊血絲。

  白禮熙冶哼—聲,正想開口繼續怒斥,羅恩瞳卻忽然扯住他的褲管,「不要,禮熙,不要。」 她拚命搖頭。

  「恩瞳!」

  「拜托別這樣。」她攀住他的身子搖搖晃晃站起,「我們……我們走吧。」

  「可是恩瞳,你明明受了委屈——」

  「我沒事。」她揚起淚眼,「拜托,我們走吧,我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他凜著下頷,沉默地凝望她許久,才點點頭,扶她離去,看也不看正狼狽爬起身的邢克強。

  「小小一個經理層然敢跟我作對,白禮熙,你有種!看我怎麼對付你!」邢克強怒視他的背影,很啐一口。

  「唷,這是怎麼回事?」 一道帶笑的嗓音不懷好意地響起,「邢首席,你跌倒了嗎?」

  「劉希平!」認清來人是誰,邢克強又驚又惱,簡直掛不住面子。他咬牙,「養出這樣的手下,你肯定很得意吧?」

  劉希平呵呵笑,「我只是很意外,你究竟是哪裡惹惱了禮熙,,他應該不是那種不尊重長上的人啊。」

  「你不必太高興,希平」邢克強冷哼,「今天他會為了那個女人,不惜惹毛我這個比他大上好幾級的首席副總,以俊就可能為了那個女人背叛你。」

  「背叛?」劉希平目北一閃。

  「羅恩瞳對他的影響力,可能比你想像的大得多呢。」

  「是嗎?」劉希平聳聳肩,唇畔依然掛著笑意,眸光卻倏地陰沉了來。

  看來,他有必要好好注意羅恩瞳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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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2 02:42:24
第八章

  「來,穿上這個。」進電梯後,白禮熙脫下西裝外套替羅恩瞳套上,遮掩她凌亂的外表,然後又伸手替她理了理狼狽的發縉。

  她一動不動,只是呆呆望著銀亮的金屬電梯門,望著上頭映照出的憔悴臉孔。

  「恩瞳?」他低聲喚她。

  沒有回應。

  「恩瞳?」她木然的神態令他心悸。

  她依然不肯說話。

  「恩瞳,別這樣。」他展臂擁住她,驚覺她竟全身冰冷,「你怎麼了?」急急捧起她毫無血色的容顏,「你還好吧?」

  她默然,淚水靜靜滑落。

  他心一扯,仰手將她整個人攬人懷,柔聲輕哄,「好了,沒事了。」

  溫柔的撫慰令她心口一揪,忍不住哽咽。

  「你不要……不要笑我。」

  「我怎麼會笑你呢?」他心疼她細碎的嗚咽。

  「我是、是個傻瓜,是白癡……」

  「不是的,你不是。」他拍撫她顫抖的背脊,「你是個很棒的女人。」

  「才不是。」她吸了吸鼻子,「我只是個惹人嫌的老處女——」

  「胡說!你才不是。」他阻止她繼續自我嫌惡。

  「你一定很難相信,或許還會笑我,可我……都快三十歲了,卻從來沒有男人愛過我,從來沒人抱著我!」她仰起臉,迷蒙的瞳眸淨是傷痛,「大家都叫我老處女,都說我古怪呆板,可我……我也不願意這樣啊!我也希望能像別的女人一樣被人疼愛啊!我也希望睡不著的時候,有個人抱著我、哄我睡覺啊!我也……很想啊。」

  「我知道。」他繃緊嗓音,「我都知道。」

  早知道她只是個渴愛的女人,早知道她只想等待某人願意滋潤她乾涸的心靈,早知道她表面上裝得堅強,其實還是害怕寂寞。

  他一直就懂得啊!

  「我只是……想要有人愛而已……」她淒楚地低喃,靠在他懷裡痛哭失聲。

  電梯在抵達地下二樓的停車場時開啟,他帶著她走向自己的白色轎車,替她打開車門。

  「進去吧。」他溫柔地推她進車廂,「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去哪兒?」

  「一個能療傷止痛的地方。」



  白禮熙帶羅恩瞳來到他姊姊家。

  每一回他在外頭受了挫折,總會前來敲姊姊的家門,姊姊會為他做一盤可口的點心,兩姊弟對坐談心。

  今夜,他同樣來敲姊姊的家門,卻是為了羅恩瞳。

  他將她收納在懷裡,拿姊姊親手做的點心一口一口喂她,直到極度傷心的她疲倦地掩落眼睫。

  他溫柔地瞧著她蒼白的睡顏,好半晌,才悄悄離開客房,掩上門扉。

  「她吃了嗎?」清雅的女聲在燈光幽暗的客廳裡響起。

  「嗯。」他背靠著牆,揉了揉因疲憊而微澀的眸,「一邊吃還一邊掉眼淚呢。」他歎口氣,「我勸了她半天,奸不容易才睡著。」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也不清楚,她一直下肯說。」他仰頭,無奈地盯著天花反,好一會兒,才將視線調向姊姊身上,「對不起,姊,這麼晚了還跑來找你。」

  「沒關系。我不是說過了嗎?隨時歡迎你來我這裡吃點心。」白禮華微笑,拍了拍沙發,「來,你也坐下吧,我幫你留了一塊蛋塔。」

  「還有嗎?」白禮熙眼眸一亮,在沙發上坐下,感動地捧起散出一股甜香的蛋塔,咬了一大口,「剛剛見恩瞳一個又一個地吃,我還以為全被她吃光了呢。」

  「從沒見你這麼大方呢。」白禮華偏頭抿著嘴笑,「以前連你那些死黨來,你都不許他們跟你搶。」

  「爾春他們?怎麼能相提並論啊!」白禮熙聳聳肩,沒察覺自己的語氣有多麼理所當然。

  白禮華揚眉,看來她弟弟……很喜歡那個女孩呢。

  「她是誰?你們在哪兒認識的?」她擺出姊姊的架式追問。

  「她也在永暉工作,今年跟我一起被調派北京,當我的特別助理。」

  「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什麼樣啊?嗯……」白禮熙舔了舔留有蛋塔余香的拇指,陷入沉思,「表面上很嚴厲、很端莊,其實挺熱情的,脾氣也頗辣。」他笑了笑,「不過有時候還滿體貼的,還有……嗯,」頓了頓,「很怕寂寞吧。」

  「寂寞?」

  「她其實是個很寂寞的女人。」他幽幽吐出,想起今夜她心碎的哭喊,心不由得—縮。「也很怕寂寞。」

  白禮華了然地凝望他,「你很心疼她?」

  「……有一點吧。」

  「有—點?是很多吧?」

  她淺淺楊唇,肯定地說:「你愛上她了。」

  「哪有?姊,你別胡說八道!」他驚恐地瞪她,來不及抹去的蛋塔殘渣還沾在嘴角。

  白禮華忍不住笑了,「你先擦擦嘴吧,一個大男人吃起東兩來還像個孩了似的。」

  「哦。」被姊姊這麼一嘲弄,白禮熙連忙尷尬地展袖抹唇。

  白禮華寵溺地望他,「在姊姊面前就別裝了吧。你愛她吧?」

  他不語,別過頭,「我承認……是有點心動。」

  「只是一點嗎?」

  他收攏拳頭,「……我現在沒時間談戀愛。」

  「為什麼?」

  「工作很忙。」

  「藉口。」白禮華可不接受這種理由。

  「饒了我吧,姊。」白禮熙長歎一口氣。這世上他誰也不怕,就怕這個姊姊。

  「你明知道……我沒辦法愛人。」他澀澀低語。

  白禮華蹙眉望他,「你到現在還想著以前的事?」

  他別過頭,「我沒自信能給人幸福。而且,我跟奶奶約定過的,—定要成功。』

  想起已逝的老祖母,他緊緊抓住膝頭,「可我現在才剛起步,什麼也不是。」

  「你已經夠成功了,禮熙。」她溫柔地說。

  「還下夠!還……」他咬牙,「不夠。」

  「那要怎麼樣才夠呢?」

  怎麼樣才夠?白禮熙惘然,愣愣瞪視面前的玻璃茶幾,嗓音梗在喉頭。

  要怎麼樣才夠?怎樣的功成名就,才能不負奶奶對他的一番苦心?

  永遠都不夠的!就算他再怎麼位高權重,就算他建立再好的各聲,累積再多的財富,奶奶她……永遠不會再活過來的。

  在那個荒誕愚昧的少年時代,不論他在外頭狂歡墮落到多晚,奶奶總是為他留一盞燈,坐在客廳靜靜等他回家。

  可他,卻只是一次又一次傷她的心。

  械斗、飆車,甚至吸毒,他來去於警局與少年觀護所之間,老師、同學、鄰居,人人怕他厭他,可慈愛的奶奶卻從沒放棄過他這個迷途的羔羊。

  奶奶跟姊姊總是准備了點心,溫柔地迎接他回家。

  直到那個下著雨的夜晚,當他因縱酒過度而倒在巷子口一蹶不振時,在朦朦朧朧中,他見到了姊姊。

  她坐在輪椅上,沒有撐傘,任狂風驟雨擊落身上,—動也不動,只是神情木然地望著他,臉上斑斑濕痕,讓人辨不清是雨是淚。她看了他好久好久,看得一向狂放不羈的他,第—次嘗到絕望的滋味。

  然後,她告訴他,奶奶病危,就快要死了。

  至今他還記得,聽到這消息時,他的心髒幾乎要停山跳動,跌跌撞撞起身,沖向醫院。

  可等他趕到時,奶奶也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醫生告訴他,奶奶一直強撐著等他,等他這個令她又心痛又心疼的孫子……

  「姊,我對不起奶奶,也對不起你!」回憶如潮水一波波湧向他,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忽地在白禮華的輪椅前跪下,「你高中時便因為車禍而失去一雙腿,可你從來沒有因此喪志,總是這麼樂觀、善良,而我……四肢健全,卻這麼不成材,我讓奶奶失望,也讓你難過,我真的……對不起你們。」

  「好了,別說了。」弟弟沉痛的道歉令白禮華心疼,拍撫著他肩頭,「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這麼認真爭氣,奶奶在九泉之下知道了,—定也會很開心的。」

  「可我已經……沒機會孝順她了。」 縱然無限悔恨,滿腔孝心也已成空。

  「別再想了。」白禮華安慰他,「每個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啊。」

  是啊,每個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可有些錯,犯了之後便永遠無法彌補了。

  「已經夠了,禮熙,別再苛責自己了。」

  他垂首默默聽著,眼角悄悄滲落一顆懊悔的淚。



  原來他有著那樣的過去。

  背靠在門板上,羅恩瞳撫著緊窒的胸口,悄悄平順著不穩定的呼息。

  那天,當他告訴她,他年少時混過幫派時,她只看見他不正經的笑容,卻沒看見那笑容背後所隱藏的巨大悲痛。

  他是悲痛的吧?雖然他總是那麼瀟灑地笑著。

  他也是認真的吧?雖然外表總是懶洋洋,對什麼事都好像漫不經心。

  不錯,她能確定他是認真的,對工作、對事業,他真的是充滿干勁,盡一切力量想要爬得更高、飛得更遠。

  她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動力驅使他對工作那般熱情,現在,她總算懂了。

  那是一股濃烈的悔恨啊!

  她能感覺到他的懊悔與傷痛——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羅恩瞳紛擾的沉思,她身子一僵,聽著再熟悉不過的音樂——莫札特525號小夜曲。

  是……首席!

  她瞪著發亮的手機螢幕,遲疑好半晌,才顫顫接起電話。

  「恩瞳,是你嗎?」傳入耳畔的果然是邢克強乾澀的嗓音。

  她默然不語。

  「恩瞳,我是打來跟你道歉的。」他急切地說,「今天晚上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依然保持沉默。

  「恩瞳,你聽我說,我真的很抱歉。我……可能是太心急的關系吧,所以才會那麼粗魯地對你,對不起。」

  「……」

  「恩瞳,你現在在哪兒?還好吧?」

  她深吸一口氣,「我很好。」

  「啊,你終於說話了。」邢克強大喜過望,「你願意原諒我嗎?」

  她咬唇。

  「今天晚上是我不好,因為你……太性感了。」他歎氣,「請你原諒一個控制不住欲望的男人好嗎?」

  「我——」

  「其實我可能也在害怕吧。那時我瞧見你看白禮熙的眼神,你應該……喜歡上他了吧?」語音帶著些微試探。

  她一怔。

  「你以前眼底只有我的,現任卻多了另一個男人。」他可憐兮兮地說著,「我大概有點吃醋吧。」

  首席吃醋?為了她?她不敢相信。

  「恩瞳,我這麼說,你或許會覺得我度量小,不過我還是要警告你,白禮熙只是在玩弄你啊。」

  玩弄?

  「他只是想拉攏你,所以才故意引誘你,一定是這樣的!」

  是這樣嗎?

  「你別傻,千萬別上他的當——」

  她上當了嗎?

  羅恩瞳閉起眸,腦海中悠悠回蕩起白禮熙帶她來這裡時,對她說的話——

  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最喜歡吃我姊做的點心了。我姊做的點心很棒,是療傷聖品哦。

  他如是說,一口口喂她吃點心。

  今晚,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攬在懷裡,像哄小孩似的對她說話、喂她吃東西,她真的有種受寵的感覺。

  那……真的只是玩弄嗎?

  他對她的逗弄、對她的溫柔和體貼,都只是為了引誘她嗎?

  「首席對我也是這樣嗎?」她淡問。

  「什麼?」邢克強一愣。

  「你之所以對我好,只是想確保我對你的忠誠嗎?」

  「什麼?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對你當然不是這樣!」他失聲喊道。

  為什麼她覺得他的口氣聽起來有些不穩呢?

  「你對我來說是最特別的,恩瞳,還記得我常說,我少不了你的!」

  是的,他少不了她,少不了她為他辦事、替他監視競爭對手的心腹。

  「恩瞳,別這樣,我知道今晚我冒犯了你,可請你原諒我,別再生氣了,好嗎?」

  該做個決定了。

  「我原諒你,首席。」

  「真的?」邢克強似乎有些意外地如此干脆就答應。

  「嗯。」

  「那你還……願意幫我嗎?」他試探地問。

  她淺淺牽起唇角,明眸掠過一絲異光。「……可以啊。」



  幾乎在清晨第一道陽光剛透過窗簾灑落屋裡的同時,羅恩瞳便從蒙朧的夢境中醒來。她眨眨眼,一時間有些茫然。

  方才,她似乎作了一個夢。夢裡,一個臉上帶笑的男人跟哭泣的她搶點心吃。她很生氣,痛罵了他一頓,後來好像也不哭了,毫不客氣地跟他笑鬧著。

  是一個很甜的夢,至今,唇腔裡仿佛還殘留著點心甜蜜蜜的滋味。

  想著,她忽地微笑了,翻身下床,撫平睡衣上壓出的皺滔,順了順微翹的長發俊,任它披落肩頭,然後打開房門。

  屋內一片靜寂,唯聞廚房裡傳來一陣細響。

  她走進廚房。

  「啊,你醒了嗎?」迎向她的是坐在輪椅上的白禮華。她似乎一大早就起來了,正在廚房裡忙碌著。

  「早安。」羅恩瞳有些尷尬,「不好意思,我昨晚很失態,也沒好好跟你打招呼。」

  「沒關系。」 白禮華微笑。

  「你做的蛋塔很好吃。」想起昨夜狼吞虎咽吃下的點心,羅恩瞳臉紅地贊美一句。

  「呵呵,你挺捧場的,一連吃了五、六個呢。」

  「啊。」羅恩瞳臉頰更燙了,「對不起,我——」

  「不用道歉啦。」白禮華揮揮手,「有人這麼欣賞我做的點心,是我的榮幸呢。」

  「你現在正在做點心嗎?」羅恩瞳瞥了一眼廚房流理台上的面粉、雞蛋、奶粉、糖等材科。

  「我正在做波士頓派。禮熙最愛吃這個了,因為我第一回學做點心就是做波士頓派,那一次是為了慶祝他生口。從此以梭,只要遇上什麼特別的事,他—定會要我做波士頓派給他吃。」

  他最愛吃的?

  「原來如此。」羅恩瞳點頭,「怪不得那時候他寧願誤了飛機,也非要等你把波士頓派做好。」

  「你是指他上次去北京那天吧?」想起那件喜,白禮華不禁呵呵笑,「不好意思,那天是我的錯,因為臨時找不到材科,耽誤了一點時間。你們後來有趕上飛機吧?」

  「有。」

  「你聽到他是為了波士頓派才遲到,一定有點火吧?」

  是非常火。想著,羅恩瞳嘴角一牽,「我對他發了一頓脾氣。」

  「是嗎?」白禮華眨眨眼,瞳眸晶亮,「禮熙老是吊兒郎當的,的確欠人家罵。你在北京這幾個月,一定被他氣瘋了吧?」

  「也沒有啦。其實,他這人……還挺不錯的。」不知不覺為他辯解。

  「哪裡不錯了?我這個弟弟玩世不恭、嘴巴壞、貪吃又不愛乾淨,誰跟他住在一起誰倒楣!聽說你們在北京住同一層公寓?哇!那你可慘了,我真同情你,他這人就是有辦法在一個小時內把好好的地方弄成狗窩。」白禮華搖頭。

  「其實也還好,我們請了鍾點女傭——」

  「鍾點女傭也來不及收拾他隨時制造的混亂吧?他的破壞力可是一流的。」

  「不,沒那麼糟啦。」羅恩瞳試著幫他說話,可惜聽起來沒什麼說服力。

  「他還會把內衣褲丟進洗衣機,對吧?真惡心。」

  「還好,我說過幾次後,他就自己用手洗了。」

  「他會自己洗?天要下紅雨了!那個邋遢的禮熙會自己洗內衣?」白禮華一副驚訝的模樣。

  「真的!」羅恩瞳急急說道,「禮華姊,其實你弟弟沒那麼槽的,他雖然偶爾有點漫不經心,可大多時候還是很體貼的。你不喜歡的事,多跟他強調幾次後,他也會注意的。他的確不喜歡收拾,可是,後來他在辦公室看完文件都會盡量歸回原位,住家裡也不會隨便亂扔領帶、襪子,他現在連喝完水後都會自動洗杯子,不會丟給阿姨做。他真的——」她頓了頓,喘了一口氣,「沒你想像得那麼糟。」

  「……我知道。」白禮華唇角挑起神秘微笑,望向羅恩瞳的眼眸燦亮。

  她愣了愣。

  「看來你對我弟弟印象還不算太壞。」

  「嗄?」

  她被……戲弄了嗎?為什麼她忽然有種感覺——白禮華之所以痛斥自己的弟弟,只為了引她為他辯護?

  她想試探她嗎?念及此,羅恩瞳的瞼頰又染紅了,像春日黃昏的天空。她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完全被看透了。

  「恩瞳,你談過戀愛嗎?」白禮華突如其來地問。

  「我……」她遲疑了下,才搖搖頭。「沒有。」

  「禮熙也沒有。」白禮華低低吐出一句,若有深意,「他是個不敢愛的男人。」

  羅恩瞳聞言,怔怔地望著白禮華,而她也看著她,明眸蘊著某種奇特的溫柔,看來像是種鼓勵——她在鼓勵她嗎?

  羅恩瞳下意識地咬唇,「我也……我也一樣。」不知為什麼,她很自然地吐露藏匿內心深處的心聲,「我也……不敢愛。」

  「女人都是這樣的,年紀愈大,愈怕受傷,愈害怕去愛。」白禮華柔聲道,「可一旦決心愛了,她會比誰都勇敢。」她輕輕歎息,「男人反而會瞻前顧後。」

  「真、真的嗎?」羅恩瞳有些不確定。

  跌倒了,再爬起來就是了;若是一直害怕的話,可就永遠無法明白滑雪的樂趣了 。

  滑雪那天他說的話驀地掠過腦海,她深吸口氣,忽然有些激動。

  一旦決心要愛了,她真的能比誰都勇敢嗎?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白禮華拋下暗示意味極濃的微笑,接著轉換話題,「你會做點心嗎?」

  「……不會。」

  「想學嗎?」她問,「我教你做波士頓派,很簡單的。」

  「當然想!」羅恩瞳脫口而出。

  從來對科理不甚熱中的她,不知怎地,忽然很想學做點心。

  瞥了眼她熱切的模樣,白禮華不禁抿嘴笑了, 「好,等你梳洗過後,我再教你。」

  「謝謝。」羅恩瞳喜出望外,奔至浴室急急梳洗俊,滿心期待地回到廚房。

  白禮華耐心地教她,她則認真地學習,一小時後,廚房內便溢出陣陣甜香。

  羅恩瞳依照指示,用紅色櫻桃與白色奶油小心翼翼地裝飾著派皮,大功告成後,她不禁歡呼出聲。

  「好了!」她有些緊張地望向白禮華,「我做得還可以嗎?」

  白禮華豎起大拇指。

  羅恩瞳甜甜笑了。

  白禮華瞥了眼牆上的掛鍾,「禮熙這家伙,到現任還不起床!麻煩你去叫他一下好嗎?」

  「啊。」羅恩瞳一愣,「我?」

  「他的房間就在轉角。等等,」白禮華切了一小塊波亡頓派,裝上點心盤,「拿這個去,保證他聞到香味馬上起床。」她眨眨眼。

  「哦。」羅恩瞳捧著波士頓派,來到中掩的門扉外,輕敲了下門,「禮熙,起床了。」

  沒有回應。

  她微微蹙眉。與白禮熙在北京共同生活了幾個月,她不記得他有賴床的習慣,即便是周末,他往往也是一大早便精神奕奕。

  莫非早就不在房裡了?

  「禮熙?」她輕輕推開門,踏進房裡。

  房內一片凌亂,衣物散落一地,書桌上的筆記型電腦還開著,印表機前擺放著一疊厚厚的文件。

  她瞄了一眼標題,是關於北京業務拓展的評估報告書。

  他工作了一夜,就為了趕出這份報告嗎?是誰想看?董事長嗎?

  眸光—轉,落向床榻上成大字形趴著的白禮熙,他連被子都沒蓋好,露出一大截光裸的背脊。

  她臉頰一燙。「喂,該起床了。」小小聲地喚。

  他沒聽見。

  她鼓起勇氣伸手推他,「禮熙,起床了,九點半了。」

  依然沒反應。

  她顰眉,瞥了眼手中的點心,嘴角一彎,將散發著香的波十頭派直接送至他鼻端。

  果然,他俊挺的鼻翼微微—顫,唇角逸出—聲呻吟。

  總算行反應了

  她又好氣又好笑,看著他惻過身來,墨密的眼睫顫動幾下,終於睜開眼。

  「波士頓派?」他迷蒙地瞪著眼前看來十分可口的點心。

  「沒錯。快起來吃你最愛的點心吧,懶鬼。」她笑謔地說著。

  他愣了愣,好一會兒,眼眸方恢復清明,「是你?」他直起上半身,「你已經起來了啊?怎麼樣?還好吧?」

  「我很好。」她柔柔微笑。

  他怔怔看著。

  「我已經沒事了。」她強調,微笑更深。

  他依然傻傻看著她,好豐晌,才欣慰地扯扯嘴角,「你……沒事就好了。」

  「你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嘗一口?」明眸期吩地望向他。

  「哦,好啊。」他拈起派咬了一口,然後又放回盤子裡,再度躺落床上。

  百無聊賴的神態令她愕然,不覺有些受傷,「很……難吃嗎?」

  「不會啊。」他漫應。

  「可是你只吃了一口就下吃了。」她指控,「這是你最愛的點心不是嗎?」

  「是啊。」

  「那為什麼不繼續吃?」她咬唇,「我做得不好吃嗎?」

  「咦?是你做的?」他很驚訝,「你也會做點心?」不可思議的神情宛若聽聞天方夜譚。

  她更加受傷了,撇撇嘴,「不吃就算了。」扭過頭,轉身就要離去。

  「喂,等一等!」他連忙翻身下床,扯住她的臂膀,「你該不會生氣了吧?別這樣,我只是——」

  「我才沒生氣呢。」她截斷他的話,「反正像我這種從不下廚的人做的點心,你會想吃才奇怪呢,算了,我端回廚房自己吃!」

  還說沒生氣?他無奈地暗歎。

  「誰說我不吃的?」說著,猿臂一伸,搶過波上頓派塞人嘴裡,一陣胡亂咀嚼,

  「嗯,好吃,不錯。」

  「哪裡好吃了?你不必演戲。」她旋回身,仍然嘟著嘴,明眸卻染止了笑意。

  「是真的好吃嘛。」他討好地說,猛然咽下一大口後,忽地一陣狂咳,「咳、咳咳……」

  「喂,你沒事吧?」

  「水……水!」他拚命揮於,宛如溺水的人掙扎不已。

  「等等,我立刻去倒水。」她白著臉奔至廚房,倒了—懷水回來。

  他急忙搶過,一口仰盡,好不容易順了氣。 「呼——」閉上眼,他長吁—口氣。

  看著他狼狽的模樣,她先是擔憂,接著又覺得好笑,唇畔蕩開一串銀鈴笑聲。

  「笑什麼?」他無奈地擱下玻璃杯,住後一仰,成大字形倒向床上。「可惡!差點喘不過氣呢。」

  「誰教你吃那麼快?」

  「還不是因為你。」他喃語著,「你特地為我做了點心,要是我不吃,你不生氣才怪呢。」

  「啊。」她瞼一紅,「我哪有……哪有這麼小氣啊。」

  「我可不想再看你哭。」他模糊低語。

  他在說什麼啊,她怎麼可能因為他不賞臉就哭?她才不是那種歇靳底裡的女人呢 。

  她睨他,蜜唇又是一噘,可胸口卻緩緩流過一絲暖意。

  他不想讓她哭,不捨得她哭……

  芙頰更紅了,她故意凜著一張臉,「你怎麼又躺上床了?還想繼續賴床啊?」

  「不好意思。」 他疲倦地掩上眸,「我想再睡一會兒。」

  「很晚了耶!」

  「我知道。」他啞聲應道,依然閉著眸。

  怎麼回事?都快十點了,他還不肯起床?這不像他啊!

  她警覺地伸手按上他前額,果然,一陣熱燙逼向掌心。

  「你發燒了!」她驚喊。

  「大概吧。」他虛弱回應。

  一定是體力透支的緣故!剛從北京風塵僕僕趕回來,接著參加宴會,又通宵工作,不生病才怪!

  「你怎麼一點都不懂得照顧自己?」她擰眉低斥,「干嘛急著寫評估報告?」

  「董事長要的。」

  「那也不急著在今天趕出來啊,今天是禮拜天呢。」

  「希平……想看。」

  劉副總?「他憑什麼管這件事?」她沖口而出,語帶忿忿不平,「我們報告的對象是董事長。」

  察覺到她語氣十的憤慨,他聚攏眉峰,「我想希平可以給我些意見。」

  「是嗎?」她冷哼,「我覺得他只會扯你後腿!」

  「恩瞳。」他無奈地歎息,「你一定要現在跟我爭論嗎?」

  她心一緊,「對不起。」

  他發燒了,明明食欲不振,卻還是拚了命吃下那塊派,只為哄她一笑。相較於他的體貼,她實在……太過分了。

  「對不起,禮熙,我剛剛應該注意到的。」

  「沒關系。」他微微扯動嘴角,「請你幫我打個電話給希平,說我下午跟他見面——」

  「不行!你發燒了,哪裡也不准去。」

  「恩瞳——」

  「你應該好好休息。」她很堅持,「劉副總想看報告,我可以幫你E-MAIL給他,要我親自送過去也行。」

  「可是——」

  「總之你好好休息就對了!」她睨他一眼,不容拒絕地板起瞼,「病人不准亂跑 。」

  他愕然望她。她是在……命令他嗎?,特別助理命令上司?

  她可真敢啊!

  可不知怎地,他卻覺得心窩一陣悸動,尤其當她輕柔地替他蓋好被子,又體貼地再為他端來一杯熱水時,他感覺胸膛幾乎要……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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