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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可薔]誰說冤家不可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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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2 02:42:59
第九章

  「羅恩瞳最近跟你是不是走得很近?」

  小型會議室裡,劉希平叼著根菸,若有所思地望著正將投影機接上筆記型電腦的白禮熙。

  他手上動作一停。

  劉希平將他的反應看在眼底,淡淡開口,「昨天是她把報告送來給我的。」

  「嗯,因為我發燒了。」

  「你把地帶回家了?」劉希平問,目光凌銳。

  「嗯。那是因為——」

  「這麼說,壽宴那晚跟你跳舞的女人真的是羅恩瞳羅?」劉希平打斷他的話,

  雖說他當時不在現場,但之後傳得沸沸揚揚的八卦,他也略有所聞。聽說那個呆板無趣的女人一改過去的形象,打扮得既嬌又艷,一頭黑緞般的發與一身火紅禮服,點燃了在場所有男士的興趣。

  女性員工們還說,平素瀟灑散漫的白禮熙像是完全被迷住了,一雙眼幾乎離不開她,根本顧不得其他女人的存在。

  更誇張的是,兩個人跳了兩支舞後便匆匆離開,之後便再也沒回到會場。

  眾人紛紛猜測他們究竟去哪兒了?得到的皆是噯昧的答案。

  壽宴就在飯店裡舉辦,樓上多得是房間,一男一女突然消失了,還能去哪裡?

  「大家都說,你們肯定去做愛做的事了。」劉希平吸一口菸,嘴角勾起奇異弧度,「原來你真的把她帶回家了。」

  「我可沒做什麼,希平,你別胡思亂想。」白禮熙半無奈地澄清。

  「空穴不來風,看來那個羅恩瞳果然沒逃出你手掌心。」劉希平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那天邢克強臉色很難看,嘴邊好像還有點腫,該不會是你們倆爭風吃醋的結果吧?」

  白禮熙神情一僵,「他俊來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嗎?」

  「你說邢克強?」

  「除了臉色難看一點,看不出什麼特別的啊。」他暗暗打量白禮熙冷硬的表情,

  「怎麼?難道真被我說中了?」

  「我打了他一拳。」白禮熙低聲道。

  「什麼?」劉希平裝出意外的神情,「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也不確定,恩瞳不肯告訴我。」白禮熙擰眉,想起那晚她淚流滿面的模樣,他驀地用拳頭重擊桌面,「他最好沒對她做什麼,否則我不會放過他的!」一字一句門齒縫中進出。

  劉希平聞言,笑意一斂。

  他從來不曾見過白禮熙如此激動的模樣,就算工作上有什麼不如意的事,他也總是談笑風生,游刃有余。

  這回,竟為了一個女人失去一貫的冷靜,不但當場痛揍上級,事後回想起依然控制不住情緒。

  看來邢克強說得沒錯,他這個愛將果然對那女人產生了異樣情愫。

  紅顏果然是禍水!難道他當真養虎為患了?

  他攏緊眉蜂,彈了彈煙灰,默默打量白禮熙,同時想起壽宴那晚邢克強對他說的話——

  「我想我們倆或許可以合作。」

  「合作?合作什麼?自從跟山崎先生的合約談判破裂後,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合作的空間了。」

  「原來你還在介意那份合約。」邢克強似笑非笑,「都是去年的事了。」

  「哼。」劉希平冷冷掃他一眼。

  「戰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這句話,你應該聽說過吧?」

  「我是聽過,那又怎樣?」

  「不論是多麼乖順的幼虎,長大後都會成為一頭猛獸,聰明的人該懂得做好防范措施。」邢克強語帶暗示。

  「什麼意思?」

  「我相信你明白。」

  他想,他是明白了。

  對白禮熙來說,羅恩瞳已不是單純的敵派間諜,他的心,已經逐漸偏向她了。

  想著,劉希平目光逐漸深沉,清了清嗓子問道:「事業跟女人,你選擇哪一個?禮熙。」

  「什麼?」

  「男人志在四方,最好不要被兒女情長束縛,禮熙。」

  別具深意的話語,令白禮熙一愣,好半晌,才抓回心神,「怎麼了?希平,怎麼忽然問我這種問題?」

  「只是提醒你注意一點。」劉希平慢條斯理地說著。

  白禮熙神色不定,「我明白你的意思。」 一個深呼吸俊,他轉開話題,「你看過我寫的評估報告了吧?怎麼樣?」

  劉希平瞳底掠過一抹詭譎。

  「我沒來得及看。昨天董事長剛好約我打高爾夫,見羅恩瞳送來報告,就直接要上看了。」

  「這麼說,董事長已經看過了?」白禮熙略感驚訝。

  「他也只是大概翻了翻而已。」劉希平微笑,「不過,今人開會他肯定會提出許多意見,咱們大老板可是個厲害人物。」

  「該不會被電吧?」

  「不被電才怪。」劉希平眨眨眼,「否則你以為他「超級發電塔」的外號怎麼來的?」

  「嘿!我已經夠緊張了,希平,你別給我增加壓力了好嗎?」白禮熙誇張地撫住胸口。

  「好好,我不多說了。」劉希平拍拍他的肩,「對了,羅恩瞳去哪裡了?都快開會了,怎麼還不見她人影?」

  「我在這裡。」清雅的回應在門口處揚起。

  室內兩個男人同時調轉眸光,看清羅恩瞳的穿著打扮後,白禮熙微微一笑,劉希平則是驚異地揚眉。

  和以往不同,今天羅恩瞳只是松松地挽起長發,嚴肅的黑框眼鏡也摘掉了,一雙秀眸顯得更清明深邃。

  她身上的套裝也不是一貫的黑色或深灰,而是干練中不失女性韻味的米白色,頸上輕薄的玫瑰紅絲巾飛揚,更添幾分嫵媚。

  看著她現在的模樣,劉希平總算相信,壽宴那晚那個傳說中的紅衣女郎真的可能是她。

  她變漂亮了。

  劉希平蹙眉,看著她抱著幾份影印好的會議資料,俐落地一一放在各個座位前。

  「不愧是我們首席秘書,效率真高。」

  羅恩瞳動作一頓,揚起瞼龐,「劉副總是不是弄錯我的職銜了?我現在是北京分公司總經理特別助理,不是首席副總秘書了。」她微笑甜美,語調卻鏗鏘有力。劉希平自然沒忽略她語中的挑釁意味,皺了皺眉。

  這個女人……似乎對他很不滿。為什麼?

  難道她發現了什麼嗎?他沉吟著。

  「劉副總,會議室內禁菸,能不能請你到外頭去抽呢?」

  「啊,是我疏忽了,好好,我馬上到外面去。」劉希平笑著道歉,表面上有禮,眼底卻閃過一絲陰沉。



  事業與女人,他選擇哪一個?

  望著白禮熙專心注視電腦螢幕的側面,她漫漫沉思。

  在進會議室前,她不意聽見了劉希平的問題,白禮熙沒正面回答,可她卻發現自己很想知道確切的答案。

  肯定是事業吧。他是那麼一心三思想在事業上獲得成功,為了趕出評估報告,透支體力也無所謂。

  問題是,他這樣為工作賣命,是否得到了相對的報酬?

  如果他知道自己在公司內最信任的人,其實對他不懷好意,其實早背叛了他——他會怎樣?

  想著,羅恩瞳緊緊握串。如果可能,她不願是那個一棒打醒他的人,她很能了解那種被自己最信任、最仰慕的人背叛的感覺。

  那會讓一個人恍惚失神,心痛不已。

  她不願他嘗到那般滋味。如果可能,她想保護他,保護他不受傷害。

  可她,該怎麼做呢……

  「怎麼啦?發什麼呆?」察覺她一直盯著自己發愣,白禮熙疑惑地挑眉,「我有什麼不對勁嗎?」視線一落,察看自己身上的衣著。

  「啊,沒什麼。」羅恩瞳收東心神,勉力一笑,「你的領帶歪了。」她指出。

  「我也發現了。」 他歎氣,伸手扯開領帶, 「不知怎地,今天早上一直打不好。」

  「該不會是因為你發燒還沒全退吧?」羅恩瞳顰眉,上前幾步,玉手觸碰他前額。

  病情才剛有起色,便立刻趕來公司開會。這樣的他,還能像平常一樣自信昂揚地對董事長報告嗎?

  「別擔心,燒早退了。」他看出她的擔憂,朗朗—笑,「我今天精神飽滿,沒問題的。」

  「沒問題就好。」她點頭,逕白接過條紋領帶,熟練地幫他繞來纏去。

  他沒拒絕她再自然不過的舉動,只是怔怔瞧著她。

  她難道不曉得嗎?一個女人為一個男人打領帶是多麼甜蜜貼心的行為,那通常是情人之間才會有的親暱啊!

  沒發現他異樣的表情,羅恩瞳漂亮地打了個結後,後退一步,滿意地端詳自己的傑作,「好啦。」

  他有些吃驚,「沒想到你打得這麼好。」瞳色一黯,「該不會以前常幫邢首席打吧?」

  「嘎?」她一愣,好一會兒,頹然斂了眸,「我是幫他打過幾次。」

  「為了幫他,還特地在家裡練習好久,對嗎?」他沉聲猜測。

  她容色一白,「……嗯。」

  這傻女人!她真的是全心全意想討好那個可惡的男人哪!町那家伙卻傷害了她,辜負她一番癡心。

  難言的苦澀湧上白禮熙的胸口,他咬了咬牙,忽地開口,「今天晚上一起去漁人碼頭走走吧。」

  「漁人碼頭?」她愕然揚眸,「淡水那裡嗎?」

  「嗯,我沒去過,一直想去看看,聽說那邊現在修整得很不錯,還搭起了散步的長堤。」

  「可是……」她有些猶豫,臉頰一下染紅、一下刷白,貝齒輕輕咬著下唇,「這……該不會是約會吧?」自眼睫底下偷瞧他。

  那羞澀的模樣,令白禮熙忍俊不禁,嘴角揚笑,「你希望是嗎?」

  她別過頭,啞聲道:「如果真的是,那……就是我的第一次。」

  「我很榮幸成為你初次約會的對象。」他說得真誠。

  她一顫,轉過訝異的臉龐,驚疑不定地睇他。當她確認蘊藏在他眼底的是不折不扣的溫柔時,心倏地一軟,宛如夏天的巧克力般逐漸融化。

  那甜蜜蜜的滋味又流過她心頭,甜甜的、讓人想一再咀嚼的美好滋味……

  「怎麼?願意答應我的邀約嗎?」

  「好啊,我也沒去過……那就去看看好了。」她瞼頰發燙,在細聲答應俊,忽然不敢看他,匆匆旋過身,「我去准備些飲科。」

  「我不喝茶包哦。」他笑著在她身俊喊。

  「知道了。」她語氣似乎有些不情願,唇角卻悄悄飛起某種近似幸福的笑意。

  可笑意不及染上眸,便因為迎面撞上的男人一斂。

  「……首席!」



  離會議預定開始的時間已經過了十五分鍾,永暉集團的董事長兼總經理卻遲遲未出現,幾個高級主管都有些不耐了。

  「怎麼回事?董事長開會很少遲到的啊。」首先發難的便是邢克強,他瞥了眼手表,眉峰—蹙。

  「耐心點,邢首席。」坐住他對面的劉希平淡淡一笑,好整以暇地抿一口茶,「董事長大概臨時有什麼事耽擱了,應該就快到了。」

  「會不會是因為昨天打高爾夫高出標准桿太多,心情太差,今天索性罷工了吧?」專司集團財務的副總林日平開玩笑。

  「拜托!要罷工也是我們底下這些人才對,哪裡輪得到大老板啊?」坐在報告席上的白禮熙悠然開口,閒適的口氣完全聽不出一絲緊張。

  不愧是白虎。

  邢克強與劉希平很快地交換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眼神,除了羅恩瞳外,誰也沒注意到。

  她悄悄咬了咬唇,舉起咖啡壺,重新為眾人斟滿咖啡。

  「謝謝。」林日平抬頭對她微笑,凝視她的眼眸掠過一絲贊賞,「最近似乎愈來愈漂亮了,羅特助。」

  「啊。」她動作—頓,眼中掠過—絲驚訝,「是嗎?」

  「是啊,愈來愈有女人味了呢。」林日平接過咖啡,啜了一口,掃視室內一遭,「其他人也這麼覺得吧?」

  「沒錯。」邢克強首先附議,黑眸閃啊閃的,「恩瞳的確漂亮多了。」

  接收到那充滿暗示意味的眸光,羅恩瞳一顫,不覺別過瞼。

  「該不會是談戀愛了吧?羅特助。」劉希平若有深意地插口,「人家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呢。」

  她紅了臉,「我……沒有啊。」

  是戀愛嗎?她的心動搖了。她,是否真能提起勇氣愛一個原本決定要討厭到底的男人?

  星眸偷偷朝白禮熙瞥去一眼,而他也正望著她,嘴角噙著笑意。

  她的臉更紅了。

  「真的戀愛了嗎?」絲毫沒察覺到氣氛變得怪異的林日平,好奇地揚眉,「我倒很好奇,哪號人物能打動我們能干的羅特助呢。」

  沒有人回答,可幾道目光卻不約而同地朝白禮熙的方向集中。

  看出羅恩瞳略顯尷尬,白禮熙微微一笑,朝她比了個手勢,示意她為自己斟滿咖啡,然後深深飲了一口。

  「好香的咖啡!是用研磨機煮出來的吧?」輕描淡寫地轉開話題。

  「是啊。」羅恩瞳急忙配合,「我請行政部的小妹幫忙煮的,她晚上在咖啡店打工,手藝很好呢。」

  「是Espresso嗎?」林日平問。

  「嗯。」

  「怪不得味道這麼濃郁。乾脆以後每次開會都請那位小妹幫忙煮咖啡好了。」

  「我知道東區有家咖啡館不錯……」

  就這樣,話題由八卦戀情轉到了哪裡的咖啡好喝、哪家咖啡最有名上頭。

  羅恩瞳總算松了一口氣,感激地望向白禮熙。

  他對她眨了眨眼,帶點調皮和嘲弄,深亮的眸仿佛在向她邀人情。

  她心一跳,不敢看他的表情,急急旋過身,半彎的肘臂卻不小心碰上了邢克強,手中的咖啡壺一顫。

  「小心點。」邢克強穩住她,緊攫住她臂膀。

  「不好意思,首席。」她倉皇道歉,想挪開手臂,對方卻不肯松開,還暗暗捏了她一下。

  羅恩瞳身子一僵,咬牙迎視他交織著溫柔與嚴厲的眼神。

  她很清楚,他復雜眼神所代表的意涵。

  他在警告她,按照他的指示去做,要她傷害自己最不想傷害的人。

  怎麼辦?想起方才撞上邢克強時,他在樓梯間交代她的話,她眸光一黯,雙拳不由得收緊。

  照我的話做,恩瞳,你一向最聽我的,對吧?

  是的,她一向很聽首席的話,若是從前,她絕不可能抗拒他的命令。

  可現在——

  忽地傳來叩門聲,輕輕幾響,卻強烈拉扯著羅恩瞳的神經,她拉回思緒,繃著臉,望向忽然現身在會議室內的男人。

  不是董事長,是他的特別助理小鄧。

  「怎麼回事?董事長還不來嗎?」邢克強率先發問。

  「董事長說他不想來聽這種毫無建樹的報告,要白經理到辦公室去見他。」小鄧轉達上司的指令。

  氣氛一陣僵凝。

  白禮熙霍地站起身,「怎麼回事?小鄧,董事長看過我的報告了嗎?」

  「看過了。」小鄧點頭,望向他的瞼滿是同情意味,「董事長很生氣。」

  「為什麼?」他臉色一白,「他嫌我寫得不夠詳細嗎?」

  「他認為你根本是在唬弄他。」

  「我馬上去見董事長!」白禮熙驚愕莫名,顧不得散置桌上的文件和筆記型電腦,急急忙忙便沖出會議宣。

  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董事長對他寫的報告如此不滿?他很用心寫的啊,哪裡出了錯嗎?

  或者,董事長認為那些評估的數字不對?

  可那都是他調查再三、參考研究過無數資科所得出的結論啊!就算有誤差,也不至於被當成是唬弄人的垃圾!

  究竟是哪裡出錯了?



  一疊報告狠狠地朝白禮熙面上擲來。

  他不敢置的地蹬著散落一他的紙張,僵著身子挺立原地。

  這些,是他花了幾個月時間與心血成就的評估報告,為了將它寫成書面,他甚至整晚開夜車工作。

  真有這麼糟嗎?他的見解與評估真的這麼不值—顧嗎?

  他抬起頭,勇敢迎視面容冷酷的老人。董事長一向嚴厲,集團裡上至首席副總,下至一般員工,幾乎全吃過他排頭,當場下不了台的、羞愧流淚的更不在少數。

  任何人只要稍微有差池,都會被他斥得體無完膚。

  可卻沒有人因而不服氣,因為董事長雖然嚴厲,可能力確實卓然,見識的確不凡,否則永暉集團也不會在他的帶領下蒸蒸日上。

  白禮熙很尊敬這位集團的最高領導人,可即使是他,也不能毫無理由地踐踏他的努力。

  「我想知道為什麼,董事長。」他極力保持語調冷靜,「我這份評估報告哪裡不合理了?」

  「全部!」清冷兩個字,毫不留情地敲擊白禮熙的耳膜。「就憑這些粗糙的市調數字就想來唬我?你當我是那些剛進社會的小毛頭嗎?」

  「我提出的數字都是有根據的——」

  「哪裡有根據了?」董事長氣得暴跳如雷,「你自己看看,我隨便挑挑就—大堆錯誤!」

  怎麼可能?白禮熙蹙眉,撿起地上幾張被畫滿紅圈的報告,迅速瀏覽。只一會兒,他臉色迅速一變。

  「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吧?」董事長冷哼。

  「不——」

  「不?!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虧公司其他人還幫你取了個白虎的外號,你什麼時候變成這麼昏頭昏腦的,禮熙?該不會讓你升了分公司總經理,你就志得意滿,自以為了不起了?」

  凌厲的字句幾乎擊碎白禮熙的自尊,他深吸一口氣,「我從不覺得那有什麼了不起的。」正如好友爾春所說的,邊疆的總經理比起集團內的經理,只能算是明升暗降。「我的意思是,這不是我寫的報告。」

  「什麼?」意科之外的說詞,令董事長—愣,「不是你寫的,那會是誰寫的?」

  「我不知道怎麼間事,總之這些全被改過了,」白禮熙指著幾個被紅筆圈起來的數字,「這不是我原本的報告。」

  「你在說什麼天方夜譚?難道這些數字跟你—樣會變魔術?」董事長譏諷道。

  白禮熙沒有說話,只是一頁又一頁翻閱著多處被竄改的報告,眸色逐漸黯沉。

  怪不得董事長會認為這是一份毫無根據的評估報告,大半的數字都被改過了,明顯地與結論矛盾,毫無邏輯關系。

  他的報告被改過了,而唯一有機會這麼做的只有……羅恩瞳!

  一念及此,白禮熙倏地收緊手指,手上的紙張絞成一團。

  是她……陷害他的嗎?

  「你說話啊!禮熙,發什麼呆?」他突然的沉默,似乎更惹惱了董事長,「我真是看錯你了!本以為你是個真正的人才,沒想到也只是光有—張嘴,中看不中用!」

  「這不是我原來的報告。」他咬牙重復。

  「好!你說這不是你寫的,那是誰寫的?誰那麼無聊去竄改你的報告?說啊!」

  是恩瞳,是她趁著他發燒時偷偷改的。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了邢克強嗎?她到現在還一心一意效忠那個家伙?

  一份寫壞的報告,雖不至於讓他因此被逐出永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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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2 02:43:25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2-22 02:44 編輯

第十章

  「這樣可以了嗎?」羅恩瞳抬起眸,直視正憑窗而立的男人,他英挺的臉看來好不得意。

  「董事長真的很生氣?」

  「氣爆了。」

  「太好了!干得好,恩瞳。」邢克強走向她,雙手攫住她的肩,嘴角含笑,「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我說過了,只要是首席的吩咐,我一定會盡力的。」

  「我知道。」邢克強低下頭,滿意地在她前額啄了一記,然後旋過身,打開酒櫃為兩人各斟了懷紅酒,將其中一杯遞給她。「來,我們喝一杯塵況—下,恩瞳。」她依言接過,「慶祝什麼?」

  「慶祝什麼?」邢克強仿佛覺得她問得好笑,「當然是慶況你成功扯了白虎俊褪啊!老虎現在不能發威,可成了一只病貓呢。」

  「可會這麼順利嗎?」她蹙眉,「他手邊一定還留有檔案,只要重印一份給董事長,馬上就可以弄清楚他的報告真的被竄改了。」

  「放心吧,恩瞳,你以為我會疏忽這一點嗎?」邢克強眨眨眼,「錯就錯在他不該丟下筆記型電腦就往董事長辦公室跑,現在就算他想找原始檔案也找不到了。」她一驚,「首席把檔案刪了?」

  「干嘛那麼驚訝?」他微笑,凝視她的眼眸意味深長, 「覺得我們做得太絕了?」

  「是……有點絕。」她澀澀地說。

  「後悔了嗎?」

  「不,不後侮。」她嘴角微微一牽,「只要首席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就好。」

  「當然,我一定會遵守諾言的。」他松懈了眉宇,染上溫柔笑意,「只要我當上總經理,你就是當然的總經理特助,如果你高興,我還可以讓你兼任行政部門經理,好好管教那些整日只會賣弄美貌、什麼也不會做的花瓶秘書。」

  「那就先謝謝首席了。」她淺淺揚唇,明眸掠過一抹譏誚,「我早就想教訓那些秘書了。」

  「呵呵,很快會如你所願的。」邢克強朗笑,「來,我們乾杯。」

  玻璃酒杯一碰,在空中撞擊出清亮的聲響。

  羅恩瞳斂下眸,秀氣地抿了口紅酒,「對了,首席,那劉副總呢?」她淡問,「他處心積慮拉下自己的愛將,不可能甘願讓首席坐收漁翁之利吧?」

  「劉希平是害怕養虎為患,有一天反噬他這個主子。不過啊,」邢克強銳眸一閃,「他下刀的時間太早了,這是他的失策。」

  「他會這麼心急,大概是因為首席嚇到他了吧?」她輕輕地笑,「你過於強調白禮熙對他的威脅性了。雖然董事長之前是很賞識他,但也不至於在董事會上推薦他當總經理吧。」

  「你錯了,恩瞳。」邢克強嚴肅地道:「照白禮熙的聲勢,就算今年當不上總經理,但再過兩年就不一定了。最怕的是董事長臨時決定延後退休,過兩年再交棒,那時要是白禮熙真把大陸業務搞起來,這個位子恐怕就是他囊中之物了。」他冷哼, 「劉希平的擔憂是有道理的,秧苗要在成氣候前就拔起來,只不過他拔得還是稍微早了些。」

  「原來是這樣。」羅恩瞳點頭,沉吟著,「接下來白禮熙會怎麼做呢?他還會回北京嗎?」

  「我看他八成已經跟Head Hunter聯系好了吧?」邢克強似笑非笑,「聰明人都會趁自己還有點身價的時候另謀高就,要是真等名聲弄臭了,要跳槽也來不及了。」

  「那北京那邊怎麼辦?那邊才剛起步,不能一日無主啊。」

  「這個啊,就不是你這個小腦袋該擔心的問題了。」邢克強好玩地挑眉,伸手拍了拍羅恩瞳的嫩頰,「你只要想著怎麼做好總經理特助就行了。」

  「啊,是。」她往俊一退,直覺躲開他親暱的動作。

  邢克強銳眸閃過一道精光,「怎麼?你該不會還記著那天晚上的事?」

  「不,當然不是。」

  「我說過了,那天晚上是我過於心急,還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他放柔嗓音,「我真的很抱歉,恩瞳。」

  羅恩瞳不語,注視他半晌,星眸忽然點亮令人捉摸不定的輝芒。「首席,你認為一個女人在面對事業與愛情時,會選擇哪一個?」

  「嗄?」突如其來的問題,教邢克強—愣,「我相心,通常是……愛情吧。」

  「我想也是。」 她嬌嬌地遍過頭,若有有所示地眨了一眨眼,「有人告訴我,女人要是真愛上一個人,會變得十分勇敢,什麼事都能為他做——你同意嗎?」

  「當然同意。」邢克強嘴角一揚,「我明白你的暗示,恩瞳。」他靠近她,撩起她散落頰畔的發絲,眼眸抹上情欲, 「下次吧,下次到我家來,我一定好好補償你。」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吹拂著挑逗的氣息。

  她身子一僵。夠了!到此為止。

  技巧地退開身子,她優雅地拾手將被他弄亂的發絡收攏耳後,然後唇角一揚,盈盈淺笑。

  「我先出去了,首席。」

  他沒說話,一時竟為她無意間流露出的風情呆怔住了。

  沒等他反應,她朝他點點頭後,便旋身打開辦公室門扉,翩然移動步履。

  直到躲進隱密的樓悌間轉角,她才翻開米色西裝外套,小心翼翼取下別在裡頭的一支珍珠色錄音筆。

  這就是證據了。

  這就是她能為自己所愛的人做的事。

  望著那銀亮的光澤,羅恩瞳微微朦朧的眼陷入某種哀傷的沉思,好片刻,才逐漸恢復清澄。



  白禮華訝異地望著自己的弟弟。

  今天是禮拜二,向來是工作狂的他卻沒進辦公室,也沒去拜訪客戶,反而大白天就來敲她家的門,耍賴著說要吃她做的波士頓派。

  她沒忘記,只有在發生重大事件時,禮熙才會要求她做波士頓派。

  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她不知道,問他,他也不說。

  他只是進廚房為自己煮了一壺咖啡,然後打開筆記型電腦,坐在書桌前就開始忙碌起來。

  「你該不會昨晚都沒睡吧?」她擔憂地推著輪椅來到弟弟身後。

  滿是皺摺的襯衫、亂糟槽的頭發、長滿胡碴的下頷,以及眼下明顯的黑眼圈,在在說明他持續透支了體力。

  「你沒忘記你禮拜天還在發燒吧?燒才剛退,就這麼不顧自己的身體!」她斥責。

  「沒關系的,姊,我習慣了啦。以前為了趕一個客戶要的企畫書,還連續七十二個小時沒睡呢。」

  「七十二小時?你瘋了!」她一點也不覺得安慰,反而更焦慮,「那你現在又在趕什麼?也是給客戶的企畫書嗎?」

  「給董事長的報告。」他頭也不回,快速地敲打鍵盤。

  「你禮拜天不是寫完了嗎?恩瞳不是還幫你送去?」

  聽聞不願想起的芳名,他僵了僵身子,「……原來的檔案不見了,要整個重寫。」

  「咦?怎麼會這樣?電腦中毒了嗎?」

  「……不,是人中毒了。」清冷的回答蘊著某種情緒,似乎是幾分……傷感。

  白禮華雖然疑惑,卻也沒再逼問。

  「姊,我肚了餓了。別虐待我了,做點吃的來吧。」

  「你啊,是自己虐待自己。」她碎碎念著,「可惜你姊夫出差不在家,不然我一定要他教訓你一頓,讓你腦袋清醒清醒。工作這麼累做什麼?陪上自己的健康值得嗎?」

  「是是,我親愛的姊姊,我聽到了。」白禮熙搗起耳朵,—副受不了疲勞轟炸的模樣,「是我糟蹋自己、虐待自己,都是我不對,你饒了我吧。」

  「你啊!」白禮華又是好笑又是無奈,禁不住搖頭,「好,我去做點心,你慢慢寫報告吧。」

  「謝謝姊!」

  白禮華離開後,書房再次恢復清靜,可不知怎地,白禮熙反而瞪著電腦螢幕,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螢幕上,幾行黑色細明體字彷佛在嘲弄他似的,逐次放大,最終充塞整個視界。

  他愣愣看著。

  重寫報告對他而言,並非多大的難事,雖然檔案被刪掉了,可參考的資科當仍在,研究分析的過程也還留在他腦子裡,他只需要一點時間重新把它組織起來即可。

  只要一天的時間,他就能搞定。

  可不知怎地,他就是無法專心,這已不再是需要多少時間的問題,而是他找不到驅使自己寫下去的動力。

  跌倒了,就爬起來: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重新振作——這—向是他的信念,可這回,他卻猶豫了。

  寫完了又如何?修正了董事長對他的評價又如何?經過此事,他再也不是原來的他,再也不是那個汲汲於往上攀升、拚盡一切心血與努力,要讓自己功成名就的白禮熙。

  從前的他,沒有任何牽掛,從不停下腳步張望路旁的美好風光,只是專心—致地往前邁進。

  可現在,在直直通往青雲的路上,他忽然發現了一株孤傲卻也可愛的小花,他停下來看她,逗弄她嬌軟的花瓣,笑看她含羞帶怯地舒展花蕊。

  他戀上了這朵花,在黃昏夕照下陪她嬉戲,然俊愕然領悟她成了自己的絆腳石。

  事業跟女人,你選擇哪一個?

  想起劉希平問他的問題,他嘴角—扯,拉開濃濃自嘲。

  他能選哪一個?他喜歡的女人背叛了他!

  第一次,想為一個女人停留如風的腳步,可地,卻狠很刺傷了他。

  她背叛了他!為了另一個男人。

  他但願自己還是從前那個眼中只有名利、沒有愛情的男人,他但願自己還是那個游戲於脂粉陣中、從不留心的男人。

  可她,入了他眼底,而他,將心遺落了。

  該怎麼辦?怎麼辦?

  慌亂的感覺從得知她背叛自己的那一刻起,便排山倒海地撲壓他全身上下,軟他動彈不得,深陷於某種可怕的漩渦之中。

  這感覺,就像當年他直奔醫院,卻只能目送奶奶走完生命的最後一刻般,他迷亂、懊悔、慌張、激顫,不知如何是奸。

  他只能無助地看著奶奶棄世而去,就像現在,只能無助地看著自己沉淪。

  甚至連該怎麼掙扎,也忘了……

  「對了,禮熙,差點忘了給你這個。」清脆的嗓音忽而在他身後揚起。

  他眨回眼中不爭氣的淚霧,緩緩回身。「什麼……」清清嗓子,「什麼東西?」

  「這張磁片。」白禮華揚高手中的磁片,「昨天下午恩瞳送來的,她說到處找不到你,猜想你可能會來這裡。你究竟怎麼回事?不去公司也不回家,又不開手機,存心想急死人嗎?你啊……」

  姊姊究竟念了他些什麼,他—句也沒聽到,全副注意力只集中在羅恩瞳送磁片給他這件事上。

  他驀地搶過磁片,急急插人磁碟機。

  是那份報告!他震驚地望著電腦讀取出的檔案——那是他以為遭人惡意刪除的原始檔案!

  他以滑鼠拉動文件,迅速瀏覽一遍,果然是他原來的檔案沒錯,包括那些數字,一字未改,而他為了會議所做的PPT檔也還在。

  這究競是怎麼回事?他被搞糊塗了!

  「……禮熙、禮熙,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他猛然站起身,「對不起,姊,我要走了。」

  「什麼?」白禮華哇哇叫,「你才剛來就要走?波士頓派呢?你不吃了?」

  「不吃了!」他匆匆收拾好筆記型電腦,邁開步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解開羅恩瞳留下的謎,可比吃波士頓派重要多了!



  「就是這麼回事。」放完羅恩瞳留下的錄旨帶後,董事長凜著一張臉,望向白禮熙,「很意外吧?」

  是很意外。

  他呆站著,一動也不動,滿腦子仍回蕩著方才有些雜訊、卻仍清晰可辨的對話。

  原來,出賣他的人不是恩瞳,而是他在公司最信任的劉希平。為了鏟除他,他竟不惜與邢克強合作。

  他們倆……不是宿敵嗎?而今竟聯手陷害他?!

  「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看出他的震驚,董事長眼中掠過一絲憐憫,慢條斯理地開口,「小子,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找沒……沒想到會這樣。」白禮熙白著臉,握緊拳頭,嘴角牽起一絲苦笑。

  「樹大招風。」

  「我……明白。」

  虧他從進永暉以來,一直以劉希平馬首是瞻,沒想到他竟然出賣了他!當初他答應去大陸為公司開拓業務,也是劉希平大力勸他的,可卻……

  這就是上班族的悲哀嗎?

一念及此,白禮熙神情更形苦澀。

  「你的報告寫得很好,我看過了。」董事長說,「是羅恩瞳拿給我的。」

  「啊。」他想起她留給姊姊的磁片,「她大概是事先CopY下來的。」

  「這丫頭好像早就發現希平對你不懷好意了。也真多虧了她,一個人演了這麼一場戲,還你清白。」

  白禮熙聞書,眼眸一黯,「我錯怪她了。」

  當她蒼白著瞼,狠心對他說出那些話時,心裡肯定比誰都痛吧。為了揭發邢克強和劉希平兩人的密謀,她不惜承受他的滔天怒氣……

  「你知道她怎麼跟我說的嗎?」董事長忽地開口,「她說她知道自己這樣錄下跟上司的談話、越級打小報告的行為其實也很卑鄙,公司要因此開除她,她也無話可說。」嗓音帶著笑意,「這丫頭不停強調你是無辜的,一定要公司還你一個清白呢。」

  她一心一意為他著想——認清了這一點,白禮熙忽然非常後悔那天對她說了重話。他為什麼不細心—點呢?難道他看不出來當時她滿蘊祈求的眼神嗎?

  「……我說,你們倆是不是一對啊?」

  董事長突如其來的詢問,令他一震,愕然揚眸,「什麼?」

  「不是嗎?可是我想她應該愛上你了哦。」董事長笑著眨眼,平素嚴酷的臉在這一刻顯得可親起來,「她為你辯護的時候,那激動的模樣——」他頓了頓,似乎覺得很有趣,「看得出來她對你很不一樣。」

  她對他很不一樣?她愛上他了?

  一陣暈眩驀地龔向白禮熙,他差點站不穩腳步,連忙扶住桌邊,穩定自己突然變得急促的心律。

  「怎麼看來這麼緊張啊?小子,好像快喘不過氣來了呢。」董事長嘲弄著。

  他臉一紅。「董事長,如果沒事,我先告退了。」

  「要去找她嗎?」

  「……嗯。」

  「她今天好像請假了,不在公司。」

  「沒關系。」白禮熙微微一笑,「我知道她會在哪裡。」



  淡水漁人碼頭——

  夕陽余暉,在天際染了一大片粉紫、暗橙、靛藍,五顏六色的,繽紛且浪漫。

  流雲乘著風,靜悄悄地劃過,牽出一絲絲哀艷淡痕。

  憑靠著木造長堤的圍欄,羅恩瞳癡癡地看水、看天、看晚霞,心韻一下急一下慢,不規則地律動著。

  聽說他已經收到磁片了,那麼,他應該也跟董事長談過了。

  他應該明白了一切緣由,也應該知道她是逼不得已才演出那出戲的吧?他……應該會原諒她吧?

  他是否還記得自己許下的承諾?

  如果他還記得,就該——道她會在這裡等他。因為,她是這麼朗吩這個初次約會啊!

  他會來的。

  羅恩瞳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對自己確認,試圖靜下不安定的心韻。

  晚風拂來,卷起她鬢邊的發,她緩緩收攏,指尖微微發顫。

  火紅的日輪逐漸沉落,銀白色的月牙兒悠然漫步天空。

  入夜了。

  她半無奈地瞥了一眼腕表,輕輕歎息。

  從清晨等到日落,她已經等了十二個小時,可他依舊沒來。

  她哀怨地抬眸,望向前方的彎月橋,橋上的燈光打亮了,將橋面妝點得璀璨亮麗,宛如七夕牛郎織女相會時跨渡的銀河。

  忽然,她一陣心悸,感受到一股魔力正召喚著她,迷蒙著眼,她一步一步往橋上走去。

  她會見到他的。她有預感,當她踏上銀河正中央時,他必會從彼岸趕來相會。

  低垂眼眸,她緩緩拾級而上,濕潤的暖風拂過她發燙的頰畔,月光籠上她娉婷淡影。

  踏上橋面正中央,她停下腳步:心跳好急好急,卻不敢抬起頭。

  她怕,怕這一切終究只是一個傻女人無聊的幻想,怕一抬頭,可怕的現實便會迎面撲來,嘲笑她的天真。

  她繃緊身子,收握雙拳,屏息等待著。

  時間悠悠地、漫漫地過去了,橋上偶爾步過幾對散步的情侶,情話呢喃,在她耳邊輕淡掃過。

  她開始行些絕望了。

  侍一串笑聲在她附近灑落時,她不得個承認自己的無稽。

  「看,那女人怎麼穿成那樣?」

  「對啊,這裡是淡水耶。她以為白己要赴宴嗎?」

  模糊的低語從身後隱隱約約傅來,她全身僵直。

  他們在笑她吧?笑她這個愚蠢且無聊的女人。

  果然是白癡!她暗嘲自己,苦澀地撇了撇唇,然後揚起容顏——

  「你終於肯看我了。」白禮熙帶笑的星眸映人她瞳底。「我在橋下—直跟你揮手,你都不理我。」

  她怔愣原地。「你真的來了。」

  「當然。」

  「你怎麼加道我在這裡?」

  「當然知道啊。」他點點她鼻尖,「我怎麼敢忘了跟你的約定?」

  「哦。」她應—聲,神情依然恍惚,仿佛仍不敢相信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

  「傻瓜。」他寵溺地歎氣,忽地伸出藏在背後的右手,獻給她一束紫玫瑰。

  她心跳一停,愣愣接過,「這是……送我的?」

  「嗯。」

  「第一次有男人送我花。」她傻傻地道,低頭嗅了嗅玫瑰清秀,一股酸意忽地竄上眸。

  她知道自己很丟臉,不該為了—束花感動至此,可淚珠就是盈然於睫,迎風震顫。

  他看著,心一緊,忽地展臂擁她入懷,啞聲在她耳畔道:「第一次約會,第一次有男人送花,可應該不是第一次有人吻你吧?」話語方落,他立即攫住她的唇瓣。

  她閉上眼,哭著承受他溫柔的親吻,淚水浸透兩人的唇瓣,嘗起來鹹鹹的。

  「傻瓜,哭什麼?」他放開她,憐惜地望她,伸指抹去她頰畔的淚痕。

  「我也……不知道。」她笑著流淚,「我真的是笨蛋,對吧?」

  「對,你很笨。」他笑著同意,雙臂卻更加收緊,「干嘛一個人演戲?干嘛不告訴我,你只是假裝服從邢克強,讓我白白誤會你?」

  「因為……來不及跟你商量嘛。」她吸吸鼻子,「開會前,首席突然攔住我,我才知道劉副總偷改了你的報告,准備陷害你,我只好假裝跟他們配合……」

  他沉默數秒,「真想不到希平在這件事裡也有份。」語音蒼啞,「要不是董事長讓我聽錄音帶,我還不敢相信。」

  「壽宴那晚,我在飯店庭園裡偷聽到董事長跟劉副總談話,劉副總說你雖然有才,可卻自視太高,那時我就知道他在暗暗提防你了。」

  「所以你才勸我投靠邢克強?」

  「是啊。」她不禁苦笑,「只是,沒想到首席……也同樣不簡單。」

  「我們都被騙了。」他歎氣,「對他們而言,我們都只是一枚棋子而已,隨時可以犧牲。」

  是啊,只是旗子而已。

  兩人心緒都沉落下來,多年來對上司的信任與盡忠,只換來無情的利用,任誰都覺得情何以堪。

  「這就是現實。」白禮熙喃喃地說,目光深沉。

  羅恩瞳顫了一下,「人心真可怕。那天你不是要我把報告送給劉副總看嗎?他其實也跟我要了電子檔,我帶去之後,忽然覺得不安,就假裝忘了帶。沒想到……他果然竄改了你的報告。」

  「幸好你留了一份電子檔。」他低笑一聲,「你知道要重寫有多累嗎?這兩天我都沒睡呢。」

  「怪不得黑眼圈這麼明顯。」她伸手,憐惜地輕撫他浮腫的眼皮,「你一定累壞了 。」

  「與其說是為了重寫報告,還不如說是因為你。」他握住她的手,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知道嗎?我以為自己被你耍了,很難過呢。」

  「……對不起。」

  「比起聽見希平背叛我時,還要難過幾百倍呢。」他強調。

  她一震,「真的?」那表示……在他心目中,她的分量比劉副總重嗎?

  「真的。」仿佛看透她眼中的疑惑,他用力點頭,溫柔地對她微笑,「知道嗎?為了見你,我連波士頓派都可以放棄不吃呢。」

  「嗄?」拿她跟點心比?她揚起眸,哀怨地睨他一眼。

  「干嘛這麼哀怨啊?」白禮熙揉揉她的發,湛眸流過溫暖情意,「我的女英雄。」發出一陣輕笑,「董事長告訴我,你拿著錄音帶闖進辦公室,要求他還我清白的時候,姿態可帥氣得很呢。」他復述董事長轉述的話,「公司要開除我無所謂,可禮熙是無辜的!他一直為永暉盡心盡力,公司不該辜負他——」

  「好了,別再說了。」她尷尬地按住他的唇,不許他再說下去。

  他笑了,湛眸在月夜下閃閃發光, 「你啊,就顧著自己逞英雄!」扯下她玉指,戲譫地放人口中吸吮,「一個人把所有的事都做完了,也不留一點讓我發揮發揮。」

  「你生氣嗎?」指尖傳來的搔癢感讓她臉紅,卻也忍不住發笑,「別這樣,現代女人當自強嘛。」

  「不錯,女人當自強。」他就欣賞這樣的她。「可也不要太強了,這樣我很沒畫子耶。」半真半假地抱怨。

  「哦。」

  「哦?」他翻駙白眼,「這就是你的回答?」

  「那我……該怎麼說?」

  「你應該對我撒嬌啊。說些什麼「好啦,我以後不會這樣」之類的蠢話,然後用媚眼電得我四肢無力才對。」

  「哦。」她呆呆地望他,玉頰紅如秋楓。

  他凝視她,無奈地長歎一口氣,「算了。」鼻尖輕輕頂上她的,「你光是這樣什麼也不做,我就被你電得四肢無力了。」他不情願地說,鼻尖摩挲著她。

  她心悸不已,神魂醺然若醉。

  抬起霧蒙蒙的眼,她輕輕開口,「禮熙,你——」

  「我喜歡你。」看透她要問什麼,他主動回答。

  「啊。」沒料到他如此乾脆,她顫然斂下眼睫,不敢看他。

  「你也喜歡我吧?」

  「我——」她說不出話來,雙手絞弄著身上輕盈的紅色衣科。

  他注意到了,視線落向她身上艷麗若火玫瑰的禮眼,嘴角不禁一牽,「這是特地為我穿的吧?」

  「嗯。」她點頭,容顏埋入他頸間,偷偷揚起幸福的微笑,「因為這是你送的啊。」

  「你猜到啦?」

  「早猜到了。」她嬌嬌地埋怨,「人家穿著這件禮服在這裡等了你—整天,過往的行人都偷偷笑我,說不定把我當成應召女郎呢。」方才還覺得難堪的事,此刻說起來卻雲淡風輕,只覺得好玩。

  他輕聲笑,「從老處女變成煙視媚行的應召女郎,這也算得上是一大突破吧,·」

  「你!」她驀地拾起瞼,嘟起唇,「討厭。」

  他眼眸一亮,「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就是在對我撒嬌?第一次約會,第一次接到男人送的花,第一次撒嬌,還有什麼想做的事?要不要乾脆今天一次體驗完畢?」

  「才不要。我要留著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約會時再慢慢體驗。」

  「好,你想怎樣就怎樣,我一定配合。」他答得爽快,「那今晚我們先做什麼好?」

  「那個。」她玉手一揚,指向橋下的水上游船。「想想看,在月夜下乘船游河,一定很浪漫。」

  「這麼晚了還乘船,應該什麼也看不到吧。」他眨眨眼,故意掃興。

  「可是我想坐坐看嘛。」她仰頭,美目因期盼而閃亮。

  他看著,好一會兒,不禁朗聲大笑。

  他就知道,她絕對不是表面上看來的那個嚴肅女人,在端莊的外表下,藏著一個愛作夢的靈魂。

  跟這個表裡不一的女人共度一生,一定會很有趣。

  他十分確信。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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