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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澄]遲來的情人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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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5 23:34:46 |倒序瀏覽 | x 1
遲來的情人節 作者:子澄

充滿著唯美浪漫氛圍的情人節,
卻怎麼也煨不暖薊芷薔泛冷的心……  
若是可以選擇,
她寧願世界上不曾有過一個叫做“情人節”的節日!  
情人節對她而言,
只是一個充滿回憶、永難磨滅的痛苦印記——  
如果沒有三年前的情人節,她和靳仲騏不會相遇;  
如果沒有情人節的相遇,
就不會有三年來“相敬如冰”的婚姻生活;  
又如果沒有今日的情人節,
她不會決定親手扼殺掉三年苦心經營的漫長婚姻路!  
一切的一切、緣起緣滅,
全在這令人憎恨的節日裏,諷刺地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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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5 23:35:14
楔子

  情人節。

  寒冷而熱鬧的情人節。

  雖然氣溫仍凍人心肺,但街上一雙雙熱情相擁的情侶,卻似乎感覺不到絲毫酷寒的溫度,因為愛侶的陪伴,每個人的心裏都是暖呼呼的,溫暖極了。

  充滿著唯美浪漫氛圍的情人節,鮮花、巧克力,及各餐館應景的燭光晚餐,襯托出一層溫暖的光暈夜景;歡笑、嬉鬧,充斥著臺北盆地的每個角落,卻怎麼也煨不暖薊芷薔泛冷的心。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世界上不曾有過一個叫做「情人節」的節日。

  情人節對她而言,不是一個美麗的傳說,也不是一個定情的紀念日,而是一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印記——終其一生,永難磨滅的印記。

  如果沒有三年前的情人節,她和靳仲騏不會相遇;如果沒有情人節的相遇,不會有三年來「相敬如冰」的婚姻生活;又如果沒有今日的情人節,她不會決定親手扼殺掉三年苦心經營的漫長婚姻路,一切的一切、緣起緣滅,全在這個令人憎恨的節日裏,諷刺地被發生了……

  如今,薊氏企業龍頭易主,連千瘡百孔的婚姻也毫無怨言地拱手出讓,除了身旁行李箱裏的隨身衣物外,她孑然一身,抬頭看向淒美寒涼的夜空,她竟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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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5 23:35:43
第一章

  「一定得去嗎?爸。」撫著病床冰冷的鐵欄桿,薊芷薔身上端莊合宜的明亮套裝,怎麼也掩不去瘦削臉龐上深切的憂心。

  「我知道太委屈你了,芷薔。」薊志昌臘黃的老臉顯現久病的懨態。「但公司的經營狀況你比我還清楚,這些年你的努力,我全看在眼裏,不是你表現得不好,而是整個不景氣的大環境把我們拖下水,這一點都怪不得別人。」

  薊氏經營的是鋼鐵業,原本趁著房地產蓬勃發展的時機也曾風光一時,但隨著經濟蕭條、連帶地引發房地產低迷之後,薊氏企業的業績一落千丈;加上龍頭薊志昌的身體突然頹敗,整個企業體僅靠他的獨生女薊芷薔一人獨撐大局,看來岌岌可危,眼見就要被經濟的大洪流給吞噬殆盡了。

  「可是那個人……真的值得信任嗎?」雖然畢業後薊芷薔就一直待在自家企業工作,但她畢竟不是初出社會的青澀女孩,自然聽過有關「企業聯姻」的傳言,可是她從沒想過這件她認為荒謬至極的傳言,終有一天會在自己身上得到應驗。

  「我看過他的資料,他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見女兒態度有所松動,薊志昌松了口氣。「他的年齡與你相倣,年紀輕輕就擁有一家極具前景的跨國企業,可見他的商業手腕超強;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從沒傳過任何花邊新聞,這對年輕企業家而言是非常難得的。」他露出生病以來,難得一見的燦亮眼神。

  「嗯……」沒傳過花邊新聞?她蹙起眉心,不敢相信現代還有這種有錢又「超然」的男人。

  「芷薔,我知道這個要求對你面言實在是太勉強了點,可為了公司、為了我,你能不能試著去跟對方見個面?」薊志昌小心地觀察薊芷薔的神色。「我絕不能讓薊氏倒閉,這會讓我們的員工從此沒有倚靠,你就當是滿足我這個老爸爸最後這自私的心願吧!好不好?」

  他看人的眼光不會錯,也明白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他必須在自己還有氣力、還沒合眼之前,為女兒找到一個完美的歸宿,這樣他才能走得安心。

  「爸,你不要這麼說,你一定會好的!」薊芷薔聞言心一酸,小手用力握住病床的護欄,努力不讓自己的憂傷流露出來。

  薊志昌搖了搖頭。「別說這個,你肯不肯找個時間跟對方見見面?」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所謂「閻王要人三更死,絕不會留人到五更」,到了這個年紀,他已經不奢求了,只盼生前還可以親眼看見女兒找到倚靠。

  「爸,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薊芷薔微微紅了臉,她知道自己長得並不出色,對方不鬧花邊新聞,並不表示對方就會喜歡像她這種平凡姿色的女人;畢竟愛美之心人人有之,既然他的條件那麼好,他有資格得到各方面都稱得上頂級的妻子,包括容貌。

  「你這孩子,怎麼可以如此妄自菲薄呢?」薊志昌睞了她一眼,似乎很滿意她臉上的赧色。「沒試試怎麼知道成不成?而且你在我心裏一直是最漂亮的女孩!」

  「爸,你真是老王心態。」薊芷薔覺得既好氣又好笑。「沒有人會說自己種的瓜不甜,自然也沒有人會說自己生的女兒不美。」但她是高興的,起碼父親還有開玩笑的興致,或許父親真有痊愈的一天也說不定。

  她天真的有了不可能的期待。

  「管他是什麼心態,我就不信別人的女兒會比我的女兒漂亮!」薊志昌也笑了,笑的卻是另一種涵義。「你答應了?」

  薊芷薔斂去唇邊的笑意,深深地、深深地看著薊志昌,然後沉重地點了頭。「嗯,我會去。」

  誠如父親所言,這可能是他最後一個希望了。如果她一個做人家女兒的,連父親最後一個心願都無法達成,那她還做什麼兒女呢?

  為了爸爸,再困難的事她都會盡力去完成,何況只是跟個男人相親,她相信自己做得到……

  可以的,她一定可以做到!

  ※※※

  「香港東環那塊地處理得如何?」煩躁地揉揉鬢角,靳仲騏意興闌珊地看著桌上成堆的文件,感覺自己快被龐大的工作量給壓死了。

  「差不多了,下個禮拜可以動工。」他的秘書詹克勤翻翻行事歷,臉上的表情與靳仲騏如出一轍。「你要到工地主持開工典禮嗎?」

  「拜托!」靳仲騏翻翻白眼。「公司裏請那麼多人是幹麼的?隨便派個經理級的人去就行了,現在千萬別拿這種瑣事來煩我!」

  雖然他熱中於工作,但畢竟人不是機器,總有需要休息的時候,而且最近老媽給的壓力實在太大,他想停下來喘口氣。

  「怎麼,靳媽又在催了?」詹克勤了然地笑道。

  他跟靳仲騏雖名為主雇,但兩人是大學同學且私交甚篤,因此對靳家的狀況頗為清楚,跟靳母也很熟。

  最近靳媽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突然開始關心起靳仲騏的婚事,據說還逼得頗緊。不過算算年紀也差不多了,畢竟仲騏也已三十一歲了,是該娶個老婆生養孩子,盡他另一個階段的任務了。

  「可不是。」想到母親吃飯也催、洗澡也催,最恐怖的是,睡覺前都得耳提面命一番,他想起來就乏力。

  「誰叫你不近女色?真不曉得你是怎麼*熬*過來的?」男人嘛!總會有「某方面」的需要,像靳仲騏如此寡欲,真不曉得平日他是怎麼打發多餘的「精力」。

  「嗟!我每天被工作壓得都快扁掉了,哪像你那麼幸福,回家還有老婆可以*抱抱*?」靳仲騏委屈地大呼小叫,唯恐詹克勤不知道他有多努力似的。

  「有工作表示你賺錢,難道你想每天閒得發慌?那公司可危險了。」將行事歷往後翻,詹克勤的肩也垮了下來。

  老天!一整年的行程幾乎都預定滿了,看來陪老婆去度假的希望極有可能落空。

  「是啊,我賺錢表示你不會被裁員,那你何不分一點我的工作去做?」最好多拿點去,這樣他可以輕松一點。

  「我的時間全被你搾光了,除了下班後的私人時間,再多也沒有了。」詹克勤也有諸多怨言,但往往都只是發發牢騷而已,多半是無心之言。

  「好啦!反正我就是苦命!」嘆了口氣,他跌靠進沙發椅背,閉目養神。

  「靳媽那邊怎麼辦?」除了工作上的事,他們也會互相關心彼此的生活。

  「還能怎麼辦?」靳仲騏睜開右眼,可有可無地睞了他一眼。「最好上帝突然派個天女下凡,然後順道幫我解決老媽的需要,我就阿彌陀佛了!」

  「什麼跟什麼?」上帝跟阿彌陀佛應該是不同宗吧?詹克勤不禁啞聲失笑。「那可不是靳媽的需要,她是想到你的*需要*。」吐了口氣,他認真地看著靳仲騏。「不過,你真的這麼想嗎?」

  「真的。」他的原則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因此即使公司裏有些女性員工對他青睞有加,他仍敬謝不敏。「而且我自己也計劃今年結婚,只是少個女人罷了。」

  跟靳仲騏較熟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凡事按部就班的男人。計劃,是他遵行的依據,當然他自有一套自我規範的完整計劃;包括成立公司、擴大編制,甚至讓「騏驥建設」成為跨國性的企業體係,完完全全都在他的計劃內逐步實現。

  就像「騏驥」這兩個字一樣,他就像一匹千裏馬般不斷地往前衝;或許是命運之神特別關照他,也或許是他真有過人之處,總之,他的計劃沒有一次失算,更沒有落空。只是沒想到他連結婚這種不可預期的人生大事,也安排在他計劃中的一環。

  真教人匪夷所思。

  「這真的是你所想要的嗎?」有時候,詹克勤也搞不懂他的思考邏輯,他不禁狐疑地再次問道。

  「你覺得我像在開玩笑嗎?」犀利的視線直射詹克勤。

  其實,靳仲騏最不常做的事就是開玩笑,他覺得那是種浪費時間又沒建設性的「對談」,不過是最浪費口水的消遣。

  詹克勤深吸口氣,倣佛下定了決心似的,陡地由公事包裏抽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他。「那麼,你的願望成真了。」

  「什麼東西?」靳仲騏並沒有急躁地打開牛皮紙袋,反而玩味地摸索紙袋封口。

  「一個女人,你需要的。」那裏面還真的放了一個女人的資料,真不知他走了什麼狗屎運,真能心想事成。

  「哪來的?」目光滑過橙黃色的紙袋,他依舊沒有探看資料的欲望。

  「一個長輩透過好幾手關係,輾轉送到我手上。」詹克勤聳聳肩,不想攬太多責任。「人家可是指名交給你,在我之前沒人看過。」因為工作需要,秘書得先檢視老板信件,以防無聊人士亂放無趣黑函。

  「喔。」淡淡地揚起眉,修長的指流連在封口處。「什麼來頭?」

  「薊氏企業獨生女。」這個頭啣夠嚇人的了,雖然薊氏企業日趨沒落,但好歹也曾風光一時,家世背景清白。

  嘴角微微揚起,黑眸逐漸顯出興味。「什麼名字?」

  他當然知道「薊氏鋼鐵」這個企業體,也曾聽聞薊志昌有個獨生女,卻不曾在交際應酬的場合裏見過她;或許她不似一般花癡型的妖嬈交際花,單就這點,就足以令他產生好感。

  「薊芷薔。」嘆了口氣,詹克勤感到無奈至極。

  有人先問對方背景才問名字的嗎?果然靳仲騏的思考邏輯不同於一般人。

  「紫色薔薇?」笑紋加深,瞳底的興味更濃。「很美的名字。」

  「不是紫色的紫,是芷蘭的芷。」他的發音有這麼差嗎?應該還不至於分不清zi跟zhi這兩個發音吧?!

  「無所謂。」還是頗文雅的呀!「人如其名嗎?」他莫名地有種期待。

  「資料就在你手上,你何不自己拿出來看看?」哎~~~有必要弄得如此復雜嗎?怪人!其實是他說不出自己看過薊芷薔照片之後的感覺,她……哎呀!反正他就是無法形容那種感覺,而且老婆是靳仲騏要找的,橫豎都不關他的事,他還是哪邊涼快往哪邊站!

  「小器!」靳仲騏無趣地隨手扔開牛皮紙袋,再次跌回椅背上。「不用看了,就她吧!找個時間見個面就行了。」最主要是他母親的意見,他倒是沒有太多要求。

  只要老媽喜歡,他就準備婚禮,就這樣。

  「就這樣?!」詹克勤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眼,指尖微顫地指著被丟在一旁的牛皮紙袋。「你甚至連看都沒看就決定了?」

  「嗯哼。」啊!忙裏偷閒的感覺真好!

  「仲騏,」像想起什麼似的,詹克勤的神情變得古怪且嚴肅。「你不會……還想著*她*吧?」

  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靳仲騏原本有個如花似玉的未婚妻。

  他和她是世交,從小雙方家長便屬意他們之間的婚事;靳仲騏並沒有反對,相反的,他對這個未婚妻極盡保護之能事,簡直可以稱之為「滴水不漏」。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對方並不把他當成異性……應該說,那個女孩只將他當成大哥哥般崇拜,並不摻雜任何男女之間的愛情。因此,沒有意外的,當那女孩遇到心裏真正心儀的對象,極容易便深陷情海,自然對靳仲騏提出解除婚約的建議。

  由於雙方並沒有公開儀式,只在口頭上認定,在不願傷害自己從小就盡力珍惜的女孩,靳仲騏沒有異議地選擇放手,但知道內情的人都看得出來,他並不好過,起碼有半年的時間他都陰陽怪氣得緊,除非不得已,否則別人寧可與他保持距離。

  加上年少時父親的背叛,留下他和母親兩人相依為命,之後又發生未婚妻「叛變」一事,靳仲騏對感情的態度更趨於不信任,因此長久下來,他便不再觸碰感情。

  思及此,詹克勤似乎能透視他的想法了,如果自己也遭遇和他一樣的情事……

  「我說過不準再提她!」靳仲騏臉一沉,黑瞳晦暗不明。

  「為什麼不準提?」詹克勤皺起眉,腦海響起警鐘。「除非你到現在還忘不了她。」他毫不留情地揭開靳仲騏的瘡疤,就是不願他繼續沉淪其中。

  「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微合眼瞼,他不肯直視詹克勤若有所思的目光。

  「仲騏!」詹克勤卻沒那麼容易放棄。「都過了那麼久,你不該——」

  「夠了!詹克勤!」克勤的逼問終於惹毛了他。「我說了不想討論這個問題!」這是他的堅持。

  詹克勤噤聲不語,久久才嘆了口氣。「我只是不想那種要不得的心態毀了你。」還有,那個可能成為他妻子的女孩。

  說完之後,他便轉身離開靳仲騏的辦公室。

  靳仲騏瞪著合上的門板,喉結不自在地上下滾動,隨後將視線移到桌上躺平的牛皮紙袋,半點翻動的欲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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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薊芷薔木然地切動瓷盤裏的牛排,始終不曾將注意力放在男主角身上。

  今天她是為了父親而來,不是為了她自己,而且要她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有所感覺,不僅困難而且矯情,她很難說服自己做到誠心以待。

  「芷薔,芷薔?」一個略帶焦慮的聲音打醒她的思緒,她停下進食的動作,被動地抬起頭,呆滯地看向聲音來源。

  「有事嗎?丁大哥。」丁培允是薊志昌的得力助手,當薊志昌生病入院後,他便理所當然地擔任起輔助她順利接任的工作,因為稍長她一些年歲,因此她以大哥相稱。

  「你別發呆了,靳先生有話跟你說。」丁培允前一句是小聲提醒,後面則放大音量,蓄意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見。

  薊先生對他有知遇之恩,今天既然將這重責大任交給他,他自然要依照薊先生的意思辦理妥當。由於靳仲騏是當紅企業新貴,身分因而顯得尊貴許多,他不允許自己出現任何一丁點的失誤,以免壞了薊先生的交代。

  「嗯?」她眨了眨眼,眨掉眼裏的迷思,這才將視線集中在靳仲騏身上,然後,神情明顯地愣了下,再也移不開目光——

  他……該怎麼說呢?

  其實在薊芷薔接觸的對象裏,他算是極好看的男人。

  粗而密的濃眉飛斜入鬢,顯示個性固執而不妥協;有型的雙眉下是炯炯發亮、彷佛能穿透人心的晶燦黑眸;高挺的鼻和略薄微揚的唇,在在顯示他剛毅的個性,這個男人……很危險!

  她突然一陣哆嗦,有種與虎謀皮的錯覺!

  「薊小姐好像不是很情願參加這類餐會。」唇邊泛著略帶譏諷的笑紋,靳仲騏一開口就直指重心。

  「不,我很榮幸能得到跟靳先生見面的機會。」拿起餐巾紙擦拭剛用過食物的嘴角,她沒忘記自己扮演的角色,為了不辜負父親的期望,她盡力將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感謝你能撥冗參加這次會面。」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拐彎抹角了上挑挑眉,靳仲騏淡淡地笑了。「請問薊小姐能接受*企業聯姻*的婚姻嗎?」

  為了不浪費彼此的時間,開門見山是最快的解決方式;如果她沒有這層心理準備,那麼,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詹克勤在一旁猛翻白眼,他就知道靳仲騏一開口準沒好話;人家女孩子受得了他這樣直接、甚至有點傷人的問題嗎?不嚇死她算他運氣好!

  薊芷薔僵了下,握著餐巾紙的手微微顫抖。

  「是,現代人過於繁忙,我不介意婚後再培養感情。」她在家裏沙盤演練過各種可能的狀況,但獨獨漏了直來直往這一套,因此她只能憑直覺回答問題。

  「那麼,請問薊小姐對我可還滿意?」感覺詹克勤用腳踢了踢他的皮鞋,靳仲騏仍不以為意地繼續發問。他一向習慣了主控全場,自然沒把詹克勤的意圖放進心裏。

  詹克勤冷汗直流,如果不是他還得替靳媽盯著仲騏,他寧可選擇當場昏倒!

  「呃……滿、滿意。」薊芷薔當然沒料到這一類的問題,會發生在第一次見面的餐會裏,她微低下頭,兩頰泛起淡淡的赧色。

  這個男人果然如她想像中的危險,如果不是丁培允陪在身旁,她懷疑自己會被他生吞活剝、死無全屍!

  「靳先生……」丁培允有點坐立難安,他也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令人如坐針氈的相親宴。

  靳仲騏舉起右手,制止他取代薊芷薔的發言權。

  「那麼,既然薊小姐對敝人還算滿意,是否願意和我進一步交往?」靳仲騏似乎覺得看薊芷薔出糗是件令人頗覺愉快的事,一個個犀利的問題極緊湊地丟到她面前,看不出任何想法的黝黑眼瞳緊鎖著她不放。

  雖然她長得不頂美,也稍嫌瘦削了些,但看起來還算順眼,應對也稱得上得體,主要是有點架勢卻不致盛氣淩人,與她相處應該不是件太困難的事。如果她可以得到母親點頭認可,他並不反對跟她共結連理。

  反正他要的只是一個柔順的妻子、一個對母親的交代,其實任何女人對他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詹克勤感覺一股涼氣由腳掌竄上頭頂,全身血液幾乎逆流。人家小姐已經夠識大體的了,他還如此咄咄逼人?那瘦弱的女人要是敢點頭答應,他詹克勤就跟他姓!

  薊芷薔擱在餐桌下的手握成拳,頰畔的紅暈褪去,臉色微微泛白;深吸口氣,想起老父冀盼的眼,她無法開口說不。

  「……如果靳先生不嫌棄,我願意跟你交往。」閉上眼,她明白自己已無退路。

  靳仲騏滿意地勾起嘴角,丁培允則大大地松了口氣,因為他總算順利達成任務;而詹克勤的下巴幾乎掉到桌上,怎麼都合不起來!

  她答應了!她竟然真的答應了?!

  詹克勤苦了一張臉,當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嗚————他可不可以不要冠「老板」姓啊?嘎?

  「很好,那麼……芷薔,你什麼時候可以跟我回家一趟,和我母親見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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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5 23:36:12
第二章

  出乎意料的,薊芷薔意外地投靳母餘敏秀的緣。餘敏秀一見到她,就彷佛見到親人般拉著她不放,吊詭地完全沒有初識者的生疏。

  「你這孩子怎麼會瘦成這副樣子?」餘敏秀毫不忸怩地在她手臂、腰肢上各摸了把,像在評量她有多少斤兩。「這樣太不健康了,女孩子要胖一點才顯得福氣!」

  「伯母……」薊芷薔不敢問躲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不曾遇過如此熱情的老婦人,只能像擺在肉攤上屠宰好的豬肉般僵立著,有種讓人待價而沽的錯覺。

  「啊,沒關係、沒關係,我記得有幾帖補氣血的藥方子,等你嫁進來,我可得每天好好地幫你補一補。」餘敏秀踱到五鬥櫃前翻找了起來;她明明記得藥方子就放在這裏頭,應該沒記錯才是。

  薊芷薔聞言更是尷尬了,她困窘地撇開頭,正巧遇上靳仲騏含笑的黑眸。

  「媽,你這樣會把芷薔給嚇壞的。」畢竟她初來乍到,怎能很快融入突如其來的關心?何況母親的確是太急躁了些,他都還沒開口求婚呢!「萬一她被你嚇到,不肯嫁到我們家怎麼辦?」他似笑非笑地調侃道。

  「會嗎?芷薔。」餘敏秀當頭被澆了盆冷水,她有點受傷地看向薊芷薔。

  「呃……」薊芷薔瞬間豎起全身寒毛,埋怨地瞟了靳仲騏一眼。

  熱情不是件壞事,只是她不習慣罷了,他怎麼可以說得如此直接?而且對象還是他自己的母親,真是罪不可綰。

  「不會的,伯母,我很小就沒了媽媽,謝謝你讓我重新感覺母親的溫暖。」

  其實她對生母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但她依悉記得母親軟軟的手,安撫般地輕拍著她的臉,那是一種很溫暖、很幸福的感覺。

  「噢!可憐的孩子。」餘敏秀憐惜地踱到她身邊,就像她記憶中的母親一般,輕輕拍著她的小手。「等你嫁到我們家來,我也就是你的媽媽了,我會連親家母的份一起疼你的。」她連聲保證。

  薊芷薔眼眶一熱,悸動的心情難以平復。

  她並不是很確定自己會跟靳仲騏成為夫妻,但她不願傷害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她爸爸和眼前慈善的婦人;如果他們真有需要她的地方,她願意盡最大的努力達成他們的心願,包括她的婚姻……畢竟她早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的肩上背負著太多責任,不僅是父親的希冀,還有薊氏企業成群的員工,她無法放任自己殘忍地看著員工們流離失所,尤其在如此不景氣的現在。

  「媽,看樣子!你是很喜歡芷薔嘍?」這句話多少帶點探問的意味,他不想成為婆媳之間的夾心餅乾,而且老媽只有一個,老婆卻可以再娶,不過他很高興薊芷薔能得到母親的認同。

  「那可不,她就是特別投我的緣。」餘敏秀笑得嘴巴都合不攏,連忙又問到五鬥櫃前,抽出抽屜裏的農民歷,兀自翻將了起來。「我可得找個好日子……嗯,國歷三月十四那天是個不錯的日子,諸事大吉,我們就選這天怎麼樣?」

  三月十四?!

  這實在太快了!她和靳仲騏見面那天是二月十四……正巧是西洋情人節,那麼三月十四就是白色情人節了,時間上是不是太過巧合了點?

  她並不迷信,但她可不可以將這個巧合,當成是自己有可能跟靳仲騏成為一對真正愛侶的預言?

  就算這個預言能夠成真,但至今只剩不到三個星期的時間,她真的還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能跟這個男人攜手步入承諾一生一世的禮堂。

  雖然她早就明白自己沒有反對的理由,但請允許給她一丁點幻想的空間,畢竟她是個女人,總有作夢的權利……

  她茫然地失了神,不由自主地將眼光定在靳仲騏臉上。

  他又是怎麼想的?會如她的想像般浪漫嗎?

  她不至於單純到誤認為他對自己一見傾心,因為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如此吸引人的女孩,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有。

  那麼,他到底是如何看待未來?

  靳仲騏發現她既迷惘又無助的眼神,極自然地回視一笑,然後重新將注意力擺回母親身上;看到餘敏秀臉上的笑意,他感到無限滿足。

  自從父親叛離家庭之後,母親為這個家和他付出太多太多,他無以為報,只能盡人子最大的努力討母親歡心。

  既然母親喜歡薊芷薔,那就她吧!他已經無心也無力去談一場耗費心力的感情,那不過是讓人幻夢虛築的海市蜃樓,根本不值得被相信。

  在滿足母親的想望這點,他有求於薊芷薔;而他心裏也十分清楚,薊芷薔之所以願意跟他交往,無非是希望自己能挽救薊氏日漸頹微的敗績。因此他們各取所需,沒有人應該覺得自己被犧牲,也彼此互不相欠。

  或許一椿無情無愛的婚姻,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太殘忍了點,但她年紀也不小了,應該不再是滿腦子無用幻夢的少女,這也是她今天會出現在靳家的主要原因。

  說實話,她稱得上是個好對象。樸實無華,沒有一般企業千金的驕縱貴氣,而她家裏的事業對他的騏驥建設也有所幫助,畢竟建築原本就和鋼鐵密不可分,算起來他一點都不吃虧,反而佔了不小的便宜。

  終究他可以得到一個堪稱柔順且附加價值頗豐的妻子,怎麼算他都是贏家!

  「既然媽都這麼說了,那就三月十四吧!!」思緒既定,沒有給薊芷薔任何發表意見的機會,他兀自為兩人的未來係上命運的紅線,再也無法厘清的未來——

  %%%

  薊芷薔一直是安靜的。

  熱鬧的婚禮、冗長而嘈雜的婚宴,從頭到尾,她就像尊靈魂被剝離軀殼的人偶娃娃般任人擺布;她安靜地看過每一張喜氣洋洋的臉,卻沒有一張能深刻地印入腦海,除了薊志昌和餘敏秀。

  她看見久病的老父展露意氣風發的笑靨,一點都沒被他視為懦弱的輪椅影響好心情;餘敏秀也是一樣,她熱絡地周旋在每個來賓之間,笑瞇的眼掩不去風華逝去的魚尾紋,這個慈藹的老婦人,從這一天開始,成了她的婆婆。

  只要有他們兩個真心為這場婚禮感到高興,這個婚便結得值得了。

  忙了一整天之後,疲累的薊芷薔,完全記不起來有哪些合作過的商家客戶到過婚宴現場,但這一點都不重要,因為禮簿上會寫得一清二楚;那是一本良心的帳簿,將來每一筆都將添上「心意」再全數奉還。

  當梳洗過後,昏重的後腦沾上喜床上的枕頭,她才發現自己有多疲累,一整天下來幾乎搾乾了她的生命力;她疲憊的腦子沒辦法再挪出更多的運轉空間,她只想睡覺,很想、很想睡覺,然後她將會睡得很久、很久……

  就在她即將進入深沉的睡眠狀態之際,身邊的床墊陡地往下沉了些,她迷糊地睜開眼,想不清此時會有誰來分享她的床。

  「誰?」嗓音沙啞不清,是沒有完全清醒的跡象。

  「是我,你的丈夫。」聲音跟動作一起上了床,拉開的絲被顯示他正躺進床位。

  渾厚低沉的嗓音在第一時間喚醒她的睡意,她瞬間瞠大雙眼,下意識摟緊身上的被子,周身所有司掌敏感的神經全警戒了起來。

  「你想睡了嗎?」在不算亮的暈黃小燈下,他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響在她的耳畔,與她相並的另一個枕頭上。

  「……嗯。」她沒敢回頭,感覺他吐納間傳來的淡淡酒氣,顯然他在婚宴上喝了不少酒,當然,也為她擋了不少。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芷薔。」他讓聲音保持平穩,聽起來不至於像頭饑渴的狼。

  他其實不怎麼肉欲,但由於今晚是新婚之夜,加上喝了些酒,他有點控制不住體內流竄的血液;而且新婚夜不做點什麼好像說不過去,他總不能讓新進門的嬌妻覺得備受冷落,進而有了胡思亂想的藉口。

  薊芷薔急促地吸了口氣,他身上的酒味讓她感到微醺,她輕而淺地強迫自己開口。

  「我……對不起,我有點害怕……」逃避不是辦法,她總得試著讓他知道自己的感覺,畢竟往後他就是她最親密的枕邊人,她不想以隱瞞作為他們夫妻之間的起始。

  雖然現在她無法欺騙自己對他有感情,但她至少做得到誠實。

  「你?害怕?」靳仲騏彎起手肘撐高上身瞪著她的背,對她的反應感到驚訝極了。

  「是,我的確害怕。」閉上眼,感謝暈黃小燈免去她的尷尬。

  「……你今年幾歲了?」微皺的眉心顯不出絲毫惱怒,相反地,過分晶亮的深邃眼瞳閃動著饒富興味的眸光。

  「三十。」她赧紅了臉。三十歲是個老小姐了,虛長三十的她甚至不曾有過戀愛的經驗,更遑論與男人有任何肉體上的接觸。

  她的青春歲月全奉獻給薊氏,她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注意和配合異性的追求,因此就「某方面」而言,她單純得像張白紙。

  「喔。」還小他一歲。「然後呢?!你沒有任何這方面的經驗?」

  也難怪他會覺得訝異。畢竟在男女交往過從甚密的現代,一個三十歲的女人竟然還能保持純凈的完璧之身,這不能稱之為特別,簡直可以稱為神話!

  而他,當真撿到一個上帝派下來的天女,一個純潔無垢的天女。

  薊芷薔幾乎羞慚而死,她緊咬著下唇,揪著被角的指尖微微泛白,赧然且僵硬地將頭埋進枕頭裏。

  她自認自己表達得夠清楚了,如果他還不懂,她寧可當只鴕鳥,最起碼不用再面對他令人難以啟齒的問題。

  「很抱歉,我沒辦法等你適應我的存在,但我可以教你。」這個過程是令人期待又充滿幻想的,他開始有點躍躍欲試的衝動。

  感覺他的指尖滑過她裸露在發外的耳翼,她的神經線在瞬間繃至最緊,卻沒有任何嗯心或被褻瀆的感覺,她甚至覺得一股酥麻感由耳後傳至頸背,令她舒服得喉嚨發癢!

  「你……要教我?」她艱澀地吞口口水,敏感地感覺到他的指尖遊移至頸背之間。

  「你試過接吻嗎?」他突兀地問了句。如果她連親吻的經驗都沒有,那真是天大的奇跡!

  薊芷薔簡直無地自容,她當真連最基本的接吻都沒試過,這令她覺得無限沮喪!

  「轉過來,你不能一直背對著我,這樣我們什麼都不能做。」僵硬的肢體訴說著她的無措和困窘,他幾乎想大笑出聲。

  全然懵懂和不解的她,是個極容易塑造的對象,端看他如何啟發她的情欲,將她在床上變成自己想要的性感尤物,當然,這或多或少可以滿足他潛藏的大男人心態。

  薊芷薔羞怯地翻轉過身。她不能有異議,因為他是她的丈夫,他有權利得到自己的所有,而肉體是最基本的要求。

  「別緊張,盡量放松自己。」這是第一步驟,如果她不能克服,接下來將會變得困難重重。「感覺我為你做的一切,然後,你可以對我做相同的事。」

  他的聲音沙啞且性感,深邃的黑瞳在昏黃的燈光下閃動著她所不懂的光芒;隨著他說話間的吐納,由他口中散發出更為濃鬱的酒氣,此刻,那含帶酒精的濃烈氣味巧妙地化為催情劑,軟化她的驚懼。

  她一向不喜歡酒味,但此時她感謝每一位曾灌過他酒的親朋好友,這讓她微醺的腦袋有了放縱的理由和藉口。

  溫熱柔軟的唇貼上她光潔的額,緩慢地滑過她的眉、眼,順著她小巧秀氣的鼻管往下延伸;感覺不到他急躁的意圖,當真使她逐漸放松,緩緩松開揪緊的絲被,恍惚間有種被珍視的錯覺——

  當她有些失神地迷醉在他輕柔的吻花之際,他霍地伸出舌尖舔舐她圓潤的鼻頭,她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眸,小嘴微微張開。他……怎麼像小狗一般舔人?!

  輕淺笑意漾上他好看的嘴角,趁她一陣錯愕,軟熱的舌尖滑過她微張的唇線,在她驚喘一聲、還來不及閉口之前,長舌堂而皇之地侵入她芳香的檀口,極緩地舔過她柔細的口腔內壁,讓她適應突如其來的親密。

  唔……輕淺的嘆息在喉間漾開,她感覺自己醉了,醉倒在他唇舌間濃鬱的酒味裏。

  這就是吻嗎?

  好溫暖、好舒服,她無法將想像中口水傳來傳去的嗯心畫面,跟此刻頭重腳輕的虛軟感重疊在一起。

  如果這就是情人間的親吻、愛情童話裏的神奇迷咒,那麼她不排除自己會沉迷其中的可能……

  沒有推拒,感覺到她柔順且全然接受,靳仲騏的長舌穿過她整齊的貝齒,觸碰她和自己同樣柔軟的舌尖,他便很難再保持君子風度,瞬間變得狂肆了起來。

  他的舌勾繞著她的,並逐漸施壓,逗勾她與自己嬉戲、共舞;略微急躁的大手竄進絲被底下,撫觸她稍嫌瘦削的女性胴體,意外地感覺到她並不如想像中平板。

  「看不出來其實你滿豐滿的。」放開她喘息的誘人紅唇,微促卻慵懶的嗓音愉悅地在新房裏漾開。

  「噢……」發覺自己似乎過於投入,並聽出他話裏的調侃,她羞赧地以手掩面,頰側的雙耳泛起美麗的嬌紅。

  又是一大驚奇!

  靳仲騏不記得自己有多久不曾再看見會臉紅的女性,況且還紅至耳朵?他的新婚妻子真令人感到驚喜!

  懷著探險的亢奮心情,放肆的大手開始遊移在她微顫的嬌胴之間,他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挑情的機會,帶著電力的唇舌在她白皙的胸頸間留下一個又一個殷紅的吮痕;從此這便是只屬於他的領地,他莫名地因這煽情的認知而感到歡愉。

  薊芷薔緊咬著唇,她不懂在喉管裏騷動的麻癢是什麼,彷佛有什麼東西一直想衝出喉頭,她無助地揪緊身下的床單,那股陌生的騷動讓她心慌。

  「喊出來,喊出來你會舒服些。」發覺她的壓抑,他試著提供釋放壓力的方法。

  沒想到適得其反,他的聲音反而讓薊芷薔變得緊張和羞窘,她原本發軟的身軀竟變得僵硬了起來。

  靳仲騏不是一個懂得放棄的男人,她的反應自然挑起他更旺盛的徵服欲。他俯身舔吻她胸前敏感的粉色紅莓,邪惡且挑逗地輕嚼綻放的莓果;藏在絲被下的大手遊移在她大腿內側,且有直逼禁區的強烈意圖,執意挑勾她放聲尖叫!

  「嗚……」被逼到極限的薊芷薔逸出哽咽,她無法釋放堆積在體內即將爆發的陌生熱力,眼眶便自然地被逼出水液。

  「不要哭,試著叫出來真的會好一點。」靳仲騏吮去她頰邊的水花,看著她眼裏泛出的水氣,一股說不出的氣悶陡地撞入他心頭,讓他的動作不知不覺地變得輕柔。

  「真、真的?」她不懂,真的不懂,就因如此,她只能選擇相信「經驗」比自己多的他。

  「嗯。」起身褪去自己的睡袍,在試著啟發她的過程裏,他自己也被逼到極限;而他,不想再等待。

  薊芷薔害羞地撇開臉,不敢看他赤身露體的模樣,然後,她感覺自己的睡衣正被剝離軀體,頓時讓她心慌得無以復加。

  「我……我自己來——」

  「為妻子脫衣服,也是一種閨房樂趣。」他淺淺地笑開,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

  紅潮一路由脖頸間竄下胸骨,薊芷薔仍無法適應他那露骨的言辭。

  「一開始會有點痛,你忍耐點。」俯身壓上她柔若無骨的嬌胴,他深吸口氣,試著讓自己緩下急躁的衝動,並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你……請你——啊!」溫柔點。她來不及將話講完,便感覺巨大的疼痛在瞬間將自己撕裂,也狠狠地逼出她來不及稍歇的淚花。

  好痛!他所說的根本不及千分之一—!

  凝著她梨花帶淚的秀顏,他咬牙問道:「還好嗎?」

  他的亢奮並未因入侵的動作而感到減壓,反而因她緊室的內壁肌肉環繞包裹而更顯興奮,他忍不住想衝鋒陷陣了!

  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薊芷薔咬唇在心裏吶喊,卻仍無意識地點了頭。

  「對不起,我沒辦法再等了。」看她緊蹙的眉心,白癡都猜得出來她在強忍疼痛,但他真的不能等了,否則在她適應自己的存在之前,他會先行崩潰。「你再忍忍好不好?」他柔聲安慰並開始移動臀部,緩慢卻堅定地侵佔她的美麗。

  「唔……」她無法止住奔流的眼淚,直到痛楚漸漸散去,體內因而衍生出的陌生騷動讓她嚶嚀出聲。

  「好點了吧?」輕啄她微顫的唇,他的眸晶亮得幾乎將她燒盡。

  「……嗯。」老天!他非得問這種令人羞愧至死的問題嗎?

  「那我可以開始了嗎?」對他而言,之前種種只是前奏,而且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等她適應,所以不能稱之為「開始」。

  「嘎?!」她瞠大美眸,不敢置信地瞅著他。

  不是早就「開始」了嗎?在自己痛得快暈過去那刻不算數嗎?而且不是「應該」要結束了嗎?他怎麼說現在才要開始?

  如果說那些痛入心扉的疼痛不能稱之為「開始」,那麼,她的苦難要延續到何時才能結束?

  「有問題嗎?」看她有點失神,他微慍地蹙起眉心。

  在這種「非常時期」,他的妻子竟還可以神遊太虛?看來他可得再賣力一點才行,免得被恥笑為「辨事不力」!

  心想意動,他倏地加深撞擊的力量,在她虛軟的柔軀上賣力地制造出更多更炫目的燃點,燃燒出讓人意亂情迷的燦爛火花。

  「不……輕、一點……」她不敢相信這虛軟的聲音發自自己口中,但這恍若是不爭的事實。

  「我沒辦法。」他苦笑,力道不減。

  就算他有心放慢腳步,但叫囂的欲望卻無法同意他這麼做;他從沒體驗過如此誘人的女體,除了讓他想得到更多的她之外,他想不起來自己還想得到什麼?

  當一波波無力阻止的快感在體內爆炸,薊芷薔終於放開矜持,被他逼得放聲尖叫,然後,在他粗喘的低吼聲中,他們在彼此的身上獲得極致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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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5 23:36:40
第三章

  漸漸將薊氏的業務移轉到靳仲麒手上,薊芷薔就像一顆不停運轉的陀螺突然有了休憩的空間,頓時變得輕松又自在。

  她不用再每天忙於總是處理不完的公事,也不用簽署那些永遠簽不完的公文,加上餘敏秀有計劃的「補身行動」,她瘦削的體態逐漸豐腴了起來。

  一晃半年過去了,夫妻倆因相聚時間的增長,慢慢地適應了彼此的存在,生活模式也趨於固定;原本因為靳仲騏大部分的時間仍留在「騏驥」,所以她還是每天到薊氏坐鎮,而這情況將在一席話之間改變——

  「芷薔,你現在有空嗎?我想跟你談談。」處理完公事,靳仲騏由書房回到房間,他敲了敲敞開的門板,詢問正坐在梳粧抬前擦拭溼發的薊芷薔。

  「嗯?好啊。」她停下擦拭的動作,把大毛巾揪在掌心。

  人跟人之間相處久了,自然或多或少會產生微妙的感情變化,薊芷薔也不例外,她已逐漸適應他的存在、他的生活步調,讓他成為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

  有時她也厘不清自己對他是依賴還是習慣,但她卻無法否認,他在自己心裏的地位明顯加重,這已經成了不爭的事實。

  但他對自己的態度一向是敦厚而有禮,她經常感覺兩人之間似乎有道無形的墻阻擋其間,完全不像一般平常夫妻那般……該怎麼說?是直接吧?!

  就是不像一般夫妻那樣直接,有什麼話就挑明了說,就算是負面的情緒發洩也好,但她從沒在他身上感受到這些。

  也許因為他們的結合方式,不若其他夫妻般經過談戀愛的浪漫過程,因此才會令她有這種感覺,但這是一種極真實的感受,絕不是她的錯覺。

  像現在,他明明可以直接切入主題,但他卻先禮貌性地詢問自己的意願;說不出為什麼,她心裏總有那麼點淡淡的落寞……

  「你現在每天到薊氏上班,還得處理很多事嗎?」先前他已指派一支專業團隊進駐薊氏,理論上已接手她大部分的工作,雖然如此,他還是尊重她對薊氏的付出和存在意義。

  「沒有。你的團隊幫了很大的忙,而且重要的事都交給丁大哥處理了,我其實只是到公司間晃而已。」也許因為他略顯生疏的態度,她也自然而然表現得拘謹。

  「有事嗎?」

  「不,我只是想,你能不能留在家裏,別去上班?!」他拉了張椅子坐下,奇妙地化解了有點緊繃的壓迫感。

  她眨著眼,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說,你知道媽最近心情不太好?」他不清楚她是不是個事業心重的女人,所以在對話的措詞上顯得小心翼翼,恍若擔心誤觸地雷。

  「嗯。」她明白,因為餘敏秀的喜怒哀樂全都寫在臉上,就算她有心想忽略都很難;何況她根本沒打算這麼做,她是真心喜歡那個自己稱之為「婆婆」的老婦人。「是因為巧姨的關係吧?」

  巧姨是餘敏秀最好的朋友,前幾天因心肌梗塞突然去世,也難怪婆婆會傷心難過。

  「是啊!」他抿唇,很高興她主動注意母親的情緒波動。「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多花點時間陪陪她。」說得白話一點,就是要她留在家裏,當個名副其實的家庭主婦。

  「我知道了。」用手掠過潮溼的發,她了解他對母親的重視,如同自己關心父親的心情是一樣的。「明天我到公司跟丁大哥交代一下,然後就回來陪媽媽,好嗎?」

  「就這樣?」她答應得如此乾脆,靳仲騏反而顯得別扭起來。「你不反對?」

  「我為什麼要反對?」薊芷薔覺得好笑,也真的笑了出來。「你的媽媽就是我的媽媽,這之間有差別嗎?」

  靳仲騏沉默了,漆黑的眼瞳定定地鎖住她甜美的笑顏。

  原以為自己需要花很多時間才能說服她,畢竟她在薊氏付出好些年的青春;而且那是她父親的公司,他真的沒想到她的反應會是如此,讓他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謝謝你。」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道謝的話便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薊芷薔唇邊的笑紋慢慢斂去,陡地有種受傷的感覺。

  為什麼他們之間非得這麼禮貌、這麼生疏?她是他的妻啊!要等到什麼時候,他們夫妻才會變得跟別人一樣平凡、正常,不再橫亙著一道無形墻?

  「怎麼了?」發現她思緒飄離,慣於察言觀色的他立刻問道。

  「啊?」她震了下,由迷思裏回復現實。「沒有,只是有點累……」

  抓著毛巾的手揪得更緊,她私心埋怨他疏離的態度,而自己不也是犯了跟他同樣的錯誤?就因他若有似無的保持距離,她就理所當然地跟著他的腳步。再這麼下去,他們之間、永遠不會有個像樣的情人節……

  情人節?!

  她怎麼會想跟他過個「像樣的」情人節?她到底在亂想什麼?!

  乍然冒出頭的想法令她慌了心緒、亂了手腳,她慌張地打開放置在梳粧抬上的護發油,微顫的指握不住光滑的瓶罐,忙亂之下打翻了八分滿的油性液體,瞬間流灑整個梳粧抬面。

  「啊!」她又驚又惱地喊出聲音,兩只手反而僵硬得不知該如何反應。

  「別慌,慢慢來。」他見狀,馬上抽出一把面紙擋在梳粧抬邊緣,將她和四處奔流的護發油做出安全隔離,然後跑進浴室擰了條抹布,細心地擦拭梳粧臺。

  如此來回奔跑數趟,靳仲騏的額角免不了冒出薄汗,好不容易才將梳粧臺恢復原本光潔樣貌。「好了!」他吐了口氣,把抹布丟回浴室的洗手槽裏。

  「對不起。」她的表現實在是糟透了!「都是我笨手笨腳……」

  「沒關係,你又不是故意的。」他由衣櫃裏拿出乾凈的睡袍,轉身往浴室走。

  「我衝一下澡,你不是累了?先睡吧!」之後聲音便沒入浴室合上的門板。

  薊芷薔怔仲地在梳粧抬前坐了好一會兒,直到浴室傳來的水聲稍停,她才快速地衝到床上,用棉被將整個身軀蓋住。隔著棉被聽到他走出浴室,輕微的開關聲響讓她知道他關了燈,等感覺到身邊的床位明顯下沉,她這才放任自己沉入夢鄉。

  在意識漸漸混沌、神智拉扯在清醒和昏沉之間,她還滿腦子環繞著一個目前仍感荒誕不經的傻氣念頭——

  她真的好想跟他過一個像樣的情人節。

  %%%不到公司上班,等於將整個權力重心全數轉移出去,每天每天,薊芷薔的工作就是陪伴餘敏秀;她很清楚要等到婆婆抑鬱的心情緩緩淡去,自己這個「階段性」

  的任務才能算完成,她樂見這個時刻的到來。

  由於在家的時間變長,每天婆媳倆大眼瞪小眼也實在不是辦法;她發現這樣固定的相處模式並不能改變實質的現況,於是她開始試著找些以前沒機會做,卻感覺婆婆可能會有興趣的事來消磨時光。

  當然,她總是軟硬兼施地拉著餘敏秀一起行動,讓老婦人周旋在數不清的社交活動和新認識的朋友裏,果真讓餘敏秀逐漸忘卻好友去世的傷痛。

  「媽,我這裏總是弄不好,你幫我看一下,好不好?」婆媳倆窩在客廳的沙發裏,面前的矮幾上堆滿了各式各色的毛線和參考書籍,她們參加了一個針織班,共同學習針織的樂趣。

  「吶,讓我看一下唉!」推了推「做功課」時才戴上的老花眼鏡,餘敏秀放下織了一半的毛背心,順手接過薊芷薔的半成品圍巾。

  看著婆婆認真的神情,薊芷薔誠心認為自己當初的決定沒有錯。

  她原本就不是一個擁有強烈事業心的女人,相反的,她極欽羨一些婚後能在家相夫教子的同學;因為在她的認知裏,家庭才是生活的重心,沒了家,再多的努力都沒有目標。因此她想竭盡心力維護自己和靳仲騏建上止起的新家庭。

  每一分付出都是一種新的體驗,感覺自己是真正被需要,她樂在其中。

  幸運的,她擁有一位開明的婆婆,除了多一個如母親般疼愛自己的婆婆之外,並沒有所謂的婆媳問題;如果她可以忽視自己和丈夫之間的淡然生疏,此刻的她是真的幸福。

  「一二三……喔,你看、你看,這裏多了一針嘛!難怪怎麼織都不平整。」餘敏秀隔著滑下鼻梁的眼鏡睞了她一眼,眸底是不認真的譴責和笑意。

  「有嗎?」她湊過去看婆婆為自己的半成品圍巾拉掉一針,織品線條果然馬上變得無瑕。「難怪老師說你的領悟力比我強,噢!我實在太遜了!」她垂下肩,佯裝沮喪。

  「你這孩子,吃我的老豆腐啊!」餘敏秀被她給逗笑了,拉著她的手輕拍手背。「我知道你是故意讓我開心,可是你總不能把所有時間都浪費在我這老太婆身上吧?偶爾也該回去陪陪親家公。」

  「有啊!你忘記我前天才回去過嗎?」說到父親,她的神情愉悅了起來。「爸爸的身體好多了,醫生終於特準他回家休養,他高興得不得了呢!」

  薊志昌的身體的確奇跡似的好轉,臉上的臘黃似乎不再那麼明顯,笑容也比住院時來得多,薊芷薔為此頗感欣慰,對靳仲騏也更為感激。

  要不是他願意跟她結婚,而且願意接掌薊氏,她懷疑父親是否能在這不算長的時間裏出院;因此在自己還沒理清對他的感情之前,暫時就由感激來代替吧!

  「那太好了,改天我跟你一起去拜訪他吧!」經過好友事件,餘敏秀深感人生無常,一切以健康為重。「對了,你跟仲騏結婚也快一年了吧?」

  轉眼間,情人節又將來到,這表示白色情人節也即將到來,同時也意味著他們結婚周年紀念日快到了。

  「嗯,是啊。」想起那個代表浪漫的節日,不知她的願望能否成真?

  「你跟仲騏……有避孕嗎?」人類的欲望是永無止盡,好不容易盼到兒子成家立業,餘敏秀目前又有了新的盼念,她希望能有個孫子讓她含飴弄孫。

  「媽!」薊芷薔沒想到婆婆會問得如此直接,一張粉臉羞得火紅。「你怎麼問這個啦?!」

  「這麼大個人了,還有什麼不能問的嗎?」餘敏秀也浮起躁意,還好姜是老的辣,她努力維持面不改色。「我可告訴你,媽想抱孫子了,我想親家公也跟我想的一樣。」好歹拉個人下水,說服力較強。

  「這個……你去跟仲騏講啦!」噢!羞死人了!這又不是她一個人可以解決的事。

  雖然他們「次數」有限,可每次都有認真在「做」啊,但偏偏肚子就是大不起來,她總不能塞個枕頭到肚子裏去吧?這太強人所難了!

  「你這孩子!」餘敏秀又拍了下她的手背。「跟你講和跟仲騏講有什麼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靳仲騏正好推門而入,行動間只捕捉到母親的尾音。

  「你下班啦?」餘敏秀愣了下,回神後馬上興高採烈地迎向靳仲騏。「我剛剛還在跟芷薔說……」

  「媽!」薊芷薔整張臉都快燒起來了,她出聲阻止婆婆的發言,緊張地站起身往廚房溜。「我去做飯了!」

  靳仲騏的視線跟著她移動,直到她消失在廚房的轉角處,他才莫名其妙地看著母親。「芷薔怎麼了?」

  「她啊……」餘敏秀笑著搖搖頭。

  哎———年輕人的事還是留給年輕人自己去商量吧!免得被媳婦說她人老心不老、為老不尊吶!

  ************

  「解決臺中那塊地的麻煩了嗎?」靳仲騏一邊翻看新成屋的銷售企劃,一邊隨口詢問杵在一旁顯得心不在焉的詹克勤。「何時可以簽約?」

  「嗯?你說了什麼?」詹克勤確實心不在「這裏」,也因此沒有聽清楚他的問話。

  「你最近怎麼搞的,老是人在心不在?」這家夥是吃錯什麼藥?這兩天錯誤百出。「有什麼值得你煩心的嗎?」

  「哎————」詹克勤苦著一張臉,長長地嘆了口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女人真是世界上最麻煩的東西?」他不僅語氣沉重,連說話的方式都咬牙切齒,彷佛恨之入骨。

  「哦?」靳仲騏的好奇心徹底被挑起,他合上企劃書,有趣地看著詹克勤滿臉恨意,語帶調侃地說:「這實在不像你這個女同事們公認的優質男士所說的話。」

  雖然詹克勤已名草有主,但他對女人一貫的有禮態度仍在女同事間造成不小的傾慕浪潮。靳仲騏有時也不禁懷疑,現在的女人腦子裏到底都裝了什麼思想,連有家室的男人都不放過?

  或許從女性解放主義開始,女人就變得不太正常了,頂著新潮思想的名義,做的卻都是壞人家庭的骯臟事,實在無聊透頂。

  「哈!優質男士!」詹克勤嗤笑一聲。

  「幹麼?你老婆給你氣受啦?」這個人也真奇怪,追了好些年的女人終於「入袋為安」,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滿?

  「給我氣受就算了,偏偏我根本搞不懂她要的是什麼!」心浮氣躁地撣撣西裝上自行吸附的雜質,詹克勤的臉更苦了。

  「喔,那可能有點麻煩。」靳仲騏不是很誠心地應和著。「到底是什麼事讓你神經失常?」這才是重點。

  雖然詹克勤的個性不似他這般淡然,但他也從不曾見識到這個好夥伴像今日這般毛躁過,他相信事出必有因,而且一定是個讓克勤大傷腦筋的原因。

  「好吧,至少你可以幫我拿個主意。」詹克勤妥協了,再不找個人「訴苦」,他早晚會被逼瘋。「情人節快到了。」剩下不到一個禮拜,走在街上都可以明顯地感受到那股浪漫甜膩的氣氛,可是他的語氣卻無限委屈。

  「然後?」情人節並不是值得他注意的節慶之一,所以他很難將詹克勤的麻煩跟「情人節」三個字畫上等號。

  「然後麻煩你告訴我,送什麼東西給我老婆會讓她高興?」好歹仲騏也晉升為「有妻階級」,可能會有些令人驚喜的建議。

  「啊?」說實話,這的確難倒他了,因為他好久沒認真的度過情人節了。「呃,鮮花?」他在遙遠的記憶庫裏尋找壓箱底的資料,可惜這個主意顯得有點太過老套。

  「我認識她的第一年就送過了。」

  「她愛吃巧克力嗎?」情人節不就這些應景又會令人發胖的東西?

  「被寵物狗吃了,而且第二年就送過了。」

  「那麼……燭光晚餐?」雖然這個建議有點發霉,但還算好用吧?

  「吃過了。」為什麼不能重復呢?要是可以重來一次就太好了!真受不了老婆那雙子座的善變個性!

  「戒指?珠寶?」好看的眉皺了起來。

  「求婚時就送了!」那種東西還能等到現在嗎?若他真「膽敢」等到現在還沒送,以老婆大人急驚風的性情,他早就橫死街頭、屍體被丟到太平洋了。

  「不然……雙人度假?」這個提議夠好了吧?他可是「資助者」,得心甘情願地放秘書去度假,然後把自己累個半死!

  「你忘了年假剛過?」意思是,放年假時已經去過了,而且荷包大出血,沒有去第二次的「資金」。

  「那我就幫不上忙了。」他不是不幫,而是愛莫能助。

  想想自己還真是個不賴的老板,竭盡心力地為員工出點子,呃……雖然橋段是過時了點,該做的人家也都做過了,可是這已是他的極限,再多,他也想不起來了。

  「原來你的創意比我還遜!」詹克勤終於遇到一個「遜 」,雖然自己的麻煩迫在眉睫,他仍忍不住出言取笑。

  「那你說,你還送過什麼?」靳仲騏就不信他會比自己高明到哪兒去。

  「多的咧!」說到送禮創意,詹克勤就得意起來,拉拉雜雜地掰起手指頭。「愛的小卡啦、香水啦、名牌服飾啦……林林總總一大堆,就差還沒送過性感——啊!有了!」他微頓,驀然興奮地大叫出聲。

  「幹麼?」詹克勤每數一樣,靳仲騏的臉色就難看一分,沒想到自己所建議的禮物根本連創意的邊都構不上,難怪克勤說他是「遜 」。

  「感謝老天!我終於想到要送什麼禮物給老婆了!」詹克勤感動得兩眼一泡淚。

  「什麼?」有必要這麼高興嗎?他有沒有搞清楚是誰付的錢?笨蛋一個!

  「性感內衣啊!噢!我實在太聰明了!」詹克勤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感動裏,忘了現在正值上班時間,更無暇注意到靳仲騏滿臉不置可否。「我要買黑……不,紅色的,紅色顯得火辣又性感,絕對物超所值!」

  「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嗎?不過是情人節罷了。」婚都結了,還算什麼情人?

  他們難道都不知道自己中了禮品廠商的計謀嗎?這不過是最粗糙的促銷手段而已。

  「就因為是情人節,送禮的意義才大不同啊!」一頭熱的家夥自有一套說辭。

  「夫妻生活原本就平淡無趣,要不是藉由這些浪漫的節日,制造一些浪漫的情境,那夫妻之間很快就厭了、倦了,然後,就分了。」分了?有這麼嚴重嗎?

  靳仲騏不禁皺起眉心,驀然想起從不曾對他有過要求的薊芷薔。

  她溫順、有教養,或許他們之間的夫妻生活的確平淡無趣,但他提供了一個溫暖無虞的家,還保住她父親辛苦建立的事業,這些對她來說應該夠了吧?

  甩甩頭,他相信薊芷薔絕不是如克勤所言般的膚淺女人,她不會做這麼不可理喻的幻夢,至少他是這麼認為;因為他從來都感受不到她的希冀,而這樣的婚姻正是他所需要的,沒必要浪費腦力在這些既無聊又愚蠢的氣氛營造裏,就是這樣!

  「仲騏,你該不會什麼都沒準備吧?」詹克勤發現他的沉默,陡地眼神變得詭譎。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做這麼不切實際的事情。」拐著彎說他無聊!

  「這樣好嗎?仲騏。」詹克勤跳脫開興奮的思潮,滿臉怪異。「你的婚姻跟我不一樣,比起我,你應該用更多的心思來維係。」

  「不會有問題的,我們各取所需也各自滿足對方,不需要那些浮華不實的贅物來連係婚姻。」他根本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何不妥。

  詹克勤無言了,他安靜地看著靳仲騏,希望自己的烏鴉嘴不會一語成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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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5 23:37:08
第四章

  期待了一個多月,薊芷薔的希冀宣告落空。

  情人節當天,所有的員工都去歡度佳節,而靳仲騏這日理萬機的老板竟選擇留在公司加班,直到淩晨時分才回到家。

  薊芷薔沒有生氣也沒抱怨,她只是安靜地將自己失望的心收好、藏好,不讓任何人發現她的秘密。

  沒有意外,他仍舊不小心地遺忘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另一個屬於情人的白色情人節,回到家依舊是清晨時分。她還是沒有提醒也沒埋怨,再一次收起易感受傷的心,認份地扮演好家庭主婦,一個默默付出的女人。

  除了跟婆婆的互動之外,每隔幾天,她就會回家陪伴孤獨的父親;這樣的日子沒有激情也沒有弧度波動,雖然猶如死水般岑寂,卻讓她感到安心。

  「我很好,你不用三天兩頭就回來看我,萬一讓你婆婆不高興就不好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見女兒又回娘家來,薊志昌的叨念就沒停過。

  「喉————我要跟我婆婆告狀,說你在背後說她壞話!」她伸出食指在空中輕點,頑皮神情顯露無遺。

  薊志昌聞言大駭,慌張地搖頭晃腦。「噯,這話我們父女倆關起門來說還可以,千萬不能回去跟你婆婆說!」都怪芷薔她媽死得早,連這點事兒都沒人教會她。

  「爸,你就是電視劇看太多了啦!」她坐到父親身邊,親昵地攀著他的肩膀。

  可能是現在薊氏已全然在軌道上運轉,根本不用薊志昌操心,因此除了專心休養之外,薊志昌根本無事可做,所以他才會將生活重心寄托在電視連續劇上面,一出看完接過一出,自成一套排遣寂寞的無聊方式。

  「婆婆很疼我,像媽媽一樣照顧我,不是電視劇上演的那種惡婆婆。」她當然知道這種話不能在婆婆面前講,也知道父親是出自於關心,所以巧妙地化解父親的疑慮。

  「真的嗎?」薊志昌的思想顯然還停留在五O年代,加上肥皂劇的錯誤引導,他疑信參半。

  「真的啦!我幹麼騙你?」她抬高手掌保證。「對了,爸,你最近身體還好吧?」

  當初薊志昌之所以住院是因為急性中風,直到現在他的右半邊身軀還不是康復得很完全,醫生交代他每天都得到醫院做復健;後來他覺得來來往往太麻煩了,索性在家裏自己練習,當然還有老僕人陪在旁邊,不然薊芷薔怎麼都不會答應的。

  「好得很!」薊志昌拍著胸口,刻意隱瞞最近胃部常感到不適的症狀,他實在住院住怕了。「倒是你,婆婆對你好不代表仲騏對你好,他的表現還可以嗎?」

  雖然他對靳仲騏這個女婿的表現百分之百滿意,但他也很清楚這兩個孩子的婚姻會決定得如此匆促,多少因為自己身體的關係;公司重要,女兒更重要,如果仲騏敢對芷薔不好或辜負她,他發誓,即使做鬼都會去騷擾那小子不得安寧!

  「呃,很好啊!」下意識地抹去他對自己造成的心靈傷害,她開心地笑了。「他對我很好。」

  「很好就好。」不知怎地,薊志昌就是覺得芷薔不快樂;她是開心地笑,開心地說著丈夫的好,但也許就是開心過度,他才會隱隱感到不安。

  「爸,你是不是怪他沒來看你?」他自己的企業版圖逐漸擴大,加上薊氏的工作,確實讓他忙得焦頭爛額,她實在沒有理由勉強他一起來探望爸爸。

  「不是,我知道他忙。」想起年輕時,自己就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冷落了嬌妻,才會導致妻子抑鬱封悶,繼而香消玉隕,他很怕女兒會重蹈妻子的覆轍。「他沒來看我沒關係,我這老人也沒什麼好看的,只要他對你好就好。」

  薊芷薔垂下眼瞼,視線凝著交疊在膝上的雙手。

  她知道父親在想什麼,也很想試圖改善自己和靳仲騏之間的夫妻關係,可是在她努力嘗試過之後,情況卻仍在原地踏步。

  她現在能做的就只是讓他感覺家裏的溫暖,進而愛上這個家、戀上這個家,這個有她存在的家。

  等吧,除了等,她再也沒有其他辦法……

  「「「

  匆匆太匆匆,三百多個日子就像坐噴射機一般「咻——」地一聲匆匆飛逝,轉眼間又到了屬於情人的節日。

  偌大的「騏驥」依舊人去樓空,還是獨留老板一人在公司裏加班。

  「哈羅!我可以進來嗎?」詹克勤敲著門板,臉上掛滿笑意,手上還拎個盒子。

  「你怎麼來了?」不是要陪老婆過情人節,幹麼跑來公司跟他湊熱鬧?

  詹克勤帥氣地把盒子往他桌上一扔,推了張活動椅坐在辦公桌前。「當然是來查勤吶!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沒回去陪大嫂?」

  「去年不是說過了,我早超過玩扮家家酒的年齡。」靳仲騏晃了晃手中的筆,視線始終不曾落在那個不知裝了什麼東西的盒子上面。「怡靜呢?不用陪她嗎?」

  「我在這裏。」詹克勤的老婆羅怡靜,巧目倩兮地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笑著走進門。「我們剛吃過飯,克勤說你還在加班,所以買了蛋糕來填飽你的胃。」

  靳仲騏挑起眉。「燭光晚餐?」他記得克勤說那個吃過了。

  「那當然是每年都要吃的。」羅怡靜大剌剌地坐在老公的大腿上,一點都不介意靳仲騏的眼光。「當然嘍!禮物另計。」

  事實上,是詹克勤特別央求老婆,特意在靳仲騏面前表現親熱些,藉以刺激靳仲騏那顆不會轉彎的腦袋!

  「今年呢?你收到什麼禮物?」靳仲騏不禁撇嘴發噱,沒忘記詹克勤「不貳禮」的理論。

  她喜孜孜地亮出剛到手的「愛的禮物」。「紅色高跟鞋。」

  「配上去年的性感內衣正好一套。」詹克勤在一旁輔助說明。

  「真受不了你們。」靳仲駢猛翻白眼。

  「這才是情趣嘛!」羅怡靜大發嬌嗔,親熱地在老公臉頰上「啾」了聲。「這樣婚姻才會長長久久、歷久彌新。」

  「是哦!」靳仲騏總算了解他們夫妻出現的目的,還不就是為了幫他洗腦?「婚姻不需要靠那種膚淺的東西來維持。」至少薊芷薔就不會。

  去年他不是什麼都沒送,甚至什麼特別的事都沒做,她還不是一聲不吭?或許她也不甚在意情人節所代表的意義,就同他一樣。

  「這可是你的想法,人家大嫂可未必這麼認為。」羅怡靜皺起眉,終於相信靳仲騏對婚姻的漫不經心。「就算她什麼都沒說,並不表示她就不在乎,終究她是個女人,不是嗎?」她才不信世界上有女人不向往情人節的浪漫。

  詹克勤在一旁猛點頭。

  嗯,果然還是女人了解女人,他就說不出如此精湛的分析,老婆萬歲!

  「她跟你不一樣。」最起碼她就不會撒嬌——他蹙起眉,抹去腦子突然竄起的荒謬想法。

  他要她撒嬌做什麼?他習慣她的識大體,這就足夠維係他們的婚姻。

  羅怡靜感到氣餒,但她很明白靳仲騏長久以來的固執,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化解。「不會不一樣,是你根本沒試著去了解她,你問過她想要的是什麼了嗎?你一定不曾這麼做過。」她實在為靳仲騏的妻子感到悲哀。「走了克勤,我們還要去看夜景呢!」

  「嗯?說完啦?」怎麼不多說一點,這顆頑石還沒點通呢!

  「該說的都說了,走啦!」師父領進門,修行看個人。至於要不要參透其中的奧妙,端靠靳仲騏個人的「造化」。

  「喔。」向靳仲騏擺擺手,兩夫妻一陣風似地離開辦公室。

  靳仲騏聳聳肩,把注意力拉回公文上,但眼角餘光不斷掃射到那只礙眼的粉嫩色蛋糕盒,讓他辦公的情緒打了對折,一整晚都無法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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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帶工作回家加班了。

  這一年多來,他幾乎每天都在加班,要不是婆婆堅持,他恐怕到現在都還留在公司裏吧?

  自從和他結婚以來!她已經空等了兩個情人節、兩個結婚紀念日,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的冷淡,她已經不敢想像,自己何時才能與他共度那代表浪漫的情人節……

  聽到開門的細微聲響,靳仲騏抬起頭看向門邊的掛鐘。「你怎麼還沒睡?」現在該是好夢正酣的時刻,她為什麼還像幽靈一般地出現在書房?

  「我睡過了。」習慣身邊沉陷的睡鋪,沒有他溫暖的體溫,她睡得發冷。「餓了嗎?我煮了什錦面……」黝黑的眸落在她臉上,她無法說得完整。

  無形墻還在,一直不曾消失過。每次每次,她試著伸出感情的觸角,卻每每被他凍得僵硬,所以兩人總繞著原處打轉,半點進展都沒有。

  「謝謝。」經她這一提,他才感到自己真的餓了;吃過晚餐後,他只喝了些流質的東西,但並不能讓虛寒的胃感到飽足。

  「那我去端來給你吃!」即使他依舊客套,但薊芷薔的心仍免不了雀躍了起來,甜甜的笑躍上嘴角,丟下話後就轉身走出書房,就像一閃而逝的白色精靈。

  靳仲騏啞聲失笑,甩甩頭,輕而易舉地甩掉腦海裏快速閃過的幻想;一定是最近神經繃得太緊、太久沒好好休息,所以才會滿腦子胡思亂想。

  什麼白色精靈?他早該過了幻想的年齡。

  端著托盤步入書房,她的臉隱在裊裊白煙裏。「快,涼了就不好吃了!小心點,燙哦!」讓托盤頂著書桌邊緣,她將桌上的文件往旁邊推,清出一小方空間,小心地將滾燙的湯面放置其中。

  「你呢?」看她在沙發上落座,她不會就為了起來幫他煮一碗面吧?

  「我不餓。你快點吃,吃完,我好收拾、收拾。」廚房最怕有隔夜碗盤,一定得快點把它清理掉才行,不然那種深褐色且邪惡的小東西便會快速孳生,好可怕!

  靳仲騏說不出胸口熱呼呼的暖流是什麼,只能快速吞掉碗裏的面,即使燙到嘴唇也若無所感。

  「別吃那麼快,很燙呢!」她擔心地輕喊。

  靳仲騏「嗯嗯」地答允著,吞面的動作更不敢稍歇。

  幽幽地嘆了口氣,她的存在讓他這麼不自在嗎?已經兩年多了,他們之間擦撞不出任何感情進展的火花,怎不教人氣餒呢?

  「我吃飽了,」靳仲騏吃完面、喝光碗裏的湯,抬頭看她一副失神的模樣,不禁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他發現自己經常看到她在發呆,她有什麼心事嗎?壓下心頭竄起的好奇心,他開始譴責自己的無聊。

  有心事她自己會說,不說,表示與他無關,他根本無須去探究她的心底迷思,畢竟每個人都有不想說出口的秘密,而他,願意給她一方私人空間。

  這不也是夫妻間的相處之道?

  「喔。」拉回飄遠的思緒,她悻悻然地走到他身邊收拾。

  由於兩人靠得頗近,她身上特有的淡淡馨香刺激他的嗅覺,他敏感且詫異地發現自己的身體起了變化!

  他想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碰觸過她了,但身體誠實的反應提醒他一直不經意忽略的「房事」,她會因此而欲求不滿嗎?

  她真的只是為了幫他煮碗面而起床,還是另有所求?

  「你別弄得太晚,這樣對身體不好。」她把碗筷放到托盤裏,才欲轉身,一雙溫暖的鐵臂反射性地環上她纖細的腰肢,令她悸顫地心跳不已。「仲騏?」

  「你是來誘惑我的嗎?」好香、好軟,他都快忘了這個味道,屬於她的味道。

  「不、我……不是、沒有……」她慌張地語不成句,雙手扶著托盤微微打顫,幾乎承受不了托盤的重量。

  她真的沒有多想,只是擔心他累了、餓了,真的沒有任何「異色」企圖……

  「我們回房去。」接過她手裏的托盤放到桌上,他起身摟著她就要離開書房。

  「托盤……」一顆心跳得亂七八糟,她還心懸著那個尚未處理的碗盤。

  「明天多得是時間可以弄。」他也還有工作沒做完,但現在要回房做的事顯然重要多了。

  「可是……」會長臟東西啊!

  放在她腰上的手略略施力,他索性將她騰空抱起。「別管它,走吧!」

  「啊!」薊芷薔完全愣住了,她沒想到他會這麼急……

  放任自已羞澀地將臉貼靠在他溫暖的胸口,心頭感覺前所未有的感動和滿足,至於那個托盤——不如就順他的意思,明早再來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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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放下所有工作之後,靳家大部分的家事都落到她頭上,除了雇請一位計時鐘點的清潔歐巴桑桂嫂之外,她凡事親力親為。

  結果最近桂嫂因為家裏出了點意外,需要請一陣子長假;原本餘敏秀的意思是另請一位清潔工,但薊芷薔卻自願頂下這個工作。

  「你這孩子怎麼就停不下來?來,我也來幫忙。」餘敏秀對她爬上爬下的舉動心疼得緊,見她東抹西擦的好不辛苦,挽起袖子另拿一條抹布準備幫忙。

  「不用啦!媽。」薊芷薔忙放下手邊的工作,三步並作兩步走,搶下餘敏秀手上的抹布。「你不是才上完插花課嗎?這些事情不多,我抹兩下就擦完了,你休息一下,不要跟我搶功勞嘛!」說來奇怪,只有在父親和婆婆面前,她才會不自覺露出撒嬌姿態。

  「為什麼不讓仲騏再找個人來?!這樣你就不用這麼累了。」想來想去就是自己沒堅持,才會讓媳婦兒受累!餘敏秀不禁感到自責。

  薊芷薔爬回活動鐵梯上,擦拭天花板上的美術燈。「媽。我不是說了嗎?!萬一桂嫂忙完家裏的事,回過頭來卻發現我們家新請了人手,她一定不好意思再回來我們這裏工作。」她拆下燈泡仔細擦拭得晶亮。

  「那就讓她另外找份工嘛!」餘敏秀怕她沒站穩,緊張地幫她扶住鐵梯。

  「媽,你又忘了。」薊芷薔把燈擦好,由鐵梯上爬了下來,放松地吐了口氣,隨即漾開一抹安撫的笑容。「雖然我們的待遇跟別人家差不多,可是現在工作這麼難找,總不好讓桂嫂找不到工作吧?」她記得桂嫂的家庭狀況也不頂好,不然不必出來找這麼吃力的工作。

  「你就是處處替人家想。」橫豎她的口水比不上這個伶牙俐齒的媳婦,既然她堅持,就由她去吧!「我插好的花放在玄關鞋櫃上,你待會兒幫我看插得好不好?」

  「好,媽插的花最漂亮了!」她嘴甜地誇捧。

  「你這孩子。」餘敏秀笑嘻嘻地搖了搖頭,不覺打了個呵欠。「一個早上下來我也累了,不然我去房裏躺一下,你可別把自己累著了。」末了還不忘交代一聲。

  「是!」薊芷薔連聲稱是,心裏卻想著書籍最怕塵 ,待會兒她還要到書房去撣撣灰塵呢!

  將書架上的灰塵稍作清理,薊芷蓄的注意力落在靳仲騏的書桌上,上面堆滿了書本和文件,顯得與整齊的書房格格不入。

  她有點忐忑地靠近書桌,纖長的指撫過桌子邊緣;平常他就是坐在這張桌子後面挑燈夜戰,不知道當他工作時,腦子裏會不會有她的影子?她為自己大膽的推測赧紅了臉,甩甩頭,甩去腦海裏的紊亂思潮,她開始動手為他整理桌面。

  以前她總是習慣讓自己的桌子保持整潔,雖然上面的東西一樣很多,但至少要留下可以工作的區塊,不然工作起來,怎麼都覺得不順手。

  自然而然的,她希望他也能有這種舒爽的好心情,她開始依自己的習慣為他的書本和文件分類,稍作整理之後,桌面顯得清爽許多。

  拉開抽屜,他的文具用品一樣擺得亂七八糟,她不禁輕笑了起來。

  某些方面而言,他的處理方式很像個孩子,就像他的抽屜,與他幹練的外表全然不符。

  由上往下清理他每一個抽屜,在拉開最底下的一個抽屜時,她發現一個看起來有點年代的相本,雖然看起來不甚新穎,但明顯地保存得很好,看來很受主人重視。

  人類或多或少都免不了有偷窺的欲望,她明知自己不該探究他的秘密,但還是耐不住心裏細小的聲音,催促她翻開相本一探究竟。

  翻開首頁,映入眼瞳的是一個長相甜美、年齡很輕,看似不過剛成年的女孩,她笑得很甜,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她是誰?為什麼她的照片會在仲騏的抽屜裏,而且被保存得這麼好?

  薊芷薔微微感到不安,但卻無法阻止自已繼續看完相本的衝動。

  她的心跳得好快,著了魔似地逐一往後翻,每看完一頁照片,心情便沉重一分,指尖不由自主地隨著翻看的動作而微微發顫。

  裏面的照片大多是那個陌生女孩,但不僅僅是她,有的是她和靳仲騏的合照,有的還有婆婆出現其中,而有些,則是她所不認得的人。

  照片裏的靳仲騏笑得很開心,開心得令薊芷薔覺得心痛。

  原來他也可以笑得如此開懷,但這些她從不曾在他的臉上看過,除了這些照片——

  指尖貪戀地輕撫他照片裏的笑顏,她懷疑,何時可以看到他陽光般的燦爛笑顏為自己而展現?

  當她沉浸在那種有點愁苦,又有點期待的心情裏遊移時,靳仲騏冰冷如鬼魅般的渾厚嗓音毫無預警地在書房外響起——

  「誰準你動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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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5 23:37:36
第五章

  薊芷薔渾身一僵,才剛抬起頭,手上的相本已被靳仲騏一個箭步搶走,他小心翼翼地看過每一張照片,難看的臉色在發現每一張照片都完整無缺後才稍霽。

  薊芷薔怔仲地看著他的反應與動作,心口吹過一陣寒風,她打了個哆嗦,陡地有種接不上時空的木然。

  原以為自己才剛打掉那道無形墻的墻角,卻怎麼也料不到它被補滿的速度會這麼快,而且補得比原本那道墻的面積還大、還廣,讓她怎麼也看不到那道墻的邊際——

  「她是誰?」清幽幽的聲音響起,擾斷她的冥思,她這才發現這個聲音是由自己口中發出的,她在不知不覺中問出這個屬於禁忌的問題。

  靳仲騏瞇起眼,透著寒光的黑眸直視她臉上的蒼白。「你不需要知道。」

  不需要知道?她踉蹌了下,扶住桌緣穩住發顫的身軀。

  她以為自己只要默默付出所有心力,總有一天他會發現她的努力。

  她從不奢求他對自己會產生什麼情愛之類的感受,可最起碼他可以認真的注意到她的存在、她的付出;可惜復可悲,默默付出兩年多的心力、感情,得到的竟是一句「你不需要知道」的傷人話語……

  「你在笑什麼?」她唇邊的笑紋刺眼極了,靳仲騏蹙起眉,不假思索地問道。

  「嗯?」她笑了嗎?她是該笑,笑自己癡、自己優,這輩子怕是再也等不到那癡傻的願望會有達成的一天。「我想,她對你一定很重要……」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感覺神智與軀體完全被剝離開來。

  他的眉皺成一直線,臉上逐漸浮起不耐的神色。「你到底想問什麼?」克勤說得沒錯,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麻煩的東西!

  芷薔木然地搖了搖頭,她知道他不會說的,如果有心向她坦白,不會等到她發現相本的不堪場面才來承認,他不會說的。

  看著她眼底泛起的紅霧,他的心口驀然有種刺痛的錯覺。

  她也會哭嗎?一向冷靜、溫馴、有教養的薊芷薔,他一直認為世界上最理性的女人,竟也會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沒什麼。你怎麼會突然回來?」低下頭,拾起掉在地上的雞毛撣子,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樣。

  「不突然回來,怎能發現你偷看我的東西?」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犯得著為了她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就出言傷人嗎?「……我回來拿合約。」握緊手上的相本,他撇開頭,一時厘不清自己解釋的理由。

  「你慢慢找,我回房去了。」吸吸鼻子,始終不再抬頭看他。

  她怕啊!怕他冷若冰霜的俊顏、帶著鄙視的黑眸,那只會讓她萬箭穿心、形容難堪,最後讓她無地自容,只為了她看了他的相本,一個她不該知道的女孩。

  靳仲騏挺直腰桿,盯著她緩步經過身邊,不期然地,他伸手捉住她纖細的手肘。「等等!」

  她一頓,肢體變得僵硬。「有事嗎?」聲音略帶鼻音。

  「以後不準再到書房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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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讓餘敏秀食補得日漸豐腴的身子,就像洩了氣的氣球般迅速削瘦,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頭一個發現的自然是每日熬燉補湯的餘敏秀。諷刺的是,她的枕邊人對於她的改變視若無睹。

  「發生了什麼事?芷薔。」餘敏秀直覺自己的藥方子出了問題,急得一個頭兩個大。「你怎麼會瘦得那麼快?」該不會她誤拿到減肥的方子吧?

  「沒什麼,媽,我只是胃口不好。」她不敢問婆婆關於那個女孩的事,雖然她很想問,想得快瘋了。

  一直厘不清的感情,在經過書房裏的相本事件後豁然開朗,清明得讓她無所遁形。

  她從不否認靳仲騏在她心裏的分量有日漸加重的趨勢,但她卻不知道自己交付的是一顆完整的心、所有的情,她竟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愛上他,愛上自己的丈夫。

  原本愛上自己的丈夫,是件多麼天經地義且理所當然的事;如果她能發現得更早一點,或許她還會覺得期待,期待終有一天自己可以得到他同等的對待。

  可是,如今這遲來的發現卻讓她椎心刺骨,因為她知道不該再有所期待,即便期待了也永遠不可能有成真的一天,因為他不是無心,而是他早將心給了另一個女孩。

  她不知道那個女孩是誰,也不知道那個女孩為什麼不再留在他身邊;但她羨慕她,衷心羨慕,因為她得到自己、永遠也得不到的真心。

  「胃口不好?」餘敏秀的眼頓時晶亮了起來,很顯然的,她想歪了。「除了胃口不好,還有什麼症狀?會不會覺得嗯心,還是想吐?」

  「很抱歉,媽。」她搖搖頭,知道自己又讓婆婆失望了。「我的月事剛過。」

  她何嘗不想要擁有他的骨肉,但這副身子如此瘦弱,加上長期以來無形的壓力,想必要受孕也是件難事,更或者,她也許不可能懷孕。

  已經結婚兩年多,要該有孩子早該有了,不會拖到現在仍一點跡象都沒有;現在文明病太多,不孕的婦女也何其多,難保她不會是其中一個,畢竟她從沒檢查過。

  現在的她,相信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被發生的,即使如這段不可能幸福的婚姻,如此平淡、如此表象,都能切切實實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世界上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也有權利被發生,而她,已不再覺得訝異了。

  「喔。」餘敏秀的確是失望,但她卻不怪薊芷薔。「都怪仲騏太忙了,一直抽不出空來陪你,改天我得好好地說說他,非得叫他挪出假期陪你去度蜜月不可。」

  這兩個孩子連蜜月旅行都沒安排,仲騏工作壓力又大,難怪怎麼都蹦不出個孫子!

  「媽,沒有人結婚兩年多才去度蜜月。」她聞言苦笑,笑婆婆異想天開。

  就算真的成行了,她也不會是他真心想共度蜜月的對象,既然如此,何必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呢?

  「誰說沒有?不是有什麼二度蜜月的嗎?不如你們就去二度蜜月!」餘敏秀自作主張地下了決定。

  除了配合地苦笑之外,她還能怎麼做?他們之間連第一次蜜月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會有二度的可能?

  鼻頭微微發酸,她閉上眼,跑到廚房泡茶;萬一讓婆婆看出自己不對勁,怕是要引起軒然大波,這絕對不是她所樂見的結果。

  她已經讓靳仲祺娶了一個不喜歡的女人,不能再給他添加任何麻煩了。

  才剛燒好開水,就聽到門鈴聲乍響,她關掉瓦斯爐,由廚房裏探頭看向客廳——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對著餘敏秀低頭說話。「對不起,請問芷薔她……」

  「丁大哥?」薊芷蓄走出廚房,對丁培允的造訪感到驚訝。「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是公司有什麼事嗎?」她純屬直覺反應。

  「不是。」丁培允眉頭深鎖,並沒因見到她而放松。「芷薔,我……」

  「丁大哥,你要不要進來坐一下?」他的臉色很難看,彷佛有什麼事發生了似的,薊芷薔的心不知不覺的跟著動蕩不安起來,但這對眼前的情況一點好處都沒有,她只得令自己鎮定下來。「我正準備泡茶,你坐一下我們再談,好不好?」

  「是啊,丁先生,你就進來坐一下吧!」餘敏秀的眼光流轉在薊芷薔和丁培允之間,說不上來怎麼回事,一些似曾相識的浮光掠影不斷閃過她眼前,讓她的心情也隨之隱隱浮躁了起來。

  「這……」丁培允顯然面有難色,他在門口僵持半晌,最後才妥協地踩進玄關。「我只坐一會兒。」他事先聲明。

  「好。」薊芷薔和餘敏秀立刻讓出一條走道讓他進門。

  薊芷蓄很快泡好香鬱的清茶,拿出三個杯子逐一倒滿,才坐下來跟丁培允交談。

  「丁大哥,你今天來有事嗎?」既然不是為公事,她就不懂丁培允的來意了。

  「是有些急事。」丁培允拿起杯子的手一頓,看了餘敏秀一眼。

  「對不起,是我不方便在場嗎?」餘敏秀不是遲鈍的人,她當然明白丁培允可能忌憚她的存在。她也不是不識相的人,她只是怕多年前的往事會再重演,若真如此,那仲騏該怎麼辦?這個家又該怎麼辦?!

  「媽,沒有的事。」薊芷薔忙安撫婆婆,將臉轉向丁培允。「沒關係的,丁大哥,你請明說。」丁培允可能擔心餘敏秀與她不睦,因此有所顧忌。

  「那……好吧。」丁培允點了下頭,看著薊芷薔深吸口氣。「芷薔,我希望你能先有點心理準備。」

  薊芷薔皺起眉,她看了看餘敏秀,再回頭看看了培允,最後她點了頭。「嗯。」

  「薊先生……你爸爸他……昨天入院了。」他支吾地說出不算好的消息。

  「怎麼會?」薊芷薔瞠大雙眼,驚愕地放下杯子,用力抓住丁培允的手。「他不是控制得很好?是不是他沒有好好做復建?還是他……」

  「不是,芷薔。」了培允顯現哀傷的神色。「跟上次的病情無關,他……」哎,他實在說不出口!

  「你快說啊丁大哥!」她急得揪緊丁培允的手。「你快告訴我,爸他到底怎麼了?!」為何要吊人胃口?為何不一次說完?

  「芷薔……」丁培允見她如此激動,一句話硬是梗在喉嚨裏,怎麼都說不出口。

  「你別急,芷薔。」餘敏秀將薊芷薔的手拉了回來,眉心緊皺。「你這樣丁先生沒辦法好好說話,你倒是冷靜點,讓丁先生把話說完。」

  丁培允感激地看了眼餘敏秀,此時他衷心感謝餘敏秀在場。,「好,我不激動,我不激動……」薊芷薔深吸了好幾口氣,硬是逼下眼裏的酸澀。「丁大哥,麻煩你說清楚,還有,一次說完好不好?」她沒辦法在這種驚疑不定的停頓下保持冷靜。

  「嗯。」事到如今,他只有照實說了,反正他今天就是為了來說個清楚明白的。「薊先生他……證實得了胄癌,癌細胞已擴散全身,恐怕再撐也沒多久了。」

  轟!晴天霹靂!薊芷薔瞬間像被點化成石,呆然地像被抽走了靈魂,無法言語——

  「怎麼會這樣?難道之前都沒有跡象?」餘敏秀擔心地看著薊芷薔,熱心的她不禁問著報訊的丁培允。

  丁培允沉痛地搖了搖頭。「我想,可能是上次長時間住院,薊先生又是好動、好強的人,他恐怕是住院住怕了,又不想讓芷薔擔心,所以一直撐到痛暈了過去,才讓老管家發現,緊急送到醫院去。」

  「痛暈了過去……」薊芷薔失神地抓住幾個重點字,喃喃地重復著。

  痛暈了過去?那該是怎樣的疼痛,才會讓好強的父親失去神智?她相信,如果爸爸可以選擇,他絕對不會讓自己表現出如此軟弱的一面。

  他們父女的個性竟是如此相像啊!她同樣地不願將自己的脆弱赤裸裸地攤開在丈夫和婆婆面前,甚至連自己的父親都不願坦承以對;如今爸爸隱瞞病情,不也同樣地瞞騙他的女兒,直至病情完全失控,她這個做女兒的竟是最後一個才知道?

  難道這就是因果循環?上蒼是何其殘忍,竟讓她以如此殘酷的事實發現自己無心所犯下的錯誤?!

  「芷薔……」餘敏秀抽張面紙,心疼地擦拭她滿腮淚痕。

  「媽,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她只剩下爸爸這個血親,如果爸爸真的離她而去,那她將何以依估?她六神無主地反抓住餘敏秀的手,痛哭失聲。

  餘敏秀難過地梗著聲,她也不曉得自己該如何安慰芷薔才好。生死有命,丁培允又說癌細胞已擴散全身,怕是回天乏術了……

  「芷薔,我本來想帶你到醫院去看薊先生,但你哭成這樣,恐怕薊先生看了會更難過。」丁培允歉然地起身告辭。「老夫人,抱歉,我先走一步。」

  「不,丁大哥!!」薊芷薔猛力抓住他的手,不斷地換氣、吸氣,直到控制住奔流的淚水。「我要去,我要去看爸爸……」說到「爸爸」兩個字,才止住的淚又流了下來。

  「芷薔,你這樣我很為難。」了培允也很難受,卻不知如何是好。

  「求求你了大哥,求求你帶我去。」薊芷薔怎麼都不肯放手,一想到父親的時間所剩無多,她怎能安心在家,像個沒事人一樣?「求求你……」

  餘敏秀紅著眼眶,不忍心見薊芷薔一副即將崩潰的模樣。「讓她去吧,丁先生。芷薔會哭是人之常情,我相信她會控制得很好。」她拍了拍薊芷薔的肩。「乖,別哭了,你也不想讓親家公的病情惡化吧?不能再哭了,安心去看親家公,仲騏那邊我會跟他說,讓他也找時間去看看親家公的狀況,順便看看能不能幫點什麼忙。」

  「謝謝你,媽,謝謝。」千言萬語,也只能化為聲聲感謝。

  「那老夫人,我……」

  「去吧!」

  餘敏秀揮揮手,將兩人送出門口,心裏默默祈禱……

  %%%

  靳仲騏接到母親的電話通知後,連忙丟下開了一半的緊急會議趕到醫院。

  甫進病房,正巧看見薊芷薔靠在丁培允胸口哭泣,丁培允黝黑結實的大掌拍撫著她纖弱的背脊,並低頭附在她耳邊柔聲安慰,頓時一股說不出的陌生情緒衝上腦門,令他不覺握緊拳頭。

  恍若感覺到犀利的視線投射在自己身上,薊芷薔抬起頭,淚汪汪地發現他的存在,她推開了培允,忙用食指堵著唇,示意他不要出聲,並起身拉著他走出病房。

  看著她紅紅的眼眶、紅紅的鼻頭,他僵著聲問:「情況怎麼樣?」

  剛才驚鴻一瞥,見薊志昌臉上戴著氧氣罩,看起來情況不很樂觀;眼見再過幾個月農歷年就到了,聽說年關對老人家而言特別難過,尤其薊志昌又帶病在身,靳仲騏心裏已有了最壞的打算。

  「剛睡沒多久,我想讓他好好休息。」她低垂著頭,只願讓他看著自己的發線。

  「醫生怎麼說?」雖然由母親口裏知道大概,但或許她知道得會多一點,至少她可能跟醫生談過。

  薊芷薔搖搖頭,頭垂得更低了。

  看她顫抖的肩、聽她急促輕淺的換氣,再笨的人都知道她在哭。靳仲騏頓時手忙腳亂,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笨拙地環著她的肩,將自己寬闊的胸口出借。*尋愛ocr*薊芷薔揪緊他的衣領,悲傷緊繃的情緒驀然找到一個出口,她忍不住哭泣了起來。

  靳仲騏閉了閉眼,感覺她的淚拓溼了胸前的布料,直透他的心;如果她需要一個胸膛哭泣,合該是他這個做丈夫的責任和義務,而不是跟她毫無關係的丁培允。

  直到她哭聲稍歇,肩膀不再發顫,她才羞赧地離開他溫暖的胸膛。

  「對不起,我失控了。」拿出手帕擦拭他胸口的淚漬,她又恢復為理智的薊芷薔。

  「沒關係。」沙啞地應了聲,他抬起她始終低垂的臉,黑眸細細滑過她滿是淚痕的雙頰。「你這樣會讓爸擔心。」

  「我知道……」可是卻無法控制。

  「別哭了。」他粗魯地抹去她頰邊的淚。「再哭就回去,別讓爸看見你這個樣子!」只怕一醒,見她這副模樣又要暈了過去。

  「不要!我想留在這裏……」淚意衝上眼眶,她倔強地不讓水滴溢出眶線,就怕他真不讓她留在醫院裏。

  「除非你能保證不再哭。」他板起臉,胸口氣悶再現。「否則就回家去!」他兇惡地語帶威脅。

  「不哭,我保證不再哭了。」她慌亂地抹去臉上的淚痕,故作堅強。「謝謝你趕來,你工作忙完了嗎?」現在該是他最忙的時刻,她真的很感激他對爸爸還有一份孝心。

  「會議開到一半。」聽到她生疏的道謝,不知怎地,心情就是輕松不起來。

  「那你快點回公司去,這裏有我就夠了。」她知道他總是忙碌的,也知道自己給他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能再增加他的負擔。

  「你趕我走?」他瞇起眼,極且一危險地鎖住她哭紅的臉。

  「不是,怎麼會呢?」他為什麼生氣?是因為會議被打斷了嗎?「可是讓那麼多人等你,不好吧?」

  他粗聲粗氣地回答。「改期了!」該死的!待會兒就打電話讓詹克勤改期!

  「那你……不用回公司了嗎?」那麼他是否願意留下來陪……爸爸?

  「你不希望我留下來?」為什麼?是真的擔心他的公司,還是為了病房裏醒著的那個男人?

  「沒有……」相反的,她希望他能留下來,就算不是為了陪她,陪陪爸爸也好。

  「那你幹麼一直趕我回公司?」該死的!他的心眼怎會變得這麼小?他到底在亂想些什麼?

  「我……」

  房門突然被打開,丁培允探出頭來。「芷薔,薊先生醒了。」

  「爸!」薊芷薔驚喜地衝進病房,把靳仲騏和他的問題遠遠地丟在後方。

  「你怎麼來了?」薊志昌拉掉氧氣罩,吃力地坐起身子,略帶責備地瞪了眼杵在病床邊的丁培允。

  丁培允可說是薊志昌一手栽培出來的得力助手,他自然對丁培允的行事風格再清楚不過了,住院這件事絕對是由他傳出去的,無庸置疑。

  「別怪丁大哥,是我自己要來的嘛!」她忙塞顆枕頭到薊志昌腰後,讓他坐得舒服一點。

  靳仲騏走進病房,閒言淡淡蹙起眉心。「爸。」

  「怎麼你也來了?」看到靳仲騏,薊志昌倒是顯得很開心。「公司一切都還好吧?」

  「很好,爸可以放心。」事實上,不論是薊氏或騏驥,規模和業績都遠遠超出薊志昌的預料,不過他並不打算宣揚。

  「那好。」薊志昌滿意地點點頭,病態蒼白的臉回復些血色。「我就知道你可以處理得很好。」

  「爸,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薊芷薔收起心頭的憂心,努力表現得若無其事。

  「我很好,別那麼緊張。」薊志昌的眼睛始終不曾離開過靳仲騏。「芷薔、培允,你們先出去,我有話想單獨跟仲騏說。」

  「爸?」薊芷薔心頭掠過一陣不安。為什麼她不能在場?

  「乖,出去。」薊志昌不怒而威,淡淡地下達指令。

  丁培允向薊芷薔使了個眼色,她忐忑地看了眼薊志昌,又看了看靳仲騏,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丁培允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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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坐。」待薊芷薔和丁培允確實出了病房,薊志昌示意靳仲騏落坐。

  靳仲騏深深看了他一眼,乖乖地拉了張椅子坐下。

  「仲騏,我的身體是不是不行了?」他早該在兩年多前就去陪黃泉底下的老伴,結果硬是多拖了這麼些時日,夠了,他已經很滿足了。

  「爸!!」靳仲騏一僵,答與不答都覺不妥,何況他並不十分了解岳父的病情。

  「別想瞞我,我很清楚自己的狀況。」薊志昌抬起手,蒼老的手微微打顫。「我沒什麼遺願,只有兩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

  此情此景,任何人都無法拒絕,靳仲騏也一樣,他靜靜地點了下頭。

  「第一,萬一我再次昏迷,千萬不要試圖急救,那只會增加我的痛苦。」關於這點,他對仲騏感到抱歉,因為他必須承受芷薔的埋怨;但急救的過程何其痛苦,且就算救活了,也挽回不了他多久的生命,不如就讓他安心地去吧!

  「這……」靳仲騏當真感到為難,他可以料想自己屆時必須面對的場面。

  「我知道你很為難,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這是他的信任。

  「……好。」能不好嗎?萬一真到那個時刻,急救也枉然。

  薊志昌滿意地微笑。「那麼第二,就算我不在了,我希望你對待芷薔能跟現在一樣好,你做得到嗎?」這已是他在這世上最後的掛念了。

  好?他對她好?真的好嗎?不知怎地,他開始覺得心虛,甚至有些汗顏。

  見他默不作聲,薊志昌暗嘆口氣,這兩個孩子明顯都有事瞞他,卻沒一個肯說出口,這樣他如何能走得安心?

  「可以嗎?仲騏,至少——不棄不離?」或許他真是強求了,用他的薊氏同時綁住這兩個孩子的未來。但跟著靳仲騏,芷薔起碼還能衣食無缺,好歹這世上還有個人能照顧她,這已是最底限的要求。

  靳仲騏卻不想將焦點放在自己和薊芷薔的婚姻上。「爸,薊氏呢?你難道都不擔心嗎?」他試著轉移話題到薊志昌最有興趣的一點。

  「有你在不是嗎?我已經放手讓你全權處理,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事實上,薊氏正處於前所未有的高峰,就算他想擔心,也無從擔心起。「我現在只擔心芷薔。」

  「爸,我跟芷薔不會有問題,你不用掛……」

  「我只是要個答案!」不讓靳仲騏分散注意力,薊志昌用更大的聲音阻斷他未竟的話語。「可以嗎?仲騏?我要的只是個答案啊!」

  「呃,你是說……不棄不離?」意思是永遠不跟她離婚嗎?他深吸口氣冷靜下來。其實這個好辦多了,橫豎他也沒想過離婚這檔子事。

  「嗯,不棄不離。」薊志昌昏黃的老眼瞿亮地閃了下。

  「好,不棄不離。」一老一少交接的視線傳達某種共識的訊息,那是屬於男人和男人之間的約定,誓言維護並矢志達成——

  「」「

  夫妻倆因薊志昌的入院,原本就聚少離多的相聚時間相對地變得更少。靳仲騏忙於擴展事業版圖,而薊芷薔則忙於照顧父親,雙方都無暇顧慮到彼此的生活起居,甚至連最基本的噓寒問暖都做不到。

  不過有些事,並不會因薊芷薔的忙碌而被遺忘。

  即使她再累、再忙,每天早上他準備出門之前,搭配好的西裝、長褲早已整齊地躺在床上等他;走出房間、步入客廳,早餐一定放在桌上,或是中式的清粥小菜,或是西式三明治牛奶,她都妥妥當當地細心裝袋成便於攜帶的形式,從沒一天例外。

  所有的所有,靳仲騏並沒有感到特別或意外,畢竟從結婚以來一直是如此,並沒有因她忙碌或不在而有所改變,而他,享用得理所當然。

  倒是生活不可能永遠平靜無波,老天爺總喜歡和日子太過順遂的人開個玩笑。

  這日,一顆超級巨彈將毫無預警地從天而降,靳仲騏卻仍無所覺。

  「仲騏,那個……呃,有位……小姐找你。」詹克勤神色緊張地衝進靳仲騏的辦公室,並快速地將門掩上。

  「幹麼,瞧你緊張的,小姐會吃人嗎?」剛用完薊芷薔準備的早餐,他精神正好。

  「靳仲騏,這一點都不好笑!」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自以為幽默。

  「我很好奇除了你老婆,還有哪個女人可以讓你如此緊張?」從認識詹克勤至今,只有羅怡靜曾讓他有這種情緒反應,不由得讓他覺得有趣。

  「是找你的,該緊張的是你!」原來他根本搞不清楚狀況!

  「我記得早上沒有預定的客戶,你應該比我還清楚。」薊氏剛送來的業績表和下年度的執行報告正堆在他眼前,今天的他可忙得很。

  「是,我是很清楚。」詹克勤翻個大白眼。「但我不確定你會不會想見她。」

  沒有人知道靳仲騏對那女人存在什麼樣的感情,但詹克勤卻衷心冀望,不是他所想的那一種,那對薊芷薔未免太不公平。

  「你不能決定嗎?」來訪客戶一向由詹克勤負責過濾,他不知道世上竟有克勤擋不住的人,還是個女人?!

  「我是不能*為你*決定。」如果他不想事後被剝層皮的話。

  「到底是誰?」好吧,再這麼耗下去,他也別想做事了。

  「辛妮。」他以前的未婚妻。

  %ie%

  為什麼是她?她回來做什麼?又為何來找他?

  從十歲開始,他便謹遵母親教誨,小心翼翼照顧她十五年,看她由六歲的小女孩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女孩,除了她之外,他不曾多看其他的女人一眼,而她呢?給他這個照顧她十五年的男人什麼報償?

  一張喜帖,代表她將另嫁他人的赤紅喜帖!

  他見過那個男人,一個長相斯文的男人。

  當初她說他們只是朋友,他也放心地讓他們一起出遊,以為她想的跟自己一樣,不會讓任何人侵入心房;沒想到他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她還是決定跟那個叫什麼……金堯壽?對,那個叫「真夭壽」的家夥結婚。

  他不是沒有掙扎,因為不論怎麼說,他都放了十五年的心力在辛妮身上;但妮妮的心全都維係在金堯壽身上,他再勉強也沒啥意思,雖然千百個不願意,他還是選擇放手並祝福他們。

  後來妮妮便和新婚夫婿一起移民美國,之後便再也沒她的消息,如今她為什麼要回來找他?在他們各自婚嫁之後?

  靳仲騏思緒紊亂地走進接待室,入眼即是她全身素白地站在窗邊,若有所思的模樣。

  「妮妮?」他以為自己絕不是先開口的一方,但對她,他總是料錯。

  「仲騏哥!」辛妮聞言立即轉身,見到他的表情無限驚喜。

  她總是這麼喚他,二十年來都沒變。「什麼時候回來的?怎不事先通知?」他走到窗邊她的身旁,看著窗外她剛才所看的那片天空。

  天際微黯,就像他現在的心情,晦暗不明。

  「我……我怕你不想見我。」她的指尖隨意畫著落地窗上的玻璃,螓首微低,露出短發下白督的脖子。

  靳仲騏原本也找不到自己見她的理由,但一見之後感覺還好,奇跡似的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這讓他感到訝異和釋然。『尋愛kwleigh掃描feilian校對 「怎麼會?」現在回頭審視自己以往仇視金堯壽的態度,似乎都顯得幼稚得可笑,突然之間,一直以來壓制在心口的沉 驀然消失,讓他不覺輕松了起來。「不論時間如何改變,你永遠都會是我的妹妹。」

  是啊,妹妹,以後他也一直會當她是妹妹來看待。

  「仲騏哥,謝謝……謝謝你。」辛妮感激地揪住他的手臂。

  「傻瓜!」像以前一般揉亂她的短發,心情卻不再似以前那般浮動,是什麼地方改變了嗎?他搖搖頭,沒有多加細想。「這幾年在美國過得還好嗎?」

  辛妮又低下頭,紅唇輕咬。

  「怎麼了?有什麼麻煩嗎?」他沒忘記她的習慣,有心事時總是低頭不語。

  「金家……破產了。」所以她才會回到臺灣。

  「喔。」商場瞬息萬變,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那你回臺灣……有什麼打算?」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主要目的,仲騏哥,你能不能幫我?」辛妮終於道出來意。

  怎麼幫?為何所有人都希望他能伸出援手?薊志昌如此,她也是如此,他從不知道自己是如此適合當救火隊的人選。

  「說說看,如果做得到我會考慮。」他說出彈性空間極大的回答。

  「我跟堯壽……可不可以到你公司裏學習?不用支薪的,等學成之後,我們打算回美國東山再起。」

  ?「?

  由於薊志昌的堅持,在薊芷薔反對無效之下,請了一個看護幫忙照顧薊志昌,因此薊芷薔的時間稍微寬松些。她在回家途中買了許多菜肴配料,準備回家煮一頓好菜,慰勞被自己疏忽已久的丈夫和婆婆。

  青菜才泡進鹽水裏,肉類也剛放在砧板上來不及動刀,便聽到客廳裏傳來嘈雜的人聲,她好奇地探出頭查看,便瞧見客廳不知何時變出一屋子人,讓她不由自主地愣了下;逐一看過每一張似曾相見的面孔後,她垂下眼瞼,無聲地退回廚房。

  「怎麼一會兒冒出這麼多人?」餘敏秀也聞聲由房裏踱了出來,一見客廳裏突然擠了三、四個人時怔住,尤其在看到一張極熟的面孔之後。「妮妮?」

  「靳媽,好久不見了!」辛妮親熱地挽住餘敏秀的手,熟悉得彷佛以往的不愉快都不曾發生過。「人家好久沒吃靳媽做的菜了,今天特地拜托仲騏哥帶我回來重新回味,又要麻煩你忙了!」

  「呃……」餘敏秀尷尬地看了看兒子,見他無所謂地聳著肩,她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可……現在大多是芷薔在掌廚,我老了,都忘了該怎麼煮了。」她不自在地扯著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妮妮不早就移民到美國去了嗎?怎現在又回到臺灣來,而且還跟仲騏一道回來?這下不是更牽扯不清了嗎?那芷薔又該怎麼辦好?

  「芷薔回來了嗎?」靳仲騏倒是沒料到她今天會在家。「我去跟她說一聲。」

  說完,便一溜煙地溜進廚房。

  「芷薔是大嫂的名字嗎?」辛妮仍是一副無邪的天真模樣,全然不曉得自己的出現已造成多大的負面影響。

  「那可不。」不等餘敏秀回答,拖著老婆一道來湊熱鬧的詹克勤在一旁答腔。

  「我們大嫂可賢慧了,入得廚房出得廳堂,而且對仲騏死心塌地,絕對不會變心。」

  他就搞不清楚靳仲騏幹麼拉舊情人進公司?而且安排的職位還是離仲騏最近的「特助」,誰曉得那是勞什子特助?他可不會讓仲騏背著大嫂亂來,所以他才會故意拉老婆來湊一腳。

  羅怡靜在一旁嘆了口氣。她這個老公沒什麼不好,就是太雞婆了點,人家夫妻之間的事犯得著他來插手嗎?如果靳仲騏真要跟辛妮舊情復燃,他阻止得了嗎?只怕讓薊芷薔更難堪罷了。

  辛妮聞言臉色一黯。她知道詹克勤是拐著彎罵她,但她真的不是來破壞仲騏哥的婚姻的;為了金堯壽、為了重新建立搖搖欲墜的家庭,她絕不會輕易被這點諷刺給打倒。要不是堯壽有事耽擱,晚兩天才會來臺,她一定要他也一起來,這樣就不會讓人誤會了……

  餘敏秀擔心地看著廚房口,一顆心怎麼也無法平靜。四個人四種心思,淡淡的在各自的心頭打算——

  「芷薔。」踱進廚房,她纖弱的背影映進瞳底。「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那麼早?

  」抽油煙機的聲音嗡嗡作響,靳仲騏走到她身後距離兩步的位置停下。

  「爸堅持請看護幫忙照顧,所以我才有空回來煮飯。」是你一直都回來得太晚。薊芷薔努力維持聲音平順,她小心地將豬肉切成細絲,微顫的指幾乎拿不穩菜刀。

  她忘不了那個女孩的臉。那些被收藏得極好的照片,穩穩地收放在她無法進入的書房禁地的那個女孩,現在就在客廳裏笑著,她不會錯認的。

  她不是不再留在他身邊了嗎?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出現?

  她是現在才突然出現,還是早就出現在他身邊,她從不知曉?

  她是不是發現了他們夫妻若即若離的生疏情感,而故意出現在她面前,好拯救他「脫離苦海」?

  她不曉得自己該用何種面容以對,所有令她無措的事,一件又一件地發生了。

  先是爸爸的病,她無能為力又無法放下;現在他的身邊又出現了他的最愛,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倆緣分將盡、終會分離?!

  「抱歉,分量可能得多一點,我帶了同事回來吃飯。」習慣使然,脫口而出的話語依舊生疏有禮。

  「好。」她閉了閉眼,小心不讓菜刀滑過自己的手指。

  同事?真的只是同事嗎?她不敢問也問不出口,怕得到的是令人心碎的答案。

  此時此刻她情願當一只鴕鳥,一只把頭埋在沙堆裏的鴕鳥,只要不戳破表面維持的假象,她或許還可以多擁有他一些時日……

  父親的病耗去她太多力量,她確定自己無法在這耗弱的時刻承受更多苦痛。

  「……麻煩你了。」他張了張嘴,原想說些什麼,卻終究只說了飽含距離的四個字。「我出去陪陪他們。」

  「嗯。」過了好久,她才找到發聲的方式,而他,早就走出廚房——

  晶瑩的淚珠一滴滴落在切好的肉絲上面,不知道這樣烹調出來的菜色,會不會太鹹?

  ???

  餐桌上的氣氛無限詭譎,每個人看起來都若有所思,卻讓任何人都看不清彼此心裏頭的想法。

  席間,他們意外多了一位訪客,一位料想不到的訪客——丁培允。

  「抱歉,薊先生有些東西要我今天一定得交給芷薔,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吃飯。」由於他到醫院的時間正好跟薊芷薔錯開,所以他不得不再次踏足靳家。

  「丁先生,留下來一起用吧!」薊芷薔木然地接過了培允遞給她的牛皮紙袋,她還暗自思忖這厚厚的一疊會是什麼東西,餘敏秀便開口留人了。

  「呃,不用麻煩了,我還得到醫院去看看薊先生。」他孤家寡人一個,下了班後又往返於醫院與靳家之間,肚子裏自然是空無一物,此刻還不識相地咕嚕作響。

  「丁大哥。」薊芷薔距離丁培允最近,自然聽見他肚子裏傳出的哀嚎聲,她不覺露出一抹笑。「既然我婆婆都這麼說了,不如你就留下來跟我們一起用餐吧!」

  何況人家是來幫自已送東西的,讓他空腹而返,太不道德。

  「這……好吧。」不是他嘴饞,也不是他愛賴著不走,實在是薊芷薔的臉色太過蒼白,讓他一雙腿怎麼也走不開。

  看客廳裏頭食客眾多,怎麼她還一臉快昏倒的樣子,是裏面有她不喜歡的人嗎?還是有人不長眼地找她穢氣?他倒要留下來看看,誰敢對她這個靳家的年輕女主人不敬?!

  一見丁培允高大的身形進了門,眾人自然地在薊芷薔身邊多空出一個位置,而丁培允也不覺不妥地自然落座。

  靳仲騏微微蹙著眉心,他沒有忽略薊芷蓄剛才對這家夥露出的笑容。

  不知怎地,他就是看這個大塊頭不順眼,尤其當他站在芷薔身邊,一股控制不住的氣悶便直竄腦門,怎麼都無法舒坦!

  「靳先生,打擾了。」丁培允看了眼靳仲騏,陡地咧開嘴笑。

  「丁先生別客氣,當在自己家裏就行了。」客套話人人會說,在商場上戰無不克的靳仲騏尤其說得特好。

  在場的眾人各自互相介紹了下,免不了又是一陣名片在餐桌上交會,隔空飛來飛去,之後才各自拿起碗筷吃將起來。

  詹克勤眨了眨眼。哎喲!這個局勢怎麼越來越怪異了咧?

  靳仲騏旁邊坐著辛妮,薊芷薔身邊坐著的是剛進門的大個子,而兩夫妻之間卻杵著個靳媽,怎麼看都不協調,這家子怎會坐成這副模樣?!

  早知道就由他來配座。

  如果由他配座的話,他會把靳媽移到靳仲騏的左邊,讓薊芷薔坐在仲騏的右邊,那靳媽就會「適時」地隔開仲騏和辛妮。而老婆大人呢,就安排在薊芷薔右側,他正好名正言順地坐在老婆旁邊,正好把大個子和辛妮擺在一起。噢!完美極了。

  看著詹克勤面露難色,一會兒又露出傻笑,羅怡靜不禁撫著額頭嘆了口氣;以她對老公的了解,他一定又在天馬行空地亂想一通了!

  從頭到尾,餐桌上交戰的都是社交辭令,每個人或多或少地交換一下心得,唯有薊芷薔,她是唯一安靜無聲、默默吃飯的人。

  偶爾,靳仲騏瞧不出任何情緒的眼會落在她臉上;偶爾,丁培允略帶關心的神色會閃過她低垂的發;偶爾,流轉在她和靳仲騏、辛妮之間的,是餘敏秀憂心仲仲的目光,薊芷薔卻始終低垂著頭,不曾發現。

  而看得透徹了然的,則是一直冷眼旁觀的羅怡靜。

  不是說辛妮已另嫁良人,而那人也即將來臺,那麼老公和靳媽又有什麼好擔心的?人家的目的又不是在靳仲騏身上,只不過想向他學點商場上的應對伎倆,這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還有,那個大個子看那小媳婦的眼神不像另有所圖,因為很少人會用那麼清明的眼看著心存意圖的對象,這個假設應該也在老公天馬行空的設想之外,馬上又可以刷掉另一個麻煩點。

  在她看來,真正有問題的是靳仲騏和薊芷薔兩夫妻。

  雖然她不知道靳仲騏和薊芷薔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可以肯定那個兩人的問題不小;她從沒見過一對夫妻在飯桌上,從頭到尾沒說過半句話……喔!!不是沒有,而是只有那種即將離婚的夫妻才會出現這種狀況,所以問題肯定很大條!

  看在老公如此緊張的分上,她或許可以找時間跟薊芷薔聊一聊,聊聊女人家的想法、女人家的心事,順便聊聊她的煩心事,搞不好可以用她的「奶油桂花手」,挽救一樁可憐的婚姻也說不定。

  啊!真令人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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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5 23:38:31
第七章

  靳仲騏盡責地等候客人全數離去,並確定母親已入房休息後,才回房準備休息。

  「芷薔?」房裏的燈已經關了,他脫掉衣服換上睡袍,輕手輕腳地爬上床。「你睡了嗎?」

  薊芷薔背對著他,感覺他的體重壓沉了身後的床鋪,她緩緩睜開眼盯著焦距模糊的五鬥櫃,抿緊唇沉默不語。

  耳畔漾開淺淺的嘆息,靳仲騏溫暖的手臂陡然輕緩地環住她的腰,微一使力,將她拉入懷裏,讓她瘦削的背脊靠在他胸前,她甚至可以聽見他胸腔裏心臟躍動的聲音。

  湊近她頸窩,聞嗅她發間淡淡的洗發精香味,也不管她是否早已入睡,他輕淺的在她耳邊低語。「謝謝你讓我們享受一頓豐盛的晚餐上一股心酸突地竄上心窩,她不敢相信這是一直對自己冷情以待的丈夫所會做出的舉動,雖然他的話依舊生疏有禮,可他的舉止和動作卻柔情滿溢,跟說出來的話語極不搭嘎。

  他為什麼突然對自己溫柔了起來?

  不是有人說,男人之所以會表現得不同以往,泰半是因為心虛。

  他也是心虛嗎?為什麼心虛?是因為辛妮嗎?如果真是如此,她寧願不要他虛偽的溫柔……

  那帶有掩蓋意味的溫柔假象,對她而言,不啻是另一種更尖銳殘酷的無形傷害!

  「芷薔,」感覺她的肩細細抽動,他敏感地發覺她的情緒波動。「怎麼了?是不是哭了?」怎麼好端端的就哭了?什麼事困擾她了?

  薊芷薔還是不說話,只是一逕兒地搖頭,眼淚抑不住地流個不停。

  「你別老是哭啊!」用力將她翻過身,將她的頭按進胸口。「你最近好愛哭,到底怎麼了?不哭好不好?」是呀,感覺從岳父入院後,眼淚似乎就不曾離開過她的眸,說真的,他很不習慣。

  他不安慰還好,聽他這麼一誘哄,她更是無法自抑地落淚,哭音由他的胸口問聲傳出,就像一曲哀傷的小調,輕輕淺淺地敲進他的耳膜。

  哎呀!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她幹麼哭個不停?再哭下去,他們身下的軟床可就要變成水床了!

  手忙腳亂地抬起她的下顎,淚痕交錯的小臉映入他深不見底的黑瞳,那股說不出的沉悶鬱氣霍地又竄上心頭;他說不出所以然地低頭吮去她的淚,鹹鹹溼溼的,有她的味道。

  「別這樣……」她赧紅了臉,不敢放任自己承受更多。

  不要對她這麼溫柔。因為即使理智不斷告知她這全是假象,她仍免不了會耽溺其中,畢竟她終究是個女人,一個滿心期待愛情的脆弱女人。

  「為什麼不?」她的羞澀輕易挑起他的熊熊欲念,他很驚訝這一點從未因時間流逝而改變,而她往往根本什麼都沒做。「我們很久沒在一起了。」

  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而低沉,俯身用牙齒輕咬她紅嫩的唇瓣,催促著她張開小嘴承接他熱切的吻;今夜的他,心情異常浮動,隱隱覺得好像自己將失去什麼似的,他不覺抱緊她柔軟香馥的嬌軀,彷佛這樣會讓他稍感心安……

  「仲騏……」他知道他現在抱的是她嗎?!她是薊芷薔,不是他心愛的女人,為什麼他還可以如此激切地吻她?

  「噓。」堵住她輕喃的唇,阻去她任何可能的拒絕,他溫柔地覆上她的嬌胴,需索著他所想擁有的一切。

  薊芷薔無助地閉上眼,無語地承受他的激情。

  就讓她再放縱一次,如果這一切即將成為過往,她願意將這份美好永留心底。

  冬夜正深、寒風正涼,屋外冷風颯颯,屋內,春情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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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羅怡靜自認為做好縝密的計劃,準備不著痕跡地融入薊芷薔的生活,化身為她的閨中好友並跟她分享女人心事之際,事情便發生了——

  當薊芷薔好不容易弄清楚父親交給她的一大堆文件,是薊氏企業和父親所有資產的所有權狀時,所有的現實情況便開始脫離控制。

  那些繁瑣的權狀已全數過戶到她名下,沒有一件例外,她突然心生不安,眼皮霎時猛跳個不停;她驚惶失措,偏偏婆婆又不在家,她忙叫了輛計程車直衝醫院,不料竟在醫院外面看到剛停好車,正準備跑進醫院的靳仲騏。

  「仲騏?」薊芷薔加快腳步追上他,心裏的不安不斷擴大。「你不是去上班了嗎?怎麼會到醫院來了?」兩個人都沒停下腳步,邊跑邊說。

  「我接到丁先生的通知,實際情況我也不是很了解。」靳仲騏神情復雜,瞳底滲入一絲擔憂。「芷薔,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冷靜!」丁培允的告知電話十分短促,除了說明薊志昌看起來很痛苦、情況很不樂觀之外,其餘的便什麼都沒交代了。為了待會兒可能的突發狀況,他得先讓她穩住情緒。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的臉轉成蒼白,被他拉進電梯裏。

  「我沒有什麼意思!」他也很急,因為狀況不明,任何說明只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不過,他已作了最壞的打算。「我只是希望你能冷靜一點。」

  電梯停了下來,兩人又開始往病房衝,正巧在廊上遇到同時衝往病房的醫生。

  薊芷薔的心跳好快,她分不清是緊張還是跑步造成的心臟負擔。「醫生,我爸爸的情況……」

  「我必須先診察他的情況,等會兒再說好不好?」醫生走進病房察看薊志昌的反應,丁培允則緊張地站在床邊。

  「丁大哥,你怎麼沒早點叫醫生?」甚至沒有通知我。薊芷薔緊張且小聲地拉了拉丁培允的袖子,語帶責備。

  「沒辦法啊!」丁培允是有苦說不出。「薊先生在昏厥之前什麼都不肯讓我做,除了打電話給靳先生之外。」他抬頭看了眼靳仲騏,匆匆向他點頭示意。

  「麻煩讓開一點。」醫生焦躁地推開他們,交代一旁的護士小姐。「準備電擊用具,我們先行急救上病人的瞳孔有放大現象,再不急救恐怕就來不及了—.「等等!」當所有醫護人員亂成一團,所有人都準備各自行動之際,靳仲騏驀然出聲阻止。「我們決定……不急救。」他深吸口氣,艱難且沉痛地作下決定。

  「什麼?!」整個病房頓時安靜了下來,只有薊芷薔驚恐的聲音回蕩其中。「你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們當然要急救!」

  「芷薔……」丁培允在一旁彷佛想說些什麼,卻讓靳仲騏的聲音打斷。

  「不,我們不急救。」深深地看了眼薊志昌蒼白的臉,靳仲騏的表情極其嚴肅。

  「對不起,麻煩你們快點作最後決定,好不好?」醫生緊急發表意見。急救的黃金階段只有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再拖下去,就算大羅神仙也無力回天。

  「仲騏!」薊芷薔急得快瘋了,她激動地抓住他的領口,情緒緊繃到臨界點。

  「救他!救救他!他是我爸爸啊!」控制不住地,她紅了眼,臉色卻異常蒼白,鬥大的冷汗滑下雙鬢。

  靳仲騏凝重地盯著她泛著血絲的大眼,他咬緊下顎,聲音哽咽。「就因為他是你爸爸,所以……不急救。」

  就因為薊志昌是她的父親、他的岳父,所以他不得不尊重他的遺願。

  或許芷薔會因此怨他、氣他,但總有一天她會懂的;因為不論怎麼說,她都該比他更了解薊志昌的脾氣,只因她是薊志昌的女兒,最重要也最放不下心的女兒。

  但薊芷薔卻完全誤會靳仲騏所表達的意思。他的話猶如晴日雷聲起,結結實實地炸毀了她的心、她的情,幾乎將她所有的血液在短短一瞬間內全數掏空。

  她虛軟地退了好幾步,直到丁培允穩住她的肩,支撐著她,她才不至於當場昏厥。

  「我、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恨我……」她的唇蠕動著,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靳仲騏沉著臉,他聽不見她說了什麼,但為了遵從岳父的意願,他也十分不好受。

  他覺得自己很殘忍。

  「請節哀。」醫護人員完全尊重家屬意願,在最後確認薊志昌已沒有心跳反應之後,將白被褥蓋上薊志昌的臉,全數撤離。

  「爸?!」薊芷薔猛然一震,虛軟的身子撲倒跪爬到病床邊。「爸!爸——」她聲嘶力竭地喊,卻喊不回薊志昌遠去的靈魂。

  「芷……」丁培允實在於心不忍,原想伸去攙扶她的手卻被靳仲騏擋了下來。

  「靳先生……」

  「讓她哭吧。」痛失親人,任何人都會落淚,何況是相依為命的父女?

  丁培允無語了。

  他很清楚靳仲騏會這麼做的理由,因為薊志昌也曾跟他提過相同的要求;但他不是薊志昌的親屬,不能為他作任何決定,因此這個責任才會落到靳仲騏身上。

  他相信靳仲騏的決定是痛苦的、無奈的,希望芷薔能體會靳仲騏的苦心才好……

  「都是我!都是我害你的!爸!」薊芷薔聲聲哭喊,卻喊不出心裏的苦。

  是我的錯,我不該佔著靳仲騏妻子的位置,不該讓他無法和心愛的女人相守,可是……為什麼要你來承擔我的錯?為什麼?為什麼?!

  哀哀嚎哭、低低泣訴,訴不盡的心酸哀痛在病房裏回蕩,縈繞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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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醫院回來之後,薊芷薔就像失了神的遊魂,鎮日在房裏盤旋。她不曾再哭過,也安靜得幾乎不曾說過話,直到靳仲騏同意讓她處理薊志昌的後事。

  由於年關將至,依中國人的習俗,去世之人必須在年前入斂,因此薊志昌的後事進行得相當迅速,也快速地消耗掉薊芷薔全副精神。

  其實薊芷薔一直沉浸在自責的情緒裏,她將薊志昌的死全歸疚在自己身上。藉著父親新喪的理由,她搬出靳仲騏的房間,獨自一人住到客房裏去,為的就是強迫自己忘記對他的愛、抹去對他的情,她無法原諒自己對他單方面的情愛,間接造成害死父親的事實。

  靳仲騏一直找不到機會跟薊芷薔解釋當初決定不急救的緣由,每回不是她忙著接洽薊志昌的後事,便是他回到家時,她早已入睡,這件事便一直被延宕了下來。

  詭異且值得一提的是,這段時間一直陪伴著薊芷薔,竟是詹克勤的妻子羅怡靜。

  羅怡靜的個性跟餘敏秀十分相似,她就像一個熱情的聚光體,不論薊芷薔如何冷淡以對,羅怡靜就是厚著臉皮賴在她身邊、融入她的生活,不斷陪她說話、不斷付出熱切的關心,直到她態度軟化,進而接受羅怡靜的友誼。「什麼、什麼?!」好不容易與喪葬業者敲定告別式的時間,羅怡靜便迫不及待地拉著薊芷薔衝進距離最近的餐廳,她快餓死了!「你是說你們結婚後,靳仲騏都是這麼跟你說話的嗎?」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根據薊芷薔的描述,羅怡靜得知他們之所以結婚的原因和理由,她為薊芷薔感到不值,尤其在搞懂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之後,更加驚愕地張大了嘴。

  她從不認為「相敬如冰」這套理論還能適用於現代的夫妻,而且竟活生生地發生在她周遭,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這根本不能稱之為夫妻,甚至比床伴還不如;至少床伴還有熱情以待的時候,她很懷疑他們在做「那件事」時,是否曾擦撞出火花?

  噢!太邪惡了,還是改天再叫克勤去問問靳仲騏。

  「嗯。」薊芷薔低著頭,無意識地攪拌盤裏的菜肴,青菜蘿卜全讓她攪成一團。

  「哇嗚!太酷了!」羅怡靜嘲諷地大口吐氣,佩服薊芷薔可以撐得這麼久,要是她早翻臉了。「多虧你受得了。」她沒好氣地睞了薊芷薔一眼。

  「起碼……他對這個婚姻還算忠實。」像他人長得好又有錢,多得是女人想巴上他,可他從不曾傳過花邊新聞,這時她才知道爸爸的用心良苦。

  「對婚姻忠實?!」羅怡靜的雙眉挑得老高,連聲音都揚高好幾度。「吶!你這女人就是好欺負是吧!你搞清楚,忠於婚姻跟忠於你是不同的意義,你到底懂不懂?!」難怪被靳仲騏給壓得死死的,半點翻身的餘地都沒有!

  「這……有什麼不同?」同樣是忠實,她不懂有什麼差別。

  羅怡靜大翻白眼。「當然不同!忠於婚姻是忠於他的妻子,但他的妻子不一定是你啊!換作任何女人是他的妻子,他還是一樣忠實;但忠於你就不同了,忠於你,是忠於你這個個體、這個人,除了你之外,別的女人他都看不上眼,你說,這不是差了十萬八千裏?」連這點小細節都不會計較,真是個笨女人!

  薊芷薔傻呼呼地聽著羅怡靜的長篇大論,在聽完最後一個字後,愴然之情油然而生。「其實……他心裏一直都有個人,所以,無所謂了……」

  「心裏有個人?」羅怡靜可高興了,終於切中主題。「你是說辛妮嗎?」

  「你……」薊芷薔先是驚訝,隨之而來的便是頹喪;連怡靜都知道了,果然不是她胡亂猜測。

  「拜托!她都羅敷有夫了,你嘛幫幫忙!」羅怡靜突地猛力一拍桌子,水杯差點沒從桌上跳起來,晃了兩下濺出兩滴水。「當初她不就因為那個男人才跟靳仲騏解除婚約的嘛,何況現在她老公都快到臺灣來了,她不會舊鞋重穿的啦!」

  解除婚約?原來他們曾經是未婚夫妻……難怪他會這般恨她了。薊芷薔閉了閉眼,把羅怡靜後來的輔助說明全省略了。

  「別再說了,我不想再談他們的事。」她招來服務生,收走滿盤狼藉。

  「好,我可以不說,但你跟他是夫妻,是要長長久久走一輩子的夫妻,有什麼話別擱在心裏頭,好歹給他個解釋的機會。」羅怡靜待服務生走後說道。

  長長久久走一輩子?薊芷薔扯開一抹笑,無限淒苦。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跟他繼續走下去。在父親死後,他的未婚妻又重現他身邊的時候,所有的事都變得不再確定了;她找不到支撐自己的重心,找不到心頭依據的灣口,她甚至不知怎麼面對明天的太陽……

  一切,就等爸的後事辦完,再說。

  ◎◎◎◎

  素白的布幕飛揚,像她飄忽不定的心。

  告別式的會場莊嚴肅穆,滿墻挽聯、滿室黃菊,莊重的哀樂在會場裏回蕩,曲曲扣人、動人鼻酸。

  凝著父親滿是笑意的遺照,薊芷薔哭不出來,心,卻是血流不止、無限傷痛。

  這是她能為父親做的最後一件事,她要笑著送他上天堂,不能再讓他為自己擔心。

  羅怡靜和丁培允一早就出現在會場看頭看尾,雖然殯葬公司的服務周全,但他們還是不甚放心地到處查看,深怕遺漏了一丁點細節,造成任何遺憾。

  「芷薔,你老公呢?」羅怡靜看到餘敏秀穿梭會場,卻偏偏看不到那個當人家女婿的家夥出現,怎不令人心急?

  「他說有個合約要簽。」薊芷薔莫名地看了她一眼。「怎麼,你老公不是跟他在一起的嗎?」那兩個男人幾乎形影不離。

  「對喉!」羅怡靜睜大眼,猛地拍了下額頭。「瞧我這記性!真傷腦筋……」

  她嘀嘀咕咕、滿肚子牢騷地走開。

  薊芷薔斂去笑意,轉身再看父親一眼。

  爸,你安息吧!

  許多薊志昌的昔日好友、員工陸陸續續進入會場,時辰一到,告別式開始,家屬就定位,卻遲遲看不到靳仲騏的人影。

  羅怡靜在一旁急得汗流滿面,儼然以喪家自居,而薊芷薔只是安靜地跪坐在靈堂旁,面無表情。

  就在司儀站上定位,緩緩以幽揚的嗓音傳頌喪家的生前事跡,驀然會場入口一陣騷動;薊芷薔抬頭看向人口,不期然地,映入眼瞳的景象幾乎將她擊倒!

  只見靳仲騏全身墨黑走入靈堂,緊挨著他身邊的,是全身素白的辛妮,看起來像聯袂參加葬禮的金童玉女。

  薊芷薔跪坐的身影晃了下,羅怡靜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搖晃的身軀,臉上滿是擔憂。

  薊芷薔看不清隨後進入的詹克勤和另一個陌生男子,全副心神全集中在靳仲騏和辛妮身上,怎麼也移不開蓄滿水氣的眼。

  他非得挑在這個時刻跟她過不去嗎?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是喪者的女婿?

  他這樣帶著以前的舊情人一同出現在丈人的葬禮上,到底算什麼意思?

  難道就因他恨她,所以故意讓別人看笑話,讓爸爸走得不安心嗎?!

  移開眼,揪緊的拳頭按緊胸口,原已蒼白的臉血色盡失。

  夠了,她能承受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再多,怕是心力交瘁也無力挽回——

  她木然地參與全程葬禮,麻木地向親朋好友鞠躬、答謝,讓她的腰骨酸麻得幾乎無法挺直,但她一點都不在乎;結束告別式之後,目送父親的遺骸推入火葬場,再出現已成一堆白骨。

  將父親的遺骸挾進骨灰甕裏,見工作人員熟練地裝整完畢,她捧著白瓷的甕,眼淚止不住奔流。

  分不清一直陪在她身側的人是誰,她只是低著頭,傷心、哭泣,除此之外,她什麼都記不得、看不見,除了手裏的瓷甕,她什麼都沒有了……

  這世上,她再也沒有任何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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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5 23:39:05
第八章

  辦完薊志昌的後事,緊接著就是農歷年的到來。

  本來年初二是出嫁女兒回娘家的日子,但從今年開始,除了父親留下來空洞洞的房子之外,薊芷薔,已經沒有娘家了。

  餘敏秀利用新春假期,參加冬泳班舉辦的「全省溫泉鄉巡回之旅」,從年初一一早就搭著遊覽車出發了,整個偌大的靳家,就剩下靳仲騏和薊芷薔兩人。

  有好幾次,靳仲騏都想跟薊芷薔談論關於她父親的事,但見她怎麼都提不起精神、滿臉倦態,加上正值中國人代表喜慶的年節,他便一而再地隱忍了下來。

  年初三,正值西洋情人節,是他們認識三年的紀念日,在靳仲騏近中午接了一通電話之後,薊芷薔連日來的緊繃情緒全數崩潰——

  「喂,靳仲騏。」電話響起時,她剛走入客廳,準備繞到廚房作菜,正巧聽他接起電話。「妮妮?嗯,恭喜發財。」

  聽到那女孩的名字,薊芷薔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下。這輩子怕是無法擺脫辛妮的陰影,書房裏的照片足以作證,他心裏一直有個她……

  「嗯,現在嗎?你等一下。」靳仲騏先是皺著眉,然後將臉轉向她。「芷薔,妮妮約我們吃飯,你去嗎?」不想留她一人在家,他事先徵詢她的意見。

  薊芷薔搖了搖頭。「我想留在家裏。」因為我沒辦法親眼目睹你們兩人在我面前說說笑笑,她在心裏補充了句。

  但她還是有點高興,因為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還問她想不想去,這點不經意的小體貼,就足夠讓她雀躍半天了。

  「她不想去……」靳仲騏將話筒貼回耳邊,又低聲與辛妮攀談了起來。「喔,到啦?嗯,可是……」

  靳仲騏支支吾吾地看了眼薊芷薔,立即將她好不容易提起的心情推落谷底。她明白他是顧慮到自己,所以拒絕辛妮,但他,其實是想去的吧?

  她不想再留在原地惹人嫌,匆匆門進廚房,由冰箱裏拿出面條。家裏只有兩個人,她想煮個菜料很多的什錦面填飽兩人的胃,既快又方便;再怎麼說,每天在家也沒什麼特別活動,耗不掉多少卡路裏,什錦面的熱量應該足夠了。

  才由塑膠袋裏拿出兩坨面,熱水都還來不及燒開,只見靳仲騏上身穿好外套,下身擋在門外探進頭來。「芷薔,我跟妮妮約好吃飯,馬上出門了,不留在家裏吃,不用煮我的分。」

  她的手震了下,拿在手上的面條掉落在流理抬上,坨形散開。

  一直見她沒回頭,他擔心地問道:「你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

  薊芷薔說不出話來,背著他的身影搖搖頭。

  「要不要幫你帶點什麼回來?」嘆了口氣,他幾乎快想不起她的聲音是何種音律,因為她老是沉默。

  這次她還是搖頭,幾不可見。

  「那……我走嘍?」不知為何,他心裏有些忐忑。

  點頭。

  「我——會早點回來。」還是點頭。靳仲騏無奈地移動腳步,再不出去晃晃,恐怕他都會讓滿屋子岑寂給淹死!

  聽著大門開了又關,薊芷薔含在眼眶裏的淚,終究還是沒骨氣地落到水槽裏,一滴、一滴,然後越滴越多……

  他都不在家了,還煮什麼呢?橫豎她根本不餓,之所以想下廚,是因為他在家,怕他冷著、餓著。羅怡靜說得沒錯,她是很笨,笨得以他為圓心,讓自己像顆球一樣繞著他轉,結果他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努力、付出,全心全意掛念的,依舊是那個女人。

  她像遊魂一樣飄回房間,找出早在薊志昌去世後便買來放在床墊下,卻總因捨不下他而遲遲沒機會拿出來用的離婚協議書。

  東西買來,果然會有用得上的一天。唇邊泛起一抹淒迷的笑,這時,她覺得自己好聰明,聰明得令人憎恨,這種聰明她寧可不要啊!

  如果可以安心當他的妻、生他的孩子、與他牽手到老,她寧願當個目不識丁、沒有大腦的蠢婦!上天是否聽得見她的祈求,願不願意與她交易?她要的只是如此單純的想望,卻怎麼拚了命的努力都求不到?!

  只怕又是一次癡心妄想,徒落個肝腸寸斷的結局。

  找到筆,簽上名字,她拿出爸爸留下的牛皮紙袋,連同讓渡書和私人印鑒,全收放到沉甸甸的袋子裏,然後走到曾是新房的他的房間,輕緩地放在床邊的五鬥櫃上。

  她承認自己能力不足,沒辦法把薊氏經營得像他一般有聲有色,既然他是爸爸屬意的繼承人,把經營權讓給他沒什麼不好,總比毀在自己手上要好得多。

  不是她無情捨得下他,而是她已看破;看破了自己即使努力一輩子,他的眼、他的心都不會看見她的存在。或許上蒼早就決定了他們的未來,不然不會連個孩子都不肯給她,她,放手得心安理得。

  就讓他跟真心相愛的女人廝守吧!這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拿出床底下的行李箱,塞進幾件常穿的衣物,上鎖,然後將靳家的鑰匙留在大廳的矮幾上,步出大門。

  走了十來步,她不禁回頭看著身後的建築物,一個她住了三年的臨時住所。

  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沒有爸爸、沒有公司,沒了丈夫也沒了情愛,更甚者,她連心都沒有了。

  她的一切一切,輕忽得似乎不曾存在、不曾擁有,在這一千多個日子裏。

  世事實在夠諷刺的了,她和他之間的牽係,緣起於三年前的情人節;而在經過整整三年的時間,也緣滅在浪漫的情人節,而她,遍體鱗傷。

  她咬了咬牙,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留下的,除了沉甸甸的情和那只價值不菲的牛皮紙袋,就只有留在流理抬上,那被充分遺忘、散亂糾結的兩坨面……

  %ie%

  結束了辛妮為金堯壽所舉辦的接風餐會後,靳仲騏在傍晚時分回到家。冬天的夜來得早,他看不到平日應該已亮在庭前的昏黃小燈,整間屋子顯得陰沉嚇人。

  「芷薔?」打開門鎖,他扭開客廳的大燈。

  她睡了嗎?還是在房裏休息?看到矮幾上屬於她的鑰匙,他略微上揚的心稍稍落下,開始在各個角落尋找她的身影。

  廚房,沒有;陽臺,沒有;因為母親不在,不可能在母親房裏;旋身走進客房,她暫時搬進去睡的房間,還是沒有;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在他的房裏。

  推開房門,意外地沒有迎接他的燈光,更沒有看見她在裏頭,那麼她到底跑到哪兒去了?她的鑰匙在家啊!

  浴室的門是開著的,自然是不會在裏頭了,他狐疑地坐上床沿,然後,他看到五鬥櫃上的牛皮紙袋——

  什麼東西?他不記得自己曾放個牛皮紙袋在那裏。

  起身拿起袋子,倒出裏面的東西,最先滾出來的是顆印章,上面刻著薊芷薔三個字;接著映入眼瞳的,是一張張散落的文件,躺在最上面的那張紙,上面印著鬥大且刺眼的字體——離婚協議書。

  他皺起眉,看到上面簽署著她的名字,字跡有點抖,連章都蓋好了。

  她想離婚?為什麼?

  心頭陡地冒起一絲慌亂,接著他想起自己答應薊志昌的另一個要求——不棄不離。

  違背承諾一向不是他的行事作風,她怎能單方面行事,破壞了他的堅持?

  難道是為了岳父彌留時,決定不急救的那件事?他可以解釋的,可是她一直沒給他機會,因此錯不在他。

  他踱回她暫居的客房,發現她帶走的東西不多,頂多是幾件換洗衣物,他安心了。這表示她不會離開很久,也走得不遠。

  該是回到岳父的房子去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她能去的任何地方……等等,會是到丁培允那兒去了嗎?!

  眉心的皺摺加深,他隨即甩甩頭,甩去自己的胡亂猜臆;她不像是會亂來的女人,他該對她有點信心。

  明天,明天就去向她解釋清楚,然後接她回家;不然等母親遊玩回來,他就死定了!她可是母親的心肝寶貝,地位遠遠淩駕在他之上。

  只是現在該做些什麼好呢?如何才能打發掉多餘的時間呢?他開始漫無目的地穿梭在家裏的每個房間,卻越走越覺得清冷。

  哎————好無聊啊!

  「「?

  薊芷薔的確去了丁培允的住所,但與靳仲騏的想法略有出入,她進去坐了會兒便起身告辭了。

  「你太衝動了!」當丁培允知道她自作主張地決定離婚,忍不住責備了幾句。

  「薊先生好強的個性,你絕對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向我提了不只一次,說他絕對不急救。

  「你知道,我不是你們的家屬,根本不能作任何決定,所以這個責任才會落到靳先生頭上,你這樣做不是委屈了靳先生嗎?」他煩躁地在客廳裏來回踱步,懊惱自己當初的預感果然成真。

  這下該怎麼收拾才好?

  「爸從沒跟我說過。」薊芷薔一時無法接受這個訊息,她真的誤會仲騏了嗎?

  「說了你會答應嗎?」沉重地嘆了口氣,丁培允的眼神帶著寵溺。「芷薔,我一直把你當妹妹,你和薊先生的感情我看得一清二楚,倘若薊先生真向你說了,你不僅不會答應,說不定還會極力阻止,你覺得薊先生會這麼笨嗎?」

  她不語,低垂的頭顱說明了她可能的做法。

  「芷薔,回去吧!」丁培允在她身旁坐下,苦口婆心地勸道。「姻緣不是那麼容易求得來的,你跟靳先生不是一向處得很好?不可以這麼說散就散,你要真的這麼做了,將來一定會後悔!」

  後悔?她早就後悔了。

  後悔認識他、後悔嫁給他,更後悔愛上他。看她滿心付出後得到什麼?雖然付出不一定有收獲,但連最起碼的注意都得不到,這樣的婚姻,有存在的必要嗎?

  如果一切重新來過,她會選擇將薊氏無條件送給靳仲騏,至少,她現在還可以保有一顆心,安安穩穩地在胸膛裏跳動。

  「好不好?回去,芷薔。」丁培允看不到她的眼神,只能像個傻瓜一樣盯著她的發線說道。「我想,靳先生一定很著急,快回去,聽話!」

  「我知道了,丁大哥。」知道不等於做到,答案只有她能決定。

  「那好。」丁培允放心地笑了。「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走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她現在需要的是一個人的安靜生活,不要任何人介入,尤其是靳仲騏;那只會使事情變得更復雜,三角關係是她現在最不需要的情緒和環境。「再見了,丁大哥。」她起身離開丁培允的公寓。

  丁培允站在門邊看她走遠,心頭百味雜陳。

  還好有他這個證人存在,可以證明靳仲騏的清白,不然這該會是怎樣的一個結局?

  「「「  

  很意外,進辦公室做行程報告的不是詹克勤,而是他的老婆羅怡靜。

  一進門,羅怡靜的嘴就沒停過,指著靳仲騏的鼻子聯哩啪啦罵個沒完,吼得靳仲騏是滿臉莫名其妙。

  「你慢點激動,好不好?」靳仲騏撫著泛疼的額際,他被轟得耳膜都痛了。「我也在找她,你行行好,能不能告訴我她在哪裏?」

  他找薊芷薔找了一個禮拜,可是無從找起。他到過薊志昌的舊居,裏面的老管家說沒見過薊芷薔回去,人,就這麼不見了。$浪  漫  一  生制作$餘敏秀旅遊回來,聽他說薊芷薔想結束兩人的婚姻關係,靳家差點沒因此被整個掀了過來;他慶幸目前還能有個安穩的居所,但母親的態度很顯然是打算跟他長期冷戰,而且恐怕得維持到薊芷薔回來為止。

  「你有沒有搞錯?!」羅怡靜火爆的性格全被挑起。「跟她進禮堂的是我嗎?她的老公是我嗎?是你耶!靳仲騏,你的老婆失蹤一個禮拜了,你還好意思問我她在哪裏?!」她都快從口裏噴出火來了。

  「你不知道嗎?」他瞪她,不相信連她都不知道。

  「我要知道才有鬼!」知道還需要殺到他辦公室來嗎?「你到哪裏找過了?」

  「她娘家。」他老實回答。經驗告訴他,自首的罪行會輕一些。

  「然後呢?」換她瞪他。

  「然後?」他愣了下,認真地想了想。「她沒去丁培允那裏。」所以行蹤成謎。

  「她朋友呢?你總有認識或見過的吧?」

  「沒有。」這絕對是實話。

  「你你你……」羅怡靜的眼中冒出火花,熱度幾乎將他烤焦!「你再這麼漫不經心好了,我沒見過有人老公當得比你還easy!」她氣瘋了!

  「什麼意思?」他瞇起眼,總算拿正眼看她。

  「當芷薔說你們之間疏離得不像夫妻,我還半信半疑,現在我總算了解她的意思了!」她想拿顆大石頭砸死他那顆豬腦袋。「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她是怎麼對你,而你,又是怎麼對她?」

  怎麼對她?他怔住,發現自己竟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沒想過是不是?」羅怡靜嘲諷地揚起嘴角。「難怪她會離開你!」

  「她跟你說了什麼?」有時候,女人和女人之間的交情,好得比夫妻之間還親密;思緒一動,他頓時覺得頗不是滋味。

  羅怡靜冷下臉。「她什麼都沒說,我只要看你的態度就一清二楚了。」聰明如她,東拼西湊便能湊出個大概。

  「我早就告訴過你,芷薔她只是個女人;對女人而言,愛情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可是對你們男人來說,那不過是生命中的一小部分。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要把辛妮安排在離你最近的地方?!她想學經商方法,隨便一個高級主管都可以教她,犯得著你親自來教嗎?難不成你對她餘情未了?!」羅怡靜越吼越大聲,尖銳地逼問道。

  「沒有!」他反射性地否認。「我對她不過是……」

  「不過是怎麼樣?」羅怡靜的大眼頓時瞪成牛眼。「你想想芷薔的感覺,好不好?一個女人能承受多少?當她見到老公的舊情人出現在自己面前,還大大方方的帶回家,甚至把人帶到她父親的靈堂,你以為她能怎麼想?!」

  「那不是……」他答不出口。他不是她肚裏的蛔蟲,偏偏她又什麼都不說,他怎會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好,就算我們都誤會你好了,你捫心自問,你為她付出了什麼?」嘆了口氣,這呆頭鵝果然什麼都不明白。

  「我?」思索半晌,他只有一個答案。「我挽救薊氏免於倒閉之苦……」不知怎地,他答得好心虛。

  「很好,功勞一件。」撇撇嘴,羅怡靜又問:「她呢?她為你付出了什麼?」

  他的表情一陣茫然。

  「沒注意到,是不是?」她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麻煩我們偉大的經營天才,你回去好好地想一想,想想你的生活有什麼改變,你家裏有什麼改變,即使是一點點都別放過,這樣你就會知道她為你付出多少。

  「男人大多自私,女人的關心、付出,你們享受得理所當然,但女人不同;她們可以為心愛的男人犧牲,即使屍骨無存都不在乎。想想她為什麼離開你,以你的聰明才智,我相信這對你而言不會是件難事。」認真想過一回,或許這椿婚姻還有挽救的可能。

  「等、等等。」他的眉皺成一直線,一個盲點困住了他。「你為什麼一直強調什麼愛不愛的?這跟我和芷薔的事有什麼關係?」他的腦子好亂,亂得找不到頭緒。

  「現在的你不會懂的。」她可憐他,可憐他不懂情愛。「先回去想想她為你做了什麼,或許你會了解我的意思。」感覺是比較性的,比起這個大木頭,她老公可愛多了!

  「怡靜,你說清楚。」好像什麼東西擊中他的心,他著急地想弄清楚。

  「再怎麼說都不會清楚,除非你想個透徹。」羅怡靜無限悲憫地看著他。「我言盡於此,至於能不能找到她,就得看這個偵探幫不幫忙了。」由皮包裏抽出一張名片擺在他桌上,她瀟灑走人,正巧與推門而入的辛妮擦身而過。

  「仲騏哥。」怎麼那麼快就談完了?她才泡好咖啡呢!「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是不是病了?

  「沒事。」靳仲騏吐了口氣,逼出胸口的鬱氣。「我只是累了。」說不出的累,分不出是肉體還是精神層面,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

  「還沒找到大嫂嗎?」她聽詹克勤提過,很是擔心。

  搖了搖頭,靳仲騏的目光落在羅怡靜最後丟在桌面的名片上。

  賀蘭徵信社?賀蘭平?這個人真能找到芷薔嗎?在什麼線索都沒有的情形之下?一個個連他都答不出的問題,這個偵探真能幫他解答嗎?

  「仲騏哥,大嫂她……會不會誤會了什麼?」每回詹克勤都對她冷嘲熱諷,隱約間似乎透露著點點訊息,她不得不作此懷疑。

  「不知道。」任何問題都別問他,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芷薔怎麼會誤會他跟辛妮之間還有什麼,他甚至連以前曾和辛妮訂婚的事都不曾向她提起過,她憑什麼自作主張胡亂猜測?!

  「我聽靳媽說……你還留著我們以前的照片?」而且據說保存得很好。若是薊芷薔發現了,難保她不會誤會;如果她是薊芷薔,她絕對誤會,而且會誤會到底!

  照片?!一個模糊的記憶間進腦海,他想起大約一年以前,在他對辛妮另嫁他人的心結還沒解開之前,曾在書房撞見薊芷薔翻看他放在抽屜裏的相本,他甚至因此不準她再踏進書房——

  是那件事嗎?因為那件事,所以她想偏了?因為那件事,她才決定離婚的嗎?

  不,若真要算個清楚,這個仇不會等到一年後的現在才來清算,一定還有什麼他不曾注意的地方……

  該死!為什麼他對她的了解會這麼少?少得連一個可能都列舉不出?!

  難道真如怡靜所一言,是自己的漫不經心傷了她?

  他真的漫不經心嗎?為什麼他連一個確切的答案都無法回答自己?為什麼?!

  她到底想怎麼樣?到底要他怎麼做,她才肯回來解決這些天大的麻煩?他都快被老媽和羅怡靜給逼瘋了!

  「仲騏哥……」靳仲騏的臉部表情越來越猙獰,辛妮看得是心驚膽跳,她從不曾見過溫柔的仲騏哥這麼可怕的一面!

  「妮妮,以後你調到業務經理那裏學習,我沒辦法再繼續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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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9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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