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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avender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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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 -【綺情之尋覓篇】重生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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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12:24:3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說完了。

  她安安靜靜,等著臨江罵一句﹕「你是笨蛋嗎?!」就像她以前常常教訓他的那樣。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她真是蠢到姥姥家去了,因為太愛,愛到心生恐懼,無法承受失去,於是便患得患失。

  以至於旁人三言兩語挑弄,便無法理智思考,做出悔恨終身的事。她只是想確認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最後,卻讓她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她不敢面對他,怕瞧見他眼中的責備。他那麼信任她,元靈丹卻在她手中遺失,她辜負了她的信任。

  於是她離開靈山,日日夜夜地找,連片刻休息都不敢。早早尋回元靈丹,她才能回家,親口向他道歉。

  可是,他沒有等她。

  等她找到臨江、也找到藏匿在他身上的元靈丹時,主子已經元神散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那段時間究竟怎麼過的,每日坐在竹屋裡足不出戶,望著他睡過的床鋪、穿過的衣、讀了一半的書冊,靜靜發傻。

  他若是知曉,定會笑稱不可思議,向來愛笑好動的她也能沉靜如斯,修身養性起來。

  以往,天大的事都有他頂著,她才會肆無忌憚,開心地笑、盡情玩耍,可現在,她闖出大禍了,以後再也沒有人會緃容她,任她肆意玩耍了。

  只剩她一個人。

  好安靜、好寂寞、好……害怕。

  她攬起了一顆他睡過的枕,靜靜落淚。

  「主子……」

  「別哭了。」竹屋前,白髮老人輕聲道。「鳳遙有話要我轉達給你。」

  主子有留話?!

  她胡亂抹了抹臉上淚痕,急忙上前。「他說什麼?!」

  太白星君道﹕「聚魄燈可凝聚天人元神,點了七天七夜,總算護牢了他的元神,送往人間投胎了,所以,你也別哭了。」

  也就是說,他沒有灰飛煙滅?

  「他投胎到哪裡?!我要去找他!」

  太白星君搖搖頭。「不行,他要你先完成交托予你之事,否則,不許去尋他,尋了他也不願回應。」

  由太白星君口中得知,主子用最後殘餘的能力留了訊息給她,可她得自己去找出來。

  「他還說──從今天起,你是一個人,不可再胡鬧,不可再迷糊,凡事三思而後行,要堅強、獨立。」

  所以,如果她開始獨立,變得堅強,會處理很多事情,辦到所有他交代的事,是不是就可以回去見他了?

  「他──恨我嗎?」

  太白星君搖搖頭。「這他沒明說。你何不完成他交付的任務,再自個兒問他?」

  「好!」她會完成,收拾童心,學會成長。

  她以為不難,但其實──好難。

  一開始,她想到主子總是哭。

  後來,怕主子覺得她不長進、不夠堅強,她開始學著笑,用笑容壓下思念她時錐心的痛。

  她也開始習慣一個人,不再依賴,沒有撒嬌的物件了,也漸漸忘記如撒嬌。

  她懂得堅強了,她知道該怎麼處理許多許多的事,變得聰明,聰明到大家都誇奬她,可是,她還是不曉得主子在哪兒?

  她一個一個找出主子留給她的訊息,那不難,她感應得到屬於主子的氣息,但是一顆光球裹著一個字,她要找到什麼時候?有時,找到的還是不完整的光球。

  比如主子卜算預知的能力。不知是他存心或意外,光球整個碎裂,分散在上千人身上,那些人多半是卜算師,因為主子的能力而有些許卜卦算命的能力,他們若不願給,她也取不回。

  光是那上千年,她就花了近百年的時光才一一收回,凝成光球,讀他留下的那個字。

  有的時候,她真的好累、好累了,可是她不敢停下來,怕這一停,就永生永世都見不著她的主子了。

  就算他怨她恨她也好,就算他是存心責罰她,要她以此贖罪也無所謂,她一定要湊齊,只有湊齊了,她才能去見他。

  可真正找著了、見到他,卻又開始害怕。

  怕那雙望著她時總是盈滿暖暖憐寵的眼眸,只剩下冰冷無情的恨意,直到現在,用了千年時間做準備,她還是準備不好。

  於是當他六歲半那年,首度提起了他們的過去,她驚恐得以為他就要想起來了,嚇得連夜逃開,換來他十年的怨。

  然後,就是這一次──

  他不要她出現在眼前,她又好想好想他,只好再一次仿向唯歡的容,但是偏偏又當著他的面說出分手那種鳥話,搞到現在……進退無路,坐困愁城。

  臨江一直很安靜地聽,很安靜地思考,然後歪著頭,困惑地發出疑問。「那你現在這樣──自己跑掉讓他怨恨,還有他自己想起來怨恨地把你趕走,兩個差別在哪裡?」

  在他看來,結果都一樣呀。

  一語,問得她腦袋空白。

  同樣都是不諒解,需要區分恨意的深淺嗎?

  她只一心恐懼著,怕他想起自己是害慘他的人,可是──如果最終結論都是失去,為什麼不在徹底被怨恨以前,好好地再多擁抱他幾回?

  她垮著臉,很想哭地說﹕「我是不是很豬頭?」

  把一切都搞砸了!

  現在,就算他什麼都還沒想起來,以他的個性也絕對不可能容忍她拋棄他兩回,這一次他說什麼都不會原諒她了!

  「不然,就把真相都告訴他好了,反正,最糟不過就是這樣了,讓他自己決定要原諒你還是怨恨你。」

  這樣,她也不用猜來猜去,飽受煎熬。

  臨江拉起她的手,直接就往鳳遙住處走去,連退縮的機會都不給她便迅速按下門鈴。

  「等、等一下啦,我還沒準備好要怎麼說──」

  「就像剛剛跟我說的那樣,再一遍就好。」

  「可是──」

  「旎旎。」他突然正色道。「我很認真問你一件事。你會對我那麼好,跟他有關係對不對?」

  全綺情街,她最疼他,也只容許他喊她「旎旎」,他很早想問為什麼了。

  她靜默了下,才低低吐聲。「他的元靈丹在你身上,那是他萬年靈修的成果,你身上……擁有最多屬於他的氣息。」

  他是擁有最多的人,靠近他,便能感受到主子的氣息,在很想、很想他到快要無法承受時,聽臨江喊一聲「旎旎」,她可以欺騙自己,假裝他還在她的身邊。

  也許是受元靈丹影響,某些時候,臨江的氣質神韻有些肖似於他,所以她總是忍不住對臨江好、捨不得虧待他。

  「這樣嗎?」所以算是愛屋及烏吧!可是對方好像很在意這點呢!

  「你們說完了沒有?」鳳遙拉開大門,面無表情地下逐客令。「要聊天請不要選在我家門口。」

  被他冷然的眼神一瞟,她立刻成了縮頭烏龜,下意識便要往後躲──

  臨江伸掌抵住她的背,不讓她再退。

  「她有話要跟你說。一定要好好講喔,姐姐,還有──」他目光移向鳳遙。「姐夫。」

  「喂!」這小鬼,在亂喊什麼啊!是嫌她還不夠惹怒鳳遙嗎?

  偷偷瞄他一眼。咦?居然沒反應。

  於是,她不著痕跡地悄悄往前移一步──

  「鼻子想被撞扁就再走近一步沒關係。」他冷冷警告。停在門把上的手,顯示他不是說說而已,他真的會把門甩在她臉上。

  「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要違抗你的命令,是因為……臨江啊,你不覺得這個小朋友很可愛嗎?要是你收回元靈丹,他就剩死路一條了,你心腸那麼軟,應該也會不忍心,對吧?」

  「就這樣而已嗎?」他會因為她與他唱反調就氣成這樣?她這是把他看得太心胸狹隘還是存心裝蒜?

  孫綺旎眨眨眼。她的罪狀有這麼多條嗎?

  「分手呢?」裝失憶嗎?

  她愕愕然張嘴,神情呆滯。

  「怎麼?你還真以為我看不出來?就憑你那麼差勁的仿容術?!」那陣子她一天到晚在他家混,他常常得同一時間看著眼前睡到翻天的向唯歡,再與MSN上另一個端莊矜雅的向唯歡談公事。總是前一刻在公司推掉這個向唯歡的約,下一刻再回家來赴另一個等著他看電影的「向唯歡」的約,他只是嘴上不說,順著她罷了,還真以為能瞞天過海?她到底把他當成了哪一國的笨蛋?

  大受驚嚇之下,空空的腦袋完全無法運作,她言不及義地低嚼﹕「我的仿術……才不差……」

  「那是重點嗎?!」他整個氣到爆炸!

  都什麼時候了還跟他耍白目!

  「孫綺旎,你是玩上癮了是不是?!還是當我太好耍弄,任你一玩再玩,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不是你養的狗!」

  他真的氣壞了。

  孫綺旎很快領悟這點,同時,也慌了。

  「不、不是,我沒有……」她怎麼會把他當狗?他是她尊貴的主子啊。

  「不然呢?你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不管我以前的身份是什麼,你當時甩下的,是一個不到七歲、從一出生就被親人嫌棄的孩子,那些時候我甚至在想,是不是連你也怕被我帶來厄運,才會避之唯恐不及──」

  「才不是!」她驚呼。

  鳳遙完全沒有給她辯駁的機會,一旦起了頭,便再也壓抑不住藏在心底多年的痛楚。

  「我只知道,你確實拋下了我,任我一個人孤孤單單成長。而你呢?還以為我只是在生氣,淨做些言不及義的白爛舉動。我為什麼要一個只有生日才能陪著我的人?我想要的是時時刻刻牽住那個人的手,聽她承諾不離不棄,只是這樣而已,有很難嗎?如果給不起,就滾得遠遠的,永遠不要來招惹我,我不想看到你,不想一次又一次被你拋舍,一再承受被遺留下來的痛!」

  他的驅離、他的「不想看到你」,從來都不是真的厭惡,而是拒絕心痛,拒絕張開懷抱之後,她又再一次從他身邊走開。

  無論前生為何,目前的他們,能力差距確實太大,一旦她要走,他追不上。可是,他還是克服了心裡的不安,坦然接受她,這對他而言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他禁不起再一次的失望與傷害,而她該死地還是這麼做了!

  她說分手。

  她說──要放棄他。

  當時的他,會有多難過?

  她明明懂那種感覺,怕被對方遺留下來,怕自己追不上對方棄離的腳步,這種恐怖日日夜夜都在蠶食她的心,她竟然沒發現他也是如此,還讓他與自己承受一樣的煎熬。

  孫綺旎閉上眼,心痛得無法呼吸。

  「你哭什麼!」該哭的是他吧?

  鳳遙生硬地別開臉,拒絕敗在她的眼淚之下。

  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深吸一口氣,伸手拉了他便走。

  「你做什麼?」他可以甩開她的,女子的力道畢竟還是不若男人,但那不重卻堅定的捉握,竟讓他一丁點想掙脫的決心都沒有……

  「讓你看一樣東西,你有權利知道被如此對待的理由。看完之後──」她頓了頓,自嘲一笑。「你應該會更恨我,更不想見到我了吧。」

  可是,她還是要讓他知道,他不是惡鬼轉世,沒有被任何人嫌棄。她不能讓她的主子承受這樣的屈辱,無論是他這一世的親人或是她,都沒有資格。

  一路回到街尾的自宅,踩著階梯上樓後,她才鬆開手。

  他第一眼便被擱置在床頭的物品引去目光。

  那是一隻玻璃瓶,裝在裡頭的是數顆浮動的光球,宛如水晶,但是水晶沒有它的光芒耀眼,也沒有它的晶透燦然。

  「那些是你留給我的,你說,沒找回它們,不許去找你。我找了好久好久,才到到這些。」她低著頭不敢看他,直直地退到牆邊,蹲下身蜷縮著。

  「其實……元靈丹會遺失,全都是我害的。我拿它來測試自己對你的重要,我任性又貪玩……才會闖了大禍……」

  「這些年,少了主子的庇護,我一個人遇到事情再也沒人可以撒嬌耍賴,就自己想辦法,我學會了很多很多事情,也懂事、成熟了……我領悟到,以前的自己天真到近乎愚蠢,感情怎麼是能拿來測試的?還讓最心愛的人拿命來試……這一千多年來,我每次只要想到這裡,就覺得好愧對你,因為我的不懂事,害得你幾乎完神散盡,每次哭著醒來,可是……還是找不回你……」

  「你就為了這個,一再推開我?」

  「我怕……你想起來……」

  「沒錯,你說的對……」他搖頭,不可思議地低喃道﹕「這女人真的是白癡……」

  她顫了顫,更加將自己縮成小蝦米,吭都不吭一聲。

  「如果我說,這些我已經知道了,是我要先吐血還是你要吐給我看?」

  「什……麼?」腦袋炸開,她懷疑自己產生幻聽,呆滯無神的表情愣愣地瞧他。

  「我說,那些事情,我知道。」在她曆火劫的那回,他便想起來了。

  怎麼……可能?!

  太大的驚嚇,讓她幾乎失去語言能力。

  「可是…你那麼恨我……」和他在一起,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呀?

  「那是意外,我沒怪過你。」

  在靈山,她出不了什麼差池,況且他知道她再愛玩也懂分寸,不至於跑太遠,可誰也沒料到會有只柳樹精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這一點是他失算了。

  既是意外,便沒有怪罪她的理由。

  誠如他曾對她說過的,明知賭命也是自個兒決定,無人勉強。緃使最終輸了一切,也當無怨。

  他,無怨。

  「那……」她看了看床頭櫃的物品。為何要如此折磨她?

  鳳遙只消一眼,便看出她往牛角尖鑽了。

  那從來就不是懲罰,只是在發生事情後,才驚覺自己太過寵她,寵得她不識人心險惡,嬌弱得不堪一擊,一旦沒有了他的庇護,她要如何生存?怕是會茫然失措吧……

  因此,他要她沒辦到自己交付的任務前,不許尋他。

  他只希望指引她一個目標,就像母鳥將雛鳥推出巢外,讓她能夠學會堅強、學會獨立,在保有純真的同時,也能夠聰穎地辨別是非與善惡。

  她做得很好。

  有了目標與信念,便不至於茫然失措,她的成長與蛻變在在令他為她感到驕傲,又哪來的理由怨恨?

  孫綺旎似乎有些懂了。

  他不怪她害慘了他,也不怪她害他在人間千年飄泊,唯一怪的,是她推開他。

  他只是……想要她牢牢牽住他的手而已。

  她懂了,明明該欣喜,淚水卻不聽話地肆意奔流。

  也許是千年以來飽受煎熬的恐懼終於得以釋放,也或許是領悟他從來沒有想放開她的意思……大悲大喜間的落差,教她一時負荷不了,除了放聲大哭,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無法思考。

  她怎麼……

  面對眼前狂哭的女人,鳳遙整個傻眼。

  不是梨花帶雨、不是歇斯底里,而是完全孩子式的哇哇大哭,他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哭得這麼隨興的女人。

  「孫綺旎,你夠了吧?」休想用這招要他心軟,他不會的,絕對……不會。

  「這是我家,你管我!」

  居然反吃回來,剛剛那個委屈兮兮的苦情小媳婦呢?川劇變臉都沒她快。

  你家是吧?鳳遙氣悶地轉身想走,邁開的步伐卻莫名地被哭聲給綁死。

  她這種哭法,綺情街所有的屋子都要給她哭垮了。

  他移動僵硬的步伐,繞了回來。「孫綺旎!」

  「嗚……」她不理他,一心一意地哭。

  沒轍,他蹲下身,抬起袖子胡亂替她拭淚。

  不知是哭得太厲害,嗆著了還是怎樣,一口氣吸不上來,又喘又咳。

  「喂!」別鬧了,這很老梗,他不會中招。

  她兩手死死地抓住他衣角不放,他想了想,伸掌去拍她的背。

  「不准再哭了……」

  「你用……嗝……什麼身分命令我?」

  還哭剽打嗝!都幾千歲人了!

  舒舒服服趴在他身上,她眼皮一鬆,便任其垂落,像個剛胡天胡地玩鬧過的小嬰兒,精力耗盡就想睡了,任性得完全不理會大人被她搞得多人仰馬翻。

  她在耍賴。

  撐了千年不曾任性過一回,就這一次,找到那個最寵她的人了,讓她賴皮一下下也不為過吧?

  睡著了?!

  鳳遙簡直不可思議。

  「休想我會這樣就放過你!」瞪著在他懷中過份甜美的睡容,他滿腔的氣閃完全無處可發。

  睡夢中的她,不知是否感受到了他惱人的低咒,唇畔淺淺地、淺淺地彎起一抹憨甜笑意。

  「混帳丫頭!」他悶悶低,抱起她回床鋪的力道卻是不受控制的輕柔,絲毫不捨得驚憂她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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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12:25: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綺情街本月新娛樂──記錄孫氏俏房東吃癟史。

  大家剛開始只是端端椅子,嗑個瓜子看戲,看她追在鳳遙後頭笨拙地求和、道歉,花招百出,越挫越勇,讓一群人在後頭笑得很飽。

  接著看出興趣來,開始記錄她一天要吃鳳遙多少閉門羹。

  最後,甚至不像話地開賭盤下注起來,由寇君謙召集兼做莊,樊雅君記錄賭資,其餘下好離手……

  「這、這樣是聚賭吧?」良心比較大顆的臨江一直在做道德觀說,怎麼可以拿旎旎被拒絕的血淚辛酸史來當賭注!

  「那你到底要不要下注了?想想你心愛的寧夜、你的電影票、你的約會錢……」相當懂得誘人犯罪的雙胞胎姐妹花涼涼說了句。

  「那我賭二十分鐘。」最後一顆道德良心正式淪陷。

  嗚!旎旎對不起!我要養家活口,星期六還要和寧夜去拍大頭貼……

  果然,某人還是沒能撐過半小時,在邁入第二十分鐘大關之際,被趕岀54號大門。

  「鳳遙,我快流鼻血了啦!」

  他奇怪地投去一眼。門又還沒甩到她臉上,現在唉未免太早。

  「鱉很補,不要太常喂好不好?真的會流鼻血。」

  不錯嘛,心情很好,還能自我調侃。

  鳳遙扔給她「你無不無聊」的一眼,逕自關門進屋,完全不想理她。

  本次賭盤大贏家臨江捧著大把賭金,內心罪惡感好重。

  「旎旎,我賭金分你。」想到旎旎平日那麼疼他,敵不過良知譴責,他還是乖乖去自首了。

  孫綺旎瞄了眼全數孝敬上來的賭資。她哪會不知道那群小鬼在她的地盤上玩啥把戲,這些錢在她眼裡,連塞牙縫都不夠。

  「免了,你要真的有心就幫我多想幾個道歉求和的方法。」

  「還要?!」都已經坦白跟她說賭盤的事了,他實在佩服旎旎的毅力。

  「當然。」她現在滿心只想著怎麼讓鳳遙消氣原諒她,管多少人在後面看她笑,她才不在乎。

  於是,臨江只好絞盡腦汁,幫她想求愛花招。以前對寧夜都不曾這麼費腦力去追求說……

  最近的天氣相當詭異。

  前一刻還豔陽高照,她按下他家門鈴後的下一秒就下起傾盆大雨。

  然後有人就會乘機說。「雨下好大喔,你不會忍心趕我去淋雨吧?」

  當然不會,所以他塞了傘才趕。

  下雨天不見得定是留客天。尤其她定只在巷尾而已,步行不超過三分鐘,需要留什麼客?

  「雨師,多謝友情贊助,可以停了,沒用。」

  他聽見門外的人如是說,然後只下在綺情的雨立刻收得乾乾淨淨。

  連呼風喚雨的招數都使出來了,她還有什麼沒想到的?

  在邁入第一個月之後的某天,鳳遙預備回育幼院一趟,才出了門,沿路便不斷有人問他﹕「和女朋友吵架了?」

  不然就是說﹕「原諒她啦,人家都道歉了。」

  「我沒有女朋友。」他一概面無表情地回復這句。

  「哪裡沒有?」路旁小販指了指他後頭,始於隔著十步之遙小心翼翼跟著,一臉期盼望住他的女子。

  真的就十步,不多不少。

  少一步怕惹怒他,多一步又無法忍受離他太遙遠。

  他買了早餐和報紙,坐在公車等候處的長椅上,攤開報紙,夾在其間的廣告傳單掉了下來,他彎腰拾起,不經意掃過上頭的內容。

  主人,你還是很生氣很生氣嗎?

  請息怒,你想怎麼樣懲罰我都可以喔。

  圖片是一張大眼水汪汪、一臉討好姿態、並且露出美麗長腿的Q版性感小女僕,五官神韻活脫脫是孫綺旎的翻版。

  她究竟在幹麼?這麼曖昧又遐想無限的文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什麼色情廣告。

  他完全不敢想這樣的傳單她還印了多少份。

  雖然只一眼,那手捧皮鞭奉上的挑逗姿態已然印入腦海。

  明知這想表達的意思叫做「負荊請罪」,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略略紅了耳根。

  依他對她的瞭解,要說她畫這張圖完全沒有任何隱藏涵意,他絕對不信,她那顆腦袋離正氣凜然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在她身後,老是在吆喝聚賭的幾個人顯然也正在看那張傳單,誇張地笑到人仰馬翻。

  這一回,大概又要賭他會怎麼回絕她了吧?

  鳳遙看在眼裡,莫名感到一陣胸悶。

  她一心一意向他求和,完全不在乎鬧了多少笑話給別人看,可她不是小丑,不需要提供娛樂給人觀賞!

  他繃著臉,冷冷喊了聲。「過來。」

  「咦?」在叫她嗎?

  聽聞主子召喚,骨氣放兩邊,開開心心飛奔而去。

  那份剛買好的早餐被塞到她手中,熱燙的溫度透過紙袋熨貼掌心,也暖了她的心。

  「那你呢?」

  「吃過了。」

  所以這是專程買給她的嗎?

  雖然他表情還是冷冷的,說話沒什麼感情,可是心裡一直是惦記著她的!

  孫綺旎漾開甜甜的笑,拆了紙袋就地嗑了起來,不管入口的是什麼,主子的心意嘗起來就是美味珍饈。

  他等的那班公車來了,他沒移動步伐,從容的攤開報紙翻到社會版。身旁的心右手拿筷子,左手捧著培根蛋餅,偶爾再垂憐一下手邊的豆漿,整個人有夠忙。

  約莫過了十分鐘,她吃飽了,他也收起報紙,尖峰時段的下一班車也差不多該來了。

  他還是沒多搭理她,但已足夠讓後頭那群愛賭的人全體陣亡。

  「被怨恨了……」莊家寇君謙收起賭盤,他再遲頓也知道鳳遙在不爽。

  對啦,他們是愛看熱鬧,但還沒惡質到拿別人的失敗當笑點的境界,鳳遙那冷冷的眼神讓他好害怕呀。

  那個不知道是人是麼的孫氏俏房東都那麼厲害了,那她的主子……寇君謙打了個冷顫。

  嗚,真犧牲,這年頭當另類小紅娘還要被白眼──

  傍晚,鳳遙到門口的信箱取信件和晚報,下意識又望瞭望。

  沒有,她還是沒來。

  盯著手上一點都不急著看的晚報和幾張無用的廢傳單,他忍不住又想起前幾日那張別出心裁的公開道歉函。

  這段時間,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裡,無論他如何冷眼以對,她從來不會在他眼前消失超過二十四小時,常常在前半日才剛趕她走,後半日又來送點心、宵夜類討好他。

  她很努力、很努力地以行動向他證明,無論如何再也不會放開他的手了。

  才堅持一個多月,老毛病又犯了嗎?

  心房微悶,不肯承認下意識在盼她,鳳遙氣惱地轉身要進屋,正好對面的大門打開,他認出那是雙胞胎中的妹妹,手上捧著餐盤往街尾的方向走。

  他皺眉。

  雙胞胎的廚藝和她是比爛的,真要品嘗美食,她通常都是厚著臉皮巴到朱寧夜那兒和臨江搶著吃,除非想不開存心測試味蕾的正常度,否則雙胞胎不會在她的選項內。

  他剛剛瞄了一眼,那一坨……嗯,是食物嗎?她不會想毒死旎旎吧?

  往街尾的方向望瞭望,深鎖的眉心再也不曾舒緩。

  一整晚,他心神不寧,做任何事都頻頻閃神。舉目望去,過於悄寂的空間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曾幾何時,習慣了她的胡鬧、她纏賴在他身上的體溫,那些本來怡然自適的靜謐,全都作了寂寥。

  他放下看了一半的書,起身預備前往街尾的孫宅。他必須親眼確認她沒事,否則今晚無法安睡了。

  「鳳遙──」

  輕飄飄的嗓音挽留住他的步伐,他視線往陽臺同樣輕飄飄的身影移去。

  幸好他從小被嚇到大,也幸好他住的是綺情街,什麼驚嚇場景沒見識過,多多少少還能處變不驚,心跳維持每分鐘平均七十二下的頻率。

  「你幹麼?」他指的是她一副虛弱女鬼調調,浮在陽臺外飄來飄去,身上還裹了一條白色大被單。

  「來跟你說晚安。」

  「我是說你身上的被子。」很特別的造型,由頭裹到腳,只露出一張小巧的臉蛋。不曉得是不是路燈折射的關係,還是要配合今天的造型,她臉色起來有別於平日,格外雪白。

  「因為我冷。」

  「冷?」

  「對。我今天很虛,沒有力氣來找你,一切活動暫停,我沒有不要你喔。就這樣,晚安。」

  「等等。」他追上前一步喊住她。「你生病了?」但又怕一整日沒見到她,他會誤會,還專程跑來讓他看一眼,順道解釋?

  「什麼態度啊……」她對他狐疑的表情很有意見。

  「我以為你是不會生病的。」他慢吞吞道。

  「喂,植物也是會有蟲害、寒害、一堆害好不好!」

  「那你現在是什麼害?」

  「我缺乏滋潤。」她瞄他一眼,好哀怨地說。

  「……」如果她現在是以植物形態出現,他會很胸有成竹地澆一盆水下去,但是以女人的形態……他真的很難控制自己不往某種糟糕的方向去想了。

  他咳了咳,力持面無表情地問﹕「請問我該如何滋潤你?」

  「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嗎?」她整個人很興奮地飄進房間,抖落身上的被子直要朝他撲來──如果不是他及時側身閃避的話。

  他就知道!

  本來還疑惑她今天怎會如此安分,原來在玩這花招。

  「你不要太過份。」

  「我就知道。」被他冷眼一瞪,花顏垮了下來,識相地沒再上前,自己拎回被子,一步步往外走。

  他幾乎可以想像她頭頂的烏雲,再外加打雷閃電的淒慘情境──她臉上的表情就是有這樣的效果,拎起長長的被單他在地上,好幽怨地拖著牛步移動。

  「等一下。」明知道這極可能是她耍的小花招──不,是百分之九十九肯定,偏偏那剩下的百分之一,還是讓他心臟不小心揪了一下。

  「幹麼?」她吸吸鼻子,十足可憐的棄屲表情。

  他彆扭的走過去,傾身啄了下嫩唇。「這樣可以了嗎?」

  「我可以要求再久一點點、用力一點點、再深入一點點嗎?」本以為會再換來一句「得寸進尺」的瞪視,沒想到他靜默了一會兒,還是依言俯下頭,吻她。

  這回,是長長的一記親吻,而且是首度由他主導的親吻。

  他先吮了吮上唇,然後是下唇,輕輕吮咬,逗得她發癢,張嘴抗議低噥,他這才順勢入侵。

  他記得,她有顆金金的虎牙,明明是絕豔佳人,這顆虎牙讓她笑時多了幾分稚氣,帶著既純真又嫵媚、既無辜又撩人的矛盾氣質。他輕軟恬弄那顆可愛的小虎牙,她難耐地迎上前,碰著他的舌,這才扺舐纏綿──

  他的吻不若她的狂炙如火,溫溫的、徐徐的,點滴加深,綿長而深刻。

  好半晌,他才鬆開她,睇視微喘的暈紅嬌容。

  「這樣夠了嗎?」

  「不夠不夠。」她貪心地上前,想再多偷幾個吻,讓他偏頭避了開。她不滿地嘟嘴,捂著胸似真似假地哀歎。「鳳遙,我真的好虛弱,我還要陽氣──」

  夠了喔!她是女鬼嗎?還陽氣咧!

  「上回是你的本命丹在我身上,那這回呢?」看她多能拗!

  「你明知道,我是由你渡持才能化為人身,我又一直都很不認真修行……」

  還敢講。好逸惡勞,實不可取。

  她乘機窩進他懷裡,軟綿綿地攀靠。「人間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待久了難免身體不適嘛,以前我每隔一陣子都會回靈山休養生息一番,可是現在我怕你找不到我啊……」

  說來說去,全成了他的錯?

  鳳遙實在拿她的強詞奪理沒轍。「結論呢?」

  「你是由靈山的靈氣風華所蘊化,身上有它的氣息,靠近你也是一樣的……」

  「是嗎?」他一時分不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先前她又是淋雨、又是在他陽臺跳大腿舞誘惑他,再強健的身體也禁不起她這樣玩,看她一副體弱氣虛的模樣,他一時有些動搖。

  誠如她所說,她是經由他五滴精血渡持而來,他們的氣息確實能夠相合,這他完全無法反駁。

  他太專注不沉思,一個不留神,便教玉手攻陷了胸膛,轉眼間脫去上衣、壓上床鋪,全部動作一氣呵成,而跨坐在他身上的女人,正嫵媚而撩人地一寸寸吮吻而下。

  鳳遙下腹一緊,燃起莫名的躁熱。怎麼說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不可能無動於衷。

  呼吸隨著她撩情的舉動越見急促,他喘息,張臂攬住她,反身將她壓向床鋪,全面投降,兵敗如山倒。

  他不曉得,原來自己也有如此孟浪的一面。

  回想起稍早前狂炙如火的激情,他便羞愧得無地自容。

  而那個酒足飯飽的女人,如今正靠坐在床邊,嬌容粉撲撲又紅豔豔,哪還有一殅點蒼白的影子?就只差沒拿根牙籤剔牙了。

  他真的極度懷疑自己被她給誆了……

  偏偏,他現在是人類,什麼都不懂,她說什麼都只有照單全收的分……

  就是這一點,讓他心裡極度不平衡。

  「所以現在,你應該沒問題了吧?」至少沒再聽她用女鬼調調喊「我好虛弱」了。

  「還不錯,如果可以再來一次的話會更好。」

  「……」簡直是──豈有此理!

  他氣悶地瞪她一眼。「女神棍!」

  「是啊。」不騙財,專騙他的色。

  再跟她講下去,他會吐血。這女人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廉恥之心,心皆有之」!

  他下床穿回衣服,身後的她突然開口。「你明明就很在乎我。」

  擔心她出事,就算明知道她是在騙他,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就不敢冒險,情願被她拐騙。

  「你很得意嗎?」他冷冷回瞪一眼,無法不覺得懊惱。他真的是被她給吃得死死的。

  「不是得意,是開心。鳳遙,我真的很愛你喔!不管我以前做了多蠢事,對的還是不對的,都只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已,所以,你能不能看在這一點的分上,原諒我好不好?我保證我以後會乖乖聽話,我真的真的不想再離開你身邊了。」

  正在扣上衣扣子的手一頓,又繼續扣完所有的鈕扣,他才轉過身。「那你以為我對你是什麼心態?」

  她停頓一下,沒有馬上回答。

  可見這個答案,她也不是很確定。

  他們是主從關係,有些時候覺得自己是他嬌養的小寵物,不過他寵她比任何一個人都還要多,每次她愛玩、偷懶,他都由她去,幾乎把她寵得無法無天,恃寵而驕得幾乎忘了誰才是主子……

  「我懂你的心意,你卻從來不懂我的。」鳳遙望著她,低低歎了口氣。

  什麼意思?

  鳳遙打開床頭櫃,取出那一日把話說開後,便由她家中取回的那幾顆小光球。

  「你以為,我要你取回這些是為了什麼?」

  「不就是整我嗎?」喔,好啦好啦,是磨練她,要她學著獨立堅強啦!

  「這些字,你怎麼解讀?」

  「我怨你,莫尋。」她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他搖頭,打開玻璃罐,靈透光球懸浮在空中。他伸出手,光球感應到主人氣息,似有靈性地自行排列組合,停于掌心上方。

  她張口,愕然望著重新排列後的字句。

  莫怨

  尋我

  「還多了一個『你』!」

  光暈在掌中凝聚,由周曉意身上取回的關鍵字,連結了那個落單的「你」。

  一瞬間,冒霧漫上眼眶,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還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沒有!再也沒有了!」她撲上前,用力抱緊他。

  ──愛你

  她好笨!真的好笨,居然到現在才領悟他的用心。

  臨江說的對,他待她真的是用心良苦。

  「從今以後,不准再拋下我說走就走,現在的我,真的沒有辦法再追上你的腳步了──」

  她用力吻住他。「不會,絕對不會,我發誓。」

  「……嗯。」模糊的低應,融進交纏的唇齒間。

  「鳳遙……」想起什麼,她稍稍退開,欲言又止。

  「什麼事?」吞吞吐吐太不像她了。

  「就……臨江……」很怕再惹怒他,當時他看起來真的很不高興。

  「你希望我不要取回他身上的元靈丹?」

  「嗯,我真的很對不起他,要不是我,他也不會遇到朱寧夜……你知道嗎?他之前真的好慘,我答應過要補償他,這一世,讓他陪著朱寧夜到老,所以……」

  這叫什麼?慷他人之慨?她倒很會作人情嘛!

  鳳遙無奈歎息。禍是她闖的,這罪過他不幫她還,誰還?

  就算不為贖罪,就沖著那一聲「姐夫」,他還狠得下心嗎?

  「你知道──成全了他們白頭到老,我就得面對生老病死了。」

  她用力搖頭,連忙道﹕「我怎麼可能為了保護臨江就犧牲你,那是因為你還有這些啊!」她擾起一掌的光球,捧到他面前。

  那時會那麼努力去找回它們,就是為了有一天尋著了他,讓他得以有仙術護體,抵擋人類身軀的老與病、生與死。

  「這些是你當時所殘留的最後法力,有它護持,要撐過人類幾十年的短暫年歲很簡單的。」

  「是嗎?」他伸出手掌心,光球盡數沒入他掌內,消逸無蹤。

  「鳳遙,你不要擔心,我會一直一直在你身邊,你根本就不用追,我始終都在跟著你的腳步走。」纖臂纏上他腰間,她輕輕承諾。

  他柔了眸光,淺淺揚笑,展臂擁抱她,疑慮盡消。

  那是一個毫無保留的擁抱。

  今後,也將會是如此,執手相依,無論天上人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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