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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小嵐]娃娃媒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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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9 12:54:07 |倒序瀏覽 | x 1
娃娃媒人 作者:葉小嵐

來自垃圾堆的嚶嚶哭泣  
勾起她潛藏內心的母愛  
誰知「撿」回一個可人女嬰  
竟改變了她不苟的生活作息﹗?  
從第一眼看見她們  
他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麻煩  
除了專職小兒科醫生  
他甚至不介意兼任「守護神」﹗  
她已無數個謊言彌補真相  
他用百分之百的愛呵護她們  
然而,美麗卻短暫  
恐將是他們戀情的最佳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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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9 12:54:39
楔子        

  沉湘婷拖著疲累的身子在回家的路上走著,每到了“年度結算”和總檢討的時候,她這個MBA的企管碩士就免不了要加幾天班,誰教她是女強人,誰教她是能幹的都會女性﹗
  要當現代人,尤其是一個成功的現代人,壓力、緊張、繁忙、疲憊是免不了的,除非甘於當一個平凡、平淡的人,否則就只有拚了。
  剛轉入巷口不久,就隱隱的聽見有陣如貓叫般的聲音傳來,惹得沉湘婷心頭毛毛的,照說二十世紀的現代女性,應該什麼都不怕、都不畏懼的,但是……
  怕歸怕,但她還是勇敢的走過去,一眼瞥見有個小紙箱立在牆邊,本想就此走過不理的,不過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和惻隱之心,她決定過去打開來瞧瞧。二十八歲的“老女人”了,在美國住了四年,她有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沒見過、沒聽過?﹗
  當她一打開紙箱,迎面而來的是一張“嬰兒”的臉時,她本能的嚇得退後兩步,腦中馬上浮現“棄嬰”兩個大字,霎時一陣刺痛湧上心頭,再看看小Baby一眼,她實在看不出小Baby到底有多大……
  這個小Baby雖然看起來瘦弱了些,臉上也長了一塊塊的小疙瘩,但是圓溜溜的大眼睛清澈澄明……見到了她,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這個小娃娃非但沒有哭,反而沖著她直笑,這一笑……
  沉湘婷知道自已被打敗了。
  就在 那間,沉湘婷有第六感自己的生活和一切都會因為這個小娃娃而改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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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9 12:55:07
第一章     

  在一股無法抑制的衝動下,沉湘婷將嬰兒抱回家中,但當熱情和衝動褪盡之後,當她清醒過來以後,她開始煩惱不已。她的父母已去世,又無兄弟姊妹,她只有衝動和熱情,根本不知道要如何照顧一個小嬰兒,尤其當小Baby哭起來的時候,她真的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拿這個滑不溜丟、軟綿綿,但又聲音嘹亮的娃兒如何是好。
  她想抱這個小Baby,想疼這個小Baby,想哄這個小Baby,但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去抱、怎麼去疼、怎麼去哄,她完全沒有經驗,完全不知道要從何處下手,拿碩士學位時都沒有這麼困擾她過。
  是餓了嗎?是那裡不舒服嗎?是尿片濕了嗎?
  可能有無數個理由,但是她不知道,她無法了解,她不懂,只好打出求救的電話。
  接到她電話的死黨紀素,乍聽到此事,吃驚得話筒差點掉到地上,但是一句她馬上趕來,也安撫了沉湘婷煩亂、失措的心,令她頓時安靜、鎮定不少。
  有紀素在,沉湘婷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
  紀素是沉湘婷的好友兼死黨,大學時念的系雖不同,一個是中文,一個是企管,但她們依然結為莫逆。畢業後,沉湘婷拿了公費出國去修碩士,紀素則結了婚,但當她完成學業回國時,紀素的丈夫卻因為車禍去世,她又成了自由人,人生的際遇……
  大學時的好友,經過了這許多年、許多事,依然親密的結合在一起,她們之間的情誼和了解,甚至是一般的手足都無法相較;而紀素急性子,沉湘婷慢半拍,正好相反相成,形成互補作用。
  不到半小時,紀素就按了沉湘婷家的門鈴,帶著大包小包沖了進來。
  一見到沉湘婷,紀素劈頭就罵。
  “你瘋了﹗”
  “我沒有﹗”
  “如果你沒有發神經,你不會給自己惹上這種麻煩﹗”紀素教訓道。
  “不是麻煩,我只是……”沉湘婷據理力爭。“我只是做了一件善事。”
  “善事?﹗”紀素眉毛一揚。“你撿了一個來歷不明、不知道要怎麼處理的小娃娃,居然說自己做了善事?﹗”
  “我總不能讓這個無辜、可憐的小嬰兒就留在那個紙箱中,當做是什麼……‘垃圾’似的。”沉湘婷說著,不只是臉上的表情痛楚,心中更有一股沉痛的無奈和切膚之痛。
  “可是……”紀素了解,她能認同沉湘婷的正義感,不過正義感是一回事,一個小嬰兒又是另一回事。
  “阿素,我無法置之不理。”
  “你可以送到警察局。”
  “送警察局?﹗”
  “送‘失物招領’啊﹗不然也可以由警方出面,讓一些不孕的夫婦去辦什麼認養的,好過這樣冒冒失失的把嬰兒抱回來……”紀素搖著頭,非常不贊成。
  “我不覺得是冒失。”
  “湘婷……”紀素數落道︰“這年頭在台灣,在這種社會裡,你居然還干這種蠢事?﹗你的好心可能被誤會為別有居心,你抱回孩子,別人可能說你是拐帶嬰兒,而不認為你是出於憐憫,不放心嬰兒留在那兒。”
  “阿素,這只是某些人的心態,不是泛指所有的人……”沉湘婷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好,你是好人,你理直氣壯,你把孩子抱了回來,你善良,那現下呢?”
  “現下……”這是沉湘婷最感棘手的問題,也是她無法和阿素辯論的原因。
  “現下你打算怎麼辦?”
  沉湘婷看了一眼正躺在她床上的嬰兒,由於哭累了,這會兒小娃娃正沉睡著,但是小娃娃總會再醒過來,總會再次哭鬧,到那時……
  紀素也看著小娃娃,她喜歡小孩,她喜歡小孩的天真、無邪、單純,在冷酷、冷漠、無情、紛亂的世界裡,小孩是唯一美好的上帝傑作,在她三年的婚姻生活裡,她也遺憾沒有留下一兒半女的,可是……
  自己生的和撿來的畢竟不一樣。
  不能用同一種模式和同一種心情處理。
  “湘婷,你知道怎麼幫小娃娃換尿片嗎?”紀素用主考官的口吻問她。
  “我可以學。”
  “你知道麼沖泡牛奶嗎?”
  “奶粉罐上有說明。”
  “你曉得怎麼幫小嬰兒洗澡嗎?”
  “熟能生巧。”
  “你知道這個小Baby的各種狀況,知道這個小Baby是男是女,多少個月大,有沒有什麼先天上的疾病,為什麼被丟棄的原因嗎?”
  沉湘婷搖搖頭,這的確問倒了她,但是她並沒有退縮,她的決心也沒有變,沒有哪一個女人天生是做媽媽的料,都是經由學習,經由生活和時間、經驗的累積,別的女人做得到,她一樣可以。
  看了沉湘婷的表情,紀素知道自己再怎麼勸都不會有效果。
  “湘婷,你這麼想當‘未婚媽媽’啊?﹗”
  “我想是緣分,否則撿到這小嬰兒的會是別人。”
  “別人一定比你理智些。”
  “說不定。”
  紀素認命的打開她帶來的大包小包的東西,有奶粉、尿片、奶瓶和一些嬰兒的衣服,這是她在最短的時間內能買到、湊齊的,去年她曾幫自己的哥哥帶過小姪女,所以她不是全然的沒有經驗,但是……她實在不鼓勵沉湘婷這麼做。
  “你把東西都準備好了?﹗”沉湘婷眼睛一亮,她就知道阿素可以信賴。
  “我能見死不救嗎?”紀素嘲弄道。
  “阿素,你了解我的,我不是喜歡惹麻煩的那種人,實在是……”沉湘婷做一個深呼吸。“我無法硬下心腸的視而不見,對我而言,這是一件很沒有人道、很殘酷的事,怎麼會有父母能狠下心將自己的親生孩子棄置罔顧,我真的無法想像。”
  紀素點點頭,但一樣米養百樣人,什麼人都有,別說 棄子女,連親生父親都可能強暴自己的女兒,親媽媽掐死自己的兒子,這些父母親的心智完全正常,只是……只是沒有了人性。
  “你要留下這個小娃娃,那你上班怎麼辦?”
  “我可以請兩天假。”
  “那兩天之後呢?”
  “這……”沉湘婷看著紀素。
  “別看我﹗”紀素立刻表明態度。“我最近在趕一本書,有趕稿的壓力,我沒有耐心照顧一個小娃娃,你不要把腦筋動到我的頭上。”
  “那……那你認識什麼可以幫人家看小孩的保母嗎?只看白天,晚上我可以自己帶。”
  “湘婷,你可以不要攬這個責任的﹗”
  “我和這個孩子有緣。”沉湘婷微笑的說,她決定不計一切困難,留下這個小Baby。
  “你……你八成是心靈空虛、寂寞,你日子太無聊了,你應該找一個男人,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那麼你就不會非要這個小孩不可。你不知道照顧一個小嬰兒要付出多少的心血,精神和時間……”
  “阿素,我豁出去了﹗”沉湘婷堅決道,她寧可照顧一個小娃娃,也不願談戀愛。
  “你在自討苦吃。”
  “我沒有你這麼悲觀。”
  “你還沒嘗到……”
  這時,原本熟睡的小嬰兒突然哇哇大哭起來,聲音淒厲而尖銳,嚇得她們差點跳了起來,互視一眼之後,紀素看著小嬰兒。
  “你想小娃娃是男生還是女生?”
  “換個尿片不就知道了?﹗”沉湘婷促狹的說,有了幫手,她不再心慌意亂。
  “小娃娃可能餓了。”
  “我去泡奶﹗”
  “可能不舒服……”
  “我帶她去看醫生。”
  “湘婷,你真的豁出去了?”
  “我從來沒有這麼堅決過。”
  請了兩天假的沉湘婷,全心全意的和小寶寶周旋,她和紀素推測,這名小女孩應該是三、四個月大,沉湘婷替小女孩取了個“歡歡”的名字。
  在紀素的幫忙下,在極短的時間裡,沉湘婷學會有如何幫小嬰兒穿衣服、洗澡、換尿片,她也許不是很熟練,但至少已經可以獨立完成很多事,至少可以把歡歡照顧好。
  現下抱起歡歡,她也不再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相反的,她已經找出了歡歡最喜歡的姿勢,每當歡歡開始哭鬧時,她就將歡歡放在她的胸上,讓歡歡趴在她的胸前,歡歡很快的就會停止哭鬧,安靜睡著。
  帶小孩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每當她被歡歡折騰得想放棄時,一個笑靨、一個愉悅的表情,都能讓沉湘婷忘掉所有的疲倦和不耐煩,她開始相信,她可以撐下去,她可以帶大歡歡。
  紀素不放心沉湘婷,放下手上正趕得如火如荼的書稿,說什麼都要再來一趟,她不放心,真的不放心,有時候很多事光憑一股熱情是不夠的。
  再到沉湘婷的家,紀素嚇得睜大了眼睛,以為小偷闖入過或是台台來襲過……
  沉湘婷一向愛乾淨,所以她的家窗明幾淨,不能說是一塵不染,但至少井然有序,什麼東西放在什麼地方是一定的,她很注重屋子的舒適、清爽、整齊。但這會兒在紀素的眼中,這屋子簡直像災難的現場。
  紀素搖搖頭,嘖嘖有聲。
  “我會收拾的。”沉湘婷抱著歡歡,不以為意的說,同時聳聳肩。
  “我真的開始相信,孩子可以改變一個女人。”
  沉湘婷笑笑。
  紀素又再打量沉湘婷,那個衣若光鮮亮麗,頭髮始終梳一個髻,一根發絲都不能掉下來的時髦都會女性,這會兒一件大T恤、一條短褲,赤著腳,長髮批散凌亂,臉上沒有半點妝,甚至連禮貌性的口紅都沒有塗,她的確教紀素目瞪口呆。
  在大學校園裡,沉湘婷是有名的系花,她有一種高傲、清麗、特立獨行的氣質,加上近一七○的身高,使她鶴立雞群,她一直是男生追逐的焦點,但沒有哪個男生可以打動她的芳心。
  從美國回來,她更加的時髦,更添加了一股成熟、嫵媚、干練的氣質,但這會兒……
  “阿素,你見到鬼了嗎?”沉湘婷問,看了看四周。
  “湘婷,我總算看到你的‘真面目’了。”
  “你是指……”
  “你今天照鏡子沒有?”
  “還沒,我沒時間……”
  “你要不要現下去照照看?”
  “很恐怖嗎?”
  紀素點點頭,她並不是說沉湘婷現下變丑了或是怎麼的,只是她很難把平日那個女強人型,始終是套裝、高跟鞋,始終是一板一眼的沉湘婷,和現下抱著小孩的這個女人連在一起。
  抱著歡歡,沉湘婷走到穿衣鏡前,隨意的看了一眼,一看,她自己都差點低呼出聲,這是沉湘婷嗎?這是那個在同事、屬下眼中精明、犀利的主管嗎?
  “老天……”她呻吟道。
  “打算放棄了嗎?”紀素真的想不通了,沉湘婷為什麼要給自己找罪受,沒事找事?這其中是不是有些什麼原因?雖然她們兩人是無話不說的知己,但是沉湘婷對於自己大學以前的事絕口不提,這教紀素納悶不已。
  “湘婷,是不是有什麼‘故事’?”
  “故事?﹗”
  “一般人不願招惹的麻煩,你竟當什麼大善事般的在做,尤其你自己是個未婚的單身貴族,你有事業、有你自己的生活,女強人加‘棄嬰’,這是多荒謬的組合,才兩天而已,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這個家……”紀素要她面對現實。
  沉湘婷看看一屋子的凌亂,有尿片、有毛巾、有小孩子的衣服,有她自己隨手丟的衣服和雜誌;她耐心的找著書和資料,書上有教人怎麼帶小孩,她相信別的女人可以做到的,她也能。
  “阿素,沒有故事……”她淡然一笑。
  “你就這樣撿回一個棄嬰,打算把她撫養長大嗎?當你明天恢復上班以後呢?”紀素提醒她,皺著眉問︰“現下不是婦人之仁或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我不是婦人之仁﹗”
  “你應該把歡歡送到警察局或是棄嬰收養中心之類的地方。”紀素依然這麼建議。
  “我可以做到的,我更沒有意氣用事,我不會拿一個活生生的小嬰兒意氣用事。”
  “你……”紀素攤攤手。
  “我今天可以找到保母的。”
  “怎麼找?”
  “你幫我看小孩,我打幾通電話,報紙的分類廣告上有一些保母登的廣告,我也可以打電話問一些朋友,如果你已經有人選,那就更好﹗”
  “湘婷……”
  “只要一下子,我打幾通電話……”
  “我已經找到人了啦﹗”紀素不甘不願的說。她心想,只要沉湘婷打退堂鼓,她就不提,如果她堅持下去,她也只好幫她。
  “阿素……”沉湘婷露出感激的笑。
  “我不是鼓勵你,也不是贊成你,只是……”紀素是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我不忍心歡歡被你這種沒有任何經驗的新手折騰,我找到一個可以幫你帶白天的保母,很有經驗,也很有愛心。”
  “謝謝你,阿素……”沉湘婷打起精神,她已經整整兩個晚上沒有睡好,歡歡根本沒有日夜之分,有時候凌晨兩點就醒來,一折騰下來往往天就亮了,而沉湘婷現下才真的體會出“母親”難為。
  “你去睡一下,我幫你看歡歡。”紀素何嘗看不出她的疲態。
  “阿素……”
  “少說廢話了﹗我打賭你現下站著也能睡著。”
  “大恩不言謝……”
  “去睡吧﹗”紀素趕她回房間。
  養一個小孩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別是對沉湘婷這種工作量大的女強人而言,既要兼顧事業,又要照顧一個只有幾個月大的女嬰,她像兩頭燃燒的蠟燭,簡直要豎白旗投降了。
  不過帶小孩有苦有樂,看到歡歡一天天的長胖、結實,臉上也慢慢的恢復了光滑、晶瑩剔透,那些小疙瘩消失之後,歡歡簡直就像個小天使般,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美人胚子,她的母親一定是個漂亮的女人……
  但是怎麼樣狠心的母親會 棄自己的親生女兒?有怎樣的困難可能讓至親的骨肉分離?
  一天天過去,就在沉湘婷覺得愈來愈順手之際,歡歡突然腹瀉不已,發燒、又胃口盡失,不再玩、不再鬧,整個人病懨懨的。這教沉湘婷又亂了方寸,手腳不知要往哪放,工作上的事,從來不曾使她失措,但一碰上歡歡,她就窘態百出。
  不敢有任何的拖延和耽誤,她立刻往“榮總”的急診室跑,她是沒有經驗,她是不懂如何育嬰,但至少她知道一有狀況,必須馬上往醫院送。
  杜可升是當日的小兒科值班醫生,在他為其它小嬰兒或是小孩急診時,就注意到這個抱著小孩、在急診處走來走去的漂亮女人。
  他注意她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荒謬。
  她的頭髮全盤在頭上,套裝外套下是一條運動短褲,然後就是一雙高跟鞋,她的氣質高雅,雍容華貴,但和手上的嬰兒及她的裝扮不太符合。
  杜可升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歡歡……”當護士叫出這個名字時,只見那個漂亮女人差點跳了起來,然後踩著高跟鞋,俐落、冷靜、筆直的抱著小孩走來。
  杜可升一直看著她,心裡有種暖暖、溫馨的感覺洋溢著。
  抱著歡歡,沉湘婷在這名出奇帥、出奇英俊、瀟灑逼人的小兒科醫生面前坐下,要不是歡歡不舒服,要不是她心急如焚,她會多打量這個醫生兩眼,不過現下可不是看帥男人的時候。
  “那裡不舒服?”杜可升問,語氣中有自然流露的溫柔。
  “她拉肚子,好像發燒了,而且什麼都不肯吃,我逗她她也不理我,她……”
  “慢慢說,一樣一樣來。”杜可升打斷她,他見多了不知所措、急得有如熱鍋上螞蟻的媽媽,但是眼前這一個,可說是急得好像火都燒到眉毛了,他直覺她平日應該是一個冷靜自若、臨危不亂的女人。
  “她拉肚子……”
  “拉了幾次?從什麼時候開始?”
  “保母說……”沉湘婷有些困難的表情。“反正她拉了很多次,我帶回家後,她還是拉……”
  “我看看喉嚨。”杜可升說。
  “怎麼看?我要怎麼抱?”
  不要說杜可升覺得訝異,連在一旁的護士都難掩可笑,無法想像的表情。
  “你沒帶小孩看過醫生?”
  “第一次。”
  “第一次﹗”杜可升這才認真的去看病歷,發現下最基本的數據域上,很多是空白的。他抬起頭,看著這個令他怦然心動的女人。
  “我以前沒有……”沉湘婷要解釋。
  “這個寶寶就叫歡歡?﹗她沒有姓?”
  “我……就姓沉吧﹗”
  “出生年月日呢?”
  “我不知道。”沉湘婷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耶,我只知道……”
  “你到底是不是她的媽?”
  “我是……”
  杜可升相信這世上有很多迷糊的女人,有很多胡塗的媽媽,但是連自己孩子的出生年月日都不知道,這種女人憑什麼當媽媽?﹗他心中對她的那股悸動、震撼正逐漸淡去,他受不了不負責任的女人。
  “Miss張,麻煩你過來抱一下小孩。”他叫道。
  沉湘婷有些錯愕的看著一名護士小姐由她手中抱過歡歡,然後那名醫生熟練的開始替歡歡檢查起來。歡歡沒有哭,很配合。一邊檢查,那名醫生還一邊逗弄歡歡,態度比對她親切。
  “怎麼樣?”沉湘婷急切的問,她真的擔心得要命,希望不是她的錯。
  “喉嚨發炎,吃了臟的東西。”杜可升淡然的說。
  “但是我奶瓶都消毒過了……”沉湘婷有些無辜、委屈的說道。
  “再怎麼消毒,當小孩抵抗力較弱的時候,還是會被病毒感染。發燒可能會持續一個星期,牛奶和水盡量給她涼的,熱的她會不想吃,等一下打一針消炎的,過三天再帶來看看。”他說得很清楚。
  “沒什麼其它問題吧?﹗”
  “沒有。”
  “但她額頭很燙,我用手摸她的身體和手腳,全都燙得很,你確定只是吃了臟東西,你確定沒有其它的問題嗎?她……”沉湘婷提出一連串的問題。
  “你希望她有什麼問題?”杜可升反問。
  “我當然不希望她有問題,我只是想確定……我只是希望你確定……”
  “我確定,請你不要侮辱一個專業的醫生。”
  “我不是……”
  “這幾天她會很不舒服,你要多觀察,如果還有其它狀況,再帶過來;發燒超過三十九度,有一種塞屁股的,我會開一些退燒的栓劑給你,護士會教你怎麼使用;多給她喝水,對了,你有按時在她打預防針嗎?”杜可升盯著她問。
  “我……”她沒有勇氣再說什麼。
  “沒有?﹗”
  “歡歡她是……”
  “我不想教訓你,因為孩子是你的,你要怎麼對她是你的事,但是按時打各種預防針對一個新生嬰兒非常重要,也可以使她增加抵抗各種疾病的能力,任何一個母親都不應該疏忽。”他有些冷淡的說。
  “我不是……”
  “Miss張,你先幫小孩打針,孩子就先放在這兒,等這位太太繳完費、拿好藥回來再還她,我怕她應付不過來。”他又是冷冷的一眼,看得沉湘婷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
  “好吧﹗”護士儘管沒有空,也沒有心情當保母,但醫生都開口了,尤其杜可升是目前最熱門、最有身價的醫生,他的話比院長親口說的還有用。
  沉湘婷咬咬唇,有些愣愣的站在原地。
  “你還在等什麼嗎?”
  “我……”她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羞辱”,好像她是個低能、智障的母親。
  “護士小姐很忙的。”
  “謝謝﹗”咬切牙,她大步離去,反正全台北不只這一家醫院,天母還有其它的小兒科,她告訴自己,絕不再受這家伙的“侮辱”。
  絕不﹗
  看著她高窕、堅決的背影,杜可升心中的感覺很難用言語解釋得清,他對她有好感,但是她已是“羅敷有夫”,而且還是一個沒有責任感的母親,他能再存什麼好感嗎?
  沉湘婷
  病歷表上母親這欄填了沉湘婷三個字,一個很美、很容易記起的名字,但他不該記,這是個他不該惹的麻煩,一個已婚又有孩子的女人……
  他不該惹。
  聽完了沉湘婷的描述,紀素笑得在地上打滾,她的嘴差點都合不攏。
  “湘婷,我可以把這段寫進小說裡嗎?就當男、女主角認識的開始。”
  “去你的。”沉湘婷一邊幫歡歡換尿片,一邊答道︰“我到現下還氣得要命﹗”
  “你氣什麼?”
  “他當我好像是什麼白癡、無知的女人,好像我不配當一個母親似的。”她至今仍忿忿不平。
  “你的確是什麼都不懂啊﹗”
  “我當然不懂,就因為我不懂,所以我才要問,我又不是真的當了媽,我只是一個‘現成’的母親,他那種態度好像我是全宇宙最差、最爛、最不像母親的女人似的。”她愈說愈氣。
  “他了解你真實的狀況嗎?”
  “我根本沒有機會說。”
  “那你又怎能怪他?﹗”
  “他的態度……”
  “湘婷,他一天要看多少個病患,他有多少耐心?如果他碰到一個什麼不懂、什麼都沒有概念、什麼都不知道的女人,你教他怎麼好脾氣得起來,連自己小孩出生年月日都不知道的母親,你說他能不對你‘另眼相看’嗎?”紀素很公道的說。
  “反正我決定要換醫院﹗”沉湘婷開始喂歡歡喝水,心情平靜了些。
  “我以為你會說要把歡歡送到‘棄嬰之家’。”
  “不可能﹗”
  “湘婷,”紀素盤腿坐在死黨的身邊。“歡歡不可能在這一次以後就沒病沒痛,面對下一個醫生,面對同樣的問題,你要怎麼辦?”
  “我會先想好一套說詞。”沉湘婷不會再笨第二次,她會先想好所有的回答。
  “你不怕真被當成‘未婚媽媽’﹗?”
  “我怕什麼?﹗”沉湘婷的眼中閃過一絲傷痛。“除了朋友,我沒有任何親人,了解我的朋友,就好比你,你會支援我,留在我身邊;不了解我的人,我又何必在乎他們怎麼想。”
  “看來你是要定歡歡了。”紀素苦笑。
  “我要她﹗”
  “那你是真的要當一輩子的單身貴族?﹗”
  “有什麼不好?﹗”沉湘婷銳利的眼神。“阿素,你那短命的老公死了快兩年,而你身邊並不缺追求者,你為什麼不再婚?”
  “我……”
  “因為你知道結了婚是怎麼回事,因為你知道有個丈夫並不一定會更快樂,人生並不一定會更完美,是不是?”沉湘婷咄咄逼人。“現下多的是只要小孩不要老公的女人,既然我能有這種幸運,平空得來一個小孩,我為什麼要放棄呢?”
  “湘婷,你的理念不正確又不健康。”紀素反駁。
  “那你為什麼不再婚?”
  “沒有碰到合適的男人。”
  “得了﹗”沉湘婷才不信,紀素儘管不是絕世美人,但她有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有學問、有氣質、有內涵,即使她結婚後,仍有很多不死心的男人在等她離婚、在等她恢復自由,沉湘婷不相信紀素身邊會沒有一個好男人。
  “湘婷,你真的是一個前衛得過了火的女人。”紀素莫可奈何的一嘆。
  “我不前衛,只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她自信的一笑。
  紀素放棄的搖頭,她希望湘婷是真的知道。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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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9 12:55:36
第二章        

  三天後,甚至是第四天、第五天,杜可升都沒有等到歡歡,和那個叫沉湘婷的母親。
  杜可升告訴自己不該有失落感,但是告訴自己是一回事,能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緒又是另一回事,他的腦中不時的浮現沉湘婷高傲、秀麗、漂亮的臉蛋,不知道要怎麼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想起自己的態度,語氣實在不是很好,但他並不是沖著她來的,而是她的疏忽、她的一無所知令他憤怒,如果沒有辦法給孩子很妥善、很良好的照顧和環境,她為什麼要生下孩子呢?
  心裡一直放心不下這對母女,看完門診後,他拉下臉,想請陳婉君幫忙。
  雖然不知道杜可升要請她幫的什麼忙,但陳婉君是百分之百、千分之千的願意。
  調到小兒科已經三個多星期,陳婉君總是想辦法要接近杜可升,想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偏偏他對她好像沒有興趣、沒有感覺,待她就有如一般同事。
  說不懊惱、說不挫折那是騙人的,誰不知道她是醫院有名的“護士之花”,追她的醫生、實習醫生多如過江之鯽。當初她只是個私人診所的小護士,也是花了一番心血,讓那個老色鬼醫生占了便宜,才肯想辦法幫她介紹到這所知名的醫院來工作。
  她心中自有如意算盤,有多少優秀的人才在這裡啊﹗憑她姣好的臉龐、豐滿的身材、高明的手腕,她不信自己找不到一個好丈夫。
  嫁醫生是她從小的夢想,雖然她已經這麼接近夢想,但人總是要得到“最好的”才滿足,而杜可升就是最好的﹗
  她曾向他採取主動的攻勢,但是被他不著痕跡的拒絕,而她輸不起的心,一方面不肯放棄,一方面產生了懷恨的心理,她要杜可升,不到毫無希望的最後關口,她都要繼續作戰下去。
  “你要我幫什麼忙?”陳婉君笑盈盈的問,嘴邊有著撩人的微笑。
  “我想請你幫我查一點資料。”杜可升很正派的表情,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
  “什麼資料?”
  “病患的資料。”
  “哪個病患的?”她坐正身體,把胸博挺高些,她知道自己的胸圍傲人,但是在護士製服的遮掩下,實在很難表現性感和嫵媚,所以她不管是坐著或走路時,都抬頭挺胸。
  “一個急診病患,由於她沒有再來複診,所以我想追蹤病情,需要她的電話或是位址。”
  “小事一樁。”陳婉君露出一個媚笑。
  “那先謝謝你了。”杜可升站起身。
  “杜醫生……”她拉長尾音,笑著坐在原處不動。“就一聲謝謝啊?﹗”
  “光是一聲謝謝不夠嗎?”他冷靜的問。
  “我也不是隨隨便便的就能到病歷室去要資料,也是要攀攀交情、施施小惠的。”她有些嗲聲的對他說,媚眼勾人。
  “要花多少錢?我可以出。”
  “這點小錢我花得起,不過是買買水果、咖啡禮盒的,反正管那裡的小王我熟,只是……”她故意潤了潤唇。“我這點人情你總要放在心上,你可以請我喝杯咖啡或是看場電影啊﹗”
  “我很忙。”
  “我知道你什麼時候輪休。”
  “休假時,我總排了滿滿的事……”他很委婉的拒絕。“其實我可以自己到病歷室去查的,只是我沒有時間。查得到很好,查不到也無妨,是我自己太熱心,那個病患或許根本不需要我的熱心。”
  “那你又為什麼要這麼熱心呢?”陳婉君不解的問,不懂他干嘛要找自己麻煩。
  “我關心那個孩子。”杜可升一語搪塞過去。
  “每天有那麼多的小病患……”
  “我知道,但是這個病患的母親毫無經驗,我怕她會愈弄愈糟。”他編出一個藉口,其實也不算是藉口,他真的怕會如此。
  提到孩子的母親,以陳婉君女性的直覺,她好像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杜醫生,你的熱心是不是有些超乎你的工作範圍?女人天生有母性,更何況是當了母親的女人,沒有哪個女人會不懂怎麼照顧自己的孩子的。”她故作輕描淡寫的問,卻留意他的回應。
  “那上個禮拜的例子呢?出生時有三千多公克的小嬰兒,一個月後做媽媽的抱回醫院做健康檢查時,只剩兩千多公克,你的理論馬上就被這個實例推翻了。”明知自己不需要向她解釋,但他本能的反駁她。
  陳婉君笑笑不語。
  “你可以不幫這個忙……”
  “我幫﹗”她打斷他,來到他的面前,刻意的靠向他,她要他聞聞她身上誘人的香水味,早晚她要教他難以自持。“我當然幫。”
  “謝謝。”
  “你的熱心和敬業令我感動。”她偎向他。
  杜可升技巧的避開,開始後悔提出要她幫忙的要求,如果不是知道她在醫院四處都吃得開,他不會開這個口。
  “那就麻煩你了。”他大步的走向門口,手放在門把上。
  “這個人情,我早晚會向你要的。”她似誘惑、似威脅的對著他的背影說。
  打開門,杜可升頭也沒回的走了出去。
  陳婉君頗有心機的笑容。
  早晚勝利屬於她。
  拿起話筒,沉湘婷一臉的狐疑,她的秘書說是一個自稱杜醫生的男人找她,但是她一直想不出是哪個杜醫生。
  “你好,我是沉湘婷……”
  “我是杜可升,榮總急診室的小兒科醫生。”杜可升自我介紹。
  “哦……”她想起來了,隨即她不吭聲。
  “你女兒還好嗎?”
  “很好。”她回答得很簡單。
  “你並沒有帶她來複診。”
  “全台北市不是只有你這個小兒科醫生。”沉湘婷知道自己不該得罪醫生,人總有病痛,總會和醫生有接觸,但是她實在氣不過,她不該受到那種待遇,日行一善的人不該被羞辱。
  “所以……”話筒那端沉默了一下。“你帶你女兒去給別的醫生看了?﹗”
  “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那她痊愈了嗎?”
  “不拉肚子、不發燒,活潑得很。”也許自己是誇大了些,但歡歡至少恢復了笑容,不再病懨懨、不笑、不玩的。“對了,杜醫生,你怎麼會有我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你寫在病歷表上。”
  “是不是對每一個沒有再去複診的病患,你都這麼熱心的打電話?”
  “我……”話筒那端的人似乎是一臉的怒容,語氣也有些火爆。“我只是擔心你的女兒。”
  “你認為我不是一個好媽媽?”是他自己打電話來的,她決定和他開開玩笑。
  “你是嗎?”
  “我愛我的女兒。”
  “愛是一回事,但是照顧又不同了,你當然愛你的女兒,但你不見得會是一個好媽媽,你甚至記不得她的出生年月日。”
  “我……”沉湘婷只是笑,讓他繼續誤會好了。
  “你女兒的爸爸像你一樣粗心嗎?”
  “我女兒的爸爸……”明明十分鐘後有一個重要的業務會議,但是沉湘婷卻愈扯愈來勁,她不知道是現下的醫院生意太差,還是醫生的良知被喚醒了,居然這麼的關心病患。“我不知道他在那裡。”
  “你不知道?﹗”
  “對﹗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你先生……”
  “杜醫生,我女兒的病和我丈夫無關,我和我女兒相依為命,我相信自己可以照顧她,雖然我沒有什麼經驗,但是我可以學,有些笑話我不會再鬧的,你放心﹗”沉湘婷憋著笑。
  “如果有什麼狀況……我希望你帶她回來門診。”話筒那端很勉強、很忍耐的聲音。
  “我希望最好不要再有任何的狀況。”
  “那天……”話筒那端的聲音有些猶豫。
  “你要道歉嗎?”
  “不﹗”
  “不?﹗”沉湘婷有些失望。
  “我不需要道歉,沉湘婷,我是出於一顆關心小生命的心,女兒是你的,相信你是為她好,會為她的健康考慮,如果你女兒沒事了,那就算是我無聊,打了通不該打的電話好了。”
  “你……”
  “再見﹗”喀嚓一聲,通話中斷。
  瞪著話筒,沉湘婷又是笑又是氣的,她猜不透這個姓杜的醫生在打什麼主意,如果他真的只是單純的關心歡歡,那她的表現就惡劣了些。
  但是誰知道……
  這個醫生給她最深的印象就是帥,而太帥的男人,通常不能給女人安全感。
  星期天的黃昏,沉湘婷用嬰兒推車推著歡歡在天母的精華地區散步,這裡有服飾店、舶來品店、快餐店、超級市場,還有一些擺地攤,賣各種衣服、飾品、用具、日用品的打工學生,顯得熱鬧而擁擠。
  歡歡原本很有興趣的東看西瞧,但是看久了,她也就沉沉的睡去,原本獨來獨往的沉湘婷,這會兒多了個伴,心中是喜悅多於一切。
  由於中午只是隨便吃了碗泡面,加上歡歡又睡著了,所以沉湘婷決定好好的慰勞自己一下,找了一家很有格調、由外面看進去很安靜、很有氣質的西餐廳,她要吃一客又大又多汁的牛排。
  剛坐定不久,才喝完了濃湯,她對面的座位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她定眼一看,並不到意外。
  天母就這麼點大,她住在這裡,而杜可升就在榮總上班,見面的機率可不小。
  “真巧﹗”杜可升很自然的開口,看了熟睡的歡歡一眼。
  “是啊﹗”她不太帶勁的說。
  “我沒有搶了誰的位子吧?﹗”
  沉湘婷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是沒有搶了誰的位置,但是你也不見得受到歡迎。”
  “還在生氣?﹗”
  “氣什麼?”
  “問你啊﹗”杜可升一副和她聊定了的表情,只見他朝離沉湘婷不遠的一張桌子打了個手勢,要他們不必等他,然後他的視線就定在沉湘婷的臉上,很專注的看著她。“你好像不太友善。”
  “我不太友善?﹗”
  “你忘了你在電話中的語氣嗎?”
  “你忘了那天我帶歡歡去急診時,你對我說話的語氣嗎?”她翻出舊帳。
  “你記恨?﹗”
  “我只是忘不了別人給我的‘羞辱’﹗”
  “那不是‘羞辱’。你真的是一個粗心大意的母親,你知道有多少小孩是因為母親的疏忽而意外賠上了性命嗎?”他義正詞嚴的說。
  “你並不了解……”
  “我猜想你可能是一個頭班婦女,你可能在工作上很有成就,以致忽略了你的女兒,甚至連她哪一天出生都不知道,如果換作你是我,你是醫生,你會不會勃然大怒?”他在和她講道理。
  她扁扁嘴,既然幾次都解釋不成,那這個黑鍋她干脆就背到底了。
  “那天我也不是什麼‘羞辱’,只是我重視、珍惜每一個小生命,每一個小生命都是寶貴的、無價的,我擔心你根本沒有能力照顧一個小嬰孩,所以我的語氣……”他攤攤手。
  “這麼說……你是個仁心仁術的好醫生了?﹗”她直視他。
  “我只能我是一個盡責的醫生。”
  “很感人。”
  “希望你不是在挖苦我。”
  她笑笑,慢條斯理的吃著她的大蒜麵包,不知道她就是這個意思,還是她根本就不予置評。
  “你的……”他躊躇了下。“你的丈夫……”
  “沒有﹗”
  “離婚了?”
  “杜可升。我有沒有離婚關你什麼事?﹗”
  杜可升有些面子掛不住的尷尬,他並沒有特別的意思,他只是……關心,但給她這麼一搶白,好像他居心叵測似的,他關心歡歡,他希望每個小孩都有個正常的家庭。
  “沉湘婷,我不是你的敵人,你不需要對我充滿敵意,我只是一個關心你女兒的醫生。”
  “那真是多謝了,我已經找到另一個可以關心歡歡的醫生了。”她直戳了當道。
  “這是你的自由。”
  “我知道﹗”
  杜可升從不以為自己是個無往不利的男人,但他鮮少碰到拒絕和挫折,尤其是在女性這方面,不只因為他是高收入的醫生,更因為他的外表、風度、修養,他往往是被女人倒追的對象,但是眼前這個婚姻狀況不明的女人,好像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裡。
  “沉湘婷,難道你的胸襟就這麼點大?”他用激將法激她。
  “你是什麼意思?”她繃著臉。
  “你明明知道榮總可以給你女兒最好的照顧,但是因為你不喜歡我,所以你另外隨便找個小兒科的醫生治你女兒的病,你覺得這樣好嗎?”
  她推開眼前的沙拉,眼中冒著憤怒的火花。
  “杜可升,不是榮總的小兒科醫生才‘算’是小兒科醫生,在外面醫術精湛的小兒科醫生多得是﹗”
  “但我相信也自認是個好醫生。”
  “那很好啊﹗”
  “我並不希望你的女兒常生病,但是如果她有什麼不舒服的話,我希望你帶她來讓我看。”這有點像是在拉生意,但他就是相信他們之間有這個“緣”。
  “很可笑,杜可升……很可笑。”
  “我是個好醫生。”
  “你已經強調過了。”
  “那麼你接受嗎?忘了上次的不愉快,為了你的女兒著想。”他很真心的表情。
  沉湘婷並不是一個小心眼的女人,而且他說得誠懇,那天他也是因為歡歡,因為替歡歡擔心,才會對她這個不太負責任的“媽媽”沒有好臉色,她應該贊同他的立場的,至少他是真的關心這些小病患。
  “好吧﹗”再拗下去,那她就不算是一個成熟的大人。“其實你也沒有什麼錯,那天真正需要醫治的是我受傷的自尊,我習慣糾正別人,不習慣被人糾正,我的回應是過度了些。”
  “現下話講開了,我們之間也沒有心結了,這頓飯……”他微笑的看她。
  “我自己付帳。”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和她一起吃嗎?我也點了東西。”他有些冤相的表情。
  為自己的自作多情微漲紅臉,她只好瞪他一眼,再看看熟睡的歡歡。
  “你有個漂亮的女兒。”杜可升看著歡歡,讚美道。
  “謝謝。”
  “但是和你一點都不像……”見沉湘婷要變臉了,他立刻修正自己的話。“我是說你和女兒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漂亮,可能她比較像你先生吧﹗”
  這個“誤會”不知道要到哪天才扯得清,但是她已經懶得回答有關她“丈夫”的事,杜可升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其實他誤會了也好,那她就不必有任何心理上的負擔,不會被人家說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對這個帥醫生,目前她還產生不了興趣。
  還沒有……
  清晨的朝陽透過百葉窗,投射到傅珊的臉上,她舉起手,遮在自己的眼睛上,由於昨晚回家時是深夜,所以她沒有想到要拉上百葉窗,這會兒被刺眼的陽光弄醒,只怕是沒有辦法再入睡了。她本能的轉頭看看自己身邊的床位。
  依舊是空的。
  傅珊將下巴擱在曲起的膝蓋上,她知道自己的婚姻出了問題,有了危機,但除非她辭去工作,除非她願意生小孩,否則事情很難有轉寰的餘地。
  李惟農來自一人口眾多的大家庭,他喜歡小孩,他喜歡一屋子都是小孩子的笑聲、哭聲、鬧聲,偏偏她苦讀了七年,又實習了一年,好不容易才當上小兒科醫生,教她現下放棄……
  她真是捨不得。
  她也真的做不到。
  剛結婚時,李惟農還可以忍受她的事業心,但是一年、二年過去,他開始失去耐心,他開始無法忍受。
  熱吵變成冷戰,冷戰到來就變成無言的抗議和彼此折磨,她知道她的婚姻正陷於低潮,但她不知道光憑她一個人是不是可以扭轉一切?
  徹夜不歸的他,這回要用什麼理由?
  聽到了客廳傳來的開門聲,披上件睡袍,打著赤腳,她往客廳沖去,她不是要興師問罪,不是要河東獅吼,不是要無理取鬧,她只是想問問他一夜去了那裡,她是他的妻子,她有這個資格。
  李惟農不知道屋裡有人,所以乍見到傅珊,他有些意外。
  “你在?﹗”
  “你以為我不會在,所以你才一夜都不回家?”她的語氣無法自抑的帶著酸意。
  “一夜不回來很稀奇嗎?”他笑著問她,表情頗多嘲諷的意思在。
  “惟農,我不是想和你吵架,我只是想知道……”
  “你也常常一夜不回家。”
  “我是在值班啊﹗”她理直氣壯。
  “那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是?﹗”他冷冷淡淡的看著她,然後開始解開領帶和袖口的扣子。
  “公司是你的,就算真的需要有人值班,那也輪不到你啊﹗”
  “是啊﹗輪不到我﹗”他一副存心氣死她的表情,懶洋洋的朝廚房走,打開雪櫃,拿出一罐冰啤酒,咕嚕咕嚕的就猛往自己的肚子裡灌。
  “大清早的,惟農……”她想阻止他。
  “閉嘴﹗”他突然的大吼。“我不需要小兒科醫生的建議,什麼空肚子不要吃涼的,大清早不要喝啤酒,這些常識我有,不一定要是‘醫生’才會懂,但我就是喜歡在大清早空腹喝冰涼的啤酒﹗”
  她瞪著他,一時搭不上話。
  他也看著她,不甘示弱的。
  傅珊知道他是在借題發揮,知道他在找她麻煩。
  惟農一直非常納悶,一直搞不懂,他養得起她,他可以讓她過少奶奶般的日子,但是她偏偏要當二十四小時待命的醫生,又累又沒有自己的生活,接觸的全是病患。
  他真的不懂﹗
  “惟農……”她有好多的話想對他說,但是看他一臉難以親近、溝通的表情,她的心就涼了半截。
  這個男人是她一生最愛的人,以前是,現下是,相信以後還是,她愛他的粗獷,愛他的高壯,愛他擁有一顆赤子之心,愛他的粗中有細;以前他是一個好情人,曾經他是一個好丈夫,但現下……
  現下他好像是一個陌生人﹗
  “你想說的那些廢話我已經倒背如流,我不想再聽一次,如果沒有新鮮的,我想去睡了。”
  “你不可以走﹗”她命令他。
  將空了的啤酒罐準確的往垃圾桶一丟,他帶著冷酷的笑意,盯著她。
  “這麼說有新鮮的話題了?﹗”
  “你沒有權利這麼對我﹗”她是這麼的愛他,而他也曾經當她是此生最珍愛的女人,但曾幾何時,他似乎不再愛她,不再眷戀她了。
  他冷冷的看她。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有些哽咽。
  “這才是我要問你的﹗”
  “我不想現下就生小孩,我也不想辭職,你應該尊重我的決定和選擇,你不該對我精神折磨,惟農,這真殘忍,你以前不會這樣對我的﹗”她用眼控訴著他,她不要再這樣下去。
  “我以前不知道你只想到自己,只考慮自己,你根本沒有為我想過﹗”他反擊,他已經縱容她太久,已經讓她太久了。
  “你不公平﹗我愛你啊﹗”
  “你愛我﹗?”他一身怒氣的走到她的面前,直指著她。“如果你愛我,你就應該為我生兒育女,你就應該留在家裡照顧我,我不要你多賢慧、多能幹,只要在我下了班回家時能看到你,這樣的要過分嗎?”
  傅珊啞口無言。
  “我知道現下是二十世紀,男女平等,你可以追求你的事業和成功,但是小兒科醫生就不能生小孩嗎?你已經三十一歲了,你當自己還年輕嗎?”他這回不再緘默,暢所欲言。
  “我……”
  “你只想要事業,你只關心醫院的事,我回來面對的只是一個空蕩蕩的家,我還回來干嘛?﹗”他對她一笑。“外面比家裡溫暖多了。”
  “如果你有這麼多的埋怨,如果你有這麼多的不平,我們可以……”
  “不要隨便說出那個字眼,那代價不是我們付得起的﹗”他冷冷的警告她,頭也不回的走進他的臥房。
  傅珊緩緩的往地上一癱,她到底該怎麼辦?
  杜可升看著自己的學姊兼同事的傅珊,正無精打 的撥弄著餐盤裡的飯菜,他忍不住關心的詢問。
  “怎麼了?學姊。”
  “沒有胃口。”
  “沒有胃口?﹗”為了逗她開心,他故意瞄瞄她的肚子。“你不是有喜了吧?﹗”
  傅珊看了杜可升一眼,杜可升就像是她的弟弟般,他們的交情一向很好,所以很多玩笑可以開,很多話巷他們也會對彼此說。
  “可升,魚與熊掌是否無法兼得?”
  “那要看你指的是什麼?”
  “工作和婚姻。”
  “你有這方面的困擾嗎?”
  傅珊點點頭,她不止只是有困擾而已,只怕她的婚姻已經完了一半。
  “你老公要你在家當賢妻良母?”
  “這是大男人主義的狹窄心態?”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你為什麼不勇敢的告訴你老公呢?他可以大男人主義,你也可以大女人主義啊﹗”杜可升笑道︰“不過我可不是在煽火哦,我只是講道理,男女平等嘛﹗”
  “可升,將來你會不會要你的妻子放棄自己的事業,留在家裡當你的黃臉婆?傅珊干脆放下筷子,很認真的和他討論這個問題,在二十一世紀開始,這或許是所有男男女女的問題。
  “我無法回答這種假設的問題。”
  “但你可能要面對,而且是在很短的時間內。”
  “學姊,我還沒有結婚的打算。”
  “是啊,你還有的是考慮的時間。”
  杜可升不敢再隨便開玩笑,由傅珊凝重的表情看來,問題並不簡單。
  “那麼辛苦的完成了學業,熬過了實習的時光,成了小兒科醫生,正可以一展所長的時候,去要我放棄,你說,我放棄得了嗎?”她問他,想要他的支援,她需要力量,她要證明自己並不孤獨。
  “你為什麼不把這番話對你的老公說呢?”他建議她。
  “他聽不進去的。”
  “你努力過沒有?”
  “努力?﹗”她自嘲加自憐的笑道︰“我們現下一天難得碰上一次面,說上幾句話,即使面對面,即使有機會說話,總是充滿火藥味的惡言相向……”
  杜可升無奈的一笑,夫妻間的事,實在不是第三者能理解的,她的痛苦他看得出,但是他實在沒有解決的方法,弄不好的話,不只是她怨他,連傅珊的老公都要拿刀來砍他了。
  “可升,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還要這個婚姻,我還要他啊﹗”
  “那你就勢必要放棄你的工作。”
  “這我也做不到。”
  “學姊,你不可能什麼都要,你必須有取捨。”他中肯的說。
  “好難哦……”傅珊沒有了平日的冷靜和從容,當一個小兒科醫生時,她專業、自信,她有十足的把握;但當她只是李惟農的妻子時,她就迷惘、無所適從,不知道如何挽回自己丈夫的心。
  李惟農現下也許還沒有女人,但是再過一段時間,她就沒有把握了。
  她真的不想失去他﹗
  她也真的不想失去她的工作﹗
  “學姊,你有沒有考慮過留職停薪,暫時回到家裡?”杜可升看著她說。
  “我在家裡……”她一嘆。“除了生小孩,我不知道自己能在家裡做什麼。家裡有鐘點工人打掃屋子,晚餐有歐巴桑煮,我根本不必親自動手,如果我辭職回家,我只能當花瓶。”
  “你可以生小孩。”
  “我……”她搖搖頭。“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我沒有把握……”
  “我不懂……”
  “可升,我自己是小兒科的醫生,看多了小寶寶的各種病痛,看多了父母親們焦慮的心情和表情,如果換成是我自己的小孩,我不知道……”她苦笑。
  “學姊,這是完全不同的,你是一個小兒科的醫生,但你也將會是母親,這兩個角色你都會經歷,並不衝突啊﹗”杜可升知道女人難搞定,即使是傅珊這麼理性、學醫的女人,她依然有困擾。
  “我不知道……”
  “如果你還想要你的婚姻、你的丈夫,我想你得加把勁了﹗”他給了她鼓勵的一眼。
  “或許……我會放棄我的婚姻。”她幽幽的說,這當然是下下策。
  “學姊,不要輕言放棄婚姻,我知道這很老套、很八股、很迂腐,但婚姻是神聖的,沒有人希望自己結第二次婚。”
  “可升,你是個保守的好男人。”傅珊讚賞的誇他。“現下還能把婚姻看成是很神聖的事的男人不多了。”
  “別打我的主意,學姊。”他故作驚慌狀。
  “得了﹗”
  “我想你老公一定還有令你留戀的地方,否則你不會這麼痛苦、這麼猶豫。學姊,給你自己和他多一些機會,他的要求也不太過分,易地而處,換個角色,你說不定也和你老公有一樣的心態和想法。”
  “可升,我心裡好過多了。”她坦然一笑。
  “真的嗎?”
  “我會讓時間來替我作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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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9 12:55:58
第三章        

  帶著歡歡,沉湘婷又來到了榮總,本來她可以帶歡歡到衛生所去打預防針的,但是既然杜可升那麼的有誠意,而且打三合一疫苗又不時的傳出意外,沉湘婷還是決定到大一點的醫院注射安心些。
  杜可升在見到沉湘婷母女時,臉上有著意外的喜悅,這份喜悅遠超乎他的想像。當他知道歡歡沒有什麼毛病,只是來打預防針時,他寬心了。
  徹底的幫歡歡檢查了一遍,確定她可以注射疫苗時,他還親自陪著她們到注射室,叮嚀護士要細心,當歡歡因為打針而哇哇大哭時,他還扮演著慈父的角色,親切的抱著歡歡,哄著、逗著。
  沉湘婷看在眼裡,心中流過一股暖流,她感覺得出杜可升是真的對她們充滿了關心。
  “謝謝你。”她由衷的對他說。
  杜可升看看手錶,再半個小時就中午十二點。
  “一會兒我請你吃個午飯,就在一樓的餐廳。”他有些不容她拒絕的強硬意味。
  “你忙……”
  “再忙我也要吃午飯吧?﹗”
  “那好吧﹗”恭敬不如從命。
  “PIZZA好嗎?那裡比較不吵,而且是西式的,還有牛排。”他講的是一家義大利式的餐廳。
  “無所謂,我並不挑嘴。”
  “那一會兒見。”他凝視著她。
  沉湘婷點點頭,抱著歡歡,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視線所及,發現很多和杜可升擦身而過的女性都會忍不住的再回頭看他一眼,而思及他對她們“母女”的濃愛,她不禁莞然一笑。
  她實在該向他坦白了,而是一股考驗和促狹的念頭慫恿著她,她倒要看看杜可升是個心胸多寬大的男人。
  在杜可升所說的餐廳等了好半天,才見他渾著汗,大步而來。
  “對不起,這陣子小病患特別多,春夏交接之際,氣候變化比較大,小孩子們就特別容易感冒。”他向她道歉,也解釋原因。
  “沒關係,有歡歡陪我玩,我不會無聊。”
  “打三合一的預防針通常會有回應,可能會發燒……”他拿出紙、筆,寫下他家的位址、電話、B.B.CALL的號碼。“如果歡歡有什麼不舒服或是特殊的狀況,你和我聯絡,我會立刻趕去。”
  “服務到家?”她挪揄,把紙條收到自己的皮包裡。“看來我好像有個家庭醫生了。”
  “這個理念應該推展,每個家庭都該有個家庭醫生,小毛病就不用上醫院了。”
  “我會幫你宣傳。”她輕鬆的一笑。
  他也回她一笑。
  叫了一個海鮮大PIZZA、兩份沙拉、兩杯果汁,他們愉快的共進午餐,歡歡偶爾會不甘寂寞的哭鬧兩聲,但只要給她奶嘴,或是溫柔的在她的耳邊哄上兩句,她就會甜甜的睡去。
  “你今天請假?”他開始要“了解”她。
  “是啊,不好意思麻煩保母帶她來打針。”
  “你在哪一行高就?”
  “你看呢?”她反問他,想考驗他的觀察力敏不敏銳,會不會看人。
  “你……”他乘機好好的打量她,看她的穿著、她的談吐、她的氣質、她的打扮,絕非一般泛泛之輩。“上班族,而且是主管級的。”
  她笑笑。
  “你念的是什麼?”
  “企管。”
  “放過洋?”
  “MBA碩士。”沉湘婷不是在炫耀,既然他問她是否放過洋,她只好招認。
  “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只有美貌,沒有大腦的花瓶。”他一點也不意外。
  “真不知道你這句話是在捧我,還是在損我?﹗難道現下滿街都是只有美貌,沒有大腦的花瓶嗎?你的語氣有歧視女性的意味在哦﹗”她“警告”他,現下的女人都有腦袋,沒多少花瓶了。
  “我沒有要歧視女性的意思,而是爭氣的女性還不是占大多數。”他坦然道。
  她接受他的說法,他也不像是那種有男尊女卑、大男人主義心態的男人。
  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刺探她的隱私,但是他不可能一直裝聾作啞下去,他們總會再見到面,他們有這個緣,而他不想成為第三者。
  “你……到底結婚了嗎?”他始終無法確定她的婚姻狀態,至少沒聽她提過丈夫。
  沉湘婷不語。
  “歡歡是……她有父親嗎?”
  “廢話,歡歡當然有父親,不然你以為她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嗎?”沉湘婷知道杜可升的意思,他是想問她歡歡到底是有婚生的孩子,還是她獨立懷孕,不要孩子的爸,只要孩子的新潮“未婚媽媽。”
  “那你有丈夫嗎?”
  “他……他在美國。”沉湘婷胡謅。
  “所以……你結婚了……”他難掩自己語氣中的失望和落寞。
  “但……但是他遺棄了我們母女。”
  “遺棄?﹗”這就教杜可升很難理解,什麼樣的男人會遺棄像沉湘婷這樣出色、傑出的女人,還有歡歡這麼可愛的小天使?“所以和歡歡回到台灣來?你和你丈夫分居兩地?”
  沉湘婷只好點頭,這個玩笑是愈開愈大,這個謊也是愈撒愈難圓了。
  “你不想解決你和你丈夫之間的問題嗎?”
  “我……”
  “你打算就這麼一直耗下去?”
  “我……無所謂。”
  “如果你碰到了一個情投意合的男人,如果有個適合你、也深愛你的男人出現時,你要怎麼辦?”他的語中有怒氣,不自覺的逼問著她。
  “我……”她有些招架不住。“帶著一個拖油瓶,會有什麼男人注意到我?﹗”
  “你把每個男人都看得那麼膚淺、那麼沒有涵養嗎?”他斜睨著她。
  “現下的男人自私得很,養自己的孩子都嫌累、嫌花錢了,更何況是別人的小孩。”她故意看著他。“說是可以說得漂漂亮亮的,但是真要去做時,只怕……只怕沒這麼瀟灑了。”
  他傾身向前。“這是挑戰嗎?”
  “杜可升,人性是很脆弱的。”
  “你要不要試試我?”
  “只怕這一試……”她故意一嘆,好像有著無限的悲哀和自憐。“只怕試了下去,我連家庭醫生都沒了。杜可升,理想和現實距離遠超乎我們的預期,很多人都通不過各項的考驗。”
  “讓我試﹗”
  “你……你是在自找麻煩。”
  “我願意惹這個麻煩。”
  沉湘婷不知道該怎麼答,就在她要詞窮的時候,歡歡哭了起來,替她解了圍。
  “媽媽抱……”她立刻抱起歡歡。“媽媽的心肝寶貝,媽媽的小天使,不要哭,我們回家去喝奶奶,馬上就有奶奶了……”
  “沉湘婷,我並不想破壞你的婚姻,而如果你的婚姻根本是什麼不剩,也沒有什麼好破壞時,那我就沒有任何的道德壓力。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決定要惹你們這兩個麻煩了﹗”他宣佈。
  “杜可升……”
  “我要向你證明理想和現實是有距離,但絕不是天壤之別﹗”
  看著懷裡的歡歡,沉湘婷有著一絲的愧疚和迷惑。
  她才真是若了麻煩。
  杜可升對歡歡的熱心引起了陳婉君的注意,她知道杜可升是一個盡責、盡心的醫生,但對歡歡這種不尋常的態度,她就不能不起疑了,加上有人看到他和一對漂亮的母女在義大利風味的餐廳吃飯,她就更提升警覺了。
  她是相信自己的魅力,但她也不希望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
  遠遠的看到杜可升,正當她要追趕上去時,卻被吳宇榮在中途攔了下來。
  吳宇榮是個外科醫生,來自醫生世家,為人有些玩世不恭、漫不經心,但是在對待病患方面,還算認真、負責,口碑不錯。
  “今天晚上有沒有空?”
  “做什麼?”眼看杜可升的背影已經漸行漸遠,她干脆放棄。
  “去唱KTV﹗”
  “你不是有排手術嗎?”
  “臨時取消了。”
  陳婉君對吳宇榮沒有特別的好感或是惡感,但平心而論,他是個條件中上的醫生,外表也許比不上杜可升,但是在其它方面,前途無量,所以不論如何,她對他還算是“和顏悅色”。
  “我……我不怎麼想唱歌,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
  “‘大姨媽’來了嗎?”他取笑的問。
  “女人心情一不好就是‘大姨媽’來了嗎?你們男人真是無聊﹗”她嬌哼一聲。
  “誰教你們女人的情緒變化莫測。”
  她一個皺鼻子的表情,裝出一臉的俏皮,如果杜可升是她的第一個選擇,那麼吳宇榮可以排第二,在她還無法掌握杜可升之前,她必須和吳宇榮維持友好的關係,她不想兩頭都落空。
  “你找周麗心去好了。”
  “她沒有你漂亮,歌喉也沒有你好。”
  “不然找耳鼻喉科那個可愛的小護士好了,她才出校門,天真又無邪。”
  “婉君啊,你知道我這個人的胃口,我就喜歡你這種成熟、嫵媚、解人意的小女人,你是‘護士之花’,沒有哪個護士比得上你。”
  “灌我迷湯啊?﹗”她糗他。
  “這是事實啊﹗”
  “不管是不是事實,至少聽起來很受用……”她和他調情。“告訴我,吳宇榮,你用這套騙過多少個小護士?你是‘花名在外’,誰不知道外科的吳宇榮醫生,是個有名的‘女性殺手’。”
  “風流不等於下流。”他吊兒郎當的說︰“現下的人講的是你情我願,我不騙人的。”
  “只能講你手段高桿。”
  “那你也太抬舉我了。”他撩著她的發絲。“婉君,我有第六感,我有直覺,我們是同類的人,是旗鼓相當的對手,怎麼樣?說不定你可以治治我這個‘女性殺手’,替婦女同胞報仇啊﹗”
  陳婉君掩嘴一笑,吳宇榮是有他的一套,否則他也不可能在女人堆裡吃得開。
  “那你就憑本事追我啊﹗”
  “追?﹗”他一副好像聽到什麼怪異字眼般的表情。
  “現下的男人不追女人嗎?”
  “大小姐,現代的男人哪有這種閑工夫?﹗”吳宇榮好笑的搖頭。“工作壓力、競爭壓力,各方的壓力,男人只求能混得下去,只求不要被社會淘汰。追女人?﹗哪個男人吃飽了撐著?﹗”
  “所以沒有鮮花?”陳婉君故作失望的低頭。
  “女人想要花可以自己買啊﹗”
  “小禮物呢?”
  “現下的女人不是都經濟獨立嘛,那還要男人送什麼小禮物?﹗”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有些女人還覺得男人買東西送她是在侮辱她。”
  陳婉君抬頭,她不信。
  “吳宇榮,你碰到的都是些什麼女人?”她心中有很大的疑問。
  “懂遊戲規則的女人。”
  “你的遊戲規則是什麼?”她側著頭問。
  抬起她的下巴,他灑脫的說︰“我的遊戲規則是好聚好散、互不糾纏。感覺對的時候大家互相珍惜;感覺沒了以後,不出惡言的互道再見,誰也不欠誰,誰也不怨誰。”
  “你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問題,惹出任何麻煩嗎?”她帶著疑問的口吻問。
  “目前還沒有。”他眨了眨眼睛,做出幸運的表情。
  “吳宇榮,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哦……”媚眼一眨,她提醒著他。
  “我知道,你比一般的女人漂亮,比一般的女人精明,比一般的女人有腦筋。”他是個不會吝惜讚美女人的男人。
  “那你還要‘惹’我?﹗”
  “陳婉君,如果我對你無動於衷,那你不是太沒面子了嗎?”他也詳知女性的弱點。
  陳婉君面露微笑,吳宇榮也可以是她的一著棋、一張王牌,她必須和他保持友善的關係,說不定哪一天可以派上用場。而且有了吳宇榮,一方面可以展現她的魅力,另一方面則可以“刺激”杜可升。
  “好﹗我們去KTV唱歌。”她答應了他。
  “你不是沒有唱歌的心情嗎?”
  “碰到你,什麼心情都有了﹗”她笑得好燦爛、好誘惑人。
  “我已經夠自負了,婉君,不要再灌我迷湯,否則我可能忘了自己是誰。”
  她笑而不語。
  “那就這麼說定了。”
  她點點頭,根據投資風險的研究,雞蛋不能全放在一個籃子裡,所以她不能把所有希望、注意力都放在杜可升這個目標上,不然只怕有一天她會血本無歸,眼前……她要穩住吳宇榮。
  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婚姻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傅珊很努力的挪出了時間,她自願放棄一個對她工作很有利的研究,只希望每天能早點回家,她要這個婚姻、她要這個家、她要她的丈夫。
  特別要煮飯的歐巴桑煮了一頓精致、可口的菜,然後她早早的遺走了歐巴桑,關掉屋子裡所有的燈,接著點上兩根極有情調的蠟 ,打開音響,讓柔美的音樂流洩滿室,當然,她不忘洗個香噴噴的泡 澡,擦上香水,她和李惟農曾有過如此甜蜜的時光,相信再找回並不難。
  餓著肚子,她一分一秒的等待。她偷偷的問過丈夫的秘書,今晚李惟農並沒有應酬。
  到了八點半,她終於聽到了開門聲,立刻隨手拿起她身邊的一本雜誌,假裝閱讀。
  李惟農踏進漆黑的屋裡,本能的伸手打開了燈,看到坐在沙發上,正翻著雜誌的傅珊,他有些錯愕,因為許多原因而錯愕。
  “嗨﹗”她的聲音慵懶。
  “你回來得滿早的。”
  “我五點多就回來了。”
  “難得﹗”
  “我正在看雜誌。”她不想表現出自己等他的急切心情。
  “在黑漆漆的客廳裡看雜誌?﹗”這也是他剛剛錯愕的原因。“我不知道你的視力這麼好。”
  傅珊的表情是僵硬的,她的笑容僵在臉上。
  “有……有燭光。”她期期艾艾的說。
  “開燈花不了多少的電費,你不需要這麼節省,你忘了我們是高收入的家庭嗎?”他的語氣不冷不熱的,很難教人猜透他的心。
  放下雜誌,她決定不再和他玩遊戲,一個優雅的起身,來到他的面前。
  “你吃過晚飯了嗎?”
  李惟農看向飯廳,有蠟燭、有佳肴、有音樂、還有一瓶香檳,加上傅珊就站在他的面前,她身上的“香奈兒”5號香水,是他不可能忽略的,她的用心……他露出一個調侃的笑。
  “我懷疑你怎麼沒有穿上性感的睡衣。”
  “如果你希望我穿,我可以馬上去換。”她毫無退怯之意的仰頭看他。
  “這是誘惑嗎?”他低下頭,凝視她的雙眸。
  “是補償。”
  “補償?﹗”
  “我們很久沒有好好的在一起吃一頓飯了。”
  “為什麼呢?”李惟農告訴自己要沉住氣,告訴自己不能軟弱,一頓燭光晚餐解決不了問題,幾句甘言蜜語不足以瓦解他的堅持,他要的是一個完整的家,有小孩、有待在家裡的妻子。
  “惟農,不全是我的錯﹗”
  “我也有責任?﹗”
  “你自己也忙。”
  “每天晚上,是誰回家得早?”他質問她。
  “我有病患、我要值班、我要巡房,還有會議、研究、講習,一些瑣瑣碎碎的事,醫生的工作繁重,我並不是在外面玩啊,我是在救人。”
  “多崇高的頭班啊﹗”他面無表情的說,越過她,走到窗邊,點燃一根煙。
  “你娶我的時候,並不反對我當一個醫生啊﹗”
  “那時我不知道你早就把自己嫁給了‘醫生’這份工件。”他冷淡的說。
  “惟農,我……我並不是一個只重視工作、不在乎婚姻的女人,我很努力的要……”
  “珊珊,一頓燭光晚餐能改變什麼?”他一個輕嘆,吐出了長長的煙圈。
  傅珊當然知道一頓燭光晚餐改變不了什麼,但她在示好啊,她在向他表示她的心,她愛他啊﹗如果不是這樣,她大可以要求離婚,反正台灣現下的離婚率奇高,離婚的女人滿街都是。
  但她不想走到這個地步,她深信李惟農還是愛她的,不然他早就另結新歡或是提出離異的要求,她知道目前他還只是怨她、氣她,而她要在事情沒有全面惡化之前,努力補救。
  “至少是個開始,至少證明了我的誠意。”她走向他。“我有這份心,你呢?”
  李惟農注視著傅珊,她有這份心他當然高興,但是問題還是存在,她不想留在家裡,不想現下生小孩,而他要的不是激情、不是浪漫、不是氣氛,他要的是一個扎實、溫馨的家﹗
  如果不是深愛傅珊,如果不是今生只認定她,外面多得是願意替他生小孩、願意給他溫暖的女人,但他就是無法背叛傅珊,無法背叛他們的婚姻,他忠貞、他重情重義,但他還是無法讓她妥協。
  這筆帳……
  “如果你真的有心,那就替我生孩子,我不要求你辭去工作,我不要求你留在家裡帶小孩,我只求你替我生一個孩子﹗”
  “惟農……過一陣子……”她又打太極拳。
  “不﹗不要再過一陣子,就是現下,懷胎還要十個月的時間呢﹗”他激動的說︰“我不想再等﹗”
  她的態度慢慢的冷了下來。
  “你願意嗎?”
  “惟農,不要為難我。”
  “我不是為難你,生小孩是女人的天職,如果我自己能生,我根本連求都不必求你﹗”
  她哭笑不得。
  “我不是拿你當生孩子的機器,但是你是愛我的,我也愛你,我們應該有一個我們的愛情結晶。”
  “理論上來說是沒有錯,但是實際上……”
  “實際上是你根本就做不到?﹗”他鐵青著一張臉,將煙蒂彈掉。
  “不是做不到,是……”
  “我不想再聽了,傅珊,任憑你今天說破了嘴,舉出上千、上萬個理由,我還是不會接受,我真的對你很失望,很失望……”他抓起車鑰匙、西裝外套。
  “惟農,晚餐……”
  不說晚餐他還不會這麼火大,一說到她精心安排、設計的這頓晚飯,他更是怒火中燒。二話不說,他沖向飯廳,把整張飯桌給掀了,他的舉動令傅珊放聲大叫,怎麼都料想不到。
  “這就是我的回答。”他冷酷的說。
  “你……”
  “下一次再想新一點的花招。我建議你,你可以全裸的躺在床上等我,看看我會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撲向你。”
  “李惟農……”她氣得手腳發抖。
  “試試看啊﹗”
  “我恨你﹗”她沖口而出,羞辱和怒火使她口不擇言。“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有恨你的一天,但是這一刻,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李惟農,我不知道你是一個這麼可惡的男人﹗”
  “反省一下你自己,傅珊,如果我是一個可惡的男人,那你就是一個可惡的女人。”
  她無言可對,只能瞪著他。
  “會有歐巴桑收拾的,你不用擔心,如果我令你失望,你可以回醫院去,畢竟那裡才是你的一切,你所在乎的,不是嗎?”他嘲笑她。
  “滾﹗”她嘶啞的吼,用盡她全身的力氣。
  “我會再回來的,畢竟這裡還是我的家,你沒有資格限制我的進出。”
  “那我走﹗”她什麼都罔顧的說。
  “傅珊,只要你還是我李惟農的老婆,只要你還是李太太,你就給我安安分分的回來﹗”
  她怒不可抑,但是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
  “可以不是這樣的,你也說過這句話。傅珊,花點心思、花點時間,好好的用腦子想一想。”他將大門用力的摔上,沒有一聲安慰就奪門而出。
  傅珊哭不出來,一個真正傷心的人是沒有眼淚的,況且哭也沒有用,哭就能讓他回來嗎?看了一團糟的飯廳一眼,或許下一次她真的會全裸的在床上等他,但是會有用嗎?
  因為杜可升,的確使得沉湘婷的生活起了重大的變化,也改變了她的心境。
  而沉湘婷的變化,紀素最能感覺出來。
  “湘婷,你是不是在戀愛了?”
  正在喝奶昔的沉湘婷差點嗆著,她啼笑皆非的看著紀素,一副覺得紀素荒謬到家的神情。
  “我沒猜對嗎?”
  “阿素,你怎麼會這麼想?﹗”
  紀素伸長了腿,做一個深呼吸,擺出擁抱自然的姿勢,趁著黃昏的陽光不大,她和沉湘婷推著歡歡到天母公園來做日光浴,享受一些安寧,聽聽在這裡嬉戲的小孩笑聲,談談她們女人的心事。
  “湘婷,你可能感覺不出你自己的變化,但是我這個旁觀者可看得清楚了。”
  沉湘婷也放鬆筋骨,自然的拉長了腿坐著,她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一臉微笑的歡歡,歡歡喜歡出門,只要帶她出門,不管是去那裡,不管是做什麼,她都會是開心、活潑的表情。
  “這個小兒科醫生應該是個上選的男人,哪天我倒要瞧瞧﹗”紀素用肩膀頂了頂沉湘婷。
  “阿素,你不要愈說愈離譜了。”
  “如果是個好對象,你應該把握。”
  “你……”沉湘婷失笑。
  “嫁給小兒科醫生好耶,小孩子有什麼大病、小病的時候,你都不用擔心。”紀素繼續自顧自的說下去,好像已經有這回事似的。
  沉湘婷起身,把她喝不下的奶昔丟掉,她根本連想都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你不是說他好像有意思要追你嗎?”紀素提升了聲浪。
  “喂,你要不要用擴音器,讓全天母的人都知道?”沉湘婷沒好氣的坐下。
  “他們又不知道我說的是誰。”
  “阿素,這事……”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他知道歡歡的‘來歷’嗎?”
  “不知道。”
  “不知道?﹗”
  “他以為歡歡是我的女兒……”
  “這樣他還敢要追你?﹗”紀素一副大吃一驚的表情。“他不在乎你有一個女兒?他真是勇氣可佳,竟想要追一個‘媽媽’。”
  “我……”沉湘婷無法在自己好友面前藏住心事。“我告訴他我結過婚,我的丈夫……在美國,他……遺棄了我和歡歡,所以……我帶著歡歡回台灣,過著母女倆相依為命的生活……”
  “你……”紀素拍了拍自己的腿,大笑兩聲。“湘婷,你不應該去上班,你應該寫小說的,原來你的想像力也頗豐富,也很會編故事,你怎麼會想出這套說詞的呢?你一向是很實際、很誠實的人啊﹗”
  沉湘婷苦笑。
  “你不喜歡他?”紀素推測。
  “不是……”事實上,沉湘婷覺得杜可升是個現下的社會上難得一見的男人。
  “那為什麼要編這些謊話?”
  “我……他咄咄逼人的態度令我有些難以招架,他好像真的很喜歡歡歡,好像真的不在乎我是個‘媽媽’,我一時無法應付,只好抬出一個‘丈夫’,想把他……嚇跑,但是沒想到……”
  “沒想到他根本就不怕﹗”紀素搶著說。
  “他好像覺得……覺得他可以給我……給我安全感、給我快樂、給我福祉似的,他覺得我身邊應該有個可以保護我們母女的男人,他想當我們母女的‘守護神’。”沉湘婷有些笑意的說。
  “湘婷,聽起來很令人感動。”紀素看著她的死黨,這種男人快要絕種了。
  “是啊……”
  “女人一直嚷著要平等、要自主、要獨立,所以男人也樂得不再照顧女人、不再保護女人、不再供養女人,這個小兒科醫生……很難得。”
  沉湘婷同意紀素的說法,但就是因為他太“好”了,所以她更是裡足不前。
  “你要一直說謊下去?”紀素問。
  “我已經騎虎難下了。”
  “謊話拆穿那天呢?”
  “我會有損失嗎?”
  “說不定損失遠比你想像的大。”紀素暗示著,沒有明說。
  “阿素,你認為我不該撒這種謊?”
  “湘婷,通常人會撒謊是為了要保護自己,是為了逃避某些事,但是個個小兒科醫生不像是個會傷害你,不像是個你該逃避的人,但你卻編出了一個大謊言,當他知道真相時,你想他受得了嗎?”
  “受不了就算了。”沉湘婷瀟灑的說。
  “湘婷,不要騙我,也不要騙你自己,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
  “我……”這個謊她無法撒。
  “如果你喜歡他,你最好早點把這個謊給揭穿,否則到時真正會受到傷害的人是你﹗”紀素預言。
  “你怎麼這麼有把握?”
  “小說寫多了,我很清楚男人、女人的心態,今天如果換作你是被騙的人,當你知道真相時,你會不會掉頭而去?”
  “會……”沉湘婷坦承。
  “那就想想他的感受。他付出了真心,真誠的對待你和歡歡,想當你們母女的守護神、想照顧你們,沒想到卻發現你只是在玩弄他,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的,湘婷,你要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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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接受了紀素的建議,沉湘婷很想在下一次見面時,向杜可升坦白一切;但是當她真的見到他的面時,所有的話又都吞回肚子裡。
  杜可升提議要讓小孩子多接觸大自然、多接近山水,所以一個放假日,他開著車,載沉湘婷和歡歡上陽明山,這裡有一個“大屯自然公園”,風景優美,空氣清新,有花香、有翠綠的樹木,更有陽明山獨特的風味力遠離塵囂,令人心曠神怡。
  下了車,歡歡是杜可升一手在抱,她根本就插不上手,幾次她想抱小孩回來,他都笑著加快腳步,似乎樂得當個“爸爸”。
  “沉湘婷,”他回頭看了她一眼。“你說我們像不像一個快樂的小家庭?”
  “不像﹗”她立刻回答。
  “不像嗎?”他停下腳步等她跟上。
  沉湘婷幾個大步趕上他,從他的懷裡搶回她的“女兒”,要不是他是歡歡的“家庭醫生”,要不是他一直死說歹說的約她,她也不會答應和他一起出來玩,看他這副自得其樂的樣子,她有些話實在說不退場門。
  “我又哪點犯到你了?”他無辜得很。
  “杜可升,我們不是一家三口。”
  “我只是說‘像’。”
  “不像﹗”
  “那就算了嘛﹗”
  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她總是回應過度,總是喜歡在雞蛋裡挑骨頭。
  “你要背那麼多東西,又要抱歡歡,太累了,我可以幫得上忙。”他想從她的懷裡抱回歡歡。
  “我……”
  杜可升伸手就要抱歡歡,她又剛好要擋,這一抱一躲,他的手很自然的擦過她的胸口,兩個人不約而同的一僵,有些意外。
  “你要抱就給你抱﹗”她將歡歡塞到他的手上。
  “不好意思﹗”
  “少在那裡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只是……”
  沉湘婷加了腳勁,領先往前走,她的心中蕩漾著一股很難形容的感覺,由於她不想被他看穿,所以只好避著他。雖然已經不是小女生,但是在和異性接觸的程度上,她只是幼稚園的水準。
  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她滿腦子只有念書,只有完成學業,只有拿到高學歷才能令她有一種不輸別人,自己並不比別人差的平衡感,所以在感情和男人方面,她交了白卷。現下碰到了杜可升……
  偏偏他們並沒有一個很浪漫的開始,很多事,現下更扯不清了。
  找了一處草坪,她拿出一張小毯子鋪上,在上陽明山的途中,他們曾泊車買了一些鹵味、飲料、水果、麵包的,正好可以野餐。
  杜可升將歡歡放在毯子上,逗弄著她玩,他不經意的看了沉湘婷一眼。
  “你並不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是不是?”
  “這就要看你是從哪一個角度看,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她一副強硬的表情。
  “當慣了女強人?”
  “你不需要扯到這個字眼。”
  “這是不是你丈夫遺棄你們母女的原因,因為你太強悍了?”
  這時她實在可以趁此機會澄清一切,告訴他她是一個單身女郎,她沒有丈夫,她沒有結過婚,歡歡是她撿來的,她可以告訴他上次她所說的話,只是隨口說說,一時興起,請他一笑置之。
  但是壞就壞在杜可升的語氣,好像她被“遺棄”是她活該、是她應該的,不需要同情她;好像是她的個性、她自己本身的問題,才會造成被遺棄的“悲劇”,這使她很難向他表白一切,很難……
  “杜可升,我丈夫‘遺棄’我和我本身一點關係都沒有,純粹是……”她一時沒想到好理由。
  “純粹是什麼?”他追根究底。
  “杜可升,你未婚是不是?”她突然的倒過來問他。
  “沒錯。”
  “你為什麼不結婚?”
  “我……”
  “還年輕?”
  “是不老啊,我才三十歲。”
  “三十……”她笑了笑。“我承認你還年輕,但是你是一個醫生,外在的條件又好,你應該是一個‘黃金單身漢’,為什麼你到今天還保持自由之身?難道你四周的女人都瞎了眼?”
  杜可升早就知道她不是那種傻傻、笨笨的女人,而她真問起事情來,的確是夠犀利,的確是直截了當得要命,絲毫不拖泥帶水。
  “沉湘婷,不如說我是那種‘寧缺勿濫’型的男人。”他微笑以對。
  “這麼說不是因為你的身心有什麼缺陷 ?”她得意洋洋。
  “不是,當然不是﹗”現下的女人沒有哪一個不是伶牙俐齒的。
  “你的眼光真高啊﹗”她不忘挖苦。
  杜可升自嘲的想著,明明是在談她的丈夫、談她被遺棄的原因,結果說到後來變成是在討論他,而他還被她奚落了一頓,在現今的社會裡,實在沒有哪個女人是好惹的,都惹不得。
  “沉湘婷,溫柔、賢慧和順從不是一種罪過,為什麼現下的女人好像都把這些摒棄於外?”他帶著沉穩笑容的問她。
  “或許是女人覺醒了,知道自已被男人壓抑太久,在父系社會的陰影下,女人只是附屬品,被塑造成沒有聲音、沒有想法、沒有自己喜惡、不敢表達意見的次等動物。溫柔、賢慧、順從?這是你們男人要的,你們有沒有想過女人要的是什麼?”
  “你要的是什麼?”他正色的問。
  她聳聳肩,好像怪自己不該和他說這麼多心裡的話,她不想被他了解太深。
  “我真的想知道。”他再說。
  “我什麼都不想要﹗”
  “不可能,沒有人是什麼不想要的,人活在這世上,一定有希望、有目標、有欲求,如果你什麼都不要,那你只不過是一具行屍肉般的軀體而已,你一定會‘要’什麼的﹗”
  “我只要我的女兒﹗”被他逼急了,她只好看著歡歡,拿歡歡當擋箭牌。
  “你只要女兒?﹗不要丈夫?不要婚姻?”他注視著她臉上的表情。
  “對﹗”
  “所以你不在乎當單親媽媽?”
  “我做得很好。”
  “這是剛開始,以後呢?”
  “以後……”沉湘婷沒有想到那麼遠以後的事,歡歡到現下都還沒有辦過任何的手續、任何的證明,即使她想收養她,只怕也無法無據,加上她又是單身,一定會受到諸多的刁難,所以眼前她只想“擁有”歡歡,她不敢想以後。
  “歡歡會長大的。”
  “她當然會長大﹗”沉湘婷瞪了他一眼。
  “那你要怎麼向她解釋很多事?”
  “等她大了……很多事她自然會了解。”沉湘婷含混的說。
  “沉湘婷,”杜可升微笑的反駁。“你這種‘順其自然’的心態真的能解決每一個問題嗎?你可能不知道,現下的小孩都比大人聰明。”
  “杜可升﹗”她有些惱羞成怒的叫道︰“那你要我怎麼做?﹗歡歡現下只不過幾個月大,就算我想跟她解釋,她能聽得懂,她能了解嗎?而且現下沒有爸爸或沒有媽媽的小孩到處都是。”
  “沉湘婷,我知道你是一個作風明快、行動果決的人,你為什麼不徹底解決你的問題呢?”
  “什麼問題?”
  “你的丈夫,還有婚姻方面的問題。”
  “杜可升……”該坦白了,現下又是一個機會,她應該大聲的說出實情。
  “這樣對我來說比較公平。”
  “公平?﹗”
  “你明知我並不是只想當你的朋友。”
  沉湘婷馬上臉色一暗,她應該知道,現下的醫生哪有這麼多閑工夫跟人做朋友。
  “杜可升,那我們最好別再見面了。”她伸手要去抱歡歡。
  他抓著她的手,注視著她,好像要看到她的靈魂深處似的,他的表情沉郁。
  “這不是我的意思。”
  “那我就不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是個……我是個結了婚的女人,我有……先生,有女兒,你不是不知道,如果你要陷下去……那是你的事,不要和我講公平,是你找我,不是我去釣你﹗”她表明態度。
  “但是你並沒有福祉的婚姻,你和你丈夫隔著大半個地球,他遺棄了你們母女,你也不在乎他,那為什麼不把事情做個了斷呢?”
  沉湘婷沒話可接。
  “我求的只是還你一個自由身。”
  “杜可升,我們還沒到……”
  “我們現下還沒有到這個關係,但是明天、後天、大後天,以後呢?”他直接表達。“我不會,也沒有時間、精神去玩遊戲,所以我是一片真心對你和歡歡,請你正視我這份心。”
  沉湘婷實在無法再臭著臉,他……令她感動,但是……他愈是這麼正派、坦然,她就愈無啟齒,無法揭穿自己的謊言。
  杜可升鬆開抓她的手,徑自去抱歡歡,然後站起了身。
  “我抱歡歡去走走,你自己想一想。”
  “杜可升……”
  “事情早晚該解決的,不是嗎?”他笑笑,然後抱著歡歡走開。
  沉湘婷緊握拳頭,實在很想給自己一拳,她非但沒有聽紀素的話,把事情說開,反而愈描愈黑,把根本沒有的事說得活靈活現,她真的是想招認的……拿起一只鴨翅膀,她希望自已被骨頭噎死,真的希望。
  傅珊走出診療室,她一臉的疲憊、一臉的倦容,一個早上看了四、五十個感冒、發燒、喉嚨不舒服、水痘、扁桃腺炎,各種症狀的小兒毛病,加上小孩子們的哭鬧、嘈雜,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和李惟農之間的冷戰並沒有好轉,雖然同住在一個屋子裡,但他們卻像是兩個互不相干的室友。既然她沒有試著全裸的去挑逗他,那她只有暗自垂淚。
  哭還是小事,她開始失眠。
  所幸他們已經分房睡,他就不會看到她痛苦、受折磨的模樣。
  反正她也不想讓他知道。
  她不知道這種折磨要到哪一天才會結束,但只要李惟農撐得下去,那她也可以。
  放棄電梯,就當她要去爬樓梯時,在轉角處和杜可升碰個正著,而杜可升並不是一個人,他的身邊有一個漂亮的女人,手裡抱著一個可愛的小嬰兒。
  “可升。”
  “學姊。”
  傅珊微笑,不知道這個氣質高雅的女人是杜可升的朋友,還是小病患的母親,所以她只有微笑。
  “學姊,我給你們介紹,這是沉湘婷。”
  沉湘婷很客氣的朝這位女醫生微笑點頭。
  “湘婷,我的學姊,也是小兒科醫生,傅珊。”
  “你好﹗”沉湘婷親切的笑。
  “你好。”傅珊說,忍不住的多瞧了這對母女,她知道杜可升對待病患一向就像是對自己的家人般,但是她感覺得出來,這個沉湘婷對杜可升而言,好像不只是普通醫生和病患家屬的關係。
  “我得走了。”沉湘婷對杜可升說︰“我只請了半天假。”
  “沒事,只是小感冒。”
  “那我就放心了,她突然燒到快三十九度,我嚇壞了……”沉湘婷說著,面帶寬心的笑容,離去時,她不忘和傅珊道再見,態度從容、優雅。
  杜可升雖然沒有送沉湘婷出去,但是他視線一直跟隨著她的背影,直到沉湘婷和歡歡消失不見。
  “可升,我有沒有弄錯?”傅珊面帶疑問的說。
  “弄錯什麼?”杜可升收回視線,看著他的學姊。
  “剛才那個漂亮女人手中抱著的小孩,是她的女兒,對不對?”
  “對﹗”
  “她結婚了?”
  “結了,但是……”
  “可升,你喜歡她,是不是?”
  “是。”
  “可升……”傅珊面露不贊同,身為杜可升的學姊,他的好朋友,她不能不勸勸他。“你是個理智的人,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是不正確的?”
  “學姊,我……”他想解釋。
  “無可否認的,這個叫沉湘婷的女人是個很出色、很美麗、格調很高的女人,但是她結婚了,也有了孩子,就算你對她再有好感,也不能這麼露骨的表現出來,這是不對的﹗”她糾正他。
  “但是學姊,她婚姻不福祉,她和她的丈夫正分居中,而我……我只是盡我當醫生的責任,我關心歡歡,也關心她,一個女人獨立撫養一個小孩並不容易,而我只是盡我所以的幫她。”杜可升有些無奈的道。
  “你不只是幫,不是單純的幫,你對她的感覺甚至超過了喜歡。”
  杜可升無從反駁,只好保持緘默。
  “如果鬧出什麼家庭糾紛或是感情糾紛,對你、對醫院來說都不是好事。”
  “學姊,不會的……”
  “最好是不會,坦白說,不要說是你,連我都對她印象不錯,雖然只是一瞥,只是點個頭,說聲你好,但看得出她是一個水準以上的女人。不過她已經結了婚,在她還沒有處理好自己的婚姻以前,你實在不宜介入。”傅珊語重心長。
  “我也知道,但我無法阻止自己。”杜可升干脆的說︰“我無法等到恢復自由之身才開始我的感覺。”
  “你有把握嗎?”
  “我有把握會贏得她的心。”
  “你也不在乎她有小孩?”
  “我喜歡小孩。”爽朗、熱情的笑。“歡歡是個討喜、可愛的小女娃兒,我希望自己能一直待在她的身邊,和沉湘婷一起看著她成長,歡歡不是問題,更不是麻煩,一點都不是﹗”
  “可升,你這股勁……到底應該說是執著呢,還是說你傻?”傅珊苦笑。
  “學姊,別替我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倒是你……”他看看她的神色。“事情很糟嗎?你好像老了十歲了……”
  眼淚滑下傅珊的臉頰,在杜可升的面前,她不需要戴上假面具。
  “學姊……”他一驚。
  “我快受不了了。”她啞著嗓子,哭泣的說。
  “你……”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杜可升只好掏出自己的手帕,遞給她。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受多久,他實在沒有理由這樣折磨我,我不是不想生小孩,不是不想順從他,而是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我的想法,我是個成熟的大人,我可以決定我自己的事……”
  杜可升決定保持中立,事情總有正反兩面,他這個旁觀的第三者很難論斷誰是誰非,他可以給她安慰,但是他無法告訴你誰對誰錯。
  “他只想到他自己,想到他要的是什麼,但他為什麼不問問我要的是什麼﹗”
  “學姊,這是可以慢慢溝通的。”
  “溝通?﹗”她氣憤的捶了杜可升一下,好像當他是李惟農。“我們之間的溝通管道早就關閉了﹗”
  “那……”
  傅珊感到挫敗,無法自己的趴在杜可升的胸前哭泣。“我不知道我這個婚姻還有沒有希望、還救不救得回來……可升,我真的不知道,李惟農到底還愛不愛我?我到底該怎麼辦……”
  傅珊哭倒在杜可升懷裡的這一幕,偏巧被陳婉君撞見,她的吃驚真是筆墨都難以形容,她怎麼都料想不到,一直以為那個叫沉湘婷的讓杜可升心猿意馬,沒想到真正的“女主角”是傅珊﹗
  她知道傅珊和杜可升之間有學姊、學弟及同事的關係,但是她不知道除了這層關係,他們之間還有“男女”之間的那種感情。
  用一種嫉妒又懷恨的眼神,陳婉君遠遠的瞪著傅珊,她就不相信傅珊可以腳踏兩條船,且到處吃得開……要查出傅珊家的電話號碼並不難,她絕不讓傅珊破壞她和杜可升的好事﹗
  由於臨時取消一個飯局,所以李惟農早早的回到家裡,他希望傅珊在,希望有機會和她說說話,可能的話,解開他們這些日子以來的僵局,他對傅珊不是沒有情、沒有愛,他只是氣不過她的堅持、她的固執。
  何況冷戰解決不了問題,他想和她坐下來,平心靜氣的談談。
  偏偏一通電話又將李惟農的心情打到谷底。
  傅珊和杜可升?﹗
  杜可升和傅珊?﹗
  打電話來的女人要他注意自己老婆和杜可升之間的關係,他見過杜可升一、兩次面,沒有深交,但是他知道杜可升是傅珊的學弟。
  如今學姊和學弟談感情?﹗
  真有不可告人之事?﹗
  李惟農情緒激動,不安的等著傅珊回家,真有這樣的事嗎?真是因為傅珊心裡已經有了其它的男人,所以她才不想生他的小孩?
  果真是如此,他會殺了傅珊,他無法忍受她移情別戀,他寧可和她一塊下地獄。
  到了快十點,傅珊才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家,一進門,她並沒有注意到坐在沙發上的李惟農,她累得只想馬上躺上床睡覺,不只是因為累,大概還有感冒的關係吧,她頭痛、發燙、渾身不對勁。
  “傅珊,你當我是死人嗎?”李惟農冷峻的開口,手上有煙。
  已經走到臥房門口的傅珊猛地止步,她真的沒有發現李惟農在家,即使在家,他也甚少和她交談,所以她不知道他叫住她的原因是什麼。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我叫了‘傅珊’,不是嗎?”
  “我沒有留意。”
  “這屋子裡還有第三個人嗎?”
  “沒有。”
  “還是你根本無視於我的存在?”他冷冷的表情。
  “你的眼中就有我的存在嗎?”她一個轉身,正視他,起碼他主動的找她說話了。“不過不管你的理由是什麼,至少你想跟我說話了,惟農,你也不希望事情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是不是?”
  “你問我?﹗你為什麼不問問你自己呢?”他無法面對她可能已經變心的事實。
  “我?﹗我做了什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傅珊,紙是包不住火的。”李惟農的目光像刺刀似的直逼著她,好像想將她碎屍萬段。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生什麼氣,你指的是什麼?和我的工作或是生小孩的事有關嗎?”她一頭霧水。
  “你還在裝?﹗”他好像想掐死她似的。
  “我裝什麼?﹗”
  “你和杜可升。”他直切重點。
  “可升?﹗”
  “可升?﹗”李惟農酸溜溜的語氣。“叫得可真甜蜜,那麼這是真的了?”
  “什麼是真的?”她耐心的問。
  “你和杜可升有染。”
  “什麼?﹗”傅珊一怔,隨即怒火攻心,她不知道李惟農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怎麼會扯到可升。“李惟農,我們夫妻不和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你不必找替死鬼,不必把不相干的人扯進來。”
  “不相干的人?﹗杜可升是不相干的人?﹗”李惟農搖頭,冷酷的笑。“你之所以不想生小孩,你之所以不想辭職,八成是為了這個‘不相干’的人吧?傅珊,近水樓台,日久生情,真有你們的。”
  “可升是我的學弟﹗”傅珊用力的吼,她說話從來不曾這麼大聲過。
  “學弟……”他壓根不信。“學姊和學弟,多方便啊﹗”
  “你……”她氣得一時不知道要用什麼字眼罵他,不過她要找出他這麼認為的原因,到底是誰造的謠。“是誰告訴你的?”
  “是誰告訴我的並不重要,我只想知道是不是有這回事?”他將煙蒂一彈。
  “李惟農,我們不是今天才認識,也不是今天才結婚的,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會不清楚嗎?你寧可相信別人告訴你的閑言閑語,卻不願相信自己的老婆?”她嘶啞的質問他。
  “傅珊,你太讓我失望了,如果不是對你失望到了家,我為什麼會去相信別人?”
  “我鄭重的告訴你,而且只說一次,我和可升只是姊弟般的情感,我和他之間清清白白,坦坦蕩蕩,沒有任何不能告訴別人的事,我不知道是誰在興風作浪,但是我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她雖然覺得頭暈目眩,但依然一口氣說完。
  李惟農不信的冷哼,恨意和妒意已令他迷失理智。
  看著李惟農的表情,傅珊寒心透了,無法控制自己的,她往前一倒,昏了過去。
  在傅珊倒地之前,李惟農及時的接住了她,他將她牢牢抱在懷中,心痛又憐惜的看著她,曾經他們有過無數歡樂的時光,曾經他們是一對恩愛、令人羨慕的夫妻,但是今天……
  輕吻了下傅珊的額頭,他將她平放在沙發上,他必須觀察她一下,看看她是氣暈了,還是真的身體不舒服。他的手輕觸她的太陽穴,有熱度,而且她的呼吸不太順暢,好像不舒服的成分居多。
  看著她,李惟農心裡有無限的感觸,即使有那麼多的熱吵、冷戰、口角,他還是愛這個女人;即使她一直不想生小孩,即使她以工作為重,把他放在第二位,他還是無法不愛她。
  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弄到這地步呢?
  溫柔的順著傅珊的頭髮,他多希望時光能夠倒回,能夠回到那段甜蜜的日子。
  一聲呻吟,傅珊好像有醒轉的現象,於是他馬上起身,離她遠遠的,他不要她知道他對她依然有無法割捨的深情。
  傅珊睜開眼,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自己是躺在沙發上。她緩緩的坐起身,看見李惟農離她遠遠的站著。
  “你昏過去了。”他不看她,兀自說道。
  “我知道。”
  “你到底是因為心虛氣暈,還是身體真的不舒服?”他問道。
  “你希望是什麼呢?”她冰冷冷的口氣。
  “傅珊,無風不起浪,如果沒有的事,別人為什麼要說呢?”他試著讓自己心平氣和。
  “到底是誰說的?”她追問。
  “你不需要知道﹗”
  “就算你要定我一個‘紅杏出牆’、‘不貞不潔’的罪,你也要把人証、物証交代清楚﹗”
  “傅珊,何必弄得這麼難看呢?”李惟農其實也不知道對方是誰,這個女人只說她是醫院裡的護士,怎麼都不肯表明身分。
  “惟農,我真的希望你能相信我,可升對我而言只是一個朋友、一個同事、一個學弟,我和他之間絕對沒有曖昧,他早有心儀的對象,他愛的人不可能是我﹗”傅珊再一次澄清。
  “你要我相信你?”
  “是的﹗”
  “除非你能做到一件事。”
  “做什麼?”
  “生小孩。”他乘機又提出。“你要證明你是清白、你是無辜、你是坦蕩蕩的,你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我的事,那就替我生一個孩子。這個要求並不過分,我要小孩,只要你肯生,我就相信你﹗”
  傅珊一臉悲哀的表情,她真的感到非哀。
  “惟農,你居然要我用生小孩來證明我的清白,我對你的愛?﹗”
  “有何不可?﹗”
  “如果我不生呢?”
  “那……”
  “那就表示我真的出軌、真的和杜可升有一手?”她不再憤怒,她有的只是冷漠、只是麻木,她根本就無氣、無怒可生。
  李惟農沉默,他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如果說是,那必定會斬斷他們之間的所有夫妻情分;如果說不是,那他又一點立場都沒有。他不能有答案,不是簡單的是或不是能回答的。
  傅珊至此不知道還能怎麼安慰自己,這個婚姻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嗎?
  僵持、沉默了片刻。
  “李惟農,我們還是離婚吧﹗”
  “為了杜可升?”
  “不要扯上他﹗”傅珊頭昏腦帳的,她不希望還算年輕的自己會因為腦溢血而丟掉一條命或是成為植物人。“李惟農,既然你對我的評價這麼低,既然我們夫妻已經走到這個地步,干脆我們讓彼此自由,你再去娶一個肯替你生小孩的女人。”
   著眼,李惟農不吭氣。
  “再綁著彼此也只是互相傷害而已。”
  “你真的想離婚?”
  “為了我自己﹗”她特別補上。
  掙扎了片刻,李惟農還是搖頭。
  “為什麼?”她不解的問他。“一個‘不貞’的女人你還留戀什麼?憑你李惟農的身家和外在條件,要再娶什麼女人沒有,除非你是想……懲罰我、虐待我、折磨我,以洩你心頭之恨?”
  “或許吧﹗”他說,明知自己是在傷害她,明知自己可以說幾句好聽話,但他就是無法先向她低頭,他想相信她,但她太倔強了。
  “李惟農,你無法限制我的自由,就算你不答應離婚,我還是可以走。”
  “你要去那裡?投向杜可升的懷抱嗎?”他火大的沖口而出。
  傅珊一個嘆息。“我回家。”
  “你的家在這裡﹗”
  “我回我娘家。”她看著他說︰“可以嗎?”
  他無法說不,很難說不。
  傅珊朝現下自己單獨享有的臥房走去,她必須收拾一些她私人的東西,這一離開……她不知道有沒有再回來的一天,回頭看了曾經是她最心愛的男人一眼,她沒有流淚,只是將房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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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紀素倒了一杯果汁給紀可風,紀可風是出版社的頭家,很斯文、很穩重,沒有一般商人的市儈和精打細算,相反的,可能是因為接觸書和作者的緣故,整個人的感覺非常的有書卷氣,文質彬彬的。
  接過果汁,紀可風順手交了一張支票給紀素。
  紀素沒有看支票上面的金額,她只是隨手把支票壓在一本雜誌上。
  “你不看一下嗎?”
  “你不會少給我的,既然我了解你的作風,那又有什麼好看的?多看一眼也不會多冒出一個零。”她不在乎的說。
  “我給你調稿酬了。”
  “是嗎?”她還是沒看支票。
  “你的書銷路不錯,讀者很捧場,在有好處大家一起共享的情況下,我當然要調你的稿酬。”
  “謝了﹗”
  由於她始終沒去看支票,由於從合作以來,他就對她有著很好的印象,他長期觀察的結果,發現她是一個很阿莎力、不計較、不爭名利的人,頗淡泊名利,幾次想開口約她,但又怕壞了他們之間的合作情誼。
  “你想說什麼?”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替他問了。
  紀可風是一個作風果決、干脆的人,但是紀素不同,她不是一般女人,不是那種他可以合則聚、不合則分的女人,他不希望因為私人的情感而影響到日後的合作,現下時機還不對。
  “你……你創作的靈感是從那裡來的?”既然不能說心裡的話,他只好找最安全的話題。
  “四周都是靈感。”她一笑,原本她還以為他要問什麼不得了的事。
  “那你是一個心思敏銳的女人 ?﹗”
  “心思不敏銳能寫小說嗎?”
  “是啊……”他故作輕咳狀,他根本是在說廢話,他平時並不是一個拙於言詞的人,但碰到紀素這個筆風乾淨俐落、口齒也伶俐的女人,他的腦筋就像打了結似的。
  “出版社執行還好吧?”既然他要聊天,她就和他聊。
  “很好,托你的書的福。”
  “別捧我了,我只希望出我的書你不賠錢就好。”
  “當然不賠,不然我怎麼能付你高稿酬﹗”
  “長江後浪推前浪,搞不好再不要多久,我就得封筆了,畢竟我這頭腦要和一些十幾二十出頭的新新人類比,還差上一段,最近出了不少的新作家嘛。”紀素很留意出版市場的動態。
  “每個人的風格不同,訴求的對象也不同,各有各的讀者群,紀素,你努力的寫吧,你還可以寫上好一段時間。”他不是奉承。
  “我才不要那麼累,只要存夠了錢,只要下半輩子可以不缺錢用,我寧可過過那種不要動腦的日子。”她一臉向往的表情。
  “我以為你會寫一輩子,直到你拿不動筆﹗”
  “為什麼?”
  “我在你的書裡看到了你對生活的熱情、對生命的憧憬。”他正色道。
  “那麼你被我騙了。”她一笑。
  “感覺是騙不了人的﹗”
  “感覺才最容易受騙﹗”她和他完全不同的理論。
  紀可風沒和她爭辯,他看向牆上,那裡掛著紀素丈夫的遺照,當他第一次看到這照片時,他曾忍不住的問她相片中的人是誰,她說是她死去的丈夫,而看起來年輕、爽快的她,一點也不像寡婦。
  “反正你不了解我,紀可風,和你說再多也沒有用。”她一句話結束話題。
  “你沒有想過再婚嗎?”
  “你呢?你結婚了沒有?”認識他、和他合作也一陣子了,她第一次問。
  “結過,但是離婚了。”他很坦白的說︰“我的前妻,她是一個不太能吃苦的女人,等不到我成功,結婚才第三年她就提出分手,隔不到半年,她嫁給了一個靠田地發財的土財主。”
  “這是一個不錯的題材哦,中間可以挖掘的故事一定很多。”她望向他。
  “我是不想再重提往事了。”
  “其實不要怪女人,現下不分男女,每個人都想少奮鬥個幾十年,你的前妻只是‘剛好’先變了,說不定再拖個一年,是你看上什麼有錢的富家女,然後 棄糟糠,成為現代‘陳世美’。”
  “女人總是為女人講話﹗”
  “我說的是現實狀況。”
  “但是你就不同了。”他喝了口果汁,帶著溫暖的笑意。
  “我有不同嗎?”
  “你丈夫死後你自食其力,並沒有想再找一個有錢的男人把自己給‘賣’了,你寫書、你存錢,只希望自己下半輩子不缺錢,你並沒有想要靠男人,不是嗎?”他盯著她,輕鬆的說。
  “這年頭只有靠自己是最可靠的,靠男人……”她一個不必了的表情。“而且‘賣’給有錢男人以後並不一定會更快樂,要得到就得有付出。”
  “你那段婚姻到底幸不福祉?”
  “一畢業就走進婚姻的枷鎖中,你說我幸不福祉?”她要他自己去找答案。
  “那你現下還想不想嘗試不同的感覺、不同的交往、不同的男人?”
  紀素不語的看著紀可風。
  “我是說……”他說不下去,但他知道她能了解他的意思。
  “你是說我和……你?”
  “可以試著交往看看。”
  紀素起身,沒有辦法再端坐在他的面前,在剛剛以前,他對她而言就僅止於一個出版社的頭家,一個付她稿酬、幫她出書的人,現下……
  “很荒謬嗎?”
  “很不可思議。”她對著他笑。
  “我只是想……我們都夠成熟了。”
  “夠成熟到再去面對失敗?﹗”
  “你為什麼要這麼想呢?”他挖空心思尋找適當的言詞。“撇開公事上的合作愉快,難道私下我們就不能有所發展嗎?不一定要有什麼……結果,只是我們可以試試看。”
  “萬一到頭來大家撕破了臉,我是不是得再找一家新的出版社?”她開玩笑的說。
  “我不是那種小人﹗”
  “如果我是呢?”她卯上了他。
  “你也不是。”他自信的看著她。“紀素,如果沒有把握,我也不會貿然的開口。我只是覺得除了公事,我們應該還有可能更進一步,如果你知道我是鼓了多大的勇氣,你就一定不會拒絕我的提議。”
  “好吧﹗”她故作無奈狀。“誰教你是我的衣食父母,我的付錢頭家。”
  “有一點先講明……”他也故作憂慮狀。“不能拿喬,不能無故漲稿酬。”
  紀素扯著嘴角直笑,大概是春天的關係吧,也大概是她真的寫得有些倦了,生活中總是需要一點調劑、一個異性的伴,如果她命好的話,說不定可以找到人生的另一個春天。
  沉湘婷和歡歡之間是愈來愈有默契,而她和杜可升的感情也大有進展,他們雖不是一家人,但是常常三個人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郊遊,杜可升買給歡歡的衣服、玩具、用品並不亞於她,這情形令沉湘婷亦喜亦憂,怕再這麼下去,事情會很難有個“善終”。
  當紀素知道沉湘婷還是三緘其口時,她真想給她一頓好打。
  “湘婷,早晚會出事的﹗”
  “能出什麼事?﹗”沉湘婷一臉樂觀的表情,她正在喂歡歡吃副食品,歡歡愛極了蘋果泥,每次都可以把一整瓶蘋果泥吃得一口都不剩。
  “如果那個小兒科醫生向你求婚呢?”
  “阿素,還沒到那個時候﹗”
  “歡歡怎麼辦?是跟著你嫁,還是送走她呢?”紀素不客氣的問。
  “就算真的有那一天,歡歡當然是跟著我嫁,杜可升愛歡歡的程度並不亞於我,我們三個人可以算是一個Team,不能拆開的。”沉湘婷一點都不擔心歡歡會成為“拖油瓶”。
  “到時你要怎麼解釋歡歡沒有任何的出生證明檔案?”紀素考她。
  “丟了?﹗”沉湘婷試探的看著紀素。
  “丟了都可以申請補發。”
  “拖?﹗”
  “拖到什麼時候?”
  沉湘婷知道自己說不過紀素,像紀素這種寫小說的人,腦子裡最會東想西想、最會假設、最會製造問題了,她寧可現下不想。
  “湘婷,那個杜可升不是呆子。”
  “我從來沒有當他是呆子。”
  “那你為什麼到現下還沒有向他坦白一切呢?”紀素氣急敗壞的說,她實在不希望一樁好姻緣就這麼毀了。“他是醫生,說不定他有辦法讓你正式的領養歡歡。你一直騙他,到底要騙到什麼時候呢?”
  “我不是不想坦白說,只是……一直都被打斷,一直都沒有機會。”
  “你在找藉口﹗”
  “真的是……”時間拖得愈久,和杜可升愈熟,她就愈是無從說起。
  “本來我以為要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難而退’,沒想到你愈來愈帶勁、愈來愈投入,儼然是歡歡的親生母親一般,現下要你送走她,那是不可能的事,反正杜可升也愛歡歡,眼前最大的障礙就只剩你的謊言了﹗”紀素繼續說道。
  沉湘婷聳聳肩。
  “我沒見過杜可升,但是我相信你的眼光,湘婷,這麼好的男人你要抓牢。”
  “如果他是那麼好的男人,如果他真的愛我和歡歡,那他就會原諒我的謊言。”
  “小姐,你太本位主義了﹗”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嘛?”沉湘婷嚷嚷,拿濕巾擦抹歡歡的小嘴。“我真的沒有勇氣和他說,找不到說‘真話’的好時機。”
  “湘婷,你以為你能養歡歡一輩子嗎?”
  “我當然能﹗”
  “萬一被查到呢?”
  “你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除非你去密告﹗”沉湘婷故意朝紀素看。
  “就學問題呢?”
  “現下熱門的新聞不是有洋女婿在告洋狀嗎?說他們即使娶了台灣的女子,也無法入台灣藉,而生下來的子女更沒有辦法報戶口,其中有一個就把小孩送到美國學校去就讀,只要付得起高額學費,念書不是問題。”沉湘婷笑瞇瞇的說。
  “萬一歡歡的親生父母找來了呢?”
  沉湘婷面露驚愕,久久無法說出一句話,這個問題她真的沒有想過。
  “你想過這種可能性沒有?”
  “不會的﹗”沉湘婷恢復自然,一個她肯定不會發生的表情。“既然他們會選擇遺棄歡歡,那他們又會有什麼理由想找回她?”
  “說不定當初他們有難言之隱。”
  “阿素,你再說下去的話,我一定會抓狂。”沉湘婷連想都不敢想這種可能性。“如果是杜可升和歡歡要我二選一的話,我會毫不考慮的選擇歡歡。如果杜可升發現事情的真相,而執意不肯原諒我,那我也不會怎樣,失去他又不是世界末日。”
  “你真的這麼灑脫?”
  “你老公死了也沒看你跟著殉情啊﹗”
  “湘婷……”紀素氣得頭上冒煙。
  “我無法預料事情以後的發展,我只想好好的把握每一天。真要每一件事都去思考、都去操心,那人活著還有什麼樂趣可言?﹗”沉湘婷安慰自己,也拍了拍紀素的肩,老神在在。
  “湘婷﹗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到時不要來找我哭訴。”紀素有言在先。
  “你真是悲觀主義者。”
  “至少我不會有‘悔不當初’的困擾。”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和歡歡,擔心我的下半輩子。明天晚上請你去吃好的,咱們到新開的THEMALL去逛逛。”
  “明天我有事。”紀素不是在嘔氣,她真的有事。
  “約會?﹗”沉湘婷眼睛一亮。
  “應該算是。”
  “從實招來﹗”
  “是和我出版社的頭家吃飯,不過……”紀素眨眨眼的一笑。“不過不是談公事,也不是談書或是出版,完全私人的見面,吃過飯之後可能會去國家劇院看場作秀,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阿素……”沉湘婷笑得賊兮兮的。“你真的是真人不露相,悶著來的,我還以為你這輩子就是把自己埋在稿紙裡,永遠都不想脫身呢﹗”
  “湘婷,八字都還沒一撇呢﹗”紀素只是抱著順其自然的心態。
  “搞不好你以後是出版社的頭家娘哦﹗”
  “搞不好以後沒有人替我出書。”
  “阿素,你是個悲觀……”
  “我知道﹗”她搶白,打斷沉湘婷的話。“我知道自己是個悲觀主義者,但是世事難料,今天出太陽不一定明天以後就永遠是晴天,烏雲隨時可能會來,湘婷,你這個樂觀主義者要多想想明天啊﹗”
  “明天……明天永遠都有希望……”抱起歡歡,沉湘婷充滿信心的說。
  李惟農一直抱著傅珊只是回娘家去住個幾天的心態,因為就算他岳父和丈母娘不在意,但是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住總不是一件多有面子的事,所以他推測傅珊住不了多久一定會回來。
  但是三天、五天……一星期、兩星期的過去,李惟農終於按捺不住,他無法再等下去,他怕自己如果再按兵不動,傅珊真的會投入杜可升的懷抱。
  眼前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找杜可升,把傅珊搶回來。
  見到怒氣沖沖的李惟農找上門來時,杜可升心裡就有數,學姊傅珊的事,他知道個八、九成,也知道傅珊這會兒住娘家,對一對彼此相愛的夫妻搞到這種幾近婚姻破裂的地步,他報以無限的同情。
  “杜可升,我想你欠我一個解釋﹗”李惟農沒有半句客套話,劈頭就說。
  “解釋什麼?”
  “你和傅珊的事?”
  “我和學姊……”
  “你們真的只是學姊和學弟的關係嗎?”李惟農的表情兇惡,好像如果聽到他不喜歡聽到的答案時,他會狠扁他一頓。
  “我們還是同事。”杜可升正大光明的說。
  “還有呢?”李惟農沉聲問。
  “朋友。”
  “說真話﹗”
  “我從來沒有說過半句假話。”
  “你和傅珊不是一對……一對‘戀人’嗎?”他不想侮辱自己心愛的女人,只好用“戀人”稱之。”
  “戀人?﹗”杜可升壓抑下狂笑的衝動。“有沒有搞錯?我和學姊是‘戀人?﹗’
  “不要在我的面前演戲﹗”
  “李大哥,我如果有這麼好的演技,我大可以去電視台當八點檔案的男主角,也不會留在這裡當小兒科的醫生了。”杜可升不卑不亢的說。
  “如果沒有這回事,為什麼會有你們醫院裡的護士打電話給我,要我小心你和傅珊,說你們之間的關係不尋常,要我小心別戴了綠帽子還不知道?”李惟農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無中生事,特別交代得一清二楚。
  “你能說出打電話的那個護士是誰嗎?”
  “我不能,但是她的聲音很甜、很嗲,語氣很認真。”李惟農可不是造謠的。
  杜可升本能的想到陳婉君,因為她的聲音的確是又甜又嗲,加上她和人事室的人熟,要查電話號碼和李惟農的資料不難,而且她又是小兒科的護士,就在他和傅珊的身邊。
  “你不知道這個造謠的人是誰,但是你卻願意相信她?”杜可升冷靜的問。
  “如果沒有的事,別人為什麼要造謠?”李惟農諷刺的說︰“我真是個白癡,從來沒有想到要提防你,總想你是傅珊的學弟,一定是最安全的,沒想到搶了我老婆的人竟會是你﹗”
  “你真的誤會了……”
  “誤會?﹗”李惟農揚著拳頭。“傅珊回娘家去住了,一點都沒有要回來的跡象,如果不是為了你,她為什麼不回家呢?”
  “李大哥,這你就要檢討你自己了,你是怎麼對學姊的?﹗她愛的人是你,從來都沒有改變過,我知道你們之間有爭執、有問題,但那是需要你們坐下來好好的溝通,而不是互相謾罵、互相諷刺、互相傷害,用不實的謠言去判對方罪。”杜可升誠懇的說。
  李惟農凶狠的氣勢弱了,他頹然倒向沙發,他真的誤會了傅珊?﹗
  “學姊也為了她無法答應你生育的事而內疚、而痛苦,而你非但沒有諒解她,反而給她更多的壓力。”
  “我要小孩並沒有錯﹗”他大吼。
  “她暫時不想生就有罪嗎?”
  “她已經三十一歲了﹗”
  “她自己知道什麼時候該生。”
  “她真的知道嗎?”李惟農面露存疑。
  “事業和家庭想要兼顧是滿難的,我也無法說學姊是對還是錯,但是你至少要尊重她的決定、她的選擇,不要勉強她。”杜可升站在中庸的立場上說。
  “那我的需要呢?”
  “這……”
  “一個家一定要有小孩才算是真正的完整,我的要求並不過分啊﹗”
  “我知道,學姊也知道,她不是不生,她只能想再等一段時間。”
  “當高齡產婦嗎?”李惟農猛地站起來。“她自己是醫生,是小兒科醫生,很多情況她比我清楚、比我了解,何況生完小孩,她可以繼續當她的醫生,我並沒有要她留在家裡帶小孩。”
  杜可升無話可說,只好沉默以對。
  “我真的並不過分,如果你是我,你不會和我有同樣的感愛嗎?”李惟農看他。
  “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領養小孩?”
  “我們不是不能生﹗”
  “只是先領養一個來作伴……”
  “不﹗”
  既然李惟農這麼堅決,杜可升也不好再說什麼,現下實在很難說誰對誰錯,但是那個造謠的人太可惡了,他絕對要找出那個人。同情的看著李惟農,他的確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男人。
  “李大哥,不管怎麼樣,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你要找出那個護士?﹗”
  “當然,我可以被冤枉,但是學姊不行,她一直鼓勵我、關心我,就像是我自己的親姊姊般,我不能讓她背黑鍋。”
  “傅珊愛的人真的是我?”李惟農有些慚愧的問。
  “一直是你﹗”
  “那我……”
  “去找她吧﹗”
  李惟農不知道自己拉不拉得下這個臉,如果他誤會了傅珊,那他的確是欠她一個道歉,但是道歉完了之後呢?問題並沒有解決,生不生小孩這個問題還是困擾著他們夫妻。
  “李大哥,學姊正為了工作和家庭之間的抉擇而苦惱著,你真的應該多體諒她,多和她溝通、協調,幫助她做選擇才對,怎麼反而輕信別人的話,誤會深愛自己的妻子呢?”
  李惟農長嘆一聲。
  “學姊會原諒你的,只要你去向她認個錯。”杜可升增加他的信心,鼓勵道。
  “這還是無法解決所有的問題﹗”李惟農煩躁的說,扯著自己的頭髮。
  “至少可以留住學姊的心。難道你真的想把她逼到某個男人的懷中嗎?”
  沒有給杜可升答案,李惟農大步而去,他自己的問題他自己會去面對。
  看著李惟農的背影,杜可升只有搖頭,真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推著歡歡,經過一家服飾店的櫥窗,沉湘婷不由自主的被一套鵝黃色的套裝吸引住了視,想也不想的,她將推車往服飾店裡推,女人總是無法抗拒漂亮服裝的誘惑,她知道自己衣櫥裡已經有成堆的衣服,但是女人的衣服永遠少一件。
  當她來到這套衣服的前面時,意外的發現傅珊也站在這,也在打量同一套衣服。
  “傅小姐。”她招呼。
  “沉小姐。”傅珊有些意外的看著她們母女。“來逛街?﹗”
  “因為就住在這附近,所以有事沒事就推著我女兒出來逛逛。這套衣服很漂亮,忍不住就想走進來瞧個仔細,女人嘛……你也在看這套衣服?”
  “隨便看看。”
  “哦﹗”
  歡歡突然哭了起來,好像要引人注意似的。就在沉湘婷伸手要去抱她時,傅珊卻早了她一步,她熟練的抱起歡歡,捧在懷裡哄著,充滿了母性,看得沉湘婷有些傻眼;她聽杜可升提過,傅珊並沒有小孩。
  “你喜歡小孩?”沉湘婷脫口而出。
  “誰不喜歡小孩?﹗”傅珊很籠統的說。
  “那你為什麼不生呢?”
  傅珊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已經不哭,而且笑得好開心的歡歡。
  “對不起……”沉湘婷道歉。
  “不是你的錯……”傅珊苦中作樂的表情。“我……只是還沒有心理準備當媽媽。”
  “也對,小孩子最好是在夫妻倆事業穩定,有經濟基礎,身心都成熟的時候到來是最好的。”沉湘婷微笑的說,同意傅珊。
  “你……你一個人帶小孩累不累?”
  “我有保母。”
  “我的意思是……”
  沉湘婷終於會意,知道傅珊指的是什麼,她猶豫了一會,本來不想瞞她的,但是想到她和杜可升的交情,沉湘婷又不能坦白,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難怪有人會說撒謊不好,因為撤了一句謊之後,可能要用九十九句話去圓。
  “如果你不方便說……”
  “方便,只是……”沉湘婷一臉的不安。“只是我習慣了,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困難、心酸之處,歡歡很可愛,讓我覺得很窩心,所以……我一點都不覺得累,反而覺得日子充實。”
  “和你的工作沒有衝突嗎?”
  “還好,除了歡歡一些小病痛、打預防針我必須請假之外,其它沒有什麼影響,碰到要加班或是公司有什麼比較重要的事時,我請保母多幫我帶她一下,這些都是可以商量、解決的。”
  “所以即使你沒有丈夫在身邊,你還是把每一件事都處理得很好?﹗”傅珊面露佩服的表情。
  沉湘婷不知道自己的這個謊言能瞞大家到什麼時候,但至少眼前她只能點頭。
  “你真是個女強人。”
  “我並不想當女強人。”
  “我丈夫……”雖然只是第二次見面,但是傅珊卻當沉湘婷是老朋友似的。“他好喜歡小孩,一直要我生,但我總想在事業上多沖刺些而遲遲不肯,結婚兩、三年下來,夫妻之間的距離好像是愈來愈遠……”
  沉湘婷笑笑,沒有搭腔。
  “我不能說自己一點錯都沒有,但是我總想在最完美的時機才生小孩。”傅珊一嘆,看著歡歡,臉上的表情馬上放柔了些。
  “什麼時候才是最完美的時機呢?”
  “我不知道……”傅珊苦笑。
  “傅小姐,有個小孩不錯的,可以把夫妻兩人更緊密的聯繫在一起。”沉湘婷鼓勵她生。
  “那你的婚姻……”
  “我的婚姻?﹗”沉湘婷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手腳也不知要往哪放似的。
  “你和你丈夫為什麼不合?他為什麼要遺棄你們母女?歡歡是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天使,你又才貌出眾,樣樣比人強,沒理由嘛﹗”傅珊知道這麼問很不禮貌,但她心中實在有太多的疑問。
  “我……”
  “我知道我這麼問很唐突,但我是真的好奇。”
  “他……”沉湘婷希望突然來場大地震。
  “如果提到這件事會令你……”
  “我想……我想夫妻之間總有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事,你認為我才貌出眾,樣樣比人強,你覺得歡歡是一個可愛的小天使,但是在我……丈夫的眼中,說不定我們什麼都不是。”沉湘婷不知道找什麼理由好,只好很含糊的隨口說。
  “你不想徹底的解決你的婚姻問題嗎?”
  “我……”沉湘婷瞪著那套套裝,無言可對。
  “你知道可升對你……”
  “我知道﹗”
  “不是我替我的學弟說話,可升真的是個不可多得的男人,以前在學校時,不管是我們自己學校,還是其它外校的女生,主動送上門的不知道有多少……”
  沉湘婷不太自然的笑笑。
  “那時的他真是風光,讓同校的男同學嫉妒死了,但是我從來沒有看他認真過,一次也沒有﹗”
  “傅小姐……”
  “可升對你是真心的﹗”傅珊把歡歡交給沉湘婷。“你不用懷疑他對你們母女的這份心,他真的是動了感情。”
  “你不知道……”沉湘婷真的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要撒謊,她大可以說歡歡是個棄嬰啊﹗
  “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可升的心,他絕對不會辜負你們母女。”
  沉湘婷將歡歡放回推車裡,她已經沒有任何買衣服的心情了,再漂亮的衣服也引不起她的興趣,她現下只能過一天算一天,懸心吊膽的怕她的謊言會被揭穿,不然……還有條路。
  “沉小姐,這套衣服讓你買吧﹗”
  “不﹗”沉湘婷搖頭。“你不用帶小孩,你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讓你買吧﹗”
  “你……”
  “我得帶歡歡回去吃奶了。”
  “我們改天見。”
  沉湘婷落荒而逃,她的心情變得無比的沉重,為了維持她的“信用”,只怕她只有和杜可升說再見,切斷他和她之間的所有聯繫。這是下下策,但是除此下策,她已經無法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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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9 13:0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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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陳婉君﹗”
  陳婉君停下腳步,聽得出是杜可升的聲音,所以她嫣然一笑,緩緩的回頭,沒有想到看到的卻是杜可升一張冷凝的臉。
  “什麼事,杜醫生?”
  聽到陳婉君又甜又嗲的聲音,杜可升一陣反胃的感覺,除了她,好像找不出第二個可能這麼做的人。
  “出了什麼事?你的臉色好難看哦﹗”
  “陳婉君,我相信你是一個敢做敢當的人﹗”
  她若無其事的笑著,但心中卻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杜可升可能是知道了她打電話給傅珊老公的事,不過既然她沒有留下姓名,只要她死不承認,杜可升也不可能拿她怎麼樣。
  “杜醫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耶﹗”
  “你真的不知道嗎?”杜可升很冷漠的說,他知道這是醫院的走廊,是公共場合,但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陳婉君想釣個醫生的行徑在醫院中已是半公開的事實,她自己也沒有否認過,而他又是她的目標,這點大家也知道。
  “你沒說頭又沒交代尾的,我怎麼會知道?﹗我又不是未卜先知。”她繼續裝蒜。
  “你有沒有打電話給傅醫生的老公?”杜可升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
  “是你,對不對?”杜可升躁急的搶白。
  “杜醫生,”她冷冷的一笑。“你就這麼急著判我的罪啊?﹗我什麼都還沒有說,你就已經認定一切了嘛﹗”
  “我知道是你﹗”
  “那你要拿出證據啊﹗”
  “陳婉君,你明知道沒有什麼證據,真正要證據的話,只能把李惟農請到醫院來,由他來指証你,有你這種聲音的護士不多,我相信他可以認得出來,你希望這樣嗎?”杜可升也不笨。
  陳婉君一怔,當時她沒有想到要裝個聲音或是用條手帕掩住話筒,如果李惟農真的到醫院來認……只怕她是很難狡辯的了﹗
  “就是你﹗”他很肯定的說。
  “是我又怎麼樣?﹗”陳婉君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不在乎的笑著。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造謠破壞別人夫妻的感情?”他質問道。
  “我破壞別人的感情,那你呢?”
  “我?﹗”
  “不要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你和傅珊之間並不簡單,不是只有單純的學姊和學弟關係,否則她不會倒在你的懷裡痛哭失聲,你也不會摟著她的肩安慰她,我們大家都看走眼了事”陳婉君振振有詞。
  “原來你看到了……”
  “是啊﹗我看到了﹗”陳婉君尖酸的說︰“多感人的一幕啊﹗你自己行不正、坐不端,居然還有臉來質問我,是誰破壞別人夫妻的感情啊?﹗杜可升,是你,不是我﹗我只是提醒傅珊的老公要‘小心’點,最危險的敵人可能就是自己身邊最安全的朋友。”
  杜可升不是個會罵臟話或是說三字經的人,他只是瞪著她。
  “真正卑鄙的人是你﹗”既然已經撕破了臉,陳婉君也沒有什麼好偽裝的了。
  “你什麼都不知道﹗”
  “難道你還想狡賴?”
  “我不需要狡賴﹗”他坦然的微笑。“根本沒有的事我又何須狡賴?﹗真正知道我和傅珊之間關係的人,絕不會誤會我們。”
  “她老公來找你算帳了,不是嗎?”陳婉君也見到了怒氣沖沖的李惟農,只是她沒有空留下來聽他們吵什麼。
  “你真想知道結果?”
  “會有什麼好結果?﹗”
  杜可升打量著陳婉君,他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漂亮的女孩,心會這麼壞,這麼的攻於心計?她是個護士,照說應該有副好心腸,處處為人著想,但她不是,她反其道而行,專門從事破壞。
  “陳婉君,為什麼?”他心平氣和的問。
  她只是一哼。
  “傅珊和你沒有冤也沒有仇,你為什麼要害她?她婚姻破裂了你又有什麼好處?”
  “我一點也不希望她婚姻破裂。”
  “那你為什麼要打那通電話?”
  “我是希望她老公能及早發現你們之間的‘戀情’,好阻止你們,我的出發點……”
  “你真是這麼好心?”
  陳婉君也瞪著杜可升,她當然沒有這麼好心,她是怕他會被傅珊搶走,她是怕到頭來她嫁不到這個優秀的男人,但是事情弄到這個地步,看杜可升對她的態度,只怕是凶多吉少。
  “陳婉君,把話都講開吧﹗都攤出來說吧﹗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我不希望傅珊破壞我的計畫,因為我不希望她把你搶走,我對你的心,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嗎?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
  杜可升不語。
  “你知道的﹗”陳婉君冷冷的低吼。“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只是不理我,你只是冷漠以對,我真不懂,我到底是那裡不好?我到底是那裡比不上一個結了婚,已經過了三十歲的女人?”
  “我不知道你‘病’得這麼嚴重。”他搖搖頭。
  “我沒有‘病’﹗想嫁一個醫生,想嫁一個出色、優秀的男人不是‘病’﹗”陳婉君有些歇斯底裡的叫道︰“我沒有錯﹗”
  “我不能說你錯,每個人追求的目標不一樣,但是你的手段令人不敢苟同。”
  “我只是替天行道,伸張正義﹗”她執迷不悟。
  “還有呢?”
  “我得不到的,傅珊也別想得到﹗”
  杜可升同情的看著陳婉君,她並不是真的壞到不可救藥的地步,但她心態偏差,行為失去理性,她只想到自己,為了她的目的,她不惜犧牲別人的福祉,她以為這樣她就能稱心如意?
  “陳婉君,你錯了,從頭到尾你都弄錯了,不過現下也不必糾正你什麼,反正事情都講清楚了,我相信你那通電話也沒有真的破壞什麼,反而他們夫妻一個好好溝通的機會,我只能說,你最好打消念頭,我和你……是沒有可能的。”他明白的說。
  陳婉君也知道,事到如今,還談什麼可能。
  “杜可升,你也不必太沾沾自喜,榮總不是只有你這一個醫生。”
  “這裡當然不可以只有我這一個醫生,但是日久見人心,你以為你可以得意多久?”
  “我就嫁個醫生給你看﹗”她惡狠狠的說。
  “嫁了醫生就保證一輩子福祉、快樂嗎?”
  陳婉君固執的點點頭。
  杜可升同情的看著她,搖搖頭,他沒有再說話,只是掉頭而去。
  “杜可升,我非嫁醫生﹗而且我要嫁一個比你更出色的醫生﹗”她在他背後狂亂的叫。
  杜可升沒有回頭,他連看都懶得再看她。
  陳婉君堅強的打起精神,她沒有被打倒,她不會被打倒,她自信她可以達到目標,她這種條件的女人不多,姿色、身材、手腕、應對,樣樣不比其它女人差,她會嫁醫生,她一定能嫁醫生﹗
  將歡歡托給了紀素,沉湘婷決定和杜可升好好的談談,她不要再折磨自己,快刀斬亂麻,趁事情還可以“善了”的時候,快點解決,沒有他,她還是可以過得很好,而他沒有她和歡歡,一樣是要活下去的﹗
  來到相約的咖啡屋,由於沒有看到歡歡,所以杜可升的目光四處找尋著。
  “歡歡呢?”
  “在阿素那。”
  杜可升坐下,心裡有種很不踏實的感覺。一向沉湘婷沒有主動約過他,再加上她又沒帶歡歡出來,這使得他有些懸心吊膽。
  “喝點什麼?”她很平靜的問他。
  “隨便,你喝什麼我就喝什麼。”
  沉湘婷點了兩杯咖啡,今天的她冷靜異常,很有種獨立且非常有魄力感覺,她的眼神、她的舉止,在在都顯示出她是一個很果決的女人。
  “你想說什麼?”他也很鎮定的看著她。
  “很多女人倒追你?”
  “你……”他不知道她這麼問的用意何在,所以一時答不上話。
  “你有很多的選擇。”
  “你到底是在說什麼?”她愈是冷靜、愈是不疾不徐,他就愈是心裡慌慌的,沒頭沒腦說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怎不教他心裡發毛。“沉湘婷,說重點,廢話都省掉吧﹗”
  她笑笑,正要說的時候,侍者端了兩杯咖啡,她向後仰,看了他一眼。
  侍者一走,杜可升就更難保持鎮定,因為他看到了那一眼,他看到了她注視他的那種眼光。
  “壞消息?﹗”他問。
  “什麼壞消息?”
  “你要講的絕對不是好消息。”
  “這就要看你是從哪個角度去想了。”
  杜可升知道一定是和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有關,除了這個,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壞消息,莫非……莫非沉湘婷的丈夫出來攪局?莫非她丈夫到台灣來了?莫非他們夫婦倆要破鏡重圓?
  “說吧,沉湘婷,我已經做了最壞的心裡準備。”喝口咖啡,他的聲音平穩。
  “我們……最好不要再見面了。”
  “我就有第六感你是要說這個。”他還能笑得出來。
  沉湘婷潤了潤唇,雖然是不容易,但她還是說了出來,而一旦說出來之後,好像就沒有那麼難了,她有信心可以順利解決。
  “杜可升,我很感謝你這些日子來對我們母女的照顧,但是你也了解的,我並非自由身……”這個謊還是得再繼續。“為了我們雙方都好,我想……我們不要再見面,不要再有任何的發展。”
  “你丈夫……有什麼舉動嗎?”杜可升抱著解決問題的理智表情問。
  “他……”沉湘婷咬咬自己的嘴唇,真的很難啟齒。
  她的動作在杜可升的眼中,以為她是碰到了什麼麻煩和刁難。
  “他來台灣了?”
  “沒有﹗”沉湘婷馬上說。
  “那麼是他想找你複合?”
  “我……”
  “沉湘婷,不是我要故意中傷他或是講他壞話,你自己說的,他遺棄了你們母女,他不管你們的生死,他任由你們在台自生自滅,這樣的男人你對他還有留戀嗎?”杜可升慷慨激昂的說。
  沉湘婷真的很感謝杜可升,對他這份真心和真情,她也是感動得很,但是既然她沒有早早揭穿自己的謊言,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騙他,她就沒有資格接受他的這份感情。
  “我知道他是歡歡的爸爸,生歡歡的人,但是他沒有盡到一點做父親的責任,他沒有有好好的照顧過你們,難道你對他還沒有死心?”
  “我……”
  “我知道你們女人心軟,但是心軟要看事情,我有把握可以當一個好爸爸、好丈夫,湘婷,我做得到﹗”杜可升深情的說。
  事情已經很明朗了,他非但沒有撤退的機會,反而讓他更進一步的表明態度。
  “杜可升……”
  “你願意嫁給我嗎?”
  沉湘婷差點把咖啡杯和咖啡碟子打翻,這不是她想聽到的,她要的不是這個,她希望他死心,希望他對她斷了念頭,她不是要他向她開口求婚,這是她最最不想聽到的話﹗
  “不……”
  “湘婷,我知道你的婚姻問題還沒有解決,我可以等你解決。”
  “不行,不是……”
  “我們可以一起解決﹗”
  “杜可升,你並不清楚……”她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的顫抖著。“我……我不想再婚,我……為了你好,我不希望耽誤你﹗”
  “耽誤?﹗”杜可升面露莫名其妙又悲哀的表情。“耽誤我……時代真的變了﹗”
  “我是好意的﹗”
  “以前只有男人怕耽誤女人,只有女人怕自己會被男人耽誤了,沒有想到今天居然是你對我說怕耽誤我,沉湘婷,這真的很可笑、很悲哀,我不會被你耽誤的,你永遠都不需要擔心這個﹗”
  沉湘婷真是愈說愈錯,她干脆閉上嘴,起初的自信和果決正漸漸消失。
  “你為什麼不想再婚?”
  “我就是不想﹗”
  “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你那個可惡的丈夫,我們認識、交往也一段時間了,難道你還看不出我的為人嗎?我是真的愛歡歡,我早就把她當自己的女兒看,對你,我更是一片真心,我從來沒有二心過。”他暢所欲言,淋漓盡致的表達他心中的意思。
  “就是因為你太好了,我……我怕自己配不上你,我希望……”
  “沉湘婷,這是連續劇裡爛對白,不適合用在真實的人生。”
  “我……”
  “我要娶你﹗”
  “你會恨我的﹗”
  “我為什麼要恨你?我沒有理由恨你啊﹗”
  “那是因為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他一臉的問號和煩躁。
  “知道這其實是……”她無法招認一切。
  “是什麼?”他的眉毛糾結在一起。
  “總之……”她一個深呼吸,頭已經剃一半,不能不剃完,衣服已經脫了,這澡是非洗不可。“總之一切到此為止,我不想再繼續下去,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決定,不要再找我。”
  “尊重你的決定?﹗即使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他憤怒的抓著桌沿。
  “錯不錯誤見仁見智,但我和歡歡是真的不想再見到你了﹗”她心一橫的說。
  “你沒有資格替歡歡做決定﹗”
  “我是她媽,我沒有資格,那誰才有資格?﹗”沉湘婷不甘示弱。“反正多的是未婚、漂亮、條件好的女人讓你選,你對我們母女的濃愛,我們無福消受﹗”
  杜可升瞪著她,沒有話可以說。
  “謝謝你這一陣子來的照顧和關心。”她起身,縱然心裡有如刀在割般,她還是一臉堅強。“或許我們沒有緣份吧,相逢恨晚,不要恨我,更不要怨我,如果有更好的解決方法,不會是……”
  “你根本沒給自己機會﹗”他沒有看她,嚴肅冷冽的聲音。
  沉湘婷強擠出笑,沒有說話的走開。她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深怕一開口,那就是所有的“真相”都攤在陽光下,這會兒她真是嘗到了自己種下的苦果。
  帶著一束花,濃著臉皮,李惟農來到了他岳父家,他知道自己遲早都得走一趟,拖得愈久,所受到的責難可能就愈多。
  做父母親的多半是向著自己的女兒,尤其是傅珊回娘家一陣子了,他都不聞不問,沒有電話、沒有出現,甚至沒有來接回自己的老婆,李惟農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準備面對任何的指責、怒罵。
  沒想到他的岳父、岳母依然熱情的接待他,好像傅珊只是回來娘家玩,好像他們夫妻之間一點事都沒有,他的岳父、岳母還善解人意的說要出門,要讓他們小倆口好好的溝通。
  滿懷感激的來到傅珊的房間門口,他一直沒有勇氣敲門,不知道她會不會開門……
  房裡的傅珊知道李惟農的到來,她聽到了他的聲音,也聽到了腳步聲。
  但是敲門聲一直沒有響起。
  猶豫了半晌,李惟農還是敲了門。
  遲疑了片刻,傅珊還是將門打開。
  夫妻倆對視著彼此,良久沒有出聲。
  在傅珊的眼中,李惟農變得憔悴、胡子沒刮,衣服也穿得邋邋遢遢,頭髮太長,已經快超過他的襯衫衣領,簡直就不像是平日愛乾淨、整潔的他。
  而在李惟農的眼中,傅珊變得蒼白、變得憂郁,眉宇之間盡是愁思,她和他一樣不快樂。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送你花了。”這竟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傅珊一怔,接過他遞來的花。
  “我去找過杜可升……”
  “然後呢?”她嘲諷的問︰“你把他打了一頓?你逼問出什麼沒?”
  “珊珊……”他帶著歉意的看她。“我想我是誤會你們了。”
  “你‘想’?﹗”
  “我和可升談了很多,我……我太急,沒有經過大腦想過,而我之所以會這麼生氣,實在是因為……實在是因為我對你的愛……”太肉麻的話他不會說,只好點到為止。
  “你對我還有愛?﹗”她冷冷的瞄他一眼。
  “如果沒有愛,我就不會在乎,如果沒有愛,我就不會想要找杜可升算帳。我承認我是一個愛吃醋、沒有風度的丈夫,但是……”他不想再為自己說些什麼,只是專注的看她。
  傅珊沒有領情,她所受到的傷害絕不是他幾句話就可以彌補的。
  “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他有些告解的意味。“我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只站在自己的立場來要求你,沒有多替你著想,沒有多體諒你一些,我太自我了。”
  傅珊還是沉默,只是盯著手上的花。
  “回想起剛結婚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娶到你就好像獲得稀世的珍寶般,我也曾將你捧在手心上,細心的呵護著,直到……”他的語氣沮喪,拿背對她。
  “直到你非逼我生小孩。”
  “我承諾要一輩子愛你、一輩子珍惜你、一輩子呵護你……而這些承諾,在事業、名利的追逐中漸漸煙消雲散,到後來,我又拿生小孩逼你……”
  傅珊苦澀的笑笑。
  “這還不夠,如今我又衝動的輕信別人的謠言,誤會了你、重重的傷害了你……”
  她看著他的背。
  他轉身,面對她。“我不敢奢望你會原諒我,但是我希望你至少給我一次機會。”
  “機會?﹗當初我要走的時候,你並沒有留我。”
  “我……”
  “你表現得太冷漠了。”
  “當時……”
  “你不相信我,你寧可相信一個陌生人﹗”
  “我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失去你。”他走到她的面前。“我可以失去一切,我可以不要小孩,但是我不能沒有你﹗”
  “你現下才這麼說……”她的臉頰上有淚,但是她的心並沒有軟化。
  “珊珊,我知道錯了﹗”
  “你知道錯已經太晚,我的心被你傷得沒有一處是完整的,當我走出曾是我們的家而回到我父母親的身邊時,我就沒有打算再回去,李惟農,你已經把我的心傷透了。”她淡淡的說。
  “珊珊……”他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回家吧﹗給我一次彌補你的機會,一切都會不一樣。”
  “不會不一樣,李惟農,你不可能不要小孩,我也不可以馬上答應你生小孩,一切都和原來一樣。”
  “不會的﹗”他抓著她的肩,激烈的說。
  她搖搖頭。
  “珊珊,生小孩的事可以慢慢來。”
  “慢到什麼時候?”
  李惟農知道這個問題早晚要面對,為了讓她回家、回到他的身邊,他什麼承諾都可以下,但是問題還是存在,遲早他們還是會為了這個問題而爭吵,那時……他們還有多少感情可以吵、可以揮霍?
  “你走吧﹗我不會跟你回去﹗”她毅然的說。
  “珊珊,不要這麼對我,不要這麼對待我們的婚姻,我並沒有錯得這麼不可原諒﹗”
  她嘲弄的一笑。
  “我站在你的立場,設身處地替你著想,你呢?你有沒有站在我的立場,設身處地的替我想想?”他為自己爭取。
  “李惟農,再說下去又是爭吵了。”
  “我不和你吵……”他要自己平靜,要自己冷靜下來。“我也不想吵,我只求你回家,一切從頭來過,我們可以的﹗”
  傅珊將花放在梳妝台上,她不是在嘔氣,不是在找他麻煩,她的眼中只有無奈。
  “李惟農,與其回去爭爭吵吵,不如我們多給彼此一些時間,只要我們經得起考驗,那我們就不會分開;如果經不起時間的考驗,那我們也怨不了彼此。只是現下別逼我,我不會跟你回去﹗”
  “你……”他面露心痛、挫折的表情。
  “你早該想到有這一天﹗”
  高潮過後,兩個汗濕的身體依然糾纏在一起,過了一會,陳婉君才將吳宇榮的身體推開,然後徑自下床到浴室去沖洗。
  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不會守著一個無謂、不可能實現的希望,既使吳宇榮並不是她的第一個志願,但是退而求其次也無妨。
  洗到一半,吳宇榮加入了她,他赤裸的身體在她抹了沐浴乳的身上摩擦著,他的嘴也不安分的親吻著她的頸項,她沒有躲,反而一臉享受的表情,緩緩的,她轉過身,和他正面的緊貼在一起。
  “陳婉君,你是一個騷貨﹗”他邊親邊說,慾望又在體內燃起。
  “那你喜歡騷貨,還是聖女?”
  “聖女只能看不能碰,我寧可要一個騷貨﹗”他的雙手罩住她的豪乳。
  “這麼說我令你滿意 ……”她淫蕩的一笑,扭動著身軀。
  “太滿意了﹗”他想進入她。
  陳婉君躲著,不讓他得逞,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甜頭嘗到了,他總要付出一些代價。
  “怎麼了?”他問,有些欲火難耐。
  “我可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
  “我知道﹗”他拚命的親她、挑逗她。
  “如果你以為我可以讓你隨傳隨到,‘想上就上’,那你就錯了﹗”她拿起沐浴乳,慢慢的往他的身上倒,替他按摩著,她知道自己終究可以得到她想要的,她可不是沒有腦筋的女人。
  “婉君,我不會虧待你的﹗”他承認,他現下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進入她體內,他要再享受一次高潮的快感。
  “在這個時候,哪怕我要的是天上的月亮,你都會想辦法摘給我。”她嘟著嘴的說。
  “但你不是要月亮,對不對?”
  “我要月亮做什麼?擺著好看嗎?”她可沒有那種詩情畫意。
  “那你要什麼?”
  “你猜猜啊﹗”
  吳宇榮現下沒有猜謎語的心情,只要他做得到,他會給她的,男人最受不了女人的若即若離,尤其是在這當口上,如果她再這麼撩撥他又不讓他得到她,那真的會演變成強暴。
  “陳婉君,除了結婚,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他爽快的說。
  她馬上臉色一變,推開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任何侮辱你或是佔有你的意思,目前我還不想結婚,家裡也不希望我這麼早就結婚,如果你能等……”他這倒是實話,既不會傷到她的自尊,又不會讓自己給拴住。
  “這是廢話﹗”她憤怒。
  “這是我的良心話﹗”
  她開始沖水,顯然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吳宇榮生氣的抓著她的肩,任由溫水由他的頭部沖刷而下,他要和她說清楚。
  “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
  “你沒有真心﹗”
  “我那裡沒有真心了?﹗”他吼著,因為慾望得不到滿足而憤怒。“我又不是說我這輩子絕不可能娶你,我只是說我現下不想結婚﹗”
  她瞪著他,一臉的霧水。
  “如果男人和女人上床就得扯到結婚的話,那麼天底下的男人沒有一個不犯重婚罪。陳婉君,你是一個成熟、世故的女人,你知道男人不可能隨便承諾婚姻的事,至少我不是那種男人﹗”
  陳婉君冷靜了下來,她關掉水龍頭,和他一起站在蓮蓬頭下。
  “我不是一個不負責任或是存心想玩的男人,只是時候未到,談什麼結婚呢?難道你這麼急著嫁?”
  “當然不是﹗”她立刻說。
  “那你為什麼要逼我?”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誠心……”她的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我想看看你是和我玩玩的,還是對我真的有感情,這年頭受騙、上當的女人太多了。”
  “你受騙、上當?﹗”他直視她的雙眼。“陳婉君,沒有女人比你更精了﹗”
  “你把我說得好像是什麼狐狸精似的。”
  “你不是狐狸精,但是你比狐狸精還要迷人、還要有手段。”他將她拉到他的身上。
  “這麼說我……”她嬌嗔。
  “如果你不放心,那我們……”想了下,吳宇榮一笑。“我們可以先同居。”
  “同居?﹗”
  “是啊,雖然沒有一張結婚證書,但是只要我們住在一起,你就可以管到我,不怕我再有別的女人,等到我想結婚時,那我們豈不是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走進禮堂?”為了安撫她,他願意失去自由。
  “萬一到時候新娘不是我,那我豈不是虧大了?﹗”她一副不太劃算的表情。“反正你又沒有什麼損失對不對?我卻名舉掃地。”
  “什麼時代了?﹗”他冷笑。“‘名節’?﹗”
  陳婉君想想,其實她沒有什麼好虧的,她貢獻她的身體,他就要付出一些物質上的代價,她不會讓他白玩,他也占不到她什麼便宜,如果“不小心”有了小孩,那她當定了吳太太……
  “好吧﹗”她一副很委屈的樣子。“誰教能言善道,就算被你騙了,我也認了﹗”
  吳宇榮沒有廢話,他抬起她的身體,進入了她,這會兒他腦中只有她的身體,其它全都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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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沉湘婷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愈變愈沒有耐心,脾氣愈來愈暴躁,從來不對歡歡大聲小聲的她,開始會在歡歡哭鬧時對她疾言厲色。
  她並不喜歡自己的轉變,除了對歡歡有些愧疚之外,她把原因歸咎到工作太忙,最近有太多的業務會議、有老外來訪,她必須花上比平常多一倍的精力,她是太累了,所以才會失去耐心。
  她是這麼告訴自己,但事實真是這樣嗎?沒有其它原因嗎?
  如果她肯承認的話,那她是低估了杜可升在她心中的地位,她一直以為自己有沒有他都無所謂,卻不知道他已經深植在她的心底,她以為即使沒有了他,她還是那個灑脫的女強人,歡歡也還是歡歡,但──
  明明才喂過奶,才換過尿片,但是歡歡就是不停的哭,哭得沉湘婷心煩意亂。
  “不要哭了﹗”她一邊哄著歡歡,一邊哀求著歡歡。
  才七、八個月大的歡歡那裡懂事,不要說大人有情緒,她這個小娃娃也有脾氣。
  “求求你……”沉湘婷討饒。
  歡歡的哭聲沒有變小,反而愈哭愈大聲、愈哭愈是淒厲。
  “讓我靜一靜,我真的需要安靜﹗”她吼著。
  配合沉湘婷的吼聲,歡歡也哭得死去活來,好像受到了什麼不人道的虐待。
  “你還哭?﹗”沉湘婷終於按捺不下心中的怒火,她將哭泣的歡歡放回小床。“都是你,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我今天也不會變成一個‘說謊的女人’﹗”
  歡歡也氣,她揮舞著手足。
  “不要再哭了﹗不要讓我後悔把你撿回來﹗”沉湘婷把歡歡當大人似的說。
  歡歡並沒有停止哭泣。
  “不準哭﹗”沉湘婷的眼中已蓄滿淚水。
  歡歡哭得聲嘶力竭。
  “如果你再哭,那……那我也哭給你看﹗”
  歡歡使出吃奶的力氣,她的哭聲只怕連相隔幾條街的人都能聽得到,更別提是住附近的人了。
  沉湘婷壓抑了半天,終於也爆發了,她做了一件自己懂事以來就不曾再做的事,她整個人趴在地板上,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 著地板,好像她有多大的冤屈,好像她受了多大的折磨。
  沉湘婷這麼一哭,歡歡反而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一陣一陣的抽噎。
  而沉湘婷卻一發不可收拾,即使在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後,她都不曾哭得這麼傷心,她很想告訴自己別哭了,沒有什麼了不得的,但是她阻止不了自己的眼淚,要不是門鈴聲響起,只怕她會哭到眼睛瞎掉為止。
  一邊開門,她一邊擦著眼淚,當她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是杜可升時,她整個人呆住了。
  “我還以為是歡歡在哭。”杜可升溫柔的說。
  “她已經哭過了。”沉湘婷的聲音沙啞,整個人看起來像個瘋婆子似的,她的頭髮因為流淚使勁而濕透,衣服看起來也一團亂。
  “你好像在和她較勁﹗”看著沉湘婷,他心疼的說。
  “你有什麼事?”她偽裝冷漠,不想被他的柔情給打敗。
  “我想看歡歡。”
  “她……”
  “順便看看你是不是改變心意了。”
  “沒有﹗”她要將門摔上,但是被他用雙手擋著,其實她知道一扇門也擋不住他,既然無法阻止他,既然自己也希望見到他,她就退開了一步,讓他進來,不知怎麼的,她一點都不想哭了。
  杜可升走了進來,直接就走向歡歡,而歡歡一見到他,咯咯的笑了起來。
  “叛徒﹗”沉湘婷罵。
  “她愛我﹗”杜可升自豪的說,抱起歡歡。
  沉湘婷有些嫉妒的看著他和歡歡這幅親密的畫面,小孩子的感覺是騙不了人的,歡歡真的愛他,而愈是這樣,她就愈不知道要怎麼解決問題,現下再坦白,似乎是太晚了些……
  “她愛你又怎麼樣?﹗我的心意並沒有改變。”沉湘婷很固執的說。
  “湘婷,一個人帶孩子是很累的,你為什麼不讓我分擔一些呢?”他真心的說。
  “歡歡是我的女兒,我自己可以照顧她﹗”
  “像現下這樣?﹗”他很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現下很好﹗”
  “不要再裝了﹗”他微微的笑著,走向了她。“你的沮喪和挫折我都了解,任憑你再能幹、再強悍,你還是需要男人,歡歡還是需要一個父親,我們根本沒有分開的理由,我可以當你根本沒有說過那些話,我們三個人還是和以前一樣。”
  “不﹗”她異常的堅決。“哭泣並不代表我軟弱,並不代表我後悔,我只是……我只是一時太累了,明天就沒事了。”
  “真的到了明天就沒事嗎?”他邊說邊逗著歡歡。“你的情緒會直接影響到小孩,你躁急,歡歡會跟著躁急,你不耐煩,她也會跟著不耐煩,一旦你有心結,一旦你不能完全放鬆自己,歡歡還是會鬧個沒完的”
  咬咬唇,沉湘婷走到陽台上,如果她膽子夠大,她應該往下跳,一了百了。
  “湘婷,讓我知道你的心事好不好?”
  “求你不要煩我﹗”
  “我可以和你一起解決﹗”
  “你不能﹗”她抓著欄桿。“離我遠一點,我只求你不要再來煩我﹗”
  “湘婷,沒有我,你和歡歡會過得更好嗎?”
  “會不會更好是我們的事,你……你不要再浪費你的時間了﹗”
  杜可升輕輕的將歡歡放回她的小床裡,他真的沒有碰到過比沉湘婷還不可理喻的女人,他什麼都依她,不在乎她過去的一切,但她卻當他是瘟神似的,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
  “我不煩你……”他有些怕她會一個閃神往下跳。“湘婷,或許你還需要時間想清一些事,不過你知道怎麼找我,我會等你﹗”
  “不……”她朝他尖叫。“不要等我,我寧可你忘了我而不是恨我﹗”
  “不要用這種戲劇化的字眼,我對你從來沒有恨,我沒有恨你的理由。”
  沉湘婷豁出去了,反正紙是包不住火的,今天他不知道,早晚他也會知道,她不可能瞞他一輩子,說開了也好,她就不必日日夜夜的折磨自己的良心,不必再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了罪惡感。
  “好﹗我說﹗”她走進客廳。
  杜可升的B.B.CALL什麼時候不響,偏偏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有急診,是醫院……”他懊惱的看她。
  “你走吧……”她的臉上有一抹古怪的笑意,大概是天意吧?﹗
  “我會再來。”
  “或許……我們無緣吧﹗”
  杜可升不信,他走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飛快的吻上了她的唇,這個吻非常的短暫,但是包含了無數的承諾和無限的深情。
  “湘婷,我們有緣,我們絕對有這個緣﹗”
  她無力的笑著。
  “等我﹗”他急著趕回醫院。
  他一走,沉湘婷的手指輕撫過自己的唇,美麗卻短暫,這就是他和她戀情的寫照。
  紀素和紀可風開始穩定的交往,由於第一次約會的感覺不錯,所以他們開始頻頻的見面,不是吃飯、看電影,就是逛書展、喝咖啡,紀素終於在寫作之外,找到了其它的生活樂趣。
  最近他們兩個人還同時迷上了保齡球,有事沒事就到保齡球館切磋球技,當她發現自己寫作的時間愈來愈少,而玩樂的時間卻佔去生活的大部分時,她開始提醒自己要正視這情形。
  她承認紀可風是一個不錯的男人,但是她又不能一輩子靠他,她得自食其力,所以當他提議明天再來比賽一場時,她拒絕了。
  “你怕了?那我假裝輸你一次好了。”
  “我不是怕,我的球技又不比你差,只是我得寫書了。”她輕柔的一笑。
  “不差一個晚上。”
  “你每天都這麼說。”
  “紀素,人生苦短,當你還能玩樂時就要盡量的玩樂,否則等到你老得玩不動時,有再多的錢也沒有用﹗”紀可風將他專屬的保齡球收進球袋。
  “你是一個頭家,你當然可以這麼灑脫,我卻得辛苦賺錢。”她換回自己的鞋子。
  “我提升你的稿酬。”
  “少開這種玩笑﹗”
  “不是玩笑……”
  “是啊,再這麼下去的話,一定會有閑言閑語說我是因為和出版社的頭家上了床才能出書。”
  “你並沒有和我上床﹗”
  “我知道、你知道,但是別人並不知道,由於我和你走得近,自然會招來一些蜚短流長,這就是人性,無法壓抑的人性,何況你要找伴並不難,你有中年男人的成熟魅力。”她瞧他一眼。
  “謝謝你的讚美,請問我的中年男人魅力是否把你吸引了?”他也是個幽默的人,他的口才也不輸她。“我以為你是那種我行我素、不在乎別人怎麼想的女作家,你筆下的女主角不都是如此嗎?”
  “那是書裡。”
  “你不是那種女人?”
  “紀可風,寡婦門前是非多,我不是飢渴的女人,我更不希望被一些無聊的話給抹黑了。”她撥了撥頭髮,很嫵媚的一個動作。
  “我們是正當的來往。”他強調。
  “我知道,但是我不是無業游民,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你這樣三天兩頭的接接送送……”
  “證明你這個寡婦還是很有魅力啊﹗”
  紀素不想笑,但她還是噗哧一笑,本來她還以為紀可風是個刻板、沒有什麼生活情趣的人,但是相處之後才發現她是錯的,她很意外他到今天還保持單身,他應該有很多的機會啊﹗
  “紀可風,你一定很有多的紅顏知己……”
  “你是指異性朋友?”
  “比朋友還要親密的。”
  紀可風自然的擁著她,兩個人相偕走出保齡球館,一陣涼風徐徐吹來。
  “一個事業成功又有中年男人魅力的男人是不會寂寞的,我當然有很多的紅粉知己,不過談得來的呢……”他搖搖頭。“我想看中我的錢的女人比看重我的人的女人多。”
  “我都聽胡塗了。”她對他一笑。“意思就是你的錢比你的人有魅力?﹗”
  “答對了﹗”
  “看來有錢也不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不﹗有錢再不快樂也總比沒錢的好,你這麼辛苦的爬格子,難道只是為了出書的成熟感,不是為了錢嗎?”他道出現實。
  “當然也為了錢。”
  “而我有錢。”
  “紀可風,你有錢是你的事,我做少事拿多少錢,我和你來往可不是為了你的錢﹗”
  “我知道,從你堅持各付各的,不占我便宜的情形就可以看出,你並不稀罕我的錢。”
  “錢我可以自己賺。”她淡淡的一笑。“我丈夫車禍死亡,我連一毛的保險理賠金都沒有拿,全給了我婆家的人,我總覺得錢不是一切,再賺就有,為了錢而失去自己的尊嚴……劃不來。”
  “你婆家的人對你好嗎?”
  “沒什麼好不好的,我丈夫死了,我和他們之間維持著一種淡如水的關係,我丈夫忌日的時候去上個香,就是這樣,我不指望他們什麼,他們也不會要求我什麼。”她一臉的平靜。
  “你真的是看得很開。”他發現自己對她充滿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柔情。
  “日子總要過下去。”
  “至少我不必擔心你是看上我的錢﹗”
  她笑笑,如果她把錢看得那麼重,那筆保險理賠金就夠她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
  “紀素,我真後悔沒有早點認識你。”
  “認識我也沒用,那時我已是別人的太太。”
  “不是對你丈夫不敬,但是我很高興你現下是自由身。”他挪揄道。
  “紀可風,我們還是暫時別再見面,我想專專心心的完成這本書。”她要考驗一下自己,看看自己的生活中可不可以沒有他。
  “你的別再見面,你的暫時是多久的時間?”他總要問明白。
  “你等我的電話。”
  “如果你不打呢?”他竟感到恐懼。“難道你要我癡癡的等,不給我一個時間?”
  “紀可風,在我們沒有來往之前,你的日子一樣在過,你有你的朋友、你有你的圈子、你有你的世界,我也是,我們只不過是回到我們交往之前。”她很理性的說︰“就當是考驗,怎麼樣?”
  “考驗?﹗”
  “考驗我們是不是真的‘來電’。”
  紀可風懂了,他深深的凝視了她一會,同意的點點頭,這的確是個有意思的考驗,紀可風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也想知道她在他心裡的斤兩,這真的是個好建議,他接受這考驗。
  一接到消息,傅珊立刻趕往急診室,醫院裡的從業人員告訴她說她丈夫出了車禍,正在急診室的外科診療室治療,她沒有再多問,一古腦的恐懼驅策她往急診室去,她只有一個念頭,只希望他還活著。
  一到急診室,她的一顆心差點由喉嚨跳出,眼前是一片金星,她甚至沒有辦法清楚的分辨每一張臉孔,外科診療室擠了不少的人,有刀傷、有車禍的,有病患的家屬,一大堆的人,她的丈夫在那裡?她愈是急著想見李惟農,愈是看不到他的人。
  “珊珊﹗”
  傅珊整個人一震,頭皮發麻,是李惟農的聲音,是他的聲音,但是他人在那裡?
  “我在這裡。”李惟農提升了音量。“在你的左後方,你只要回個頭。”
  傅珊不敢回頭,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就是不敢回頭,她怕看到支離破碎的他,她怕看到面目全非的他,她真的怕啊﹗
  “珊珊……”
  “天啊……讓他沒事、讓他沒事……”她低下頭禱告著,過了一會,她才勇敢的回過頭。
  李惟農的額頭貼著紗布,上面有滲透而出的血跡,臉下有割傷,但好像不是很嚴重,雙手也有割傷,看來很慘,不過似乎沒有內傷。
  “你……”她傻傻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只是一場小車禍。”
  “小車禍?﹗”
  “我來不及煞車,而當時的行車速率又太快,整片擋風玻璃都破掉了,碎石劃過我的臉和手,我的額頭則是……”
  “我不想聽﹗”她突然說,一臉的怒火。
  “我……”
  “只是一場小車禍?﹗”
  “的確不是什麼大車禍。”
  “你的行車速率太快,來不及煞車?﹗”
  “是前面那輛車的錯,他已經打了左轉的方向盤,但是到了該轉的地方時,他又不轉了,繼續直線行駛,我一時應變不及,所以就撞上了。”他看得出她的擔心和憤怒,所以解釋著。
  “你一直就喜歡開快車,我不知道跟你說過多少遍,但你就是不聽,你想拿你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不反對,我知道你保了高額的意外險,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會成為一個富有的寡婦﹗”
  “珊珊……”他啼笑皆非,知道她是在說一些氣話,知道她關心他。
  “當富有的寡婦沒什麼不好,再嫁容易得很,你一定是很希望我再嫁,是不是?”因為寬心而來的虛弱感令她口不擇言。
  “這是意外﹗”
  “這是可以預防的意外﹗”
  “珊珊,每天有那麼多的車禍發生,如果每一件都是可以預防的,那台灣的人口會爆炸。有些事的發生是很突然的。”他耐心的說。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認錯呢?”
  “我知道我行車速率太快,但是誰教我車子的性能好?﹗”他還在逗她。
  傅珊的心跳已恢復平常,但是她的情緒沒有,她的情緒依舊是在激蕩中,她不是對他死了心?她不是不想再對他付出任何感情?她不是正在考慮要和他離婚嗎?她為什麼要在乎他的死活?
  “我知道你關心我,珊珊,我也不希望出這種意外,下次我會小心的。”
  “下次……”傅珊虛弱的一笑。“你要先確定你還有下一次。”
  “珊珊,就看在我大難不死的份上,回到我身邊吧﹗”他乘機要求。
  她搖頭。
  “你就這麼無情?﹗看我傷成這樣還能無動於衷?﹗”
  “我的心死了。”
  “珊珊,你的心沒有死,你依然關心我,你嘴上不原諒我,但是你的心裡早就靠向我這邊,我知道﹗”他用受傷的手輕撫她的臉,如果這場車禍能贏回她,那真是值得﹗
  她沒有避開他的手,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她要解脫,她要徹底的從這個人的身邊解脫。
  “李惟農,我要離婚﹗”
  “你再說一遍?﹗”他無法置信,不可思議的表情,他是撞到了前額,但是他確定自己的腦子沒有受到損害,她說她要離婚?﹗
  “離婚。”
  “在我出車禍的當天,你提出離婚?﹗”
  “李惟農,你沒有大礙,你只是一些皮肉傷、擦傷,光是這點小傷無法激出我的同情,而我受夠了,李惟農,先是要忍受你對我的懷疑,懷疑我出牆,然後又要為你的安危擔心,你根本沒有從今天的車禍中得到教訓,你根本不當一回事﹗”罔顧急診室滿坑滿谷的人,她吼道。
  “你是在扯什麼?車禍的事我料不到,你和杜可升的事,我知道那是誤會,前者我不需要道歉,後者我已經道過歉了,你還要我怎麼樣?﹗把我的自尊放在你的腳上踩嗎?”他也大發脾氣。
  “好﹗看來我們都講清楚了,既然我們對彼此都不滿意,那我們還等什麼?﹗”
  “你要離婚?﹗”
  “是的﹗你去找別的女人幫你生小孩。”
  “這可是你說的﹗”
  “是我說的﹗”
  “你真的不後悔?”他們旁邊有一堆圍觀、看好戲的人,他不能丟男人的臉。
  “李惟農,我到現下才體會出沉湘婷的感覺,我發現女人真的可以自己堅強的過日子,而且沒有男人還會過得更好﹗”她也不能讓女人沒面子。
  “好……”他賭上這一口氣。“我答應你﹗”
  “你……”她有些意外。
  “你要離婚,那我們就離婚。”
  傅珊抬起頭,心裡雖然有些失落、有些悵然,但是離婚不失為解決問題的方法,而且既然李惟農已經同意,那她也沒什麼好說的,排開眾人,她很有尊嚴的轉身而去,她絕不會落淚……
  “學姊,你真的要離婚?”
  面對杜可升的關心,傅珊並不意外,現下只怕全醫院上下都知道她要離婚的事,古語沒有說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離婚這種事是現代人最喜歡口耳相傳的,不必她昭告天下,只怕現下天下皆知,連以前的同事都打電話來問她。
  “是啊﹗”她懶洋洋的一笑,整理著一些報告。
  “你想清楚了?”
  “早就想清楚﹗”
  “不是意氣用事?”
  “可升,或許離婚才是最好的解決之道,我不能說我一點都不遺憾、都不痛苦,但是這些離婚後遺症會過去的,而我可以換得一份新生活。”
  “是新生活,但是這份新生活能令你快樂,是你真正想要的嗎?”杜可升了解傅珊,她不是一個適合單獨生活的女人。
  “沉湘婷不是過得很快樂?”
  “那是你看到的一面,另一面你看不到的呢?”
  “可升,你的關心我了解,但是……或許這對我和李惟農都好。”
  “不好﹗李大哥非常愛你,你也依然深愛著他,你們之間並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只要有一方肯讓一步,就不必鬧到非離婚不可以地步。”如果他們夫婦之間已經沒有了愛,他不會阻止他們分開,但他們明明還深愛著彼此,沒理由離婚。
  “可升,現下不是讓不讓步的問題,而是我很累了,我想當傅珊,當一個自由的女人,不是李惟農的太太,甚至不是一個小兒科醫生……”她幽幽的說,好像想完全推翻目前所擁有的一切。
  “你要辭職?﹗”
  “只是想。”
  “學姊……”
  “我想人都是需要改變的,不可能永遠的一成不變,曾經令我滿足的一切,如今好像是傷我最深的……”她有感而發。
  “那你也不能逃避﹗”
  “我不是要逃避,我只是想要改變。”
  “學姊,旁觀者清,我知道你和李大哥並非已走到絕境,如果只是賭一口氣,如果只是為了爭面子,那你們付出的代價就太大了。”
  “他也同意。”傅珊淡淡的說。
  “在大庭廣眾、在眾目睽睽之下,難道你要他跪下來求你?”
  “我不要他求我,我很高興他同意了我的要求。”傅珊沒有一點軟化的跡象。
  “學姊,你要替他想想,他出了車禍,他才死裡逃生,撿回一條命,你沒有關心他、安慰他,提出的竟是離婚,你教他……”
  “可升,那只是一個‘小車禍’。”
  “但是你應該表現出更多的關心和希望。”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
  “那李大哥……”
  “我怕得要命,我怕他真的出了什麼大車禍,我甚到想到了最壞的方向,如果他死了……我還活得下去嗎?我還有活下去的勇氣嗎?結果呢?”她冷笑。“他說是他車子性能好、他行車速率快,他一點也沒想過我的感覺。”
  “學姊,不要苛求他,他是撞昏了頭,你知道的……”杜可升替李惟農講話,不計前嫌。“當人在突然的發生意外之後,總會有一陣子的反常,他是希望你安心,他不希望你受驚嚇啊﹗”
  “但是我已經受到驚嚇了。”
  “聽我的勸,學姊,不要衝動行事,緩一緩,等過些日子你們都冷靜下來……”
  “不要再說了,可升,沉湘婷一個人帶著孩子都能過得這麼好,我一個人難道還會混不下去嗎?”
  “她哭的時候你沒有看到﹗”
  傅珊不搭腔,反正她認定了杜可升是要當和事老,是要替李惟農說話,所以她不哼氣,他說再多也無法動搖她想離婚的心。
  “學姊,先不說你和李大哥多年的感情和了解,就算算你們結婚也有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你們應該了解相知容易相處男的道理,而且你有把握下一個你碰到的男人會比李大哥好嗎?”杜可升問道。
  “我不想再碰婚姻或是男人。”
  “學姊,這是不可能的﹗”
  “可不可能決定在我自己,可升,現代的女人除了婚姻、愛情和男人之外,還有很多選擇。”
  “學姊,你不是新女性主義型的女人。”
  “可升,我不會變的﹗”
  “但不是……”杜可升愈說愈急。
  “可升,我知道你關心我,你就當我是你的姊姊般,你希望我福祉、你希望我快樂,但是這件事……你幫不上忙,你是心有余力不足,相信我,我盡了力。”她低頭看手錶一眼。
  “如果李大哥自己來求你……”
  “我不想見他﹗”
  “學姊,再給他一個機會。”
  “可升,我真的受夠了,讓我當當我自己好不好?”她最後說︰“出生時是父母的女兒,念書時是老師的學生,當醫生時是病患的保母,結了婚是老公的太太,我真的想做做我自己﹗”
  杜可升不語,看來他是說破嘴皮子都沒有用,傅珊心意已決。
  “倒是你,可升,不要放棄沉湘婷,她不只是一個好女人,她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說到她們母女,傅珊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
  “我知道,我從來都沒有放棄的意思。”
  “可升,你比我幸運多了。”
  “學姊,你只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沉湘婷知道自己這一陣子對歡歡很沒有耐心,她把自己的挫折、沮喪、憂郁和一些壓力全發洩在歡歡的身上,為了表示她對歡歡的愧疚,她為歡歡買了一大堆漂亮的衣服,算是補償。
  她相信自己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適之後,她的身心會恢復到平衡,她可以找到自己。
  歡歡依然是她的最愛,她永遠都不會放棄的,至於很多現實的問題……她真的不想去想。
  門鈴聲響起時,沉湘婷正在幫歡歡試一套新衣服,她希望來的人是紀素,她們已經好久沒有在一起好好聊聊,有時女人才是女人最好的伴。
  至於男人……只能解一時的寂寞,但通常無法永久。
  “來了﹗”抱起歡歡,沉湘婷一邊大步走去開門,一邊整理著歡歡新衣服上的蕾絲花邊。
  門打開,門外站著一對年輕的男女。
  “你們找誰?”沉湘婷問,帶著戒心看他們,這年頭要小心陌生人。
  “我……”開口的是那年輕女人,她的目光停駐在歡歡的身上,臉上又是笑又是淚的,好像非常的激動,她不自覺的伸出手,似乎想抱歡歡,好像歡歡是她尋找已久的無價之寶。
  沉湘婷被她的表情嚇到,她立刻退後一步,本能的想要關門。
  “對不起﹗”年輕男人立刻說,一臉的誠懇、一臉的真摯。“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沒有什麼不良的企圖,我們是……我叫王力仁,她是張如,我們……我們只是想來看看這個女孩。”
  “歡歡?﹗”沉湘婷全身進入戒備的狀態。“你們為什麼要看歡歡?”
  “因為我們是她的父母﹗”張如流著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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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9 13:06:20
第八章        

  沉湘婷的呼吸停止,血液全沖上了她的腦中。
  “你手上抱著的這個小女孩,她是我們的女兒﹗”王力仁力持鎮定的說。
  沉湘婷不信,她不相信這是事實,一定是有什麼人在和她開玩笑,歡歡不可能是……知道歡歡是棄嬰的只有紀素,但紀素不會和她開這種玩笑,好朋友絕對不會干這種事。
  “沉小姐,在她的左邊屁股上有一塊黑也的胎記,像一元硬幣那麼大……”張如為了證明自己並不是招搖撞騙的人,她說出女兒身上的特徵。
  當這個叫張如的說出歡歡身上的唯一特徵時,沉湘婷知道自己無法再逃避,她必須面對這對不速之客。
  “請進﹗”她還算冷靜的說。
  “謝謝你、謝謝你……”張如激動的說,好像要跪下來謝她似的。
  “我只是請你們進來而已。”
  “沉小姐……”王力仁想要說什麼。
  “進來再說吧﹗”
  後來三個人……加上歡歡,四個人坐在沉湘婷的客廳裡,由於各有不同的心情,所以氣氛非常的凝重,沉湘婷無法當他們是客人,無法問他們想喝點什麼,她的神經繃得緊緊的,深怕自己會在他們面前崩潰。
  “我可以……”張如帶著祈求的表情。“我可以抱抱我的女兒嗎?”
  “歡歡是我的女兒﹗”沉湘婷想都不用想的就脫口而出。“歡歡是我的女兒,她一直都是……”
  王力仁和張如相視一嘆。
  “我不知道你們是誰,雖然你們自我介紹過了,但是你們沒有資格就這麼的闖來,說你們是歡歡的父母,我絕不接受﹗”
  “沉小姐……”
  “你怎麼知道我姓什麼?”
  “從你把我女兒撿回家的那一天起,我就開始注意你和我女兒的所有動態。”
  “你監視我?﹗”
  “不﹗”張如立刻加以否認。“我絕不是監視你,我……只是關心我的女兒,我要知道她是否過得很好、受到很好的照顧,我希望是一個有愛心、有仁慈心的人撿走我女兒,我……”
  “如果你怕她出事,如果你怕她受到不好的待遇,那你為什麼要遺棄她?”沉湘婷厲聲的問。
  “我……”
  “我來說。”王力仁看了他的妻子一眼。“不能怪小如,不全是她的錯……我們是奉了女兒之命結婚的,年輕加上經濟又沒有基礎,往往為了錢或者芝麻綠豆般的小事就吵個沒完……”
  “這不能算是你們遺棄這個小孩的好藉口﹗”沉湘婷不假辭色。
  “我知道。”張如紅著眼眶說︰“我現下知道了,但是當時……當時我和力仁大吵了一架,他什麼都不說也不交待的就一走了之,我一個人既要照顧小孩,又得張羅生活,實在是撐不下去。”
  “是我的錯﹗”王力仁握著妻子的手。“我沒有責任感、沒有擔當,碰到挫折和壓力時無法勇敢的面對,我應該回頭去找她們母女的,但是一想到那無止盡的爭吵和小孩子的哭聲,我就沒有勇氣回去,一天拖過一天,我……我該死﹗”
  沉湘婷只是聽著,沒有加以評論,她牢牢的把歡歡圈在自己的懷裡。
  “我實在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之下才將我女兒丟棄的,我認為她跟著別人可能會比跟著我好些,我什麼都無法給她啊﹗”張如泣訴。
  “你們沒有家人、朋友、親戚嗎?”
  “沒有人贊成我們結婚。”張如悲哀的說。
  “為什麼?”
  “我們太年輕了﹗”
  沉湘婷再仔細的看看他們,的確是太年輕了,他們大概是二十歲或二十出頭左右。
  “當時我們曾經想拿掉小孩,但是一條無辜的小生命……”王力仁一臉狠不下心的表情。
  “你們不忍心拿掉小孩,卻忍心遺棄她?﹗”沉湘婷犀利的逼問。
  “沉小姐,如果當時我硬把我女兒留在我的身邊,只怕現下這世上就沒有我和她的存在了。”張如低低的說,看著歡歡。
  “當我回來再找小如和我們的女兒時,發現小如已經把我們的女兒‘丟’了,我曾經逼問她,追問她,要她把小孩找回來,但是小如始終不肯告訴我,她只說小如有了一個新的家。”
  沉湘婷看著歡歡,輕輕的一嘆。
  “力仁是回來了,但是依然沒有固定的工作,當初我們想得太天真,以為憑我們兩個人養一個小孩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生活的壓力、經濟的困窘、親友家人的不支援,在在都令我們陷入絕境……”張如訴說著他們的苦衷。
  “後來我和小如只想快點找到工作,我們一直有個共同的信念,只要我們站穩了,早晚可以把我們的女兒接回來。”王力仁激動的神色。
  沉湘婷抬頭看著他們,目光一緊。
  “那天我就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看著你把我女兒抱走,看著你臉上同情、心痛、憐惜的表情,那時我就知道你會善待我女兒……”
  沉湘婷咬著唇。
  “你的確是把她當自己的女兒,對不對?”
  “歡歡是我的女兒﹗”沉湘婷不停的重複這句話。
  “你叫她歡歡……”王力仁笑笑。
  “剛出生時,由於她圓圓胖胖的,我和力仁就叫她‘嘟嘟’,後來給她取了名字叫王海蓮。”張如一臉慈愛表情的說。
  “海蓮……”沉湘婷低喃。
  “小如說女孩子的名字一定要有詩意,一定要溫溫柔柔的,湛藍的海水加上清新、純潔的蓮花,所以我們就叫她‘海蓮’。”王力仁雖然年輕,但是臉上有著為人父的驕傲和滿足。
  “好吧,就算我現下了解了整個‘故事’,我很替你們難過、遺憾,但是除了難過和遺憾,我恐怕幫不上什麼忙。”沉湘婷並不熱情的說。
  “我們並不需要你的幫忙。”王力仁馬上解釋。“我們不是來要錢的﹗”
  “那你們……”
  “我們是來要回我們的女兒。”張如哀求的說。
  沉湘婷搖頭,拚命的搖頭,好像他們是毒蛇猛獸似的。
  “沉小姐……”
  “不﹗”沉湘婷抱起歡歡,離他們遠遠的站著。“不﹗歡歡是我的女兒,你們不能帶走她,不能﹗請你們出去﹗”她指著門。“我不想見到你們,請你們馬上出去﹗離開我的屋子﹗”
  “沉小姐……”張如委曲求全的說︰“你不要激動,你冷靜下來。”
  “你已經遺棄了她,你已經不要她了,現下又為什麼要把她要回去呢?”
  “沉小姐,我和小如都已經找到了工作,而且我們也都得到了家人的諒解,現下正是我們一家團聚的時候。”王力仁也低聲下氣。
  “不﹗”沉湘婷很堅決。
  “沉小姐,我打聽過了,你是一個單身、未婚的女人,你有絕佳的條件,你為什麼不結婚,生個自己的小孩呢?”
  “這是我的事﹗”
  “我知道你疼嘟嘟,我知道你愛嘟嘟,但她終究不是你的女兒,而且你一個人帶小孩是很辛苦的。”張如非常了解過程的說︰“即使我們把嘟嘟帶走,也並不意味你和她就不能再見面。”
  “是啊﹗”王力仁補充道︰“我們隨時歡迎你來看嘟嘟──歡歡。”
  “不﹗”
  “甚至可以認嘟嘟當干女兒。”
  “你們不要說了……”沉湘婷落淚嘶吼。“不要再說下去了,歡歡是我的女兒,是我用整個生命去珍愛、去疼惜的寶貝,你們沒有資格現下把她帶回去,我不答應﹗你們休想……”
  “沉小姐……”
  “你們都知道一個人帶小孩的辛苦,但是我撐過來,熬下來了,歡歡一天天的長大,一天天的懂事、可愛,是該到了我可以喘一口氣的時候,但你們卻濃著臉皮的想把她帶走?﹗”
  “沉小姐……”張如流下辛酸的眼淚。“當初我實在是無可奈何、萬不得已啊,不然我也不會一路跟著你,悄悄的記下你的位址,我就是希望等到自己有能力時,再來將小孩接回去。”
  “你太自私了﹗”
  “我是有苦衷的﹗”
  “你們都太天真、太荒唐了﹗”沉湘婷邊哭邊說︰“你們想的都只有自己,你們根本不曾替這個小孩想過,你們太不負責任了﹗”
  王力仁和張如慚愧的低下頭。
  “如果撿走歡歡的人不是好人,那歡歡的一輩子也許就毀了,或者她根本就不存在了……”
  “我……”張如泣不成聲。
  王力仁擁著妻子的肩,一時也哽咽,但他們情非得已啊﹗
  “你們走吧﹗”
  “沉小姐,我要我的女兒,我要她回到我的身邊,我可以跪下來求你啊﹗”張如說著馬上跪了下去。
  “你……”沉湘婷一驚。
  “我也給你跪下了……”王力仁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但是為了女兒,他什麼都可以犧牲。
  “你們……”
  “沉小姐,把女兒還給我們,求求你……”
  “我……”
  歡歡終於哭了,本來她在沉湘婷的懷裡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但她終究還是被整個環境的氣氛給感染了,她知道出了大問題。
  “不哭……歡歡,媽媽抱抱,不要哭……”沉湘婷哭得比歡歡還厲害。
  “沉小姐,讓我抱一下,求求你,讓我抱一下我的女兒,求求你……”張如跪著哀求。
  “起來﹗你們起來﹗”沉湘婷憤怒的說︰“如果你們以為這樣有用,那我跪你們好了,我跪你們,我向你們下跪,我還可以答應你們的任何要求,我只要你們把歡歡給我﹗我要歡歡﹗”
  王力仁終於扶起自己的妻子,他看著沉湘婷,終於讓了一步。
  “沉小姐,我知道我們出現得很突然,你一時無法接受,不如……不如我們先留下聯絡的電話和位址,過一、兩天,當你心情平靜下來後,你……再和我們聯絡。”他誠摯的說。
  “力仁……”張如驚謊的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你怎麼……”
  “給沉小姐一點時間吧﹗”王力仁體諒的說︰“何必弄得兩敗俱傷、不歡而散……”
  “但是……”
  “我相信沉小姐會作理性的決定。”
  “嘟嘟……”張如依戀的看著自己的女兒。
  “她現下是歡歡了……”
  王力仁和張如並沒有抱到自己的女兒,但是至少沉湘婷在送他們到門口時,讓他們盡情的把歡歡看個夠,她知道這對小夫婦的苦衷、無奈,但她真的無法立刻把歡歡交還他們,她必須再想一想……
  半年下來,她和歡歡已經建立起一份密不可分的情感,歡歡是屬於她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從她的手中奪走這個小天使……沒有人﹗
  杜可升和王力仁夫婦擦身而過,杜可升正走出電梯,而王氏夫婦正要進電梯,張如在踏進電梯後又不放心的探出頭來。
  “沉小姐……”她叫道︰“請你盡快和我們聯絡,你可以想像……每一分和每一秒都是煎熬,請你體諒一個做母親的心情,快點打電話給我,再一次發自我內心的哀求你……”
  沉湘婷沒有回答,看了杜可升一眼。
  杜可升不解的看著沉湘婷,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沉湘婷,他們……”杜可升指指電梯。
  沉湘婷不語的轉身進屋,她將歡歡放回小床,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都麻了,她一直將歡歡緊抱在懷中,什麼酸、什麼麻都忘了,現下繃緊的情緒一過,她忽然覺得好累、好疲倦。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要問﹗”
  “那兩個人是誰?那個女孩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做母親的心情?﹗湘婷,請你告訴我﹗”杜可升直覺有問題,而且和沉湘婷有關。
  “我請你不要問,我現下的心情已經夠亂的了﹗”她藉整理歡歡的新衣服而假裝忙碌。
  “為什麼而亂?”
  “你走﹗”她趕著他。
  “不﹗你趕不走我,我要知道原因,我知道事情不單純。”他緊跟在她的身邊。
  沉湘婷知道一旦坦白,那她可能什麼都不剩了,上天給她的懲罰要開始了嗎?因為她撒的謊?﹗
  “告訴我﹗”
  “歡歡不是我的女兒﹗”她將手中的衣服一甩,吼了出來。“杜可升,你聽到了沒有?﹗我說歡歡不是我的女兒,我不是歡歡的媽媽,你高興了吧?﹗你稱心如意了吧?﹗你還想聽什麼?”
  “歡歡不是你的女兒?﹗”杜可升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不是﹗”
  “那你……”
  “我……”沉湘婷不敢面對杜可升。
  “在美國的丈夫?”
  “沒有這個人。”她勇敢的說。
  “你到底結婚了沒?”他壓抑著自己的怒氣,以冷靜的口吻問。
  “我從來都不知道穿白紗、走進禮堂的滋味。”
  杜可升有一種被人狠狠打了一個耳光的感覺,沉湘婷沒有結婚、沒有丈夫,她甚至不是歡歡的母親,她到底還有多少的謊言?
  “湘婷……”他聲音中的冷漠令人不寒而栗。“你到底還撒了多少的謊?”
  “我……”沉湘婷扶著自己的額頭,不知道從何說起。“我並沒有撒多少的謊,我……並不是有存心要撒謊的,杜可升,當時的情況,你……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的一些問題,我只好……”
  “我不認為自己問過哪些令你難以回答的問題﹗”他質問道。
  “你的態度、你的熱心、你的誠懇、你對歡歡的熱愛,在在都令我害怕,所以我……我必須保護我自己和歡歡,我必須扛出擋箭牌,我……我怕你知道一些我並不想讓你知道的事。”
  “歡歡到底是誰的女兒,剛才電梯裡的那對年輕男女嗎?”他不想追問她的心態,他只要知道事實。
  “是的﹗”
  “你是怎麼‘擁有’歡歡的?”他相信沉湘婷還不至於會去偷抱別人家的小孩。
  “歡歡是個棄嬰。”
  “棄嬰﹗”
  “我在巷口的垃圾堆裡撿到的,她被放在一個紙箱裡,我聽到了她的哭聲,把她帶回家來,當自己女兒般的撫養。”她低低的說。
  “難怪……難怪你第一次在她去看病時,對她一無所知,連她的出生年月日都不知道……”杜可升拍著自己的腦袋。“我該想到的,我該懷疑的,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不知道自己孩子出生年月日的母親。”
  “我怕如果坦白,醫院會追蹤歡歡,最後我得放棄她,把她交到警察局或是棄嬰收養中心,而我不願這樣……”她看著杜可升,希望他了解。“我……歡歡是一個可愛的小天使,當我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無法抗拒她,我……”
  “我知道歡歡有多可愛,但是你的行為……你不覺得有些超乎常理嗎?”
  沉湘婷不語。
  “你是一個未婚的女子……”
  “未婚女子就不能有母性嗎?”
  “沉湘婷,你一定還有祕密﹗”
  “沒有﹗”她否認。“我沒有祕密,你問夠了沒有?如果問夠了的話,你可以走了﹗”
  “湘婷,騙不了人的,你不可能再用謊言來騙人,你心裡還有心結,不是這麼簡單﹗”
  “出去﹗”
  杜可升不但沒有出去,他還逼近到她的面前。
  “歡歡的父母已經找上門來,你遲早要把歡歡還給他們,這是無可避免的事,而你對歡歡這種超乎尋常的感情,一定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杜可升不再輕易的忽略問題背後所隱藏的真相。
  “沒有什麼原因,我只是怕……只是怕他們無法承擔為人父母的重任,我怕歡歡沒有保障,我怕歡歡得不到最好的照顧,我……”
  “這只是其中一部分的理由,剩下的理由呢?”
  “沒有﹗”她朝他吼。
  “一定有﹗”
  “你出去﹗”她像發瘋了似的推著他。“出去﹗不關你的事,我自己可以處理,你走﹗我不需要你,杜可升,我只要你離我遠遠的,我不在乎你,從來都沒有在乎過你,你連歡歡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杜可升心痛莫名的看她。
  “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我也不愛你,請你不要再來纏我﹗”她說出難聽的話。
  “真是這樣嗎?沉湘婷,真是這樣?”
  “走吧﹗帶著你的關心、你的熱情、你的愛,離我遠遠的﹗我不要﹗”她已經失去控制了。
  杜可升苦笑了一下,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必須面對這種羞辱,他不知道在她的眼中,他竟是這麼的一文不值,無關輕重……
  “沉湘婷,我不會再來煩你了……”他瀟灑的說,很有風度,更有種心死的感覺。
  沉湘婷倔強的沉默著。
  “最後勸你一句,不該你的,你是怎麼也強求不來。”他看了歡歡一眼。
  “滾﹗”她狂野的嘶喊。
  杜可升一個轉身,沉得住氣的走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這一走,還有沒有再和她續緣的機會,但是他已經沒有任何留下來的理由,沉湘婷把所有的絕話都說盡了,他……非走不可。
  沉湘婷吸了吸鼻子,她希望世界末日馬上來臨,天塌下來都好,讓她毀滅吧﹗讓她消失吧﹗為什麼只是短短的瞬間而已,她就什麼都失去了?歡歡的親生父母出現了,杜可升走了,一切……全完了。
  “我懷孕了。”
  “你懷孕了?﹗你不是有在避孕嗎?”吳宇榮看著陳婉君,有些意外。
  “你自己是醫生,你不可能不知道,不管是哪種避孕方法,都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陳婉君注視著他,想看他的回應。
  “你肯定?”他 著眼。
  “兩個月了。”
  “你想怎麼辦?”
  “你的意思呢?”她把問題丟給他,反正她絕不會讓自己吃虧。
  “想生下來嗎?”
  “看你了﹗”
  吳宇榮看著陳婉君,經過一陣子的同居,他知道她並不是一個完美、沒有缺點的女人,但是這年頭那裡去找“白雪公主”?陳婉君的頭班適合他以後自己出來開業,她漂亮、有手腕,在床上……他們又是很能互相配合的一對,想想……
  “我們結婚吧﹗”他終於說。
  “你說結婚?”
  “你不想結嗎?”
  “你……”她竟有些感動,他沒有叫她拿掉孩子,反而提出要結婚、要娶她?﹗
  “本來我是不想這麼早結婚,但是既然你懷了孕,那也沒有再拖下去的理由。婉君,你不會拒絕我的求婚吧?﹗”他知道現下的女人都很有主見,不是每個女人都把婚姻當做最後的歸宿。
  “我……你真的要娶我?﹗”
  “你很意外?”
  “我很感動。”
  “婉君……”他擁著她的肩,展現少有的柔情。“我知道我給人的感覺花花的,好像不太負責任的樣子,但是實際上我不是這種人。”
  “我現下知道了……”她將頭靠在他的胸膛上,結果比她想的還要圓滿。
  “這幾天找個時間,我帶你去見我的家人。”他不想拖,一切速戰速決。
  “會不會……有問題?”她有些擔心,有些怕自己構不上他家要求的標準,醫生通常會娶個有錢的老婆,好幫自己日後的事業奠下根基。“我只是一個小護士,我的家世……”
  “只要你身家清白,只要你沒什麼不可告人之事,那就沒有什麼能阻止我娶你。”他捏捏她的鼻子。
  “宇榮……”
  “你希望是男孩還是女孩?”
  “你呢?”
  “都好……”吳宇榮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好了當丈夫和父親的心理準備。“如果是男孩,我希望他將來當醫生,如果是女孩……我希望她和你一樣的漂亮。”
  陳婉君閉上眼睛,滿足、自得的笑了,她能不笑嗎?
  帶著自己的印章和絕望的心情,傅珊又回到曾被她稱為“家”的地方。
  李惟農終於打電話給她,說他已經請律師擬好了離婚協議書,只要她看過沒有問題,只要她簽了字,那麼她就是自由身了。
  當離婚可能成為事實時,傅珊反而感到一股惶恐和不安,那天在急診室她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有大半是氣話,氣李惟農不知道愛惜自己,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有很多的“氣”,而今……
  拿出鑰匙,她自己打開了門,只要她還沒簽字,這裡還是她的家,她就還有資格任意進出。
  走進屋裡,發現屋子裡又臟又亂,明明有請鐘點工人,為什麼屋子會這麼的亂呢?
  “李惟農……”她叫。
  屋子裡沒有半點聲音,她訝異的站在客廳不動,明明是他約她來的,難道他不在?難道他是騙她的?但沒有理由啊﹗李惟農不是那種人,他一向是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的。
  “李惟農……”
  李惟農打著赤腳,只穿了一條牛仔褲,光著上身,手裡拿了瓶酒,微醉的由臥房走出。
  “你……”
  “你來了……”他將整瓶酒直接往自己的喉嚨裡灌,很隨性的表情。
  “這屋子是怎麼回事?”
  “我把……”他打了個酒嗝。“我把鐘點工人罵跑了,只不過才說她兩句……”
  “歐巴桑呢?”
  “也走了。”
  本來傅珊要發脾氣的,但是轉而想想,她有什麼脾氣好發的,都要離婚了,她又何必在乎這些事呢?
  “離婚協議書呢?”她冷冷的問。
  “在房間裡……”
  “房裡……”她猶豫了下。
  “怎麼了?”他一副使壞、性感的表情,用挑逗的目光看她。“你不敢進去?﹗你在怕什麼?是怕我,還是你自己?”
  “你無聊﹗”她一臉的怒容,不去看他光滑、結實的胸膛,他的身體她完全記得,她記得他身上的每一個線條,不過現下不是回想那些香艷時光的時刻,她是來辦正事的。“我想馬上簽字﹗”
  “好啊﹗你先請﹗”他指了指臥房,又灌了一大口的酒。
  “不可以拿到客廳來簽嗎?”她的嗓言有些 啞。
  “在那裡簽會有差別嗎?”他的眼神若有似無,不停的在她身上來回游走。“傅珊,你不是一個膽小的女人,協議書就放在梳妝台上,我要你先看一遍,看看你有沒有吃虧。”
  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再迴避,抱著慷慨就義的心情,她領先朝臥房走,知道他會跟上來。
  來到梳妝台前,她拿起那份離婚協議書,實在看不下內容,但是為了她的權益,她又不能不看,她想知道離婚協議書裡寫了些什麼。
  當她看到第一條……
  “你要把房子給我?﹗”她一驚,她知道他比她還喜愛這幢房子。
  “有附帶條件。”他一笑,已經站到了她的身後,他正由鏡中打量她。
  “是什麼?”她也藉由鏡子回看他。
  “為我生一個孩子。”
  “什麼?”她猛一個轉身,沒想到這一轉,她的身體和他的貼在一起,他只是微微的上前而已,就把她壓在梳妝台上,她用雙手撐著梳妝台的邊緣,而這使得他們兩人的身體更加緊密的貼在一塊。
  “我聽說你想辭職……”他把酒瓶往她身後的梳妝台一放。“如果你辭了職,你就有時間生小孩,你知道的,這幢房子價值兩、三千萬,生一個小孩賺兩、三千萬,劃得來的﹗”
  “你瘋了﹗”她嗤之以鼻。
  “我是很認真的﹗”
  “你說有很多女人樂意替你生小孩。”
  “我只想要你和我生的孩子。”他的手穿過她的頸項,滑到她的胸前。
  “李惟農……”她抓著他的手,阻止他再往下。
  “只要花你一年的時間而已。”
  “你作夢﹗”
  “傅珊,我可以答應離婚,但你應該要留一點紀念品給我啊﹗”他反握住她的雙手。
  “你真是異想天開,我們現下談的是孩子,不是什麼沒有生命的東西,你難道想自己一個人撫養孩子?”她對著他的眼睛罵。
  “單親家庭多的是,男人除了不能自己生小孩之外,有什麼是我們做不到的?﹗”
  “你……”她發現他不是在開玩笑,他好像是真的有此意,而她因為他的念頭而……興奮?﹗
  “怎麼樣?”他的手指撫摸過她臉上的每一個器官,最後他的手指頭停在她的唇上,頗有一種性暗示的意味。“傅珊,這是無本生意,如果孩子生下來你捨不得,我們還可以再結一次婚。”
  “我……”她動搖了,她知道自己不該動搖,不該三心兩意,但是明明堅持離婚的是她,這會兒竟考慮起他的提議,她到底是為了房子,還是為了他?生小孩……時候到了嗎?“你……”
  他沒有說話,沒有等她回答,直接剝去了她的衣服,動作乾淨俐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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