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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小嵐]娃娃媒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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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9 13:07:25
第九章        

  放棄了打電話,紀素親自跑了一趟出版社,一方面是送稿子,一方面是想當面告訴紀可風,說她對他的感覺遠比她自己想像的還深,他們可以敞開彼此的心胸,做更進一步的交往。
  來到了出版社,和幾個編輯閑聊之後,她悄悄的朝紀可風的辦公室走去,沒有知會任何人,她是想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
  結果驚喜沒有,倒是她看到了“意外”,由門縫中,她看到了一名年輕貌美、身材姣好的女子正坐在紀可風的辦公桌上,那女孩的態度輕佻,手不時的摸摸紀可風的肩、紀可風的臉,甚至是紀可風的大腿……
  而紀可風沒有閃、沒有躲,一副狀似親密的樣子,他笑得自然、笑得開懷、笑得春風滿面。
  看到這一幕,紀素的心碎了……
  她以為自己終於碰到一個可以交心、可以再次付出感情的男人,沒想到……
  黯然的轉身,再看了這個出版社一眼,她不知道自己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來,她會不會再投稿給紀可風,因為她不喜歡受騙的感覺。
  落寞的走在紅磚行人穿越道上,她開始替紀可風找理由,那女孩年輕、漂亮,而她只是一個死了丈夫,快三十歲的女人。
  那女孩青春、有活力,是一朵正在盛開中的花;而她呢?就算還沒有枯萎,也快要枯萎了。
  就算自己成熟、有智能、有內涵……那又怎樣?還是無法和一個動人、有朝氣、有希望的年輕女人相較,她是注定要輸的……
  不能怪紀可風,男人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本來就是這麼的膚淺、自私、目光短淺,想通了這點之後……
  她豁然開朗了。
  有傷心,但她會克服;有憤怒,但她怨不了人。
  沒有紀可風,她還是可以有一片自己的天空,一片蔚藍的天空。
  經過了幾天的思考,經過了幾夜的掙扎,明知道這是一個痛苦的決定,但是沉湘婷不能不下,歡歡是王力仁夫婦的女兒,這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改變的事,就算她硬留下了歡歡,她心中也永遠不會得到安寧。
  又拖了幾天,她才聯絡王力仁夫婦,小孩她會還給他們,但是只要她想念歡歡的時候,她可以隨時抱歡歡回來玩,回到她這裡住上個一、兩天,她要當歡歡的第二個媽,她依然要繼續照顧、疼愛歡歡。
  王力仁夫婦沒理由不答應,事實上,對沉湘婷,他們除了感激還是感激,沒有她,他們的女兒今天不知道會變成怎麼樣,沉湘婷開口說的話,他們完成照單全收。
  這件事到此算是圓滿的落幕,歡歡也跟著王力仁夫婦回家去了,當歡歡被王力仁夫婦抱走時,看著他們一家三口那親密、緊緊依偎在一起的樣子,沉湘婷哭了,她像失去一切般的慟哭著。
  歡歡不是她生的,但是她們之間的感情卻比親生母女還親,即使她現下是歡歡的干媽,即使她還是能見到她,但再也不一樣了……
  她不能再獨佔歡歡了。
  紀素在知道歡歡的親生父母出現後,就不時的以電話和實際行動來幫助沉湘婷渡過這“難關”,尤其是歡歡的父母要來接走她時,紀素更是片刻不離的守在沉湘婷身邊。結果不要說沉湘婷難過,連她都覺得鼻酸。
  “別哭了……”她被沉湘婷弄得也喉嚨發緊,鼻子發酸,隨時可能哭出來。
  “我的女兒……”沉湘婷的眼淚就像壞了的水龍頭似的,源源的流出。
  “她不是你的女兒﹗”
  “她是﹗”
  “她只是你撿回來的小孩﹗”紀素不是無情的人,但為了不增加沉湘婷的傷心和悲痛,她只好用比較沒有感情的模式說。
  “阿素,對我而言,她絕不只是一個撿回來的小孩﹗”沉湘婷面露憤怒。
  “好吧﹗歡歡是你女兒,是你的寶貝女兒﹗”
  一聽到這個更不得了了,沉湘婷哭得死去活來,好像她和歡歡已經天人永隔似的。
  “湘婷,不要這麼傷心,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
  “阿素,你不會懂的。”
  “你隨時可以見到歡歡的呀﹗”
  “不一樣了……”
  “事實上這種結果反而好,你可以有時間做自己的事,你可以有時間和異性來往,在事業上再沖刺,不必被綁得死死的,你可以……”
  “不﹗”沉湘婷來回踱步,腳步沉重。“我不要那些,我要歡歡﹗”
  “湘婷……”紀素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本來她不想追問的,但是現下非問不可。“你對歡歡……絕不是這麼單純的一件事,你有心結,某種別人不知道也不了解的心結,對不對?”
  沉湘婷看著紀素,淚如雨下,她臉上的表情好傷感、好委屈、好痛苦。
  “難道你也是……”紀素的腦中靈光一現。
  “我是﹗”她終於承認、面對了。“我也是棄嬰﹗”
  “湘婷……”紀素的心好酸。
  “當我發現歡歡,我就好像看到小時候的自己,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我爸爸媽媽為什麼不要我,我……歡歡就好像另一個我,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也找到了自己﹗”
  “你一直都沒說……”紀素不諒解的看著她。“我們是這麼多年的好友、死黨,你竟然瞞著我……”
  “阿素,這又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但我是你的朋友啊﹗”
  “阿素,‘棄嬰’這個事實是我心上永遠的痛,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寧可就當根本沒有這件事,我的心情……你不會懂的﹗”
  “這些年來你就默默的承受著?”
  “我也是到了念高中時才知道自己是‘棄嬰’。”
  “那你的父母……”
  “阿素,我不想談這個,我只想徹徹底底忘掉這件事,當時我小,我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無法選擇自己不被遺棄,但是現下不同了,我可以決定自己的每一件事,而現下我寧願這件事成為記憶,永遠的被塵封,永遠的不再被提起﹗”她堅決的說。
  紀素同情的看著她,就照她的意思吧﹗現下再去翻這些舊帳也沒啥意義。
  “歡歡……她是我用整個生命去愛的小寶貝,如今……”沉湘婷又哭了起來。
  “湘婷,你除了歡歡,應該還有其它的寄托,你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和精力全放在她的身上,她會長大,有一天她會不需要你,而到那時,你剩下什麼?”紀素提醒她,沉湘婷太感情用事了。
  沉湘婷一怔。
  “杜可升知道歡歡的事嗎?”
  “知道了。”一說到杜可升,沉湘婷的一張臉就更“郁卒”了。
  “那他怎麼說?”紀素關心。
  “我們大吵了一架,我的所有謊言也都自動的揭穿了,他……我想他一定很生氣、很失望,覺得自己是個傻子,但是……”沉湘婷露出偽裝堅強的笑。“但是我才不在乎﹗我不在乎﹗”
  “湘婷,你真的不在乎?”紀素知道女人的心理,通常是嘴上說一套,心裡又是另外一套。
  “你呢,阿素,你和你們那個出版社的頭家呢?我看你最近的心情……”
  “湘婷,我和你一樣,我也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是嗎?”沉湘婷一個帶淚的笑。她們真的都不在乎了?
  挑了一個好日子,吳宇榮正式的把陳婉君介紹給他的家人和親友,原本一切順順當當的,直到吳宇榮的表舅和表舅媽出現。
  世事就是這麼的巧妙,好像是存心戲弄人似的,吳宇榮的表舅陳明雄就是陳婉君為了要進大醫院,不惜和年紀可以當自己老爸的醫生上床,做為交換條件的那個醫生,那個下流的陳明雄。
  陳明雄見到陳婉君,先是訝異的表情,隨即露出頗為曖昧的笑容,當他知道宇榮帶回來的女人竟是她時,他的臉上有著不懷好意的笑。
  陳婉君暗叫不妙,她知道麻煩來了。老天開的這個玩笑,太不好笑了。
  果然,不久陳明雄就約她出去見面,她先是很委婉的拒絕,但是在他威脅要公開他和她之間的醜事時,她就不得不去和他見面。
  陳婉君真的好懊悔,懊悔和他這個老色野狼上床,萬一壞了她和吳宇榮之間的好事,那就真是得不償失。她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是吳宇榮的表舅,芸芸眾生,這麼多的男人,這麼多的醫生,她竟然睡錯了人……
  一見到陳婉君,陳明雄的表情是色迷迷的,在幽暗的咖啡屋裡,他毫不客氣的對她毛手毛腳。
  “請你放尊重點﹗”她喝斥他。
  “婉君啊,我們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你端什麼聖女的架子啊……”他好色的一笑。
  “陳明雄,過去的事……”
  “沒有過去﹗”他淫穢的看她。
  “你……”
  “你以為過去了?﹗”
  陳婉君希望是過去了,但是她知道沒有過去,不過為了她的將來,她的後半輩子,她還不能和他翻臉,畢竟在嫁給吳宇榮之後,她還得叫他一聲表舅,她不能得罪他,必須和他“玩”下去。”
  “陳明雄,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應該清楚我想怎麼樣……”他的手摸上她的大腿,正吃著她的豆腐。
  “不可能﹗”她撥開了他的手。
  “不可能嗎?”他冷酷的一笑。
  “我馬上就要嫁給你的外甥了,你不覺得你的舉動有失一個做長輩的風范嗎?”她冷靜的說。
  “陳婉君,你以為自己釣到了一個金龜婿嗎?”
  她沒有吭氣,雖然她有一肚子的話和形容詞可以罵他,但是她不敢太放縱,她必須搞定這個陳明雄,花了那麼多的心血,如今總算可以如願嫁給醫生,她不容許任何人來破壞這件事。
  “我和吳宇榮彼此相愛,陳明雄,過去的事你沒忘,我也沒忘,但是就讓我們淡化過往,你有你的家庭,我也有我的福祉,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這樣不好嗎?”她忍耐的對他說。
  “多天真的話?﹗”陳明雄不屑的看著她。“我記得你不是一個天真的女人﹗”
  “我……”
  “吳宇榮是我的親戚,是我的外甥,好歹他叫我一聲表舅,你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娶一個人盡可失的女人嗎?”他抽著煙,打從心底看不起她。
  “我不是‘人盡可失’的女人﹗”她的眼中冒著怒火。“我不是﹗”
  “你不是?那你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他銳利的瞪著她。“難不成你還有什麼好理由?”
  陳婉君啞口無言,是她自己錯在先,她實在沒有什麼理由好講,眼前的這只老狐狸,的確是抓到了她的要害,逼得她喘不過氣。
  “你可以為了想到大醫院去工作的這個目的,就出賣自己,和年紀大的可以當你父親的男人上床,以你這樣的品德和操守,憑什麼嫁宇榮?﹗”他冷哼。“宇榮真要娶了你,那綠帽就真是會戴不完﹗”
  “你……”她也瞪著他,完全無力招架,她根本沒有一點反駁的立場和機會。
  “像你這樣的女人玩玩就好,娶進來當老婆……”他搖搖頭。“那就真是不必了﹗”
  “我……我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女人﹗”
  “我看不出有什麼改變啊?﹗”
  “我真的變了﹗”
  “變得手段更高?床上功夫變得更好?”陳明雄輕蔑的一笑。“狗改不了吃屎,陳婉君,你沒有變,為了達到目的,你會不惜再拿你的身體當武器。”
  “不……”她悲憤的叫。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把宇榮迷得團團轉,迷得他會答應娶你,我只能說你的手腕可能更高段了,但是你別忘了我,只要有我在,你想進入吳家的大門……”他嘿嘿兩聲。“還有得拚呢﹗”
  “陳明雄,我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你為什麼要和我過不去?”她不能承受失敗,不能就這麼撤退,現下只差臨門一腳啊﹗
  “不和你過不去可以,但是……”他朝她邪惡的一笑。“你得和我配合。”
  “配合?﹗”
  “我什麼時候需要你,什麼時候想和你上床,你都不能有一個‘不’字﹗”他冷笑的說。
  她的目光像要置人於死地似的看著他。
  “要封住我的嘴巴可以,要我成全你也可以,但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給了你方便,你總也得回報我啊,否則我不知道哪天一個不小心說溜了嘴,那……”他攤攤手,一個抱歉的表情。
  陳婉君現下才知道什麼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什麼叫“萬劫不複”,當時她真是太天真了,現下苦果就在她的眼前,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左右兩難,怎麼做都不對。
  “我可沒有勉強你的意思哦……”他特別聲明。“你自己看著辦好了﹗”
  “你這個卑鄙的人……”
  “不要怪我卑鄙,是你先無恥的﹗”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破壞我好不容易達成的夢想?為什麼?”她痛苦的說。
  “也許這是一個不該讓你實現的夢﹗”他冷酷的笑。
  杜可升的確是個有骨氣、有志氣的男人,自從那天大吵一架後,他不曾再出現下沉湘婷的面前,好像他已經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似的。
  經過了好久的掙扎、猶豫、遲疑,沉湘婷覺得自己欠杜可升一個解釋,她一直都太保護自己,一直都在占他的便宜,享受他的付出、關懷、呵護、憐惜和他的那份愛,而她卻什麼都沒有給他……
  想清了這一點之後,她開始有所悔悟,而且她知道自己是愛他的,她知道會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好情人,現下能兼具這三種特質的男人不多了,如果她笨到失去他,那她干脆一頭撞死算了。
  說不在乎他……那真是自欺欺人的話。
  她在乎杜可升,當他從她的生活中消失後,她才感受到他的重要性,她知道自己必須從陰影中走出,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請了一天假,她又去掛了小兒科的號。
  杜可升見到沉湘婷,有那麼一會工夫的愕然,但他隨即恢復冷靜,這個女人傷透了他的心,把他弄到遍體鱗傷,他不需要再對她掏心掏肺。
  “什麼人要看病?”他面無表情的問。
  “我……”
  “你?﹗”
  診療室裡的護士看看這狀況,便很識趣的借故走開,雖然是既羨慕又嫉妒,但是能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樂事一樁。
  “我……”沉湘婷發現自己變得膽小如鼠,完全沒有了平日女強人的強悍作風。
  “這次沒帶你的‘孩子’來嗎?”他挖苦她。
  “杜可升……”
  “現下要撿到‘棄嬰’還真是可遇不可求。”他繼續說,好像存心要讓她難堪似的。
  “請你聽我……”
  “解釋?”
  “是的﹗”
  “說真的,我並不是很想聽。”他一張帥臉變得其酷無比。“因為我不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真的,我無從分辨,我不是心機深、城府重的人,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再一次受騙,我告訴自己,被愚弄一次還可以原諒,如果被愚弄第二次,我只好去掛腦科了﹗”
  “我……”她忍氣吞聲。“我有我的苦衷……我今天來就是想……”
  “坦白?”
  “是的,我要坦白。”她鼓足了勇氣,坦然的面對他。“我曾經對你撒謊,曾經用一些不實的話來保護我自己,但是在經歷過得而複失的種種過程後,我想通了,不會再有任何的謊言。”
  看著她,杜可升並沒有要對她妥協的樣子。
  “你一定很好奇我對歡歡這麼強烈的母性,為了她,我好像什麼都可以不要,都可以犧牲……”沉湘婷苦澀的笑笑。
  “我是好奇。”
  “因為我也是一個棄嬰。”
  “你也是……”
  “兩歲多的時候,我的親媽媽藉口要上廁所,將我遺棄在一個車站裡,後來碰到一對好心的夫婦把我帶回去照顧,時間一久,加上我當時還小,所以根本就忘了自己是被丟棄的孩子,忘了養我的父母其實不是我的親父母……”沉湘婷娓娓道來。
  杜可升注視著她,眼中充滿了柔情,原來她有一個這樣的身世。
  “我的親生父母不曾再出現過,歡歡的媽媽會記下我的位址,當她有能力時,她會想來帶走歡歡,而我……”沉湘婷長長的一嘆。“所幸我的養父母正好沒有子嗣,他們非常想要一個孩子,我的出現……正好彌補了他們心中的那份遺憾。”
  “你是什麼時候才知道自己是棄嬰?”
  “在我高三那年,我養母臨終前才告訴我真相的﹗”她臉上有一抹淡淡的哀怨。
  “那你養父呢?”
  “養母過世沒多久,養父也跟著走了,他們兩人的感情一向很好。”
  “那以後的日子呢?”
  “自食其力,一切靠自己,我知道學歷在現下社會是很被重視的,所以我才拚命的念書,我知道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我得自立自強。”
  杜可升聽後,心裡一陣刺痛。
  “原本我一直沉浸在當人家掌上明珠的福祉感裡,我是個天之驕女,我有父母的愛、父母全心的栽培、全心的照顧,我不知道我原來竟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小孩……她無力的一笑。
  “也許你親生父母有苦衷……”
  “我不知道他們有什麼苦衷,我只知道他們既然生下了我,又為什麼不要我呢?”她握緊雙拳,克製著自己。
  杜可升沒有答案。
  “要不是我的養父母,也許這世上早就沒有我這個人……”她笑得有點苦澀。
  “所以你對歡歡才會這麼……”
  “她好像是我過去的翻版。”
  “但歡歡的父母和你的親生父母不一樣,你應該為歡歡感到高興的。”
  “我是替歡歡感到高興,所以我才會把她還給王力仁夫婦……”她低聲說︰“我不知道我的養母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殘酷的事實,她其實可以帶著這個祕密長埋地下的,她可以讓我永遠擁有‘虛無’的福祉。”
  “人……總要面對現實,總要知道自己的‘根’。”
  “歡歡……”沉湘婷有些哽咽。“她觸及了我心中最深的痛。”
  “我了解。”他說,了解了她的過去,了解了她的心態、她的苦。
  “謝謝你的體諒。”
  “但是我並沒有原諒你。”他突如其來的一句。
  她猛地抬頭,盯著他看,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驚人之語,他不原諒她?﹗
  “沉湘婷,我同情你身世,我遺憾你所受到的待遇,但是說什麼你都沒有理由‘玩弄’我,欺騙我,你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向我坦承一切,你知道我不會在乎你有怎樣的過去,但是你卻選擇繼續騙我……”他灰心的搖頭。“我很難原諒你。”
  沉湘婷沒有被打敗,沒有在他的面前倒下,她挺起背脊,很堅決的看著他,該說的她都說了,如果他執意不原諒她,那她也不能苛求他。
  “我不是存心的。”她最後說。
  “但你騙了我﹗”
  沉湘婷認輸的笑笑,他有權不原諒她,他有權不再理她,而她……必須瀟灑、必須敢做敢當,給了他一個歉意的笑容,她認命的走出診療室,這個結果雖令她意外,但她還是活得下去,還要活下去﹗
  沮喪的走出醫院,當她知道自己並沒有懷孕時,傅珊顯得悵然若失,她在乎的不是那幢價值兩、三千萬的房子,而是她真的想生小孩,想生一個她和李惟農的孩子,可是事與願違……
  也許是避孕藥吃得太久,吃了太長的時間,她也變得不容易受孕,加上她又過了三十歲,萬一她不能生呢?萬一她已經沒有生育的能力呢?
  傅珊又回到了李惟農的屋檐下,雖然有離婚的壓力,但亦有可能懷孕的喜悅,不過不管是哪種情況,至少他們開始和平相處,不再冷戰、爭吵,他要孩子,她要自由,似乎頗有各取所需的態勢。
  現下的李惟農回到了他們新婚時的溫柔,他不再老是臭著一張臉,他恢復了笑容、恢復了體貼。
  準時下班回到家的李惟農,發現一臉沮喪的傅珊,他立刻體貼的加以詢問。
  “怎麼了?”
  “我沒有懷孕。”她有些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我可以繼續努力﹗”他風趣、漫不經心的擁了她一下。“你很‘趕’嗎?”
  “我已經提出了辭呈。”
  “那很好啊﹗”
  “如果我不用上班而又沒有懷孕,你教我待在家裡做什麼?”她把怒氣和挫折都發洩在他的身上。“數日子嗎?”
  “傅珊,你可以利用這段完全自由的時間,做些你一直想做的事啊﹗”
  “例如什麼?”她還是沒有笑臉。
  “這就要問你自己啊﹗”
  “李惟農,我不想要這幢房子,你也不要找我生你的孩子,我們干脆的離婚好不好?”
  “李惟農的表情一變,他以為傅珊早就忘了離婚這回事,不管是房子,還是生小孩,都是他的緩兵之計,他終究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留下她。
  “協議書……”他平靜的看她。
  “不要管協議書,我們可以重擬一份,是我們要離婚,不是你的律師要離婚。”
  他不語,走到飯廳,他無法答應她,如果他真的有離婚的念頭,他早就離了。
  “回答我﹗”她跟到飯廳。
  “我覺得沒有重擬的必要。”
  “萬一我根本就不能生呢?”她朝坐在餐桌前的他叫道︰“每五對夫婦中就可能有一對不孕,你知道這機率多高嗎?我可能無法生孕,我可能永遠都無法給你一個孩子,你想過沒有?”
  “珊珊,你太緊張了……”他安撫她。“才多久的時間而已,你未免太心急了,你一定聽過一句話,‘欲速則不達’,我都不急了,你急什麼呢?這麼久都捱過去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是真的想離婚。”
  傅珊當然不是真的想離婚,她雖然嘴裡一直嚷著要自由、要離婚,其實……如果她真的有離婚的意思,她又何必要為他生小孩?
  “我想去做檢查。”她終於說,岔開了話題。
  “什麼檢查?”
  “我是不是能生……”
  “如果你真的要去做這種檢查,我豈不是也得去做,萬一是我不能生呢?”他好笑的說。
  “那你就不能怪我﹗”她有些不可理喻的說︰“不是我的錯﹗”
  他起身,走到她的身後,輕輕的環住她的腰。這些日子來,他們始終維持著一種親密但不親昵的關係,他們愛著彼此,卻不在口頭上嚷嚷,一種比往日成熟、溫馨的關係正在建立。
  “珊珊,心平氣和的效果會比躁急不安來的好,我們能等的﹗”他溫柔的說。
  “我們真的能等嗎?”她的眼神空洞。“惟農,世事難料,今天我們還一起住在這個屋檐下,但是明天呢?以後呢?說不定不需要一道離婚手續,我就離你而去了……”
  他的心一緊,他絕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說什麼他都不會讓她離開。
  “珊珊,如果你真的這麼急,那我們可以跳過晚餐,直接……”他用眼神指了指臥房。
  “不要讓我發笑﹗”她忍著笑。
  “我是說真的,我隨時都是準備好的。”他不苟言笑的說︰“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傅珊雖然不想笑,但是一股笑意在她的胸中蔓延,終於她憋不住了,她放聲的大笑,要不是有他抱著她,她會笑癱在地上。
  “珊珊,你笑起來的時候真美。”
  “你到現下才注意到嗎?”
  “我很早就注意到了,只是現下再看著你如此無憂、輕鬆的笑容,我才覺得可貴。”
  傅珊慢慢的止住笑,為什麼?為什麼兩個相愛的人總要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會去回憶或是注意到彼此的好處?是不是一定要到快要失去時,才會想到要好好的保護、珍惜?
  “珊珊,我們一定會有孩子的﹗”
  “但到那時,我們也得要離婚了……”
  “真有‘離婚’這回事嗎?”
  傅珊回頭,側看著他,而李惟農也低頭凝視著她,他將她輕輕的轉過身,攔腰抱起,沒有言語,只是交換一個彼此心領神會的表情,他們決定跳過晚餐,直接朝臥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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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9 13:20:29
第十章        

  紀可風沒有事先聯絡,當他知道紀素把她的親稿子交給了別家出版社時,沒有耐心等她再和他聯絡,他直接找上了門。
  紀素看到紀可風時並不意外,出版界就這麼小,隨時一點風吹草動,大家心裡都有數,不過她有她的自由,所以面對紀可風時,她若無其事。
  “為什麼?”他直截了當的問。
  “不為什麼。”
  “你為什麼把稿子交給別家出版社?”
  “不行嗎?”她一臉的平靜,甚至還露出了笑容。“現下已經是民國,不是清朝,現下講的是民主,不是獨裁,是誰規定作家的稿子只能給一家出版社出的?紀可風,你未免太霸道、專斷了吧?﹗”
  “我在乎的不是你把稿子交給別家出版社出,而是你的行為超乎尋常。”
  “不,我覺得自己一點都沒有超乎尋常,我覺得這是很平常的事。”她偽裝自然。
  紀可風看著她,有些煩躁的在她的客廳裡踱步,他得找出原因,事情絕不像她說的這麼“稀松平常”,一定有什麼內情,不然她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轉變,彷若兩人似的。
  “紀先生,如果沒事了,請你離開,我還要趕稿子。她下逐客令。
  “你稱呼我‘紀先生’?﹗”他訝異。
  “你不是‘紀先生’嗎?”她泰然自若的一笑,好像他們之間的關係是這麼的正式、這麼的無趣。
  “阿素……”
  “請你稱呼我‘紀小姐’或是‘紀素’,我們好像還沒有熟到你可以叫我阿素的地步﹗”
  “你是怎麼了?”他啼笑皆非,他知道女人的心是變來變去的,脾氣像天氣,但是以紀素的成熟度,她似乎不該會無理取鬧。
  “我不知道你在指什麼?”她正看著她平日細心照顧的一些小盆栽,拿起了灑水器,在葉片上面灑著水,她對他的態度是冷淡的,是有所保留、有距離的,少了以前的那份坦然、真心。
  “阿素,我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他追根究底,無法不明不白的掉頭而去。
  “沒有。”
  “既然沒有,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他百想不解的看她。
  “我怎麼對待你了?”她反問他,很“迷惘”的表情。“我是罵你了,還是拿掃把把你趕出去了?我是打你了,還是一腳把你踢出去了?紀可風,我沒有對你失禮,是你自己太過敏,而且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該走,你感受到我希望你走嗎?”
  “阿素,這不是我等待的結果,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你……”他話只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
  “不用等了。”
  “為什麼不用等了?”他的心一涼。
  “因為我們不適合彼此。”她走到陽台邊,仰望著藍天。“我之所以決定不再和你聯絡,決定和你保持距離,是因為我發現我們之間的共通點太少,沒有足夠的感情和默契可以繼續走下去。”
  “不﹗不是這樣的﹗”他激烈的推翻了她的話。“這是藉口,我們明明處得愉快而投契,我們有聊不完的話題,我們有很多共同的嗜好,你的話全是謊言﹗阿素,如果我不了解你,我會相信你剛剛所說的那些話,但是我太了解你了,你心裡一定有什麼不痛快的地方,請你告訴我,我可以給你答案。”
  紀素的表情有軟化的跡象,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武斷、太專橫了些?她是不是應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如果她是錯的呢?
  “把你的不痛快說出來吧﹗”
  “紀可風,那你就不要怪我給你難堪了……”如果她是對的,她要他自己羞愧的無立足之地。
  “你說吧﹗”
  “半個月前我去了你的辦公室一趟……”
  “半個月前……”他回想著,半個月前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令她不痛快的地方嗎?
  “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然後呢?”
  “然後我看了那個坐在你的辦公桌上,年輕、時髦、漂亮的女孩,你們談笑風生,你們輕佻、親昵,我告訴自己,我太老了……”她自嘲的一笑。
  “半個月前……”紀可風的腦中像回帶機似的,迅速的倒帶。
  “我自認我沒有什麼條件和她競爭,和她一較高下,所以我還是過我悠哉、與世無爭的日子好了……”
  “是安妮﹗”紀可風突然的大吼。“你說的那個女孩是安妮﹗”
  “安妮也好、瑪麗也行,我不在乎她叫什麼,我不在乎她是誰,但她清楚的讓我看到一個事實,歲月不饒人,加上我又是個寡婦,以你目前的身價和條件,你絕對可以挑到比我更好、更年輕的女人。”
  “你在說什麼啊?﹗安妮是我妹妹的女兒,她得叫我一聲舅舅﹗”紀可風火大的一吼。
  “她是……”
  “她在美國長大,兩個月前才回台灣,對出版很有興趣,我安排她到出版社來實習一段時間,你知道在美國長大的小孩,比較熱情、比較開放、比較不拘小節,你……居然誤會我和我自己的外甥女?﹗”
  “可風……”她脫口而出。
  “你現下會叫我‘可風’了?﹗”
  “我……”她很少有尷尬得無地自容的地步,但這會兒她真的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阿素……”他面露很嚇人的表情。“我們這筆帳可有得算了﹗”
  陳有雄再次要陳婉君出來,面且這回就約在賓館的房間裡,他的企圖和用意已經非常的明顯,但是為了怕他揭穿他和她過去的那段醜事,陳婉君也只有硬著頭皮去了,在她的皮包裡,除了一筆現款,還預藏了一把水果刀。
  他早已經等在房間裡,邊抽著煙,一臉胸有成竹,好像在進行什麼計畫的樣子,當陳婉君出現時,他飛快的看了一眼手錶。
  “陳明雄,我要告訴你,這是我最後一次單獨出來見你﹗”她一定要和他把話說清楚。
  “最後一次?﹗”他冷漠的笑道。
  “我求你放過我。”她拉下臉求他。
  “不要說得這麼委屈,我不會虧待你的,我不會白教你跟我上床,會有你的好處的﹗”
  “我不要好處,我只求你放我一馬﹗”
  “哈……”他狂笑。
  打開皮包,她拿出了那筆她湊了一陣子,加上提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好不容易才湊足的一筆錢。“這錢給你,我希望你不要再騷擾我,不要再和我過不去,我真的只想好好的跟宇榮過日子。
  “陳婉君,我要的不是錢,我自己有的是……”他將那筆錢朝地上一丟。
  “好,你不要錢,而除了這點錢,我真的沒有什麼好給你了﹗”
  “你還有你自己啊﹗”他的視線定在她的身體曲線上。“我要的是你啊﹗”
  陳婉君知道自己的皮包裡有刀子,她真想狠狠的給他幾刀,瞧他平日在病患面前也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但是私底下,他真是齷齪不堪。
  “我並沒有阻止你和宇榮啊,你還是可以和他好好的過日子,只不過……”陳明雄露出淫蕩的表情。“你也不能把我一腳踢開啊,做人不能那麼無情,要不是我,今天你又怎麼可能有機會認識宇榮且釣上他,你要感謝我啊,不要太沒良心了﹗”
  陳婉君知道他和她是纏上了,但她不甘心啊,她的後半輩子不能毀在這個男人的手中,她不該付出這麼昂貴的代價。
  “陳明雄,不要把我逼急了,如果逼急了我,我也可以反過來恐嚇你、威脅你,你也是個有點名氣的醫生,你有家庭、有社會地位,如果我們過去的事情被抖了出來,你也不會太好看的﹗”她警告他。
  “開始反擊了?﹗”他瞄她一眼。
  “我可不想真弄到那地步﹗”
  “我不怕﹗”
  “你不怕?﹗”她認為他在虛張聲勢。
  “我已經在辦移民,只要一透過,可以說走就走,反正我錢已經賺飽了,至於我老婆知道的話……”他一副完全無所謂的笑。“她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什麼都得靠我,她要敢吭上個半句,我馬上叫她好看﹗”
  “你……”
  “婉君啊,你是斗不過我的,還是乖乖的聽我的話。”他開始脫衣服。
  “不……”
  “不要和自己過不去,反正你也不是處女,而且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宇榮不會知道,沒有任何人會知道﹗”他說服她。
  “陳明雄,放過我吧﹗我好不容易才達成我的心願,不要毀了它……求你﹗”
  “脫﹗”他命令道,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如果你不脫,那我立刻拿起話筒,不只是打給宇榮,我還要打給你未來的公婆。”
  “不要﹗”她大叫。
  “那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他淫笑。
  無可奈何,她開始解開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想到自己腹中的小孩,她更有一股羞愧的感覺,她實在是奈何不了他,這會兒只能任他宰割,任他凌辱她、羞辱她,她絲毫沒有反擊的餘地。
  “這才對嘛……”他將赤裸的她,猛地壓到自己的身下。
  “你這個禽獸……”
  陳婉君話還沒有說完,門就被猛地撞開了,出現的是一臉鐵青的吳宇榮,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麼醜陋的一幕竟然在他的面前……
  “表舅﹗婉君……”
  “宇榮……”陳婉君心裡暗叫完了,她使勁的推開陳明雄,拿起床上的被單,裡住自己。“我……可以解釋。”
  吳宇榮沒有說話,只是揚起他的手掌,狠狠的給了她一個耳光。
  陳明雄若無其事的看著,開始穿上自己的衣服,是他通知外甥來的,再怎麼說,他都不能讓自己的外甥娶這種女人,所以說什麼他都要阻止,陳婉君這種女人不配嫁給一個醫生。
  “宇榮……”她流著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挽回這可怕的局面。
  “沒什麼好說的了……”吳宇榮的臉上寫著決絕。“什麼都不必說,一切都已經很清楚了……”
  “是啊,陳婉君,什麼都別再說了,別浪費唇舌了﹗”
  陳婉君轉頭看了陳明雄一眼,臉上有無限的恨意,這個卑鄙的男人毀了她幾乎已經要實現的夢想,毀了她……她絕不能饒過這個糟老頭,占了她的便宜,還讓她下地獄,她絕不放過……
  找到了自己的皮包,抽出裡面的水果刀,在兩個男人都來不及防備的情況下,她把刀尖刺向陳明雄,一刺再刺,刀刀都要他的命似的……
  陳明雄慘痛的嚎叫,吳宇榮在震驚之余,立刻沖過去要格開糾纏的兩人,好不容易,他推開了陳婉君,扶著一身是血的表舅。
  “你這個賤人……”陳明雄喘著氣,又怕又恨的說。
  “我想我的夢想是不可能實現了……”她以哀怨、冷冽的目光看著吳宇榮。
  “婉君……”吳宇榮有不祥的第六感。
  陳婉君將刀口指向自己,苦澀的一笑,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婉君……”吳宇榮淒厲的喊叫。
  看到紀素高高興興的準備再婚,沉湘婷真是滿心的歡喜,不管紀素怎麼誤會了紀可風,不管紀可風怎麼信誓旦旦的說要算帳,他們還是開開心心的計畫著婚禮的事,所有的不快都已經雨過天青。
  相較於紀素的完美結局,沉湘婷就顯得下場淒涼。杜可升不原諒她﹗
  知道不是他的錯,也知道自己是個臉皮薄的人,她不可能低三下四,委曲求全的懇求他,而繼續待在台灣只會使自己觸景傷情,終於……她作出了移民的決定,而且正在趕辦所有的手續。
  當她體檢完,正要離開榮總時,在大門口竟和傅珊撞了個正著。
  “傅小姐……”
  “沉湘婷?﹗”傅珊顯得有些意外。“你一個人?”
  “我……我來做體檢。”沉湘婷說,她不知道傅珊是否已經知道歡歡的事,但是不管她知不知道,沉湘婷都沒有心情再說一遍。
  “體檢?﹗”
  “我要移民。”
  “你要移民?﹗那可升怎麼辦?”傅珊意外的說。
  “杜可升……”沉湘婷想到就心酸。“他怎麼辦?還是照過他的日子啊,現下沒有哪個人是重要到不能失去的,我過我的,他過他的,我和他……傅小姐,你呢?”她看著傅珊的肚子。“上次聽你說話的神情,好像想生一個小寶寶……”
  “現下想得要命,卻發現困難重重……”傅珊難掩臉上落寞的神色。
  “有困難?”
  “我已經辭職了,今天是來拿檢查報告,我懷疑……”傅珊欲言又止。“我懷疑我無法生育。”
  “不會吧?﹗”沉湘婷立刻說︰“你想得太多了,我想你一定是平日的壓力過大,生活緊張,只要你放鬆心情,一定會有好消息的,你自己又是醫生,應該知道在怎麼樣的情況下比較容易受孕。”
  “知道當然是知道,但是……”傅珊一嘆。“但是事實和理論偏偏有一段距離。”
  “不會的……”她也只能這麼安慰傅珊。“你要樂觀一點。”
  “這不是樂不樂觀的問題……”傅珊眉頭一皺。“如果真的確定了是我不能生育,那我會……我會離開我的丈夫,也許和你一樣,移民離開台灣。”
  沉湘婷挑了挑眉。
  “我丈夫是個非常喜歡小孩的人,如果我不能生,那對他將是很大的打擊,本來我們就已經協議要離婚,如果證實我真的不能生,那留下蓋了我的章的離婚協議書,我會遠走他鄉……”傅珊道出自己的心聲。
  “你想去那裡?”
  “那裡都好。”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沉湘婷和傅珊還算投緣。“你可以到洛杉磯來找我,我曾在那裡念了幾年書,移民也是打算要移到那裡,歡迎你來找我,更歡迎你來作伴,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傅珊有些自暴自棄的一笑。“如果我不能生……”
  沉湘婷沉默了下來,怕自己再說錯話。
  “可升知道你要移民嗎?”
  “這是我私人的事。”
  “那麼他是不知道了?﹗”
  “他不知道﹗”沉湘婷懷疑他會想知道,事到如今,說不定他對她早就沒有感情了。
  “為什麼不讓他知道?”
  “傅小姐,我想很多事情是很難跟你解釋清楚的,你也不要為難我,杜可升可以選擇的異性鐵定有好幾卡車,我和他……緣分可能不是那麼夠﹗”沉湘婷很勉強的笑笑,準備離去。
  “那你不介意我告訴可升吧?”
  “我……無所謂。”
  “那好吧,我不耽誤你了。”
  “傅小姐……希望你早生貴子。”沉湘婷由衷的說。
  “我也希望。”
  當杜可升由學姊傅珊的口中知道沉湘婷準備要移民的消息時,他真是大吃了一驚,但是再轉而一想,這似乎並沒有不合常理的地方,她除了朋友,只怕也沒有什麼割捨不下的……
  當然還有一個歡歡。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給她的刺激,才會逼得她要移民海外?他真的有這麼大的本事嗎?沉湘婷對他在乎的程度遠超過他的想像?
  她愛他?
  無法按捺自己的情緒,也忘不了自己那套不原諒她的話,他又按了她家的門鈴。
  沉湘婷見到他一點都不意外,她知道傅珊一定會告訴他,一定會讓他知道她要移民的事。
  “聽說你要走……”他進到屋裡,像回到自己家般的那麼自然、那麼隨意。
  “是的﹗”她走向廚房,為他倒水。
  “美國有什麼好?”他不以為然的說。
  “那你有什麼好建議?”她拿杯子的手有些不穩,他要開口留下她嗎?
  “新加坡不錯﹗”他正色的說︰“新加坡民眾守法、講法、治安又好,很適合單身的女子居住,我在那玩過一陣子,雖然生活會呆板、單調些,但肯定你會過得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我會列入考慮的。”她將水杯遞給他,保持冷靜,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說什麼她都要把這出戲演完,而且要演得漂亮。
  “歡歡怎麼辦?”
  “她已經回到了她父母的身邊……”一說到歡歡,沉湘婷就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她無法再往下說。
  “你捨得?”
  “我……”
  “我還以為你有多愛她,還以為沒有她你會活不下去,結果還不是一樣……”他好像是在嘲笑她。“揮揮衣袖、拍拍屁股,你還不是照樣走人,沉湘婷,你到底有沒有一顆真心啊?”
  “我有﹗”她大聲、激動的為自己辯白。“我也有想過要帶歡歡到美國去的念頭,但是你想王力仁夫婦會肯、會點頭嗎?”
  “不去美國你會死啊?﹗”
  “我……”她頑強的抬起下巴。“這是我的事……”
  “如果你要移民,那歡歡這些東西……”他指了指滿屋子的嬰兒用品,雖然都收拾得整整齊齊,但是看得出她為歡歡買了不少東西,這個屋子不是一個單身女郎的香閨,而是一個“家”。
  “我會全部打包送給王力仁夫婦。”
  “看來你是真的不打算回來了,萬一你想念歡歡呢?”
  他又扯到她最無法割捨的人。
  “她可以去美國看我。”
  “反正也挺方便的,是不是?”他一徑還是那種冷嘲熱諷的口吻,存心要損她似的。
  “是﹗”她不示弱。“我可以替她出機票錢,如果她日後想到美國念書,我還可以完全照顧她的起居生活,供她完成學業。”
  “歡歡真是福祉,被你這麼好的人給撿到了……”杜可升盯著她。“看來你已經把歡歡這前半生的日子都安排好,計畫好了,如果歡歡的爸爸媽媽同意,你現下就會帶著她遠走高飛,是不是?”
  “你說對了﹗”
  “那我呢?”他輕描淡寫的問。
  “你……”
  “你想到我沒有?”
  “我……”她渾身上下的細胞好像這時都活了過來,他的意思是她心裡的意思嗎?
  “你對我有沒有什麼安排?”他很認真的問她。
  “我對你……你能由著我安排嗎?”
  “你為什麼不試試呢?”
  “可升……”
  “我也有脾氣,也有個性,如果要我對你的謊言一笑置之,那真的是很難辦到的事,而且你把我騙得團團轉,把我的胃口吊得高高的,我實在無法馬上就原諒你,即使我深愛著你。”他自顧自的說。
  沉湘婷抹去臉上的淚,她點點頭,同意他的話,她是該受點懲罰。
  “我不可能讓你移民到美國去,歡歡在這裡,我在這裡,你的好朋友紀素也在這裡,你到美國去干什麼呢?”他皺著眉的說。
  “我也不想去啊﹗”她無辜、撒嬌的看他。“我最討厭搭長程飛機了。”
  拉起了她,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裡,他警告的看著她。“沉湘婷,為了懲罰你說謊、為了補償我的精神損失,從今以後,你要完全聽我的,我說東,你絕不能往西,我說一,你絕不能說二。”
  她馬上點頭,她同意,完完全全的同意。
  簡單的帶了一只皮箱,將她新擬的離婚協議書放在客廳最搶眼的地方,協議書裡她已經蓋好了自己的章,而且還附了一枚當初他們結婚時的戒指,她不只是還他戒指,也還他自由。
  檢驗報告出來了,由於卵巢機能不健全,醫生說她無法生育,這消息對她來說真的只能用青天霹靂來形容,她最怕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而她早就對自己說過,一旦她不能生育,她就絕不會絆住李惟農。
  他沒有錯,她現下才知道他自始至終都沒有錯,所以她該走。
  並不想讓他知道她不能生育的事,偷偷的訂了到美國的機票,雖說可升和沉湘婷有情人終成眷屬,她必須財己一個人單飛,但她還是祝福他們。
  留戀的看著這幢屋子,回憶著這裡面所發生的許多點點滴滴……以後這裡會有新的女主人,她呢……反倒成了這屋子裡的一個回憶。
  叫好了計程車,她必須趕飛機,先走了再說,她實在無法面對李惟農。
  她的手才剛放在手把上,門就由外開了……
  而李惟農就站在她的面前。
  “你要去那裡?”
  “我……”她一時語塞,腦子一片空白。
  “門外那輛計程車是你叫的嗎?我已經把他打發走了。”他好像什麼都知道的表情。
  “但是我要……”
  “你要趕飛機嗎?”
  “你知道?﹗”
  “我已經替你取消了訂位。”
  “取消?﹗”她只能傻傻的重複他所說過的話,難道他未卜先知、神機妙算?
  “我還知道你收到了一個錯誤的資訊。”
  “錯誤的資訊?﹗”她又重新燃起了一線希望。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離譜、很不可能發生,但是真的就發生了。”他擁著她進屋,把門關上。“護理人員弄錯了檢驗報告,不能生的不是你,是另外一個結婚多年卻一直沒有懷孕的婦女。”
  “不是我……”她喃喃的說道,心裡激動得無法言喻,她只想跪下來好好的謝謝老天。
  “電話是醫生親自打來的,他說你一切正常,暫時沒有好消息可能是因為你求子心切,心理狀況反而影響了你的生理狀況,只要你順其自然,我們一定可以‘做人成功’。”李惟農微笑的說。
  “我能生……”傅珊又是笑又是淚的。“我真的能生?﹗惟農,既然醫生肯定我能生,那我們還等什麼?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她拖著他要往臥房走去。
  “現下是白天耶﹗”他笑她的猴急。
  “有關係嗎?”
  “沒關係。”他立刻說︰“求之不得呢﹗”
  “那我們還等什麼?﹗”兩人一齊朝臥房走。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1-12-29 13:21:04
終曲        

  杜可升和沉湘婷在兩情相悅,一天都不想多等的情況下結了婚。
  紀素送給好友的結婚禮物不是紅包,不是家電用品,或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性感內衣,而是一本封面不俗、印刷精美的書。
  “‘娃娃媒人’?﹗”杜可升和沉湘婷同時異口同聲的念著書名。
  “是的,這本書是我送給你們最好的結婚禮物,裡面忠實的寫下了你們認識的經過,經由歡歡這個‘娃娃媒人’,促成了一段美好的姻緣,你們說是不是值得寫一本書啊?﹗”
  “那我成了男主角?﹗”杜可升頗有先睹為快的興奮勁。
  “不只是你,還有我們周邊的朋友、喜宴上的佳賓,好比‘做人成功’的李惟農、傅珊,好比為了當醫生夫人而情絕夢碎的陳婉君,甚至……”紀素不好意思的一笑。“我也在其中哦﹗”
  “那可精彩了﹗”沉湘婷說道,也有當場就看的慾望。
  “不行﹗”杜可升搶過書,一副先由他保管的樣子。“要等。”
  “等什麼?”沉湘婷不解。
  “等過完了我們的‘新婚之夜’才能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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