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遊紅樓

草芥王侯

一覺醒來，習慣性地按下筆電開機鍵，忽覺百無聊賴、意氣頹喪。一股沒來由的焦躁感油然而生。我煩悶的在房間裡踱來踱去，突然聽到一陣清囀悅耳的鳥鳴，心想反正無聊，當下便鬼使神差般開了紗門、踏入陽台。
    迎面而來的迷濛山色，令我忍不住閉上雙眼。回首過去一年，整天埋首於書堆之中，竟然幾乎將這清淨的自然氣息遺忘殆盡。深深吸了一口這特屬於深山上的清新，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抑鬱滿懷的不快霎時煙消雲散。吐納數息之後，我睜開雙眼，望向濛濛亮的天邊。
    遠方山嵐重罩，隱約可見草木翠青。我繼續凝神望去，希望能在這片煙雨中覓得更多別於平日的山間雨景。果不其然，霧雨迷濛間，我依稀在遠方瀰漫的霧氣中看見了一幢紅色磚瓦砌成的建築物。我伸手向前胡亂揮了幾下，試圖將這片迷霧掃開，以求看得真切。只因為眼前這印象中應該是空地的地方，竟不知何時冒出了這樣一座磚紅的高大建築。而令我更訝異的是這座建築物竟然像極了我腦海裡最深刻的那幢紅樓！
    我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片蒼茫的深山裡竟詭異地嵌入了一幢大紅樓這種極不協調的奇幻場景。雖然理智不斷告訴我這是幻覺，心思卻有如雨水自天空墜落般深深地陷入那回憶的湖裡。
    二中紅樓，原名第一中學校本館，建於西元一九一五年，是日治時期日本人留下來的教學大樓。這棟有著將近一百年歷史的古老建築如今內部早已煥然一新，只有那老舊斑駁卻依舊屹立不搖的牆矗立著述說它的滄桑。
    那深藏在蓊鬱翠綠的阿勃勒林之後的巍峨紅樓，一直是「二中人」的精神堡壘。
是它陪我度過了三年的「文化苦旅」，也是它陪我度過那段咨意揮霍青春的輕狂歲月。
回想起它的每一塊磚、每一片瓦，我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和同學們或是當窗苦讀、或是嘻鬧不休的那些日子。
    我如同靈魂出竅般漫步在如夢似幻的紅樓長廊，正猜想著在下一個轉角處會不會迎來一張熟悉的臉龐。遠方長廊盡頭忽然隱隱透出了光，我有些迷茫的望著那個方向，雙手下意識撫向長廊邊的紅磚牆，卻發現我竟然觸摸不到，我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手，突然驚覺到身處的紅樓似乎逐漸消亡！那光越來越刺眼，身邊的場景消散的越來越快。我伸手凌空亂抓，希望能抓住破碎的一磚一瓦，卻發現只是徒勞。我幾乎就要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瞬即一道強光刺入我眼，那雄偉的大紅樓立時散去。
    原來是初陽破曉之際，萬里雲霧盡散，而我半夢半醒間所見幻象也隨之瓦解。我低著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心中有些悵然。轉身回房，想起剛才那不可思議的剎那，不由得低聲唱起「二中人」都耳熟能詳的歌謠：「昨夜紅樓入夢中，多少惆悵往事上心頭，今晨醒來夢已空，徒留紅樓在夢中.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