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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孟華]解放(四季心情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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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5 00:13:41
第九章  

  再度站在家中,不禁有著隔世之感。
  當他什麼東西也不管,像只趴趴熊倒在床上睡到幾乎是被人用搖用吼的叫起來時,他人仍在恍惚中。
  廣擎用充滿驚駭的眼神凝視他。「大哥,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病了?管家說你一回來就一直睡,睡了快二十小時!」
  二十個小時?睡意頓時全消,他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果真如此,沒想到他竟會這樣疲累。
  「大哥?」
  「沒事!我去洗個澡。」被子一掀,從容走進浴室中。
  看到鏡中那個頭髮散亂、滿臉鬍子、髒兮兮的傢伙,這才發現,快十天沒照過鏡子,此番再見到自己,竟是顯得陌生了。
  看著看著,他不禁笑了——嘿!這陌生的傢伙,看起來還不討人厭,只是會嚇死人。
  打開熱水,開始徹底洗淨這數天在山林中所累積的塵垢,雖然不時使用山間冷泉沖洗,可在沒有使用肥皂這類文明用品去污,只是單純地用一些細沙搓磨之下,總覺得不夠,只能維持基本的清潔。
  但還奢求什麼?進山一趟,整個心和靈魂好像受到洗滌,再度變得純淨。
  低頭審視自己的手和腳,上面多了許多刮傷和擦傷,這些都是為了登頂所付出的代價,可是他一點都不在乎。
  回想起在他踏上中央尖山頂那一刻,血液不禁再度興奮的流竄。
  秋雅,他的愛……
  當愛情來臨時,果真是又快又猛,讓人猝不及防,可他倆不能算神速,想到她竟可以將他擺在心上那麼多年,純男性的驕傲緩緩升起,但也有著謙卑——期許自己也值得她那樣傾心相戀……
  他把自己整個人浸在浴缸中,直到不能呼吸才破水而出,拂去臉上的水滴,露出一抹愉悅。
  這輩子,他從沒像此時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是蓬勃朝氣的活著。
  想到秋雅,他靜了下來,回到山下,現實襲來,他該認真考慮和秋雅的未來,他是娶定她了,尤其在山上,他並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說不定,他倆的結晶已經在她的子宮中成長,光思及此,他不禁更加興奮。
  他從未預期自己會那麼快做父親,可現在他開始期待了——只因那是他與秋雅的寶貝,他渴望自己也能給那小寶貝很多、很多的愛。
  只是,與秋雅在一起……只怕爺爺那關過不了。
  可過不了又如何?他已經不在意了,畢竟價值觀有偏差的人不是他,而且他已不再畏懼老人了。
  他加速洗澡的動作,等會兒他要去找她,如今一刻沒見到她,便覺得時光額外漫長……發現自己竟像個小伙子般癡癡期待和戀人碰面毛毛躁躁,他不由得笑出來,感謝秋雅,她再度讓他感受年輕和活力——

  走出房間,便看見廣擎蹲在他的登山裝備前瞪視著。
  廣擎抬起頭,一臉不敢置信。「別告訴我,你真的跑去登山了?」
  「我是!」他用乾毛巾擦乾濕頭髮。
  儘管已刮掉鬍子,洗去滿身的塵埃,但不知怎地,眼前這名男子好像變了一個人,一個……陌生人!
  廣擎吞吞口水。「你真的跟童秋雅去登山了?」
  「嗯!」
  「那你已經說服她把土地賣給我們了嗎?」
  他擦拭的動作一頓。「……沒有。」
  什麼?廣擎睜大眼睛。「你費那麼大的勁,花了這麼多天時間跟她上山,還是沒有說服她?」
  「我根本就沒跟她談這件事。」是沒記得這事也是不想談。
  沒談?廣擎啞然無語,仔細看了他一會兒。「你變了……!」是肯定句而不是問句。
  他繼續擦著頭髮,沒有應答,是的!不用任何人說,他也知道自己變了,而且變得很開心。
  「真的變了,你整個眼睛都活了起來,生氣勃勃,以前的你就像個只是帶著笑臉的機器人。」說完後,廣擎立刻閉上嘴,該死!他幹麼說溜嘴?
  帶笑的機器人……廣宇緩緩抬起頭,表情有些錯愕,從沒想過在別人的眼中,他竟是這個模樣!可「機器人」這三個字形容的多貼切,想到過去那樣的生活,根本從未思量過自己的生命意義和目的的日子,他就……
  「抱歉,我說錯話了。」廣擎真心向他道歉。
  「……不!你說的很好,我曾經只是像個機器人,可是——以後不會再是了。」他眼神發亮地說道。
  見到此景,廣擎有說不出的心思。「……大哥,我有事想跟你說,在你不在期間,發生了一些事。」
  「公司的事嗎?」
  「呃!公私都有。」
  「那說吧!」工作似乎離他離的好遠,他不禁皺眉,接掌莫氏企業真的是他想做的事?
  廣擎深呼吸一口氣。「首先是,在你離開後的第三天,爺爺就已跟PAO集團的陳董事長定下婚事,如今Carry是你的未婚妻了。」
  如被人擊中了胃「未……婚妻?」
  「是的,婚事預定在年底完成。」
  廣宇閉了閉眼,他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熊熊怒氣在他胸口燃燒,他做了生平第一件事,狂暴地把桌上的東西全掃在地。
  廣擎眨眨眼,這應該算是……初級怒火吧?因為這事還只是第一樁。
  「我不會同意的。」聲音冰冷凍人。
  廣擎聳聳肩。「我沒意見。」
  「他人現在在哪?」他走向衣櫃,打算盡速著裝去見那老頭,要他取消婚事,順便叫他去撞牆。
  「呃……這個嘛……」完了,若說出口不曉得得面對幾級怒火?
  他的遲疑引起廣宇的疑心。「怎麼了?你會不知道爺爺的行蹤?」
  「知道啦……他人——」他吞了口口水。「現在——在童家。」
  「什麼?」頓時他覺得自己如置冰窖,有片刻的暈眩。「他——去童家幹麼?」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當然是為了童家那塊地的事,他老人家打算親自出馬解決此事。」
  「我已經下令不准動那塊地的主意,重新規劃!」
  「你的命令已無效。」廣擎幽幽地說道。
  「什麼叫無效?」
  「在你回到家昏睡不醒時,爺爺已下令凍結你總經理的職權。」
  什麼?廣宇眼神變冷了,廣擎看到嚇了一跳,不會吧!機器人又復活了?但,不是帶笑的,而是具有致命威脅力,足以引發世界大戰那一種的。
  「為什麼?」
  廣擎遞給他一份牛皮紙袋,他接過,裡面是一些照片——照的是他跟秋雅從南湖大山回來後,兩人在一起的模樣,也就是說從思源埡口一出來後,他們就被人盯上了。
  他沉默地一張張翻看著,照片中的兩人旁若無人的相互凝望、低語,親密愛戀表露無遺……任誰都會說他們是對戀人,而他們也的確是。
  廣擎清清喉嚨。「看了這些照片,爺爺大為震怒,說你是為了她,才叫人放棄那土地,對你的因公忘私,認定你一定會——」
  「如何?」
  廣擎深吸口氣。「會像爸爸一樣,為了媽媽背叛家族、背叛他,所以在一切情況失控前,他先把你開除了,甚至準備把你逐出莫家。」
  像父親……凝望照片中那個自己,笑的那樣燦爛、充滿活力,是他從未在其他相片中看過的,而讓他歡愉的泉源,是來自他身邊那個小女人。
  照片中的她笑得是那樣燦爛,望著他的眼神是那樣溫柔,他覺得她好美、好美,看到她,一顆原本充滿狂戾、憤恨的心再度柔軟了下來。
  同時理智也再度回到腦中,現在當務之急不是去找那人問個究竟,而是得優先保護秋雅不被人傷害。
  「大哥!」廣擎喚他,語氣有著前所未有堅決,令廣宇抬起頭。
  「你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他再也不能讓我和廣然做為傷害、要挾你屈服的工具。」總是這樣,莫維奇總藉著傷害、責罰無辜的他們,來摧殘廣宇那剛硬不屈的烈性,而為了保護弟弟們的他,最後終於屈服了,讓他成了一個「機器人」,如今,見到大哥整個人變了,實在不忍讓他再變回從前模樣。
  「你……」廣宇頗為震撼,沒想到廣擎會知道。
  廣擎眼中泛著隱隱的淚光。「我一直知道,爺爺為了控制你,甚至拿我的生命做威脅,不讓我治療心臟的病,若不是你發下血誓要聽他的話,只怕我早活不過十五歲了……」
  廣宇沉默不語。
  「大哥,夠了!真的夠了!」廣擎向前一步,抓住他的肩膀。「我跟二哥一點都不想讓他藉著控制我們來傷害你,所以二哥才會逃,逃到讓人找不到他……我也想逃,只是……我不像二哥那樣的強壯,逃不遠……如今——我已經有能力足以自保,你不用再顧慮我,儘管放手一搏吧!」
  廣宇感動莫名,從沒想過,一直保護的小弟居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低頭看照片,秋雅的笑顏以及廣擎的話,再度給了他勇氣和方向。
  他抬起頭,表情變得莫測高深,讓人難以理解。
  「我不會再讓他控制我,絕不會再讓他有機會,現在是什麼時——」他低頭看表,發現他表已停止不動,咦?什麼時候壞的?
  「怎麼了?」察覺到他神情有異。
  「我的表壞了……」他突然低聲笑起來。
  表壞了,這有什麼好笑的?廣擎一臉莫名其妙。
  「你還記得嗎?這表是爺爺送我二十歲的生日禮物,那時他對我說,時間就是金錢,人必須要管理、控制時間,才可以成功。」
  廣擎點點頭。「我記得。」那時廣宇已經通過層層考驗,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完全符合莫家繼承人的條件。
  「可是——自從我進山後,我就再也沒去看表,連表何時壞,我都不知道……」時間對他失去了意義,他不再「安排」時間過日子,任性、隨意地過著他山中的日子,可是他卻沒有浪費、虛度光陰的感覺,相反地——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充實。
  「所以?」
  他將表解下來,輕輕放在床頭,手腕的淨空,讓他有種奇妙的感覺——恍若解開的是老人放在他身上的手銬。「沒什麼,只是突然想通一些事……現在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去童家!」
  「好……」嘴巴應著,眼神卻充滿了困惑,廣擎真好奇大哥到底想通了什麼事?

  沒想到那日見到的老人竟是廣宇的爺爺!當開門見到這位坐在輪椅的老人,並得知其身份時,秋雅整個人都震住了,幾難以反應。
  當和那雙有如蛇眼般冷漠無情的眼神相交時,她打從心底打了冷顫,過去的她真的太幸福了,從沒碰過真正的「惡」人,如今她覺得好像遇到了……
  「童小姐,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地是賣還是不賣?」
  冰冷卻充滿威嚴的聲音,讓人無法不從。
  秋雅輕輕放下手中的東西,她正在清洗這回登山的用具,若不妥善保養,這些東西很快就會壞掉。
  「莫先生,我也最後一次回答你——不賣!」底下這塊地對童家、對她、對火鳳凰的意義重大,那些擴建商場、百貨圈,對她一點意義都沒有,甚至打從心底厭惡。
  莫維奇發現自己耐心全無,這小妮子比想像中還要難纏,尤其在那雙清澄眸光注視下,他覺得很不自在。
  「童小姐,想看看,只要你點個頭、簽個名、辦完過戶手續後,一瞬間就會有五千萬新台幣到你的名下。」
  她愣了一下。「五千萬……」照這樣算,她家這塊地每坪就值八十幾萬……很嚇人的天價,但——
  「要那五千萬……做什麼?」她輕輕問道。
  莫維奇誤以為是她嫌不夠,果然會獅子大開口。
  「嫌少了嗎?好吧!我就直接開門見山了,八千萬!是我們最大的底線,我勸你最好接受,價碼只會有減無增,而且你也不用自命清高,靠父母死亡留下來的保險費過活的人,有什麼好拿喬的?」
  秋雅暗暗歎氣,面對這種滿腦子都是錢的人,總有著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無力感,何況她不需要向他解釋她是如何使用父母的保險金,那些錢是另有用途的,說了他也不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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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5 00:14:03
  「莫老先生,我能不能問您一個問題?」
  「說!」
  「這八千萬我拿了要幹麼?」
  「我管你要幹麼?有了這些錢,你愛怎麼花就怎麼花!」哼!這是什麼爛問題?這女子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居然問他要怎麼花錢?「你可以再買一幢比這大好幾倍的房子住!」
  「可是,如果——我明天就死了,這錢不就用不著了,對不對?所以——我為什麼要賣地?」
  莫維奇皺眉。「你明天會死?」
  她聳聳肩。「或許,誰知道?基本上擁有那麼多的錢對我而言一點用處都沒有,還不如——」她輕撫火鳳凰的樹幹。「在這兒至少還可以保有許多用錢買不到的無價之寶,我可以想起我的家人在這個庭院、這塊地上生活的點滴,譬如說——」她指著他腳下踏著那塊方寸。「我曾經在那邊跌倒過,跌得頭破血流。」
  「那又怎樣?」莫維奇不耐地問道,看了看表,該死!都已浪費一個小時,還在跟她磨菇。
  「我至今還記得我媽媽被我臉上的血嚇昏了,我奶奶哭的唏哩嘩啦,我爸爸飛快地把我抱起,立刻抱著我往外跑——」
  「我對你家的事沒興趣!」他粗魯的打斷。
  她瞥了他一眼。「我建議你最好有興趣。」
  「為什麼?」她居然敢這樣對他說話?!
  「因為這樣你才會知道我為什麼不肯賣地了!」他的瞪視很嚇人,可她已經不像方纔那樣怕了。
  「什麼?」
  「我爸急得忘了叫計程車,就這樣一直抱著我衝到三條街外的一家新開的獸醫院去,找那裡的醫生幫忙止血。」
  獸醫院?!噗哧!幾聲不文雅的竊笑從老爺子身後傳出來,他們正是「寰宇開發計劃」的負責人常偉宏和吳肅,一道陪老爺子過來踢館的。
  老爺子寒著一張臉,不耐等她說完。
  秋雅繼續說道:「人與動物沒有什麼差別,一樣會皮開肉綻流血,為了救急,獸醫院一樣可以發揮功效,不過我很幸運——剛好獸醫的妻子是個外科醫生,所以我得到很好的照料。」
  「那跟這塊地有什麼關係?」莫維奇忍住氣說道。
  「有呀!現在我正在告訴你在這塊土地上發生的故事,每當我看到你站的那個位置,我就會想起這段住口,全家人為我擔憂的表情就會浮現,讓我好懷念、好懷念全家人在一起的時光……還有——看到這株鳳凰樹嗎?她來頭可大了……」
  「停!我不想浪費時間在這裡聽你說廢話!」情況真是愈來愈失控了,不知怎地,面對這個女孩,竟會奇異地讓他心浮氣躁。
  什麼全家人在一起的時光?那根本就不值幾文錢的東西,有什麼好值得眷戀?
  這女孩子身上有某種詭異的特質,尤其是那雙黑眸,澄明地教人瞪視的心慌。
  而且,從所獲得的資料中,這個女孩提供可以讓他利用攻擊之處,少之又少,她在藝術界頗有名聲,但她本人似乎不汲汲經營,難以在上面著手,她也不缺錢,她父母留給她的保險費足夠讓她吃穿不愁,而至於權力……對於一個老跑往山裡去的人,根本與人無太多瓜葛。
  也就是人生三大要點——財富、權勢與名利,都被她視為糞土,在此著力,似乎只是浪費時間罷了。
  所以現在就只剩一項了,他揚起嘴角冷笑,眼中的冰冷更駭人。
  「總之,你想說的是,無論我出多高價碼,你都不會賣地,是不?」
  「是的!」
  老人十指交叉放到嘴邊。「那——如果把這塊地當做你的嫁妝,帶它嫁進我莫家如何?」
  秋雅震驚地瞪著他,啥?
  老人臉上笑容可掏。「莫廣宇是我的孫子,你知道吧?」
  「……我知道。」提到他,她不禁握緊雙手。
  「我莫家可是名門望族,財富可進台灣富人前三十名,能當我家媳婦的人在身世背景絕對不能與我們莫家差太多,童小姐,你覺得自己有多少條件?」
  秋雅瞪著他半晌,咬牙不語。
  「當然,若是你肯將土地讓給我們,條件絕對任你開,甚至——」他頓了一下。「我會同意廣宇解除婚約,與你結婚。」
  婚約?聽到這二字,她整個人晃了晃。「他……訂婚了?」
  莫維奇故露驚訝。「咦?你不知道嗎?他沒告訴你嗎?前陣子,香港PAO陳氏集團欲與我們莫家聯姻,陳家千金還特地來台灣與廣宇見面,雙方相談甚歡呢!所以當前天陳董事長跟我商議婚事時,我已經答應了,這件事——廣宇知道的。」他故意曖昧不說清楚,莫廣字是知道相親的事,但不知道「訂婚」的事。
  秋雅臉色變得更白,他知道?為何他隻字未提,難道他是欺騙她?頓時有種頭重腳輕之感……不!先冷靜!她深吸口氣,直視老人冰冷難以解讀的雙眼,那是雙沒有感情、冷血的眼睛,通常隱藏其下的靈魂黑暗面,是深不可測,她不能完全信他的話、被他的話所影響。
  她選擇沉默以對,並更用心觀察對方的言外之意。
  「他是為了這塊地才接近你的,我相信你應該清楚這件事吧?」她的安靜令他滿意,他舉手示意吳肅將手中資料翻給她看。
  當她看到她與廣字兩人親密在一起的照片,腦袋轟地一聲,不知該如何反應,他們一直被人跟蹤?甚至還被偷偷拍照?
  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人偷窺監看,一股惡寒蔓延全身,現在她可懂了什麼叫白色恐怖!她不曉得自己該伯還是該憤怒?但此刻後者顯然更勝於前者,她得咬緊牙關,免得毫不淑女破口大罵。
  「顯然——在這麼短的時間,你們二位『關係』進展神速,我是不曉得我那個孫子是怎麼想的?可是童小姐,我想你對我的孫子應該是真心真意吧?呵呵!女人都是這樣的,一向容易陷入愛情裡。」雖是帶笑的說,可卻教人心驚膽跳。
  她沉默以對。
  「我這個孫子一向被女人搶著要,年紀輕輕的就接掌了我的事業,相貌堂堂,又有錢,是個黃金單身漢,女人最終就是要嫁個好老公,只怕你再找,也找不到像我孫子條件那麼優秀的男人……」
  她再也忍不住了。「您到底想說什麼?」
  莫維奇微微一笑,魚上鉤了。「很簡單,只要你肯把地給我,我就同意你跟廣宇在一起,甚至……讓他解除與陳家的婚約,和你結婚。」
  她倒抽口冷氣,沒想到老人竟是這樣提條件的。
  「原來我竟成了這塊地的附屬品了。」她喃喃地說道,多諷刺的一件事。
  「什麼?」莫維奇沒聽清楚。
  突然之間,她覺得好疲憊,不想再面對這些人,轉過身背對他們。「請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們了。」
  莫維奇不為所動的揚起嘴角冷笑道:「童小姐,這世界上每個東西都是有價的,並沒有什麼是無價之寶,連愛都可以用價值來衡量的,所以別再做夢了,我再給你三天時間好好想清楚,我會再來聽你的答覆。你要知道,我並不常給人有那麼多的籌碼,你算是第一個,所以,好好把握住機會!一塊地換你的終身幸福,應該是件很劃算的事。」敲敲輪椅。「我們走。」
  「等等!」秋雅叫住他。
  老人轉過頭。
  「不用三天,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案了。」她深吸口氣。「幸福不是可以用任何東西換來的,除非是『愛』、『尊敬』和『信任』!」
  老人眼神沉下來。「你在說什麼天方夜譚?這世界沒有這種東西……哼!既然你敬酒不吃要吃罰酒,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走!」
  秋雅不知道自己發呆了多久,直到奶奶輕輕拉著她的衣袖,示意所有人都離開了,她才如夢初醒般。
  「孩子,你還好嗎?」奶奶滿臉擔憂地問道,方纔她在午睡,一醒來便看到有些陌生人在院子和秋雅說話,正要出來探個究竟時,那些人卻離去了。
  她臉色慘白,搖搖頭,面露苦笑。「爛透了……」
  突地,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奶奶慌了,連忙輕拍她的背。「乖!別哭,受了什麼委屈?跟奶奶說去,奶奶去幫你教訓那混蛋!」她掛起聽診器,將聽筒放到秋雅的嘴邊。
  「那些人是怎麼來欺負你的?快告訴奶奶。」
  秋雅哭得整個人差點岔氣。
  「奶奶,我覺得自己好差勁呀!我差一點……差一點就答應了。」
  咦?答應什麼?奶奶聽了有點不太懂。
  她仰起臉,露出脆弱的表情。「倘若可以跟他永遠在一起,我真的願意拿這塊地來交換……」她咬著下唇。「有那麼一刻,我真的心動了。」說完後,又忍不住放聲大哭,對自己的怯懦和退縮感到厭惡。
  她竟然想用這塊地來交換她的幸福,她……怎麼會那樣自私?
  喔!她不是不知道兩個人的家世背景差距,可她不在意,但她卻忘了,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事,若他爺爺無法接納她,那她——
  「他對你做了什麼?」廣宇聲音陡地響起,還來不及抬頭,下一秒她已經在他懷中。「他傷到你了嗎?哪邊疼?」語氣充滿了驚惶和焦急,看到她的眼淚,他整個心都擰了。
  「哎唷!小子你來啦!那我就把丫頭交給你了。」
  童奶奶站直了身子。「我去幫你們倒水,大伙聊聊。」
  「謝謝奶奶。」
  她在他懷中僵立片刻後便放鬆下來,在他身上昂貴的襯衫抹去淚水,抬起頭。「沒事!我沒讓他傷著我。」
  「如果沒有,那你幹麼哭?」他不信,即使沒有傷身,必定傷了心。
  她靜了一下。「我……是哭自己的自私、懦弱。」
  她抬頭看他,表情是脆弱的。「你為什麼沒告訴我,你爺爺是個很會操控人心的惡魔……他能輕易看穿人的弱點。」
  他表情變得更加凝重。「他到底對你說了什麼?一五一十的對我說清楚。」
  她望著他。「……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訂婚了?」
  該死!他竟然拿這個做文章……廣宇閉上眼睛。
  「是的!他幫我訂下婚事,可我也是直到剛剛才得知這件事,別擔心!我不會答應的,說什麼,我都不會同意這門親事。」他抓住她的肩膀。「你要相信我,我沒有欺瞞你。」
  「是呀!我可以做證,這事還是我剛才跟大哥說的。」從一來就被當隱形人的廣擎忍不住開口,不願意大哥被人誤會。「啊!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我是莫廣擎,他的小弟。」
  他有一張與廣宇神似,但看起來頗為任性也比較年輕的臉孔,而且也比廣宇高。
  秋雅把視線調回到廣宇身上,她定定看著他半晌,輕輕點頭。「我相信你。」對於訂婚這件事,她相信他不會隱瞞。
  她低頭和他的手相握。「……你爺爺開給我的條件是,如果我肯把地給你們,他就同意你娶我。」她幽幽地說道。
  「你——答應了嗎?」沒想到老頭竟是開這樣的條件!他和廣擎互換驚異的眼神。
  她搖搖頭,抓緊他的手。「抱歉!我不能。」她抬起頭,悲傷地望著他。「我無法為了跟你在一起,而出賣這塊地,我不能……這並不是代表我不愛你!」
  他點點頭。「沒關係,你的確不該答應!即使沒有土地,我也會跟你在一起。」
  「宇……」他的話讓她心安了,雖然尚未證實……
  唉!她真是好哄呀!只要他一句話,就夠了。
  他眼神露出了深思。「何況——土地若真的給他,他也不見得會讓我們在一起……」
  「他會說話不算話?」她張大眼睛。
  「嗯!我爺爺他不會這麼輕易的就答應,而且與PAO集團是他夢寐以求的事,他不會輕易的算了。」他撫著下巴深思道。
  「沒錯!」廣擎附議道。
  「那他這樣說有什麼意義?」
  「就是要你把土地給他,為了達到目的,他什麼事、什麼話都做得出、說得出。」廣宇鬱鬱地望著她。
  「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是我莫家的家訓。」
  「不知道爺爺接下來會做什麼?」廣擎喃喃地說道。
  秋雅抬手輕撫廣宇的臉龐。「跟他一起,真的很不容易……」今天她可真是領教到了,想到這些年他是怎樣熬過來的,不由得心疼。
  他閉上眼睛,感受她的溫柔。「沒事,我已經活下來——」
  廣擎翻翻白眼,轉過身背對這兩個旁若無人的愛侶,這時童奶奶亦端了三杯水給他們。
  「我養老院那還有事,你們慢聊呀!」老奶奶精神奕奕地說道。
  「奶奶!我送您。」秋雅站起來。
  老奶奶瞪她一眼。「不用了,那兒又不遠,走十分鐘就到了,我還沒老到需要人送,你好好招待人。」
  「嗯!」目送老奶奶離去後,秋雅微皺著眉,不明白那突如其來的掛心是怎麼一回事。
  「養老院?老奶奶為什麼要去那?」廣擎好奇的問道。
  「喔!做義工呀!在離這裡兩條街不遠的地方有個『風馨養老院』,她常過去幫忙照顧其他老人。」雖是自若的談話,可心中不安漸濃。「她都忘了自己是銀髮族一員。」
  廣宇忍不住笑道:「奶奶是不服老。」一樣是長輩,雙方就差那麼多,想到這,他不禁黯然。
  此時風吹過鳳凰樹,沙沙作響,秋雅抬起頭看著火鳳凰,擰起眉毛。
  「怎麼了?」察覺到她的神色有異。
  「不行!我很不安……」秋雅快步朝大門走去。
  「我還是去陪奶奶走這一趟。」
  廣宇和廣擎互看一眼,也立刻舉步追上,秋雅很急,原本是用走的,最後忍不住跑起來,當過了第一個街口,見到老奶奶過馬路的身影,立刻鬆口氣,可還來不及過去,紅燈便亮起,只有乖乖留在原地。
  廣宇和廣擎也在此時跑到她的身邊。「到底怎麼了?」廣宇微喘地問道。
  「沒什麼……可能是我多心……」秋雅注視奶奶的身影喃喃地說道,可說時遲那時快,一輛黑色廂形車突地停到奶奶身邊,衝下來三個大漢,不由分說便抓住了老人,想將其拖往廂形車去。
  老奶奶吃了一驚,立刻舉起手中的傘拚命地打過去,老奶奶的掙扎讓歹徒無法輕易得手,也爭取到逃命的時間。
  「奶奶!」秋雅等三人早已不顧一切跑過馬路,衝向他們。
  歹徒發現人突然多了,事跡敗露,立刻放開老人,打算衝回車上逃走時,老太太卻用傘勾起的把柄將其中一名絆倒,而另一名欲扶起那個人時,則被已衝過來的廣宇和廣擎衝倒在地,一人制伏一個,另外一名見狀不對,則跳上已發動的廂形車揚塵離去。
  「奶奶,你沒事吧?」秋雅急忙檢查老人,深怕有個傷害。
  老奶奶的頭髮已散亂,衣衫不整,可一切看起來都還好。「沒……沒事!只是……被嚇到而已。」她拍拍胸口。「哎呀!丫頭,我都沒哭,你哭個什麼勁?」
  「奶奶……」她緊緊摟住奶奶,淚水掉得更凶,方才差點被嚇死,如今看到沒事,情緒起伏太大,令她難以控制。
  廣宇揪起一名歹徒的領子,一隻拳頭逼近對方的下巴。「說!是誰叫你們這麼做的?……吳肅?!」
  「常偉宏?!」另一邊廣擎也失聲叫出來。
  吳肅睜大眼睛。「總經理,快放了我,我下次不敢了!」
  「是呀!總經理,放了我們!我們是奉老爺子的命令,沒惡意,只是想請老太太去喝茶!」常偉宏叫道。
  廣宇不敢置信地搖頭,沒想到爺爺竟然會這樣做?要人綁架童家奶奶!他這樣做究竟是為何?為了那塊微不足道的地,他真的可以做到那麼絕?
  他可以的!他一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
  體內另一個聲音響起,他閉上眼睛。
  「你是說,這整件事都是爺爺親口下令指示的?」
  聲音冰冷駭人。
  「是的!若不是老爺子親口下令,我們又哪有膽子敢出手?」
  啪!心上某條鎖也斷了,他張開眼,和廣擎對個正著,兩人心中都一片愁苦,再望向秋雅,雖仍抽噎,可從她注視他的表情,他知道——她已明白誰是主使者。
  羞辱之感頓時席捲而上,他身上流著那人的血。
  秋雅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凝望他。
  一旁的廣擎則表情木然拿起大哥大報案。
  沒一會兒,警車鳴笛聲傳來,兩個歹徒哀求聲更大了,他們不想被抓,可是現在已太遲了,一切!都將訴諸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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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5 00:14:39
第十章

  秋雅輕輕將房門關上,在警局折騰了半天,受到驚嚇的奶奶幾乎一碰到枕頭便睡去。她強忍著精神疲累,還沒走到樓下,便聽到羲雅憤怒的聲音。
  一到了警局,她便立刻打電話要羲雅來幫忙處理事情,也多虧他的幫忙,他們才能很快的交代事情始末。回到家中。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相信這一切與你無關?」
  羲雅憤怒地逼進廣宇質問著。
  廣宇沒有迴避,只是面無表情的看進相距不到二十公分的眼睛。「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羲雅揚起冷笑:「誰知道這是不是你跟你爺爺設下的圈套?」
  廣宇抿緊唇,拒絕開口回答這個問題。
  正當羲雅欲進一步詢問時,秋雅開口了。「別這樣!我相信他與此事無關,如果他知情,他不會把那兩個人交給警察。」
  「拜託!秋雅,你別被這小子給騙了,難保他們不是故意要上演這一幕,好讓你更加信任他,心甘情願為他做任何事!」羲雅說道。
  「他不需要這麼做!」秋雅走到他們之間,溫柔地望進廣宇的眼。「他很清楚,我早就相信他了。」
  他們眼眸緊緊糾纏,無數的情感在其間流轉,該死!當他是木頭人嗎?羲雅不得不放開他的衣領,趕緊退開,免得被他們的眼波給淹死。
  廣宇抬手輕撫她的臉。「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莫維奇居然會蠢到想要用綁架的方式屈服人就範?
  她的手指輕堵上他的唇。「別說了,你不比我好過……總之,現在就看警方怎麼處理了?」她柔柔地說道。
  她是真明白他心中的苦澀與難堪,可她一點都沒有責怪他的意思,令他既感動也更歉疚,他吻了吻她的手指。「謝謝你不怪我……我必須走了。」
  「你要去哪?」
  「回『家』。」他很輕、很輕地說道。
  她靜默了一下。「要我陪你嗎?」
  他搖頭。「不!你給我的已經夠多了,現在這場仗,得要我自己獨立一個人去面對,如果不去做……
  我將永遠跨不了那個鴻溝,真正的活出自己!」
  她定定看了他半晌,然後走進他懷中,伸手緊緊環住他。「我知道了,你要小心一點……加油!」
  他在她頭頂印上輕吻後,便放開她,轉身大步離去。
  見到此景,羲雅重重歎口氣。「真不曉得該誇你,還是該罵你?」
  「何來『誇』之有?」她好奇瞥了他一眼。
  「誇你有本事收服了這個男人,不容易耶!」
  「那——又何來罵?」
  「看你這麼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可別到時被人賣了,還幫忙數鈔票。」這話為他贏得兩記白眼。
  秋雅搖搖頭。「不跟你說了,會氣死人。」走到屋外,想也不想的便抱住火鳳凰,臉頰緊緊貼住樹幹。
  「今天——謝謝你幫忙守護了奶奶……」她輕歎道。
  樹葉響起沙沙聲,似在說——不客氣、不客氣……
  她深吸口氣。「可現在——我要再作個要求,你一定要幫我守護住廣宇,別讓他的心……再痛了。」

  警車閃耀的紅燈在莫家祖宅門前迴旋著。
  欲要拘提莫維奇回警局,詢問涉及唆使人綁架童奶奶案件的警察,正在外頭猛按電鈴。
  「有人在嗎?我們是警察!」
  廣宇在旁邊觀察一陣子,若有所思地看著房子半晌,最後——他確定裡面還有人在。
  「莫維奇先生,警方有話要問你!請開門!」
  他走到警察身邊,對他們說明身份,並主動構出鑰匙打開房子,可在警察欲衝進去搜查時,他攔住他們。
  「請讓我先進去看個究竟,如果——他人真在的話,我會勸他出來投案的。」他極力要求時間。
  警察討論了一下。「好!至多半個小時,之後,我們就要進去帶人。」
  「謝謝……」
  莫家祖宅屋子中一片駭人的靜溫,在裡面流竄的空氣有些冰冷,一點人氣與活力都沒有。
  這裡,無論是地板或牆壁,都是大理石鋪成的,總散發著一股冷凝的氣息,所有的裝飾、擺設、傢具全都是一塵不染,此處豪華的就像是個——帝王的陵墓。
  啪!啪!啪!
  他的腳步聲在長廊裡迴響著,透著某種詭譎……
  在他的噩夢中,這條長廊經常出現,像是跑不完一般,而且無論怎麼跑,走廊的盡頭總是一片黑暗,總讓他來不及停下,就跌入那片黑暗中,墜落、墜落、無止盡的……墜落。
  廣宇在木門前停下,瞪著那片木門,總是這樣——在那扇厚重的木門後面,所給他的儘是無盡的羞辱、教訓、憤恨……等等。
  他深深吸口氣,拒絕被隱藏在記憶暗處的恐懼佔據他,伸手一推,把木門推開。
  整個大廳末開燈,一片漆黑,那冰冷的壓力,令人如置冰窖,逼迫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在這!
  眼睛銳利地四處搜巡,直見到在窗邊的黑色身影。
  啪!他打開開關,一室大亮,老人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給嚇到,舉手擋住眼睛。
  「該死!是誰那麼大膽……是你!」
  他走到老人面前五步停下。
  「警察在外面等你。」
  「我在等我的律師。」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莫維奇依舊傲慢的像個帝王。
  「為什麼你要綁架童家老奶奶?」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不會承認任何事情。
  這人是抵死都不會認罪的,廣宇明白這一點。
  「你想借此控制誰?秋雅還是……我?」他輕輕問道。
  會這麼說,是因為老人已經知道,秋雅就是他的弱點,他是不可能讓她有一點損傷,老人控制童老太太,就像曾藉著控制他兩個弟弟來逼他妥協。
  老人拾眼,冷漠的眼睛盯在他身上一會兒。「你應該知道違逆我的下場,你所有的一切都將沒有!」
  他搖頭。「莫家的一切,我從不稀罕,我只是信守曾經對您的承諾。」為了弟弟們所許下的承諾。「您要收回,我一點都不介意。」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是他的就是他的,強求亦無得——這是他這次在山中最深的領悟。
  一想到山,他覺得自己的心充滿了無比的力量。
  可老人似乎只聽到了面前那一段話,雙眼發亮。
  「好!既然你信守對我的承諾……那你趕緊想辦法得到那塊土地,用什麼方法都可以,之後,就跟那女人分手,如果她要婚姻就給她婚姻,可是不要聲張,這樣就能比較輕鬆離婚……你跟陳家的Carry,繼續以婚姻前提往來,兩家聯姻勢在必行,對莫家將會有莫大的幫助……」他的語氣不是冰冷,而像是在說出他倆商量後的結果。
  廣宇看著老人,心下有些明白了,這人也是機器人,一輩子把自己綁在「鬥爭」、「權勢」與莫家的「名譽」中,無法掙脫。
  也許與機器人對話,就要用機器的語言。
  「我不會與陳氏千金在一起。」他簡單的宣告道。
  「你敢不聽話?」老人怒道。
  「我敢!」他直視老人。「董事會現在正召開會議、正在商量如何解除你董事長的職位。」
  眼睛睜圓。「他們不能奪去我的位置!我擁有的股票是最多的!」老人不信地說道。「其他莫家人也不可能會同意!」
  「他們只是沿用企業內規——凡是有辱莫家名譽者,不可擔任領導者。爺爺,你已犯了刑事案件,壞了莫家聲譽。」
  「他們沒有證據可以證明。」
  「有人證,吳肅和常偉宏都已供出一切,另外兩名在逃的嫌犯也被逮了,供出幕後指使者就是你!」事實上,除了他也沒人能做了。
  「他們陷害我!」
  廣宇搖搖頭,到這個地步還是如此執迷不悟,也沒什麼好說的。
  「是誣陷還是真實也已不重要……」他輕道,外在責難對這人無意義,不是打從真心的悔改,一切都枉然。
  此時廣宇身上大哥大響起,他打開接聽。「……
  嗯!我知道了。」
  望向莫維奇。「……廣擎打電話來,說董事會已做成決議,在警察未完全調查清楚前,你不再是莫氏企業的董事長廠
  吸氣聲清晰的響起。「——這就是你回報我辛苦養育你們這麼多年的報答?」莫維奇咬牙切齒的說道。
  深吸口氣。「如果您願意,我可以用愛和尊敬回報你。」
  「那東西我不需要!一文不值。」老人眼中進出精光。「如果你真要回報我的養育之恩,那就去向警方說,這件事——其實是你主使的,要不,如果我有分,也一定與你有關,你休想逃過。」
  他胃如被人重擊,定定望著老人,想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還只是隨口說說?不幸,他是真心的,機器人是不會認為自己有錯的。
  他低聲笑了出來,本來是想質問他的,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蠢事?
  還有在他心中,他們三兄弟究竟算什麼?可看來這一切真的都不重要了!
  「你笑什麼?這有什麼好笑的?」老人大吼道。
  他搖搖頭。「沒什麼,我只是笑我自己——太傻了。」他轉過身欲離開。
  「他們不該失敗的!」老人陡然說道。
  廣宇轉過頭,即使到這時,他還是依舊把錯歸咎在別人的身上,已經說不出是失望或什麼?他不再試圖挽回一些既從未存在過,以後也未必會發生的東西。
  「正義總是會站在好人的那一方。」此時,可以聽到長廊那邊傳來些許腳步聲,半小時已到。
  門打開,警察衝了進來。
  「莫維奇,你以涉嫌教唆人犯下『綁票案』被逮捕……
  目送警車呼嘯離去,他兀自站在原地,不知該做何反應?
  莫維奇一看到警察衝進去,頓時崩潰,像瘋了一般開始叫罵,一直坐在輪椅上的身子突然也會動了,跳起來和欲抓他的警察拉扯、扭打著……誰也沒想到一個老人力量竟是如此的大,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其制伏。
  混亂!一切都混亂極了!
  他不知道自己發呆了多久,只覺得腳如鉛石般的沉重,難以舉步,連一輛車停在他身邊,他亦毫無所覺。
  「大哥?」是一臉著急的廣擎。
  他緩緩轉過頭,露出不像笑的笑。「一切——都結束了。」

  莫維奇在警察局接受詢問時,因過度激動而中風,送到醫院搶救無效後便去世了。
  廣宇沒有大肆鋪張,可莫維奇終究是個名人,所有政商界往來的人士都禮貌性來致喪,各式輓聯掛滿了整個靈堂,其中還有總統、副總統的。
  望著那「痛失英才」四個字,心中感覺著實複雜。
  喪禮辦得簡單而隆重,在舉行家祭那一天,靈堂出現了一個人,是廣宇失蹤已久的二弟莫廣然。
  三兄弟乍見,無言以對,只是雙手緊緊握著。
  「我看到報紙上的訃文後,才決定回來看你們。」
  莫廣然說道。
  「這些年好嗎?」望著已與他同高的英俊挺拔的二弟,眼神透露出一股滄桑,顯然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歷經不少事。
  廣然點點頭。「都熬過了,再怎麼苦,也比待在這個地方幸福。」他苦笑道。
  其他兩人默然不語,接著三兄弟站在靈前祭拜,各有不同心思。
  廣宇知道自己已不恨照片中的男人,有的只是一股超乎自己所能理解的憐憫,那超越了所有愛、恨、怨……等等複雜的情緒,人死了,塵歸塵、土歸土……一切恩怨盡逝風中。
  而他也很清楚是誰讓他有這樣的轉變,溫柔的視線落在位在一隅,正默默摺著紙蓮花的身影。
  她的愛情教會了他原諒……

  再度站在童家大門前,竟有著隔世之感。
  尤其鳳凰樹上已冒出幾朵鮮紅的花兒,好不美麗。
  自從莫維奇的葬禮結束後,一切真的陷入混亂中。
  首先是東宇企業部分,誰也沒料到莫維奇在遺囑中,沒有把名下的股份交給「繼承人」莫廣宇,以及其他直系孫子,反而給了其他姓莫的親族。
  這一來,可不得了,其他莫家人為了佔有東宇企業的大權,聯合其他大小股東來對付莫廣宇,不停地使手段、發動鬥爭,弄得人疲於奔命。
  莫維奇真的很厲害,即使死後,亦能輕易操控所有人、玩弄人。
  而且他的舉動證明了——莫維奇壓根兒就不信任莫廣宇,只是把他當做一枚棋子,肆意擺佈。
  廣宇本來就不戀棧莫家一切,樂得交出去,更懶得與一些利慾熏心的傢伙打交道,也不肯再受莫維奇的遺毒,可在交出去以前,他得先把一件事完成,而在未完成之前,他得固守自己的地位。
  幸好這些年,他在東宇企業營造的人脈發揮了功效,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地位,並攻得對方舉旗投降,然後——在完成他想做的事後,把領導者的地位,毫不留戀交給了小弟莫廣擎……
  這段時間,他完全無法與秋雅見面,兩人只能靠電話一解相思之情。
  如今,總算可以——
  深吸口氣,輕輕推開木門。
  秋雅站在鳳凰樹下等他。她穿著一襲自製的印度長衫,頭髮綁成兩條髮辮,耳朵掛了兩隻銀色圓環耳環,像極了吉普賽女郎,狂野奔放,可眼中所散發充滿智慧的光芒,卻又是那樣的美麗,渾身散發的氣息,卻又柔柔包裹住所有親近她的人。
  一個似水的女人……
  看到他,她整張臉亮了起來,露出燦爛的微笑,令他有些眩目,只能站在門口,癡癡凝望她。
  「你回來了?」
  他的喉嚨像被梗住了什麼……「是的!我回來了。」
  她的笑顏,像燦爛的陽光溫暖了他的心。
  如果——這輩子沒有遇到她,他知道自己將會走上莫維奇的覆轍,一思及此,他不由打了冷顫,急需要她的溫暖,他伸出手,快步走向她,一把將她拉進懷中。
  「宇……」她沒有遲疑,亦抬手緊緊環抱住他,他有若溺水人抓住浮木一般,那樣專注、用力地抱著那可以讓他生存、救命的惟一之物,她毫無怨言承受他的力道。
  他臉頂著她的頭,一顆激動的淚水滑入她的髮際。
  「還好嗎?」
  「不能再好了。」
  「還會痛嗎?」她輕聲問道,指的是他的心。
  「不痛了,已經……不痛了。」只要有她在身邊,不會再心痛了。
  「忙完了嗎?」
  「——我自由了。」他微微一笑。「我已經把所有東西交給廣擎了。」數年來一直扛在身上的枷鎖已經徹底解除,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感到如此輕鬆怡然。
  「他有沒有哀嚎?」
  「叫得可凶了,詛咒我的祖宗十八代。」他笑道。
  「那不等於是罵他自己。」
  「是呀!」
  相視一笑,兩人在樹下緊緊相擁著,品味流竄在彼此之間的情感。
  驀地,他縮緊手臂。「……如果沒有遇見你,我一定會變得跟他一樣……我真的感激老天讓我遇見你,真的!」他低語道。
  「我也很高興能遇到你。」她覺得她是幸運的女孩。
  「可是我帶給你許多痛苦和麻煩……」他歉疚的說道。
  「沒關係,我會讓你有機會償還的。」她微笑的說道。
  「我帶了東西給你,當做——聘金。」他輕聲說道,將手中的紙袋交給她。
  「是什麼?」拿起其中的文件閱讀後,她用手摀住嘴巴,兩眼大睜。
  「你……你把這裡的地都買下來了?」天!所花費的一定是天文數字。
  「是!我無法做很多,至少——這是我能做的,保護你所珍視的。」運用領導者的特權,停止商圈開發計劃,把這些土地購下,以杜後患。
  她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你……給我太多了。」
  她哽咽地說道。
  「不!不多,比起你給我的,還太少。」她給他的,是用金錢買不到的無價之寶,而那讓他的心成了世上最富有的地方。
  「我該說什麼?」
  「什麼都不用說,只要說——好!你願意為了這份聘禮嫁給我。」他故意開玩笑說道。
  她輕捶他的胸膛一記。「明知沒有這些地,我也會嫁給你!」
  他重新將她擁進懷中,緊緊抱住,默默感謝上天的恩賜。
  傍晚的涼風吹過他們,突然,從他們頂上傳來了蟬聲。
  唧!唧!唧唧唧——
  兩人不約而同抬起頭。
  「有蟬出來了——」
  「嗯!今年第一隻,再過不久,火鳳凰也會全部開花,整棵樹都會住滿了蟬。」
  「一棵會唱歌的樹……」想起第一次見面她說的話,他若有所思看著樹。「或許我該感謝的不只是老天,還有這棵鳳凰樹——」他轉向她,表情突然變得怪異。「你家這棵樹真有什麼神奇力量嗎?」
  她笑而不語,此時蟬鳴像是要回應他的話似,叫的更大聲了。
  「聽到沒?火鳳凰在對你說『知了』、『知了』?」
  意會出她帶有涵義的話後,他也露出微笑,覺得心中最後一絲陰霾,也盡化在知了聲中。
  「走吧!雖然快夏天了,可這風吹的還是會叫人冷,進屋子吧!」
  「嗯!」兩人手牽手一道進屋子。

  五年後——一段不算短的光陰。
  人、事、物、地,都產生了些微的「變」。
  變的是——
  寰宇商圈開發預定地成了公園綠地,原本的房子拆除,重新填土,到處種滿了綠樹、花與草,每到了夏天,這裡總充滿了蟬鳴。
  童家老宅也拆了,一幢二樓高的白色洋房坐落在鳳凰樹後面,而屋子中經常可以聽到充滿歡樂的笑聲以及小孩的嬉鬧聲。
  在白色洋房邊還多了一間專門燒製琉璃的工作室,白屋中,男女主人不時在那邊流連。
  多年前,兩人結婚以後,便與妻子到處遊山玩水度蜜月,在米蘭遊玩時,夫妻倆同時對燒製琉璃產生興趣,自此便一頭鑽研進去,在琉璃多彩的世界中,盡情展現自我。
  如今在琉璃界,多了一對叫「秋天的心」夫妻檔,正嶄露頭角,作品頗受矚目。
  而——不變的是——
  山依舊是山,天依舊是天,四季照常嬗替。
  鳳凰老樹依舊在,唱著知了,開著紅花。
  以及每到了夏天,總在鳳凰樹下倚偎、互吐愛意的情人間的永恆戀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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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5 00:15:10
寫作小札

  這次的書名是「解放」,不曉得有沒有嚇到各位讀者朋友?書名聳動了一點,但我想各位看完後,應該可以明白,我想「解放」的是什麼?
  這個故事醞釀很久,早在寫「出軌」時,就已經把那四位女生的故事、主題都想好了。
  夏妍羽——出軌。
  秦冬蓉——出走。
  紀嵐春——探索。(不是探索頻道喔!)
  童秋雅——解放。
  內容是什麼,我想光看字面,各位應該可以推斷其中的意義吧。
  照理說,這「解放」應該是要放在最後才寫的,因為我認為「心之解放」是人生最高境界,但中間那兩位,即使知道要寫什麼故事!可卻下不了筆,而最近這段時間,對「解放」特別有感覺,便著手完成?這一部,其他兩本嘛……嗯,別問我什麼時候會出來,感覺對了,她們就會誕生嘍!
  來說說「解放」這本書吧!
  首先要聲明一點,如果讀者朋友想去爬那些三千公尺以上的「大山」時,可沒有像書中男女主角那樣容易,有很多細節要注意,包括要記得辦理登山證以及參加團隊,像爬那樣的山,是需要三人以上,書中寫的是錯誤的示範,千萬不可倣傚。
  對「山」我一向有極大的孺慕,尤其在看到「台灣探險隊」播出中央山脈縱走的那一段,我整個人受到極大震撼,原來——台灣居然那樣的美麗,恨不得也能悠遊其上,但想要驚人絕世的美景,是需要付出代價,而我更是礙於心臟之故,只能遠觀而不能近玩,只能靠神遊而不能親臨。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登山」之旅,莫過於是從武陵農場爬去看煙聲瀑布的時候,從一開始興致勃勃,滿懷熱情、雄心壯志的往上爬,到愈走愈累,體力之差的,幾乎走不到二十步,就休息五分鐘,心裡也愈來愈後悔,沒事幹麼走這一遭?明明指標上寫再幾百公足就到了,可那路好像走不完似,明明覺得已經走了幾百公尺,怎麼指標還是寫著還有幾百公尺,天!簡直像噩夢一般。
  想回頭走下山,一想到又要走個好「幾百公尺」,腿就。軟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很不甘心。
  惟一鼓勵自己的方法,就是不停遠眺,欣賞那絕美、難得一見的景致,告訴自己一定會再看到更多、更多。
  那段行程,我真的走的很累,第一次走到想哭,連與同行的人講話的力氣都沒有,不停在心中自怨自艾——沒事,走這條路幹麼?
  可是所有的辛苦,在看到那瀑布的剎那,全都忘了。
  腳像是多了雙翅膀一般,飛快地朝瀑布跑了過去,直到此時,我很慶幸自己堅持走到這……
  下了山之後,步履輕快極了,儘管腳走得很酸,可心情真的很high。
  我真覺得登山就是在面對一場小人生一樣,儘管訂下了目標,並且自信滿滿往前走,但不知路途有多遙遠,而且會愈走愈累,也會遇到許多的挫折,有時會因此放棄或退回原點,或者是進退兩難,甚至不斷質疑自己是不是走錯路……
  但,不管做出何種選擇,是繼續前進或是退後,我想——最重要的是不要讓自己後悔,並且有勇氣面對失敗的挫折,各位說是嗎?
  ——與大家共勉之。
  在這裡要做個小廣告。
  「出軌」這本小說已經被我改成舞台劇,明年將在台中做小劇場的演出。
  這是我嘗試將言情小說搬到舞台上演出,試著將書中人物立體化呈現,我不曉得這樣的嘗試會不會成功?可是只有做了才會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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