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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ardea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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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椿椿]蔓蔓青蘿[已完結]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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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4 15:37:41 |只看該作者
第68章

  暗夜上前跪下正式行禮:「烏衣騎鴿組暗夜見過主上。三小姐已送回相府,屬下已與劉英交接,他前往相府照看。相府周圍暗哨已布好,小姐很安全。」

  劉玨突起一腳,閃電般踢向暗夜。暗夜一驚身體平平滑開三尺,卻還保持著跪姿。劉玨大笑:「聽說烏衣騎裡你是身手最好的一個,比爺如何?」

  很好,他沒有第一時間問起三小姐,這樣的主上才配領導烏衣騎,暗夜恭謹答道:「與主上在仲伯之間,但主上若練成飛雪功的第七重,暗夜便不是對手了。」

  劉玨大驚,這飛雪功他老子都不知情,師父早就死在雪山之上,暗夜如何得知?
  

  暗夜眼中透出溫曖:「容屬下起來回話。」他站起身雙掌在身前結出一串手印。正是劉玨從未使過的絕招飛雪功的起式。暗夜停住,輕聲道:「師傅是老王爺找來的。同時也收了我這麼個徒弟。」
  
  劉玨心裡一窒,父王遠去邊城,把幾歲的他托給王府眾人,他那時以為老頭子不管他了。後來師父突然出現稱他是練武奇才,特來傳他絕技。後來大了,安清王一年回來一次,每次都愛惹著他玩。這父子之情才慢慢濃了。

  劉玨慢慢看向父王,心裡激動不已。他什麼都安排好了,包括阿蘿。不告訴自已也是怕自已急躁。他對暗夜一禮:「這是我對烏衣騎死士第一次行禮。以後不會,告訴我,以後你會是我的屬下、我的師弟、還是他?」

  「暗夜就是暗夜。烏衣騎始終是烏衣騎。主上莫忘了,一入烏衣騎,生死都不能離開。」暗夜正色答道。

  「若你想……」

  暗夜打斷他的話:「主上不想問問王宮情況?」

  「王宮情況如何?」劉玨沉聲問道。暗夜顯然明白他的意思,卻不願離開烏衣騎,放棄暗夜的身份過另一種能見天日的生活,那雙眼睛透著對王府的忠誠,劉玨心裡湧出一道熱流。一股豪氣從胸膛升起,這是他的屬下,也,是他的兄弟!

  「王燕回與劉緋有盟約,顯然劉緋是不可能踐約的,她自盡求得劉緋開恩換王氏不被侏族,倒是奇女子一個。她以三小姐要脅,劉緋,」暗夜迅速看了劉玨一眼,「依屬下看,劉緋城府很深,他對三小姐亦是情深。還有,當日主上自峽谷離開後不久,鴿組回報王燕回四萬精銳盡入劉緋囊中。」
  
  劉玨與安清王聽了沉思良久。劉玨突笑道:「兒子要去看看阿蘿了,父王,子離登基之後,我王府也該辦辦喜事了。想不想早點抱孫子?」
  
  安清王呵呵一笑:「是啊,把阿蘿娶進來,抱孫子,呵呵!」眉飛色舞地想起那個丫頭,心情跟著好起來。

  暗夜輕施一禮:「屬下告退!」身形一展飄了出去。

  暗夜走後,劉玨嘴一撇:「還以為好的都給了我,你還藏著這麼個寶貝。」
  
  安清王眼睛一瞪:「寶貝?換作是你,掉顆珍珠在你面前,你還懶得彎腰呢。我撿到他時,他正在搶泔水吃,那麼小的一個人,和一大群乞丐擠在一起,我看到時,正巧有塊肉片什麼的飛起來,嘿,他蹦得最高!一回頭吧,我就看到了他的眼睛,嘖嘖,好亮的一雙眼,又是倔強和又是驕傲,嗯,就跟你搶阿蘿時差不多!」

  劉玨氣得悶笑一聲:「阿蘿是泔水?我記下了,她會記仇的!」

  安清王舉手一個爆粟敲在他頭上:「聽我說完!他看我在瞧他愣了一下,嘴裡嚼著那片肉,滿足得很,我忍不住就讓侍從帶了他過來,我問他,幾歲了?他伸出手,五歲。我讓侍從買了幾隻肉餅給了他,隨口問道,你家人呢?他眼中湧出淚水卻不滴下,半響突然跪下求我,道能否賣身於我,只要一兩銀子,我問他做什麼,他答想買點好吃的給他的父親。我起了好奇心,就跟著他去看。」
 
  安清王突然停往,望向窗外久久不說話。劉玨想問,張了張口又閉住。必然是讓老頭人震憾的一幕。是什麼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清王接下來的話:「以後等到環境好了,暗夜就會自然地就消失了,就當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聲音一變,不屑地說道:「瞧瞧你,再瞧瞧他,我覺得他比你對老子好,性格又好,又孝順,哪像你?」

  「哼,我還沒說,哪有你這樣當老子的?成心就要讓兒子著急!告訴你,我現在不急,我把阿蘿娶了,讓她和你斗去!」劉玨說著,長笑一聲躍出花廳。心裡已急不可待地想要見著阿蘿。
  

  子離在玉龍宮裡久久徘徊,這裡的一切他很熟悉,又覺得陌生。他在心裡一遍遍念著,父皇,子離做到了。父皇,你會安心了吧?父皇,你見著母后了麼?她已等了好久好久呢。想到此處,子離拿出玉簫來,幽幽吹出一曲。簫聲飄渺似他的心在空中盤旋,上不著天,下不沾地落不到實處。找不著歸宿感。

  終於成為這王宮這玉龍宮的主人了,可是,心突然間空了,空落落地似天地間只剩下獨個一人。簫聲一窒,他停住,輕輕摸摸臉,那濕濕滑滑的是淚麼?窒息了簫音,窒息了心,思念與溫暖的親情全和著這淚一顆顆滴出眼眶,灑落衣袍。他默然站著,等著最後一滴淚落個乾淨,它卻穩在眼睫上慢慢風乾無力滑下。

子離伸出手指沾住、抹開,沒有朦朧的淚影,視線清晰得可以瞧見樑上懸著的一根蛛絲。他輕輕一躍,指掠斷蛛絲,提起來在光影裡瞧了瞧,細而韌,輕乎乎的。情絲便是如此,開始只得一根粘在心上,注意到了,揮指一彈,輕吹口氣,吹彈之間便可消之無形,待得久了,情絲纏纏繞繞密密麻麻,心便想要掙扎,動得幾下之後就再無力氣,只得任它透不過氣,任它與情絲緊緊長在了一起,到最後已分不清那是心,那是心外之物了。

  子離彈掉手指上的那根蛛絲,安靜的面容下是波濤翻騰的思潮。不自然竟露出一絲苦笑。閉了閉眼,心中不斷喊著母后的名字,父皇的名字,他深深呼吸再呼吸,面上堅毅之色越重,相信我,笑著看我,看兒子如何把寧國治理得更加強盛!子離在心裡說道。

  腳步未停,緩步走進了大殿,坐在龍椅之上,殿內清風雅靜,夕陽在殿門口卻步。子離把目光看向殿外,陽光輝映下王宮灼燦輝煌。這就是他的人生麼?在重重宮幃陰暗處掌握著外面光彩奪目的世界。人人都活在陽光下,就算沒了,緊走兩步也能自由站在光影下沐浴身心。只他要坐在這個無法移動的位置上沉淪,把一顆血肉的心包裹在鐵甲裡,放在火裡燒熔,放進冰水裡淬煉。直至練成絕世之盾。沒有陰謀算計攻擊的矛能擊碎的盾!

  他的目光漸漸深沉,有力地穿透宮牆,閉上眼,寧國的四海版圖盡現眼前,頓生睥睨天下之心。黑暗的力量遠勝過光明,因為看不穿摸不著。黑暗的力量又最具安全感,因為無從下手。這就是帝王!

  他想起了王燕回,嘴角勾起譏誚諷刺的笑容。定盟嗎?能輕易掌得兵權,有個內應又何嘗不可。王燕回與她父親一樣,沒上過一次戰場,精於陣法又何如?戰場瞬息萬變,豈是空有一副腦子就能打勝仗的?那只能用四個字形容:紙上談兵!

  她連劉玨和顧天翔都不如。就憑著多看了幾本兵書就異想天開想改變身份,還妄想與他平起平坐,並肩出征四海,她怕是瘋了!自已怎麼可能如她所願用一個內應的借口就把她變成自已的皇貴妃!送一個太子正妃到皇兄身邊做奸細,這種齷蹉卑劣之事怎可出現在一代明名聖主身上?她不是把自已想成了曠世奇才就是對人事知之太少。

  再有雄霸天下一統五國之心也不會隨便出兵。師出無名,必激起各國憤怒,要滅掉那股共抗不義之師的高昂士氣,就算最後勝利也會大傷國之元氣。沒有好的時機,斷不會容她所想憑著國富力強就去征戰四國。

  唯一可惜的是,這樣胸懷大志的女子倒真是少見了。走進東宮大殿之時便已能感覺到她早已想清楚了。所以聰明的用四萬北軍加一條命保住了王氏一族。子離笑了,他當然不會誅王氏九族,更不會加害追隨太子的任何一個官員。包括太子,良娣,小公主,他都會好好照拂,讓他們感恩,讓太子佩服,天下間難道有比這個更能得人心的麼?只不過,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下道旨意,凡王氏一族女子永不得入宮為妃,男子永不錄用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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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發表於 2012-2-4 15:37:58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

  劉玨興沖沖來到相府,看到李相迎出,縱是再不喜歡他,名義上他還是自已的岳父大人。見李相也是滿臉春風,便含笑互禮。被迎進府內正堂坐定寒暄了幾句。

  李相心中惴惴不安,大女兒與太子已被軟禁。不日將送於東郊別苑圈禁休養。顧相地位再升一層成為國丈。二女兒青菲嫁的成侍郎不上不下,唯有這個老三。在新王與平南王之間似乎扯出不少故事。安清王府那一幕他記憶猶新。

  要是能嫁與王上,做不了皇后做貴妃,好歹是最受寵的妃子,他與顧相也就扯平,以後沒準兒阿蘿生個兒子持寵被立為太子……但是,安清王父子……

  李相腦袋轉了無數個圈又迅速做出新的判斷,新王是斷不會在這當口冒出奪臣之妻的事情。況且這個臣還不是一般的大臣,是老王叔的親兒子,臨南大勝威鎮天下保四殿下成功登基的平南王!所以,與平南王的親事鐵板釘釘,無庸多疑。

  此時見劉玨上門,自是緊張他的青蘿,語氣中便多了幾分親熱的討好:「賢婿啊,你大顯神威,臨南一戰端得是威風凜凜,據說陳軍是望風而逃!這次又慧眼選得名主聖君,王爺實是我寧國之福啊!小女能選得如此夫郎,三生有幸!」

  劉玨身上一激靈,汗毛嗖的豎了起來。裂嘴扯開一個笑容:「相爺過獎,這完全是我王英明神武,用兵如神!加上岳父一班大臣忠心耿耿,才力挽狂瀾,提露王氏一族的險惡用心,才保我王榮登大寶啊!」

  李相一抖,訕笑兩聲,這個平南王一樣很能說!

  又不著邊際東扯南山西扯海閒扯了半天,李相終於看出劉玨彬彬有禮的模樣裡帶出絲不耐煩,一敲腦袋做恍然狀:「瞧我這心思,阿雲啊,趕緊帶王爺去棠園瞧瞧三小姐去。醒過來了麼?」

  「是,老爺!但……三小姐她……」阿雲說得吞吞吐吐,微抬起頭瞟向劉玨。

  劉玨「噌」的從椅子上彈起來。眼睛看向李相。李相心裡「哎呀」一聲,想怎麼忘記去瞧瞧阿蘿了呢?急問:「倒底怎麼了,你快說啊!」手已抖動起來。

  「這位阿雲姑娘,請前面帶路。」劉玨已懶得再聽她描述。說話間已先跨出一步。

  阿雲還杵在哪兒,李相也反應過來,趕緊親自引路往棠園走去:「去瞧瞧,唉呀,今天宮中事多,成侍郎送回阿蘿時道並無大礙,老夫疏忽了。」

  劉玨心定了定,笑道:「相爺國之重臣,今天事情太多,既然成侍郎道無礙,應當無妨。」

  進了棠園,劉英對李相劉玨抱拳施禮:「小姐還在昏睡中,脈象卻平和。」眼睛看向劉玨說不出的擔憂。

  劉玨隨李相走進房中。阿蘿睡在床上似在夢中,臉色略顯蒼白,呼吸綿長。他急上兩步執起她的手腕一搭脈,果然脈象平和,無任何異樣。劉玨輕聲喚去:「阿蘿,你醒醒,是我,阿蘿!」

  她仿若沒有聽見,劉玨沉聲問道:「成侍郎何時送至相府的?」

  一旁婢女低聲答道:「午時五刻。成侍郎當時言太醫也瞧過了,只是脫力,並無大礙。」

  脫力?現在是酉時,三個多時辰,還沒醒?劉玨心裡暗叫不好,不知道王燕回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劉玨看了一眼劉英,對李相道:「相爺請廳堂歇息,我運功試試。」

  劉英忙招呼李相和兩個婢女出了房。小心掩上門站門口守著。

  劉玨輕輕扶起阿蘿,她整個人就似睡著了一樣,靠在他身上全身無力,沒有一點知覺的。他默運玄功將一縷真氣逼進阿蘿體內,只感覺她身體內經脈正常,真氣進入之後探了半天都沒有任何異樣。

  「阿蘿!你能聽到麼?你能感覺到麼?」劉玨低柔的聲音再次喚道。

  阿蘿沒有回應,劉玨心裡一慌,不由緊緊抱住了她。那貼身傳來的心跳和體溫讓他稍稍安心,才感覺到她還活著。劉玨呼吸著阿蘿身上溫曖的氣息喃喃道:「不要嚇我,阿蘿,你睡夠了就醒一醒,醒過來,你聽聽我的心跳,我心跳得厲害,心裡慌得厲害,你醒來!」說到後面幾開始搖晃著她。然而,一縷發被搖散,阿蘿玉雕似的面容一成不變。

  劉玨心裡一抖,再一次緊緊把她摟進懷裡。腦袋立時亂成了漿糊。阿蘿現在的樣子除了有呼吸有心跳有體溫,跟個活死人沒什麼區別。他不死心地又逼進一道真氣,一遍又一遍探視阿蘿身體內的經脈。還是沒有發現異樣。

  劉玨慢慢放她躺下。看了半響,她到底是怎麼了?劉玨的眉虯結成了一團。他敢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了。跳了起來,拉開門,劉英看到他的臉色嚇了一跳:「小姐她?」

  「半步不准離開!不准任何人靠近!」劉玨冷然下令。走到廳堂對李相急急道:「阿蘿不是在睡,很是蹊蹺,我已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觸她,相爺請勿擔憂,我自會尋到答案。」說完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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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4 15:38:33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松風堂內小玉還虛弱地躺在床上,聽到門外動靜,靠著臥枕支起了身體。

  劉玨衝進堂內沉聲問道:「小玉,你恢復還好?」

  「多謝王爺關心,小玉沒有大礙,休息兩天便好,小姐她怎樣?」小玉微笑地看著劉玨。她知道劉英已去了棠園守衛阿蘿。已放了心。

  「阿蘿還沒醒,很奇怪,人似睡著了一樣,但若是真如太醫所說只是脫力,不可能三四個時辰還沒醒,且也喚不醒。所以,小玉,我要你細細給我說當時王燕回帶走阿蘿時發生的一切!」劉玨嚴肅地看著小玉。

  小玉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當時王燕回喚侍衛帶走小姐時一點異樣都沒有!」她開始回想當時的一幕:「快天明的時候,密室裡衝進一隊侍衛,王燕回道,想請小姐換個地方,不知小姐願意不,小姐很鎮定地回答,好啊,原來這裡也有喝早茶的習慣!然後走出去的時候看都沒看小玉一眼。後來又過了兩個時辰,有人進來稱是烏衣騎的人,把小玉帶了出去,問了問小姐的情況,把我交給一人帶出了宮。真的一點異樣都沒有!」

  「你別哭,小玉!哭也沒用,先休息兩日,身體恢復再去看阿蘿吧。」劉玨沒得到半點有用的情況,從暗夜那裡也沒有得到什麼信息。心裡急得火燒火燎。

  安清王沉思道:「王燕回的那處地宮有無線索?」

  劉玨眼一亮:「宮中突然多出的五千人馬會不會是由地宮秘道進入王宮的?」

  「極有可能,我喚暗夜與你一起前往。」安清王當機立斷,「千萬別讓人發現你們,現在是非常時期,這個時候被人發現你二人深夜潛入東宮,弄不好就成了心懷不軌的刺客,和君王起了隔閡不是件好事。」

  事不宜遲,劉玨與暗夜一般黑衣蒙面裝束,從王宮東面宮牆悄悄潛入。剛一躍下宮牆,就發現不遠處的玉璃宮竟然有人。兩人屏住呼吸,劉玨對暗夜打手勢說明,子離兩日後登基,此時還未遷入玉龍宮,仍住在玉璃宮。

  兩人輕輕退開,在樹木與黑夜的掩蔽下仗著對王宮的熟悉無聲息地潛入了東宮。

  此時的東宮再無絲毫往日的繁華熱鬧。靜靜地佇立在夜色裡。只留下兩個宮侍看守,悄無人聲。暗夜一縷青煙似的飄過去,劉玨暗暗讚歎他的輕身功夫比自已高出一籌。這樣的身手正適合鴿組的行動。只見他鉤住簷角腰以不可思議地角度翻下,從窗戶縫裡窺探殿內的情況。藉著冷月微光,暗夜小心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確信無人,才對著劉玨的方向劃出手勢。劉玨足尖輕點,像月光下掠過的一隻夜鳥,靈敏地躍過去。一人看衛,一人輕輕撬開窗戶。一個閃身,進入了東宮太子妃寢殿。

  暗夜顯然極懂消息機關,輕車熟路打開地宮入口,兩人沿石階走進地宮。機關恢復,一切又歸於平靜。地宮地面與牆面上都閃動著螢光,顯然是以那種螢光石砌成。兩人似鬼魅一般在螢光中飄浮前進,一路無語,全以手勢作答。暗夜不停地打出複雜的手勢告訴劉玨這裡機關設置的方式,一旦走錯後就會有各種陷阱暗器冒出。看得劉玨心驚不已。

  東繞西拐兩人不多時便來到了石室入口。劉玨大致有些明白,石室外的地道曲折彎回似是圍繞石室修建的迷宮。若是無人帶路,這些螢光閃爍的路看不出異同,一直在裡面轉圈也是可能的。他不禁佩服地看了一眼暗夜。

  暗夜好笑地瞧他一眼,手輕輕翻了幾個動作,告訴他身為鴿組要刺探消息拿到情報,破除機關是基本技能之一。

  劉玨立在石室中,看到幾丈外有一大灘血跡,不見王燕回屍體,便回頭看了看暗夜。暗夜心裡吃驚,難道還有別人進入?他神情凝重,打出手式讓劉玨卻步。手腕一抖射出一根肉眼幾不可見的細絲。瞬間咬進了石室對面的石柱上,暗夜手一動正要試探。

  劉玨突然感覺十丈外有人,輕拍暗夜。暗夜一抖手收回細絲,兩人騰身而起像兩隻蝙蝠悄無聲息地退出了石室,將身體緊緊貼在地道的另一邊的拐角處。

  外面進來五人,也似有功夫之人,進入之後便在石室內四下搜尋。劉玨和暗夜屏住呼吸,仗著內功精純,一絲絲地吐納。一會兒功夫,只聽一人報道:「王上,未發現地宮有出口。」

兩人一驚,來者竟是劉緋。

  子離細細打量著石室,除了八根柱子兩張石椅沒有多的擺設。他黯然站在血跡處,抬頭看室頂垂下的一根斷掉的繩子,阿蘿當時的模樣又浮上心頭,看到她時都已暈了過去,像個破布娃娃般沒有生氣,心痛無以復加,恨不得吊在那裡的人是自已,卻又不敢妄動半步,到最後還不得不抱住那個要死在自已懷裡的女人,如今竟連想去看她腳步又邁不出宮門。想到這裡,子離滿懷恨意地瞟了瞟地面的血跡。突又想起王燕回臨死前留戀的一眼,不禁長歎一聲:「太子妃的屍身可收斂好了?」

  「早已送往東郊慈善庵等待出殯。」

  「傳旨厚葬!入妃陵!」子離淡淡下旨,「既無出口便封了這裡罷,毀了機關填平十丈入口。」

  「是!」

  子離又回望一眼空中懸著的半截繩子,又道:「本已令成侍郎來辦這事,明兒他來告訴他一聲,已先行封了。」說完甩袖離開。

  聞得聲音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劉玨和暗夜才吁出一口氣。劉玨一省,這裡沒有出路,子離要封掉地宮,兩人對望一眼,跳起來飛快躍出石室,直奔入口。剛拐出地道,劉玨一拉暗夜,前面台階上倒下一筐筐泥土石塊,頃刻間便將入口處堵了個嚴嚴實實,顯然子離在進地宮之前就備好了封住地宮的泥石。

  劉玨聳聳肩笑道:「好了,可以說話了。」

  暗夜眼中不見絲毫慌亂,輕笑道:「屬下不信王燕回費了三年時間就修了這麼個石坑。主上請隨暗夜來。」

  暗夜慢慢走在地道裡,手裡灑落黑色粉末,轉了好幾處彎回到石室門口。又從另一端走出,灑出紅色粉末做記號,如此幾次,回到石室門口時眼中滿是疑惑:「主上,地道曲回,卻只通往這一處石室,且無其它暗門。」

  劉玨朗聲笑道:「我也不信王燕回就弄這麼個石坑出來,且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抬腳走進了石室。

  支撐石室的八根柱子樸實無華,兩張石椅還能搬動,暗夜一塊塊地磚敲過,敲到王燕回血跡處時情不自禁用腳又蹬了蹬。兩面牆張開的黑漆漆的小洞口發出「嗖嗖」聲,劉玨嚇了一跳,翻身跳起。卻不見有暗器射出,不由得瞪了暗夜一眼。

  「主上受驚,劉緋敢大搖大擺地進來,地宮的機關想必已全部拆除了。」暗夜忍住笑道。

  劉玨眼睛往箭枝射往處瞧,方向正對石室左方中間,那裡從頂部垂下了半截繩子,被方才洞口機關啟動鼓起的風吹得微微晃動。「像是被刀劍割斷的,」他邊觀察邊自言自語,驀然反應過來:「她把阿蘿吊在那裡想射死她?!」

  暗夜垂下眼簾:「人反正救回來了,老王爺怕你擔心,吩咐不用細說了。」

  劉玨抬頭看著繩子,又氣又痛。不知道阿蘿被吊了多久才脫力,不知道她還經歷了什麼到現在還昏迷不醒。清嘯一聲便躍了上去,手拉住了那根繩子,他想知道吊在這兒的阿蘿會是什麼樣子。身體一放鬆掛上繩子上面悠悠蕩蕩,前面密密的洞口似一張張毒蛇在吐信,看得劉玨心裡發涼,阿蘿會有多害怕,多無助呢?要是暗夜不及時趕到,那牆上密密的箭……劉玨不由打了個寒戰,不敢再往下想。

  暗夜歎息一聲,這就是關心則亂,以老王爺的安排唯一的失誤是不知王燕回幾時在阿蘿身上做了手腳。他低下頭又開始敲地磚尋找機關。

  劉玨突然「咦」了一聲。暗夜抬頭。看到他拉著繩子眼睛看向前方,然後躍下直奔石室門楣處,手往上一探,竟摸出一管簫,劉玨拿著細看,很普通的一管簫,沒有什麼特別。想了想,湊在嘴邊一吹,一枝無鏃小箭射出,上面裹著一張細綢。

  暗夜小心拿起小箭把細綢展開,上面幾行蠅頭小字清麗雋秀:「能處她之位,思她之苦,必珍她愛她甚之。青蘿中了妾身的失魂玉引香,需以玉象山頂皇陵之冰泉泡個兩個時辰方能清醒。現在只有你能救她,想必經此之後,劉玨亦不能與子離相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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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天色漸明,陽光明媚地跳進殿內,宮侍走到床上跪下道:「娘娘,該起了,奴婢侍候你起身!」
  
  阿蘿一動不動。閉著眼不想答話。

  宮侍有些急,再次小心翼翼問道:「快巳時了,娘娘。」

  阿蘿順手撈起瓷枕扔了過去。

  宮侍嚇了一跳,跪著退下。

  讓時間一點點殺死自已吧,阿蘿想道。她不想動,也懶得動,起來又如何,走來走去也不過是這殿中三四十平米的面積。就這樣吧!

  午時六刻。

  「娘娘,該進膳了。」宮侍放好飯菜又一次來請她。

  「不吃!走開!」

  酉時一刻。

  宮侍硬著頭皮又來了:「娘娘,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多少用點?」

  阿蘿被她煩得要死:「你敢再來問,我揍你趴下!」

  夜又來了。阿蘿沒覺得餓,她不停地回想從來這兒起到現在的每一件事。一天時間,不過才回憶到那個春天美麗的桃花宴,她開心地想,馬上就要想起劉玨了。閉著眼一幕幕地回想著,不捨得放過一個能想起的動作,不捨得放過一句說過的話。

  自已可真是刁蠻啊,在相府呆了六年,都忘了是在另一個時空,第一次出府,除了相府中人沒和別的人打過交道。他好心救了她,沒讓她栽進水裡,就一個愣愣看自已腿的眼神,就摔他進水。是存了心思想試試空手道練得如何吧?還是在現代的性格使然?

  他在空中翻身的功夫很好看呢,要不是怕他報復,都忍不住要鼓掌讚美了。
  
  他也很笨呢,明明功夫那麼高,硬是被自已劈暈過去。嘿嘿,自已用了聲東擊西,接下來是防狼絕招正中他要害再加掌劈!阿蘿想到這裡,嘴角又忍不住扯開一絲笑容。

  睡過去前,她還在偷笑自已居然把劉玨洗劫一空。第一桶金原來是這樣挖到的!可惜,銀子現在都還沒還他呢……

  絕食是麼?子離捏緊了手裡的硃筆,宮侍跪在地上稟報阿蘿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不管她,隨便她吃不吃!」子離淡淡說道。心想,你那麼愛吃,我看你忍得了多久。「吩咐下去,明日起,一個時辰換一次飯菜,一涼就撤走!」

  第二天,宮侍沒敢來喚醒阿蘿。她被陣陣菜香逗醒。剛一睜眼,宮侍趕緊上前:「娘娘可要用膳?」

  阿蘿冷冷看她一眼,眼睛閉上,昨晚回憶到那兒了?哦,在桃花宴上打暈了劉玨。呵,他那麼好的功夫居然被自已打暈。想不到啊。她睜開眼看看窗外,也是這樣的天氣吧。可惜,再沒去過花林,不知道桃花還有沒有。都四月了呢。

  阿蘿坐起身,身上還穿著那件被子離撕爛了的羅裙。她慢慢下床:「給我拿件衣服來。」
  
  宮侍見她起身,高興地去拿過衣裳,小心地替她穿好:「娘娘梳洗過後便吃點東西吧。」
  
  阿蘿沒吭聲,換了衣服洗乾淨了臉,沒讓宮侍替她挽髮,自已動手梳了一根辮子。拿了本書又窩進了床裡。

  每隔一個時辰,桌上的飯菜就換上新的菜品。阿蘿瞧也不瞧,看會兒書累了,又躺下繼續回憶。
  
  宮侍晚上再報於子離知道。

  還是不吃麼?子離心裡一抽,咬著牙問。「水也不喝?」

  「滴水未沾!」

  子離一揮手把桌上的茶碗打翻在地。他看著茶水順著桌面往下滴落,手抖動著利害,他怔怔地看著滴落的茶水,阿蘿不吃不喝,她的生命也會這樣一滴一滴地流逝掉吧?她寧可死!這一想法帶起綿綿不絕的哀傷一波又一波似潮水拍打著他的心,直至痛得麻木。

  告訴她實情?放她與劉玨一起?讓所有的痛都自已一個人吞了。可是,他一想到阿蘿要嫁給劉玨,從此離開她,就難以忍受,難以張嘴。三年裡在邊城每一天思念的感覺歷歷在目,他實在不想再去思念!實在不想放了她一生都去品嚐那種苦痛。放了她,嫉妒與思念就會變成世上最毒的噬心蟲鑽進他的身體,一口口蠶食他的心、他的肝,直到把整個人咬成一個空空的大洞,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子離頹然倒在椅子上。怎麼這麼難?不放手在心痛,放手也會心痛,阿蘿,你可知道,你給我出了一個多難的題!

  阿蘿記得,人要是只喝水還能多活幾天,要是不吃不喝,這裡沒有葡萄糖、營養液,五六天後,救也救不回來了。

  她躺在床上喃喃道:「劉玨,讓我再想你三天,三天夠我想完所有的事情了吧。」
  
  第三天,她連床都沒下。動也沒動。

  子離站起身掀翻了面前擺滿珍饈的桌子。一般宮侍嚇得全跪伏於地。他在屋子裡急走了兩步,終於向玉華殿衝了過去。腳一邁出,心就急了起來,不知道她倒底怎樣了,湧起的酸楚軟了四肢讓他無力施展輕功。

  進行殿內,他眼睛瞥見床上已顯憔悴的阿蘿,疼痛如萬箭穿心。子離兩大步跨過去,撈起她的身體,看到嘴唇已乾裂,不禁吼了出來:「沒用的東西,水都喂不得麼?」

  他輕晃著阿蘿:「醒醒,阿蘿!」

  阿蘿睜開眼睛,大而無神看著他,子離見她睜眼:「拿水來!」

  「不……喝!」阿蘿聲音堅定。

「你!」子離痛苦地瞧著她,阿蘿,你要怎樣才停止來折磨我?子離踉蹌退後,旋風般衝出了玉華殿。阿蘿,我勸你你不吃,劉玨來了,你就會進食的對嗎?心酸又在心底裡蔓延。子離仰望夜空,風城的夜晚總是有這麼多的星星,一閃一閃,那是片片碎裂的心飛到了天上。子離在無力的掙扎。
  
  第四天一早,子離召來宮侍:「召平南王進宮!」

  劉玨已經知道阿蘿絕食的消息,在王府急得團團轉。他想進宮,又怕見到她會忍不住想要帶走她。讓子離帶她進皇陵就是白費努力,她不做皇妃,只有死!可見不著她,劉玨食不下嚥,放不下心。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聽得宮侍傳旨。他緊跟著進了宮。

  子離站在書案旁,背影蕭索。劉玨剛想行禮,子離已經開口:「不用行禮了。允之。」他回過頭,勉強地掛著一絲笑容,聲音空洞虛無:「她,這是第三天了。你去看看她吧。」
  
  劉玨不知道說什麼好,低聲答道:「是,王上!我……」

  「不必多說,我明白,或許,」子離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或許,她會聽你的勸,你去吧!」

  劉玨心裡歎息,子離的眼睛也有了血絲,這兩天,他必然難受之極。劉玨輕輕退出御書房直奔玉華殿。

  他推開殿門。宮侍們跪下請安:「給平南王請安!」

  「起來吧!」

  阿蘿聽到劉玨的聲音睜開了眼睛,夢裡思念的人真的就在眼前,她綻開一個明麗的笑容,向劉玨伸出了手。

  劉玨恍惚中覺得她似風雨中快要被吹落的花,轉瞬即逝。情不自禁地想奔過去摟她入懷,腿剛一動,又收了回來。不能,他不能啊!

  「阿蘿,為什麼不吃東西?你是在折磨誰呢?」劉玨啞著嗓子說道。

  阿蘿等了許久,他還是站在兩丈開外,他,真的不管她了麼?眼裡衝進一道熱流,她聲音顫抖:「你來勸我吃東西,然後乖乖地嫁給子離麼?」

  劉玨努力控制著自已,輕聲說道:「阿蘿,子離待你真是極好的,你……我不能看著你死,那怕是你讓做他的妃,我也,也願意!」

  「可是我寧可死!也不要在王宮裡呆一輩子!」阿蘿吐出堅定的話。

  劉玨低下頭,看著自已握緊了的拳頭,突然喝道:「給我端碗湯來!」

  宮侍趕緊遞過早已準備好的肉湯。

  劉玨接過,一步步走近阿蘿:「今天你不吃也得吃!」

  阿蘿憂傷地看著他,晶瑩的雙瞳裡閃動著讓劉玨心碎的深情,她側過頭:「你們都要我活著,可是這樣,我不快樂,你知道嗎?為什麼,是你來逼我?」

  劉玨手一顫,差點端不住碗。咬咬牙,一個健步跨過去,伸手點中阿蘿的穴道。喚來宮侍扶起她,劉玨捏開阿蘿的嘴餵進一勺肉湯,手指按著她的咽喉用內力一逼,已將肉湯順下。他沉著臉不看她的眼睛,一勺一勺喂完一碗肉湯方才住手。

  阿蘿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居然這樣逼著她吃,眼淚一顆顆滑下面頰。片刻之後劉玨解開她的穴道,他沉默地看著她,她含淚瞪著他,相對無語。

  「吃了?」子離走進殿內輕聲問道。

  「臣,用內功……」劉玨很無奈。要用這樣的法子逼阿蘿,他又何其忍心。可是,不這樣做又怎麼能行?他硬起心腸對子離道:「若她還是不吃,王上,就這麼辦吧!」

  阿蘿吃驚地張大了眼,氣得發狂,她支起身體,左右看看,抓起幾案上的一個瓶子就砸了過去,「嘩啦」摔得粉碎。她哭叫著去拾碎片:「你們都逼我,我,我這就去死。」
  
  劉玨嚇了一跳,衝過去攔住她,雙手一抱,鼻子一酸,她,竟然瘦成這樣,骨頭硌得他痛。子離臉色一變喝道:「把這屋子裡所有尖銳的東西,這些,這些!全給我收了!你們四個十二時辰看著她!」

  宮侍急急奔進,收拾地上的殘片,搬走屋裡的東西。

  阿蘿困在劉玨懷裡,眼睜睜瞧著他們要斷了她所有的念想,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劉玨輕輕把她放在榻上。對子離一禮:「她,就交給王上了!」說完退出了玉華殿。

  子離沉默地看著他慢慢離開的背影。張張嘴想喚住他,眼睛又看到阿蘿那讓他難捨的面容,一揮拳打在了牆上。驚得宮侍齊齊跪地哀求:「王上!」

  「出去!」

  子離走到睡榻旁。輕輕抱起阿蘿,讓她倚在懷裡。她可真瘦啊,蜷在懷裡像只小獸。他喃喃道:「阿蘿,我真的為難,我恨自已怎麼就放不下,我怎麼就不能放下啊!」頭靠在她柔順的髮絲上,「……阿蘿,我愛你愛得都認不出自已了……我這樣勉強著你,拆開你們倆,換作從前,我絕不會。可是,現在我卻做了,明明還有一條路,我卻捨不得說……阿蘿,我一說出來,你就要離開我了,你就要嫁給他了……讓我眼睜睜瞧著你們雙宿雙棲,阿蘿,你知道對我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阿蘿啊,要是你一直這麼乖地讓我抱著,一輩子都不離開我的懷抱該是多好啊!」

  第二天,劉玨便得到消息,阿蘿恢復了進食,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遙望王宮想了許多,阿蘿那尖瘦的下巴,嶙峋的身體,眼中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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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二天,劉玨便得到消息,阿蘿恢復了進食,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遙望王宮想了許多,阿蘿那尖瘦的下巴,嶙峋的身體,眼中的悲傷……

  他垂頭走進書房向安清王跪下:「父王!兒子我……」

  安清王看著兒子,沉默了一會兒道:「在很久以前,父王還是少年時,心性好動貪玩,有次為獵頭黑熊闖進了黑山森林,走得遠了竟迷了路。只得順著水聲而去。行不多遠便瞧見一條山縫,水從中流出,我走進山縫,出口處是一座山谷。百花怒放,景色迷人。一直想要是有一天能帶著心愛的人在這裡住著會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可惜你娘親去的早,一直沒能圓這個心願,你去瞧瞧,她必是喜歡。」

  劉玨眼中含淚:「兒子不孝!要連累父王了。」

  安清王緩緩伸出手拉起他,笑笑:「比父王個頭高多了!去吧!」

  劉玨一把抱住他,安清王拍拍他的背:「他們在松風堂等你。」

  劉玨回到松風堂。樹林裡走出四個人,他笑笑:「原來你們幾個也挺帥的嘛。」
 
  摘除面具的玄衣、赤鳳、冥音、青影相互看看,臉上露出笑容。青影貧嘴道:「那是,青衣一露臉,保管迷死風城裡的丫頭們!男的也不放過!通通迷死!」

  劉玨閒閒地說:「這樣啊,明日我就與青玉坊的老鴇子說說價,讓你掛牌接客去。」
  
  青影臉一白:「不會吧!主上,我這文武雙全的高手去掛牌接客?」

  「你說你想迷死風城裡的男男女女,爺我想了半天,也只有城中最大的青樓適合你施展才華!」
 
  青影一呆,苦著臉道:「主上,我開玩笑的。」玄衣、赤鳳、冥音埋下頭強忍笑。
  
  劉玨也被青影逗樂了。笑了會兒他看著四人:「這次,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四人也斂了笑容沉聲答道:「主上放心,早已佈置妥當,劉英攜小玉已先行一步,只等小姐身體好一點就可動手。」

  劉玨俊臉上現出一種嚴峻:「說是萬無一失,但沒有不透風的牆,好好保護老王爺!」
 
  「是!」

  「七日後,四國來使到風城朝賀新王登基,王上無法脫身,就定那天行動!」
  
  「是!」

  劉玨眼中露出感激,單膝對四人跪下,四人一驚,齊齊跪下道:「主上不可如此!」
  
  劉玨緩緩道:「我們都是一般長大,親如兄弟,劉玨不才,能得這麼多好兄弟生死不棄!如今為一女子要父王與眾兄弟陷入困境,劉玨慚愧之至!你們起來,受我一拜!」

  四人一動不動,玄衣懇切說道:「能入烏衣騎,跟隨主上是我等的榮幸!主上乃至情至性之人,烏衣騎眾人生死願隨主上!」

  劉玨站起身,扶起四人。沉聲道:「暗夜會安排烏衣騎中堅全部離開散入市井,人馬不能解散,還要放到明處,這個聽老王爺安排。你們四人中冥音隨我走,其它三人照計劃行事!」
  
  「是!」

  阿蘿恢復了進食,心寂如死,四個宮侍日夜寸步不離,她躺在窗邊睡榻上望著外面的春色。綠意生機隔著窗子就似隔了整座太平洋,遙不可及。

  子離也在看窗外的景致。阿蘿的心不是春天,走到他面前已凍成寒冰。他真是不明白,他什麼地方輸給了劉玨,就連散盡後宮只娶她一人,她也不願意。是他對她不夠好麼?他已委屈自已把心捧在她面前任她蹂躪。

  他是寧國的王啊!她對此不屑一顧。他為了她甘受龍鞭之苦,她卻不知情。子離低低輕歎:「為什麼,阿蘿,我這般對你,為什麼?」

  他恨自已捨不得!子離想起大婚那夜對阿蘿說過的話,眼睛裡難以掩飾的痛苦:「我真是的是自作自受,這一天竟真的來了,我真的看到你愛上別的男人了。」

  摸出玉簫,子離躍上玉龍宮大殿屋脊,吹出那時應和阿蘿笛聲的曲子。那個時候他多麼孤單,偶然緋徊在安靜的河邊聽到相府後院傳來清揚的笛音。吹笛人的技藝並不高明,但他聽出了裡面的孤單。院牆內有人與他一般心境麼?他沒有去看是什麼人,只想與這笛音一起,簫笛合鳴時似兩隻落巢的小鳥終於找到了同伴,撲騰著翅膀互相勉勵著飛翔。

  他想起那時阿蘿男裝打扮來到河邊,她也想看看是何人在吹簫吧。她是那麼善良,不忍見他因為笛音消失而露出的落寞表情,急急取出了笛吹給他聽。他自然對她有了好感。後來再知道了她就是牆內的吹簫人,他是多麼欣喜。從此一天天接觸她,小心地呵護她,寵著她,最終為了王位又放棄了她。

  子離簫聲一變,曲調由溫柔轉而淒涼。

  阿蘿,你既無心,為何又要費心來開解我?給我說各種趣事,各種有深意的話題,讓我的心淪陷在你的溫暖裡。你既無意,為何要給我錯覺,讓我覺得你依賴著我,望向我的目光滿是信任?阿蘿,只是三年,你在臨南城也不過呆了兩月而已,為什麼?難道我愛你比他少嗎?

  簫聲再變,轉而憤怒。子離不知覺用上了內力,聽得啪的一聲輕響,簫聲嘶啞,他低頭一瞧,吹口處現出細細的一道縫。他怔了怔,簫已碎了麼?子離從殿頂飛身躍下,去了玉華殿。
  
  「恭迎王上!」宮侍伏地請安。

  子離大步走向阿蘿。她無神地躺在睡榻上。下巴尖瘦,人窩在榻上小得可憐。眼睛更大,嵌在臉上像一汪湖水。盈弱得想教人恣意憐惜。

  他看著他,那是他的夢,他心裡的最美的夢,子離心一橫說道:「四國的使臣將到風城賀我登基,忙過朝賀之事,我便封你為妃。你,你把身子養好一點。」說完這句話他不敢再看阿蘿,逃也似的走出了玉華殿。

  兩行淚從阿蘿眼中滑出。似湖水漫出,順著下巴滴落在衣襟上。她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雙瞳光華閃動,好,你要我嫁你,呆在後宮是吧?子離,你不要後悔!從此你這後宮將雞犬不寧!「來人,我要沐浴!順便弄點夜霄來!小姐我餓得慌!」

  宮侍大喜。

  顧天琳癡癡地遠望玉龍宮,那簫聲,那個飄逸的人,她的王啊!為何看不到她在盼他呢?
  手指輕撫琴弦,顧天琳婉轉唱著哀傷的歌:「絕代有佳人,日暮倚修竹。泠泠琴聲起,淒淒無人顧。承歡三年矣,夫郎心有屬……」

  「皇后是在怨寡人冷落了你麼?」子離淡淡地在她身後說道。

  顧天琳一驚回頭,看到子離。忙跪下行禮:「王上,妾身……」

  子離已扶住了她,顧天琳嗅到一絲酒味,低呼道:「王上醉了麼?」

  「哈哈,是,寡人醉了。」子離大笑,他是醉了,但願長醉不復醒!

  天琳面露嬌羞靠近了子離,埋下頭,輕聲道:「臣妾,臣妾侍候王上歇著吧。」
  
  子離睜著醉眼,瞧著她欺霜賽雪的肌膚,手指劃過她的臉,撫上她的眼睛。
  
  天琳慢慢閉上眼,睫毛微顫,想起新婚那晚子離便是如此,似嬌似喜的笑意難以抑制的浮上唇邊。

  子離托起她的下巴:「睜開眼睛。」

  一雙清水眼慢慢張開,酡紅如醉的臉仰望著子離,天琳的眼裡寫滿愛慕與渴望。畫像上的人就在眼前,看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可是這眼睛,這不是他一千個日夜裡凝望著熟悉著渴盼著已鐫刻進心裡的眼眸啊!

天琳的手溫柔地解開他衣襟的繫帶,子離腦中一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喃喃道:
  
  「我……天琳……對不起。」蹣跚著後退,子離眼中流露出一種絕望、一種悲傷,看著顧天琳瞬間變白的臉,他一狠心轉身走出了玉鳳宮。

  他怎麼能,他做不到!

  顧天琳的眼淚終於如瀑布般傾瀉,人一軟跌倒在地。他來是心裡不痛快趁酒勁而來,他心中愛慕著的始終是玉華殿裡的那個女人啊!

  子離出了玉鳳宮,深藍色的天空憂鬱安靜。他呼吸了一口清洌的空氣。往玉華殿望去一眼,阿蘿,我怎麼會有負了你的感覺呢?明明她是我的皇后,我卻感覺我親近她會對不住你。明明可以酒後亂情,我,我一看到她就想起那幅畫像,想起你的眼睛,你的模樣。阿蘿,就算是我對不住你吧,我放不了,真的放不了手。

  三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不要再讓我瞧見你美麗的樣子,我不想毀了你,所以,我寧可違你心願納你為妃。只要你呆在宮裡,留在我身邊,我就滿足了。

  顧天琳無力地聽著更鼓聲傳來。流淚祈求:「天上所有的神啊,給我他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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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子離登基國號龍興,稱璃王。寧國龍興元年四月二十六,陳、啟、安、夏四國使臣到達寧都風城,朝賀新帝登基。

  風城自璃王登基後恢復了昔日的繁榮。四國使臣入風城之日,城中旌旗飄揚,百姓夾道歡迎。與其它三國不同,安國使臣從海路轉水路,使船逆都寧河而上,直抵風城南城門碼頭。安國位置靠北,世居苦寒之地,相國鐵罕親率使團,一則賀璃王登基,二來想求得水陸通商,購得寧國糧食、鐵器以強安國國力。

  使船入都寧河後行至寧國境內,見綠意昂然,土地肥沃,兩岸時現炊煙,百姓熱情有加,安相不禁羨慕起寧國的富足來。待到離風城百里,已有軍隊沿途護送,秩序井然,他又歎寧國兵強馬壯。心思還好安國與寧國間有黑山森林為屏,若真的是一馬平川,就令人擔憂了。打定主意,此番前來,一定和寧國締交結盟,世代友好。

  啟國是草原王國,部落居多,幾十年的休養生息,已隱有霸主之氣。啟王親弟穆親王身兼全國兵馬元帥之職,此次請命帶使團前來寧國朝賀,多少也有親自勘察地形的意思。入得邊城,顧天翔親臨右翼軍相迎,一色白衣鎧甲,冷峻儒雅。一路護送至風城。穆親王知其乃皇后親兄,將來要入寧國,首當其衝就要與之先戰,不由多留了上了心,冷眼觀察。

  陳國二王子楚南帶使團過了漢水,抬頭望了望臨南城門,切齒的恨意又湧上心頭。過了臨南城,楚南濃眉下射出一道貪婪凶狠的目光,他望著沃野千里,冷哼一聲暗道,有朝一日,必將這片土地納入陳國版圖。

  夏國地處西南山區,四國之中屬它最為軟弱。此次卻是夏王親臨。進得風城,四國各入自家使館歇息。

  當晚,寧國官員傳旨,璃王王宮設宴款待四國使臣。

  巨大的宮門沉沉打開。四國使臣過了宮門外的玉橋,分由軟轎送至怡心殿。這處宮殿是王宮中除金殿外最大的宮殿建築。專為招待四國使團或宮中大宴百官時使用。

  怡心殿中擺放有九座高約兩丈的九龍盤燭,每座燭台安放有八十一根紅燭,殿頂垂下九百九十盞宮燈,牆邊一溜燈盞,齊齊點燃燈油,把怡心殿耀若白晝。

  從殿門到大殿之內,處處擺有春日鮮花,鐘鼎內燒著龍涎香。挑選出的宮女宮侍均年青美貌,穿梭其中。

  四國使團主臣分兩邊靠龍椅坐定。下方是寧國諸臣相陪同眾使團成員。清王劉鑒奉旨入宮,子離道:「大哥處理四國政務多年,子離經驗不足,懇請大哥今夜前來夜宴。」

  劉鑒往身後一望,好一場盛宴!從他這裡已看不清尾席上的官員了。他轉過頭看看上方的王座。那張龍椅上坐的人本該是他啊。如今坐在下首,雖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但他覺得分外難堪。小心藏好這份情緒,劉鑒含笑與四國使臣寒暄。目光與夏王一碰,他心中翻起疑慮,迅速移開眼。驀然明白了,心裡騰起一股喜悅,臉上春風拂面,似乎一月前的奪位事件子虛烏有。
  
  穆親王別有所思地看著劉鑒。這個廢太子似乎有利用的價值。

  楚南早就看到了斜對面的劉玨與顧天翔。眼裡不由自主射出一道逼人的目光。劉玨也瞧見了他,微笑著拱手一禮。楚南鼻子裡冒出輕哼,掉轉了頭。

  劉玨在等。今日能到場作陪的是寧國的皇親國戚,三品以上官員。他看似不經意地看向末席。兵部侍郎成思悅含笑地陪著安國使臣。目光閃爍間眨了三下眼睛。

  劉玨眼睛再次看向楚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是在恥笑他麼?楚南一直盯著劉玨,心中隱有怒氣,臨南城一敗他陳國要歲貢來朝,對他而言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這時鍾聲敲響,鼓樂齊鳴。宮侍高聲喊道:「璃王駕到!」

  眾人紛紛離桌施禮:「恭迎王上!」

  子離身著九龍纏身皇袍,頭懸珠冠,腰結玉帶。氣度不凡緩緩駕臨怡心殿。年青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坐上主位後雙手一伸:「諸使臣多禮了,眾愛卿平身!」

  「謝王上!」

  整齊劃一的呼聲,黑壓壓的人頭,最遠處的尾席排至殿門口,已看不清所坐何人,只有自已,高高在上,萬眾矚目。子離心裡湧起了一股滿足感。難怪為爭帝位那怕伏屍百萬,血流成河也有前赴後繼者,為的,就是這美妙的帝王感覺!他淡定地開口,語氣溫和:「各位使臣不遠千里前來,寡人敬酒一杯!」

  他的態度是和藹的,話語是略帶謙遜的。安相鐵罕心中一喜,素聞璃王待人可親,今日一見,果不其然,諦交同盟,物資供應想來商談會很順利,眼裡已冒出喜色。啟國穆親王一笑,黃口小兒,初初登基,就是一個書生,寧國危矣!楚南仰頭喝下杯中酒,暗道南方十五座城池陳國勢在必得。夏王一臉高深莫測,微笑飲酒。

  片刻,使臣們抬上朝賀禮物。宮侍高唱著長長的禮單。安國獻上了一顆海碗大的明珠,揭開沉香木盒,一道亮光從盒子裡射出來,鐵罕得意地道:「此珠千年難遇,偶然有漁民從星月海海底巨蚌取得,懸之於頂,一室光明!」

  子離掛著淺淺的笑容,看到明珠時眼裡閃過驚歎:「如此寶物,安國有心了!」
  

  穆親王心中不屑,璃王原是愛財之人!等會就將你這光華比了下去!他拍拍手,殿外進來一人,全身罩於斗蓬之中。穆親王哈哈大笑道:「我啟國也送明珠,陛下,本王送來的是草原上最亮的一顆明珠!」

  話音一落,為人掀開了斗蓬,現出一個美人。身材婀娜,長髮結成細辮拖至腳踝,飄飄蕩蕩,越發顯得腳踝的玲瓏秀美。一張白色紗巾掩住面容,只露一雙眼睛,眼波流轉處,殿內的燭光全耀進了深瞳,星星點點,璀璨動人。子離心中一動,多像阿蘿的眼睛!

  穆親王再拍手,殿外再湧進一群披著輕紗的女子,口中歌聲婉轉,手上小鼓敲出鼓點。美人身形一轉,身上的白色的紗裙片片散開,她旋身一舞似鮮花綻放,花瓣層層鋪張,美人旋個不停,這朵花便在怒放中一點點飄向子離。近身兩丈鼓聲停住,美人正好跪伏於地,羅裙撒開,嬌軀微微顫抖,花已開放,只等待子離擷采。

眾人都瞧得呆了,定力稍弱的,已恨不得跑上前去摟她入懷。劉鑒也是一愣,沒想到草原粗陋之地還長出這麼一朵嬌柔的花來!

  美人慢慢抬起頭,面上紗巾滑落,露出張完美無瑕的臉。子離定定地瞧著那雙眼睛。真像啊!阿蘿,世上還有與你相似的眼睛呢,已瞧得有些癡了。

  劉鑒坐在子離下首,也看到了那雙酷似阿蘿的眼睛。心中一動,對美人含笑舉杯。


  穆親王很滿意,相當滿意璃王的表情!相當滿意清王劉鑒的舉動!
  

     宮侍輕咳一聲。子離回過神,朗聲笑道:「如此明珠,如此美人!美人便叫明珠吧?」
  

  「大王聖明,美人正是明珠,是我啟國的明珠公主!」

  子離心裡一驚,送個公主來和親?是想和,還是想迷惑我呢?他繼續笑道:「萬里離家,隻身留在寧國,只怕委屈公主了,明珠蒙塵,寡人不忍!」

  明珠抬起臉瞧著年青的璃王。又瞥見坐在一旁含笑注視著她的清王。嬌媚一笑,深深埋下了頭。
  
  「公主平身!」子離輕聲吩咐道。

  明珠低聲謝恩。緩緩搭著宮侍的手站起來。不知道是舞得久了跪得長了還是有意為之,腳一軟,身體微傾,劉鑒眉皺了一下。

  明珠扶緊宮侍柔聲道:「明珠自小便心慕寧國繁華,陛下難道不肯遂了明珠心願麼?」言語中已帶了絲委屈嬌嗔。

  子離睥睨著劉鑒,劉鑒看到明珠時眼裡閃過的那絲光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子離笑了:「既然如此,穆親王,明珠公主許我寧國清王為正妃,不知可會委屈了公主。」

  穆親王呵呵笑道:「一切皆由大王作主!」

  劉鑒不知是驚是喜,是憂是歎,只能伏地謝恩。他瞧見明珠眼睛似阿蘿已知此女有打動子離的可能,沒想到轉瞬之間,子離便把她送給了自已。他想起了青蕾,一心想做他的正妃,正商討著這兩日請了王命將她扶正,沒想到又帶了個公主回去,還是四國之中野心最大的啟國公主。子離是害他還是幫他呢,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呢?劉鑒應酬著周圍的使臣,腦中迅速轉過一個接一個的念頭。
 

  隨後陳國、夏國紛紛呈上禮物。子離安然受之,手輕輕一拍,怡心殿樂音四起。宮中樂妓舞姿翩翩而來。

  殿中談笑風生,一片融洽。誰也沒有留意到,末座的成思悅不知何時已出了大殿。
  

  楚南徑直舉杯朝劉玨道:「平南王神勇,本王子敬你一杯!」

  
  劉玨輕笑道:「楚南王子能刺本王一劍,端的是好武藝啊!」舉杯欲飲,又停了停:「還是敗了。」

  「你!」楚南心中怒火騰起,他斜睨著劉玨:「本王子還要在風城呆上兩月,好好仰慕大國繁華,有時間楚南還想向平南王討教幾招。」

  「討教就免了,估計二殿下會被風城的溫柔鄉絆住手腳放不開了。」劉玨輕狂地取笑著。心中暗暗算計著時間,惹怒這位陳國王子,在宴罷前才能脫身,不然宴會一完,就難以脫身了。
  

  果然,傳聞中驕傲的楚南王子已經發怒,喝道:「平南王,你竟膽蔑視本王子?」
  

  「又如何?難道不是陳國大敗?哼,妄想犯我邊界,吞我國土,下場又是如何?」
 

  劉玨說這話時把話聲逼成了一線。子離遠遠的只瞧到兩人之前頗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卻聽不見他說了些什麼,看到楚南臉紅耳赤,似要發飆,想這位陳國王子功夫了得,驕傲異常,敗在手劉玨和顧天翔手中,肯定不服氣。但這樣的場合卻容不得兩人當庭鬧起來,便笑道:「二殿下,常言道不打不相識,我寧國的平南王和忠勇公都是豪爽之人,二殿下逗留風城,多多往來為好!」
  

  楚南冷著臉端酒向劉玨示意。劉玨嘴一撇,頭已轉過一邊。楚南跳了起來,指著劉玨道:「本王子是給陛下面子,你武功若是了得,就不會傷在本王子劍下了!」


  劉玨藉機露出大怒的神色,跪下對子離道:「臣請旨與楚南王子切磋切磋,請王恩准!」
  

  子離笑道:「等宴會罷了,你二人另約時間便是,允之。」話語中已含著威嚴。意思是,這是宴請四國使團的國宴,你別給我搞砸了!

  劉玨狠狠地瞪了一眼楚南。回座悶悶地飲下幾杯酒。對子離一禮:「臣酒量不好,恐再飲失儀,王上准臣先行告退!」

  心裡有火要憋著,劉玨驕縱慣了,自然忍不下這口氣。子離微微一笑:「平南王好生歇息。改日你與楚南王子比試,寡人親自裁決!」

  劉玨四周團團一禮,走的時候還瞪了楚南一眼。楚南哼了一聲。也掉過頭不看他。
  

  走出怡心殿。劉玨速速出了王宮。宮門外冥音已等候多時。見著他,兩個飛速地馳往西城門。這裡的守門軍士今晚全換成了劉玨的親兵。見兩人行來,速速開了城門,兩條身影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陪在末座的成思悅神不知鬼不覺地早早離開了大殿。走到陰暗處,換好夜行服,他又成了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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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4 15:45:48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

  陪在末座的成思悅神不知鬼不覺地早早離開了大殿。走到陰暗處,換好夜行服,他又成了暗夜。
  

  暗夜輕輕躍往既定地點,這裡已有鴿組暗哨等候。他沉穩地打出行動的手勢,一隊人影照既定路線迅速靠近了玉華殿。


  看到殿外禁軍站得如標槍般筆挺,暗夜心裡罵道,使團前來,禁軍主力全調去怡心殿附近戒嚴,這裡的人手怎麼一個也沒抽去。

  時間不多,他一抖手,袖中飛出一根細絲勾住了玉華殿的簷角。身形一展,似道輕煙飄了過去。不多時已落在殿頂。暗夜小心的翻下身子,透過窗戶看到阿蘿倚在榻上,四名宮侍站在三丈開外。他小心的掏出竹管往裡面吹進一道青煙。


  片刻功夫,裡面五人軟倒在地。暗夜繞到殿後,這裡站有五名禁軍。殿前卻有二十名。五名禁軍相距三丈。暗夜默算了下時間,朝中間之人彈出一粒石子,那名禁軍一回頭,其他四人莫名其妙地看向他。電光火石間,暗夜已衝了出去,出手如風點倒兩名,同時揮出一把迷煙,身體如箭一般撲向最遠那名禁軍。那人剛呼得半句:「有……」暗夜的拳頭已擊中他的咽喉,後半句再也吐不出來。
  

  殿前此時正走來一隊禁軍,十來人左右,為首之人對守殿禁軍抱拳道:「兄弟們辛苦了。」
 

  守殿禁軍一笑:「王命在身,難得兄弟還過來瞧瞧我們。」


  語音未落,鼻端已飄來一股香氣,來不及驚呼,眼睛一翻已暈了過去。這隊禁軍正是先前為奪位安插進宮的鴿組暗哨。暗七一擺手,鴿組眾人的暗器已經出手。幾聲沉悶的聲響後,殿前二十名禁軍已倒了下去。暗七不屑的想,區區禁軍高手鬥得過烏衣騎精銳麼?


  他們手腳麻利把這些禁軍拖到一邊,站在殿前。外人一看,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暗夜滿意地看了手下一眼。推開殿門走了進去。摸出一個玉瓶在阿蘿鼻間輕輕晃動著,急急喚道:「阿蘿!醒來!」


  阿蘿緩緩清醒過來,睜開眼見面前站了一個黑衣蒙面人,張口欲呼。暗夜一把摀住她的嘴:「我是烏衣騎暗夜,主上已等候多時,能走嗎?換上衣服隨我離開!」


  烏衣騎?阿蘿心頭狂喜,接過暗夜遞來的黑衣,幾下換上。暗夜還是黑衣蒙面,拉住她的手:「失禮了!」


  帶著她走出殿門從玉華殿後飛速奔往御花園。暗夜帶著她輕功未受半點阻礙。到了宮牆之下,暗夜摟住阿蘿騰身飛起,借助手中細絲出了宮牆。


  牆下已有烏衣騎等候。暗夜對阿蘿一抱拳:「一路小心。」身形展動再次進了宮。
  

  從他離席到送阿蘿出宮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暗夜換好官服,半柱香後,成思悅出現在怡心殿的假山附近,站著看了會兒月亮,含笑殿內行去。見到禁軍統領打了聲招呼:「鍾統領今夜辛苦了。」


  「成侍郎不在殿內飲酒,出來作甚!」鍾右山笑著問道。


  成思悅玉面上浮起愁容,低聲道:「我旁邊那個安國使臣一身羊騷味,下官給熏出來透氣了!」
  

  鍾右山不由捂著嘴失笑:「成侍郎還是忍忍吧,宴會看來一會兒就結束了。」
 

  成思悅搖頭歎氣,笑道:「改日請張統領導喝酒!」施施然走進去坐下。
 

  歌舞還在繼續,子離還在與四國使臣斡旋,劉玨已經離席,一切順利。


  阿蘿跟著烏衣騎策馬奔出西城門向草原跑去。一個時辰後,草原上清泠的月光下照出兩條人影。阿蘿眼淚不禁流了出來,馬才奔近,一條人影躍上來緊緊地抱住了她。熱熱的唇已壓在她的淚眼上,劉玨略帶痛楚地低呼道:「阿蘿,阿蘿,我來了!」


  阿蘿看著他,心裡感動,他怎麼這麼傻,這樣帶她逃他不管他的父王了?不管王府眾人了?嘴裡一句話也說不出,手緊緊的扯住了他的衣服再也不肯放手。


  時間緊迫,劉玨顧不上與她訴說別情。換過馬,他擁著阿蘿,冥音帶著兩名烏衣騎,一行人朝玉象山餘脈打馬狂奔。


  到了山麓,已有人等候,劉玨、阿蘿與冥音各自換乘一騎,其它人帶著換下來的馬撤走。天邊已有晨曦隱現。劉玨心疼地看著阿蘿:「跑了一整晚,累了吧?」


  阿蘿眼睛清亮,臉上帶著笑:「不累,走吧!」


  三人慢慢沿著山腳繞過玉象山進黑山森林。此時阿蘿已疲憊不堪,從昨晚到現在,三個人只下馬休息了半個時辰,一路往北。陽光從樹縫中灑下來。已是第二天的午時了。


  冥音看了看方位:「主上,我們已進了黑山森林。可以歇會兒了。」


  劉玨抱下阿蘿,腳剛沾地,阿蘿腿一軟就往地上坐。劉玨扶住她:「你不像我們,騎這麼長時間的馬,腿受不了。」


  阿蘿這才覺得兩股已被磨破疼得很,一張臉皺成一團。劉玨看看她,心裡明白,柔聲道:「忍一忍就好。」


  冥音拿來乾糧與水。三人吃過後,阿蘿才問:「我們能逃得了嗎?」


  「有一天是一天吧,我不能再讓你呆王宮裡。」劉玨靜靜地回答。


  冥音低聲道:「主上與小姐保重,冥音先行一步再回王府覆命。」


  「好,自已小心!」


  冥音取下乾糧食水還有一副弩弓。對劉玨和阿蘿一磕頭,留下一匹馬離開。
  

  「他要前去消除痕跡。阿蘿,父王說森林裡有一處極美的山谷,劉英和小玉已在那裡等我們。我們去吧。」


  阿蘿沒有問他帶自已逃走,安清王會怎麼樣,王府諸人會如何。她深深地看著劉玨,綻開一個笑容:「我生死都與你一起。」


  劉玨寵溺地拍拍她的臉:「為什麼以前不?」


  「以前沒覺得你有這麼好啊!」


  「其實子離是真的對你好的,實在有愧於他。」


  「那好吧,我回去做他的皇妃!」


  劉玨打好包袱,騎上馬笑笑:「那好吧,我一個人亡命去!」


  阿蘿坐在地上瞪他,嘟起嘴不吭聲。劉玨眉一揚:「再給你個機會,過來!」
  

  她已疲憊到了極點,坐下後那還有力氣站起來,望著劉玨:「好痛,我腿軟,沒力了。」
  

  劉玨忍住笑,催馬過去,一彎腰把她拎上馬,屁股一挨馬背,阿蘿疼得齜牙咧嘴。「這就知道痛了?絕食給誰看呢?嗯,逼我啊?」

「我哪有?我胃口不好,宮裡的食物是餵豬的!」阿蘿嘴硬。

  劉玨朗聲大笑:「御廚會被你氣死!走吧!」

  在山裡行了一個下午。太陽西沉之時,劉玨看到了父王說的那道山縫。笑逐顏開地說道:「阿蘿,我們到了。」

  阿蘿甜甜地望著他:「小玉和劉英咋樣了?我們在山谷給他倆主婚好不好?」
  
  「好!」劉玨跳下馬,抽出了長劍。牽著馬引著阿蘿往山縫裡走。一道溪水從山縫裡流出,走進去,裡面不像外面那般窄,勉強還能過馬。遠遠的看到有一道亮光。兩人慢慢走過去,兩刻鐘後,已站在了出口處。

  太陽西沉,滿谷霞光,谷中一個小小的湖泊,岸邊青草如毯,山花爛漫。阿蘿歎了聲:「世上原來真的有桃花源!真和《恐龍》裡演的一樣,走出山洞外面就是新世界!」驀地放開喉嚨大喊到:「小玉!小玉!」

  聲音在谷中迴盪,突然,湖對岸的樹林裡奔出兩人,正是小玉和劉英。小玉興奮地朝她揮手:「小姐!在這兒!」

  劉玨一笑,躍上馬,輕吒一聲,馬繞著湖向二人跑去。

  小玉抱著阿蘿放聲大哭。劉英笑著告訴劉玨這裡的情況。原來他二人三天前便已到了這裡,來了之後才發現,樹林裡居然已建好了幾間木屋,備有大量的糧食和用品,看上去也就是近兩月的事情。
  
  劉玨想,父王怎麼會知道有這麼一天,他會帶著阿蘿前來避難。劉玨對老頭子的高瞻遠矚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看向天空,暮色漸漸掩來。劉玨朝阿蘿伸出手:「我們回家!」

  阿蘿看著他。他臉上溫柔的笑容,看看他的手,這是可以握住一生的手。嘴一翹:「我要背,走不動了。」

  劉英牽著馬和小玉偷笑著走開。

  劉玨無奈地歎氣,蹲下身:「上來!」

  宴會進行到尾聲時,成思悅看到一個宮侍急急地跑進了怡心殿。子離握杯的手緊了緊,又鬆開。臉上不露絲毫痕跡。成思悅眉一揚,璃王真沉得住氣。

  子離平靜地坐著,目光已落在劉玨空了的席位上。安排得好啊,允之!他心裡冷笑。你要我救了阿蘿,誠懇地把她送給我做妃子。然後又暗中佈置人手,從王宮中劫走阿蘿!當王宮是什麼,是你王府的後花園?當我是什麼,是軟弱可欺的人嗎?

  他控制自已瀕臨暴發的怒火。臉上的笑容沒有改過。眼神銳利如成思悅,卻瞧出他臉上的笑容僵硬而勉強。

  子離目光又轉到楚南身上,笑著開口道:「平南王出了名的功夫好,聽聞在臨南城一戰,竟被二殿下一劍刺中,二殿下功夫了得啊!」

  楚南一笑:「楚南僥倖得手,其實平南王當時城頭抗敵已筋疲力盡。楚南很佩服他與忠勇公天翔將軍的智謀與配合。」

  顧天翔終於不痛不癢地開了口:「殿下以一人之力躍上城頭,這份功力不用自謙吧。」顧天翔今晚一直覺得劉玨太過衝動,又想不明白為什麼。照劉玨的性子,這個楚南他不會放在心上。而子離,感覺上又在撩撥楚南怒火。想不明白。他說完話就只顧著喝酒。宮中的御酒那及得上盈秀釀的離人醉。他已把盈秀帶了回來,就等著宴罷和父親商議婚事。心思轉到了盈秀身上,一時竟忽略了子離臉上的僵硬。

  終於等到宴會結束。送走四國使團,百官紛紛散去,成思悅離開之前偷偷注意到子離終於有了一絲不耐的表情。

    子離出了怡心殿,直奔玉華殿。醒來的禁軍和宮侍已跪了多時。走到門口,子離抬腳踹翻一個宮侍,其它三個磕頭如搗蒜:「王上饒命!奴婢突然就暈了過去,實在不知啊!」
  
  他身邊貼身侍衛已細細查過殿內外及受傷禁軍,跪下道:「王上,是高手所為。且能不傷人命盡可能的手下留了情。」

  子離靜靜站立了會,壓下想殺人的衝動,淡淡道:「都出去吧,寡人要靜一會兒。」
  
  眾人剛退出殿外,子離一掌打碎了窗邊的書案。所有的怒氣隨著這一掌落下。他突然覺得無力。看看這裡,沒有了阿蘿,殿內一下子就空了,心,也空了。

  如你所願,這樣你就開心了嗎?子離緩緩走到榻前,小心地拈起幾根髮絲,在手指上纏繞著。髮絲黑亮柔滑。繞成一小圈,他小心的解開腰間的香囊把髮絲放了進去。

  子離躺在榻上,鼻端輕嗅著還未散去的香。閉上眼回憶抱著阿蘿的感覺。香氣久久不散,阿蘿彷彿沒有離開,他眼角沁出一顆淚來。子離低聲呼喚著阿蘿,閉著眼睛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空空如也的失望。「阿蘿,你怎麼忍心讓我獨自一人呆在王宮做寡人呢?也是呢,我也不喜歡呆在王宮做寡人,更何況是你呢?」

  阿蘿,你就這樣走了麼?寧願和他同生死,也不肯陪著我。三年多沒見著你,這才幾日功夫啊,你又要消失了。你怎麼跑得掉呢?他帶你逃若是我狠心,他就是帶你奔向死亡!我可以放你們遠走高飛麼?四國使臣來賀,各自心懷目的,你們能跑到哪兒去呢?以劉玨的身份,那個國家能放過他呢?也罷,就當你外出散散心吧,你會回來的,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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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4 15:46:29 |只看該作者
第82章

  風城清王府中,明珠一改柔弱,目光凌利地盯著劉鑒:「殿下可想得明白?」
  
  劉鑒心裡掙扎著,啟國開出的條件不是不誘人的。啟國借兵助他復位,他登基後割讓西方邊城在內的十座城池,以後永結友邦。

  他坐在子離王位的下首,仰望著子離,看他掌控著生殺大權,隨心所欲。塞個女子給他他只能接受。瞧著他在百官簇擁下越顯帝王尊貴。劉鑒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這一切都應該是他的。他有治國之才,卻沒能有個好母后、好王妃好舅舅,這一切能怨得了他嗎?母后毒殺前皇后瞞得滴水不漏,連王家人都瞞著。王燕回是母后和太尉商議決定,父皇怕是順手推舟的就准允了。劉鑒越想越不服氣。還有青蕾,這樣一個愛他的美麗女子也是誤打誤撞娶來的。

  明珠見他猶豫半響不吭聲,嬌媚一笑倚進他懷裡:「明珠是啟國嫡長公主,嫁給了殿下便是殿下的人了,難不成我的親哥哥還會害了他的妹夫不成?」

  劉鑒一省,是啊,娶了明珠為正妃,若是他日登基,明珠自然就是皇后。哥哥幫妹子妹夫奪回皇位只要十座城池為謝禮,兩國以後交好相處,自已也沒虧什麼。若是不答應,畢竟力薄,更何況還有夏國……眼眸閃動著神秘的光彩。一低頭嘴唇觸到明珠花瓣似的臉頰,呢喃道:「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明珠……」

  國宴十日後,三國使團陸續離開風城回國。是夜,子離便得到消息,夏王與神秘人接觸。啟國穆親王借與明珠公主別離入清王府。安國相國鐵罕和陳國楚南王子齊游都寧河。
 
  這才登基多久呢,四國就蠢蠢欲動。這才離了東郊別苑幾日呢,清王就急著要奪回王位了麼?一抹邪魅的笑容爬上了嘴角。子離目光深沉,這片寧靜的夜色馬上就要被戰鼓聲擊破,空氣中的清洌將飄浮著殺戮後的血腥了。

  子離傳旨召忠勇公顧天翔入宮覲見。

  顧天翔對子離很是不滿,他回到風城後就進宮見了妹妹。從小一起長大,天琳有什麼心事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雖然天琳一口咬定子離對她甚好,但那雙眼睛裡卻透著一種痛。回家問老爹,居然問出一個讓他目瞪口呆的答案。子離愛上了相府三小姐,那個玲瓏剔透的美人兒,劉玨苦戀三年的心上人!

  國宴之後劉玨就消失了,與他一起消失的還有相府三小姐。顧天翔頭一下子大了。相府三小姐被子離軟禁在王宮,若是劉玨進王宮帶走人,就是殺頭的大罪!

  他替妹妹擔憂,也替劉玨著急。怎麼找了這麼個麻煩!可是,想起李青蘿,他又暗暗歎息,那樣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動心呢?臨南城倚蘿酒店的初識已深深印在他腦海裡。她的口才見地豈是尋常女子,動心也是正常。只是,對她動心的人一個是他的妹夫,寧國的王!一個是他的好友,一戰威鎮天下的平南王!

  眼前這情況不用說,劉玨帶著李青蘿跑了。涉及皇家隱私,子離沒有聲張。但顧天翔明白,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這種侮辱,更何況,他是王!顧天翔打定主意入宮之時看能不能打消子離的念頭,成全了劉玨,這才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哪。

  御書房裡子離正閱看奏折。顧天翔走進行禮:「王上!」

  「天翔平身吧!來人,賜座!」子離頭也沒抬,揮動硃筆在奏章上批注。完了看了看,滿意地放下,這才離了御座笑著走過來。

  顧天翔忙離座起身。子離抬抬手:「坐下說吧。寡人有一事要請天翔走一趟。」
  
  「王上請吩咐!」

  「去把劉玨找回來!」子離的話語中沒有透露出絲毫情緒。平平靜靜地說一個命令。
 
  顧天翔心裡「咯噔」一聲暗叫不好。頭抬起道:「王上,臣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天翔但說無妨。」

  「臣與劉玨三年來在臨南城相處,知他與相府三小姐定有親事,而且,平南王是個癡情人,若真是他闖宮帶走的三小姐,天翔懇請王上網開一面,饒他死罪吧!」

  是啊,你們每個人都知道平南王苦戀阿蘿,對她情根深種,卻不知我相識阿蘿在前。我在你們眼中是棒打鴛鴦君奪臣妻之人是麼?子離口中發苦,心傷不已。沉默許久道:「阿蘿身上有種異香,你帶著馴好的鷹隼去,它會帶你找著他們。十天之內,給我把人綁回來!你去吧!」
  
  顧天翔一聽要把他們綁回來心想壞了,再欲開口求情,見子離不再多言,只得磕頭謝恩而去。
 
  看著顧天翔離開,子離想起皇陵守陵人臨別時的話:「若是王上帶了別的女人來冰泉,她日若不能成為皇妃,守陵人也必會找到她殺之祭祀,因為凡泡過冰泉之人身上都有種常人聞不到的異香,馴好的鷹會找到她!」

  顧天翔帶走的就是那只馴好的鷹。子離問過:「若殺了那只鷹找不到她呢?」
  
  守陵人道:「褻瀆列祖先皇,帶她來的王也不配再稱王了,除非殺光所有的守陵人。王上是知道守陵人武功的。」

  子離暗自慶幸,還好沒帶阿蘿進去,否則真的沒有回轉餘地了。

  接了旨,要在十天內帶回劉玨和李青蘿,顧天翔泱泱不樂。出發之前去了趟安清王府。
  
  安清王聽他說完「哦」了一聲。拿著釣竿的手穩如磐石。

顧天翔急得很,他本不是多話之人,卻有太多的話想說,太多的問題想問。心裡被貓抓撓似的,憋得滿臉通紅。

  安清王瞟了眼水面的浮膘,側過頭看他,嘿嘿一笑:「人家都說風城五公子裡天翔公子冷峻異常,我看不是這麼回事嘛,你臉怎麼這麼紅?玄衣!給天翔將軍弄點敗火的茶來!」
 
  顧天翔哭笑不得:「老王爺,我是為你兒子著急!」

  「那小子也逍遙了十天了,尋他回來也好!」安清王急扯釣竿,:「快,快,魚上勾了,幫忙!」

  顧天翔忙扯住線,一運內力抖動釣絲,一條紅鯉甩在了涼亭長廊上,啪的一聲,死了。
  
  「哎呀,你怎麼這麼大力呢?臭小子!」安清王氣極敗壞地開罵,「年青人就是這樣,魚上鉤了也不能用內力去震啊,沒樂趣,還不如你朝水面多打兩掌,省得釣了!」

  顧天翔尷尬地站著瞧著被他震死的魚,這樣是沒啥樂趣。目光一閃:「老王爺教訓的是,天翔太過魯莽了。」

  「唉,小子,你對我那不爭氣的兒子算是盡心了。放心去吧。不聽話就照王上的意思給我綁回來。」安清王笑得賊賊的。

  「老王爺……」顧天翔有些疑惑,又有些驚喜。老王爺說了這麼多釣魚,意在提醒他子離是不會把魚害死的,難道這是子離下的餌?可是又不對啊,明明是劉玨劫走了阿蘿。老王爺又說要辦喜事,難道他已猜出子離準備成全劉玨和阿蘿嗎?但子離明明說要把人綁回來。想來想去,顧天翔直到離開安清王府還是沒想明白。歎了口氣,王令不可違,找到他二人再說吧。

  玄衣疑惑地問道:「王爺,你真的不擔心?」

  「擔心沒有用,璃王能叫顧天翔十日內帶他們回來,必然有他的法子,他們跑不掉的。對了,遣去四國的人手安排妥當了麼?」安清王胸有成竹。

  「已出發了。」

  「還有,密切注意留在風城的楚南王子的動向,還有清王殿下!」

  「是!對了王爺,鴿組發現另有一支人馬也在暗中監視他們,也是這行的高手!」
  
  安清王暗想,那肯定是子離的人手了。這個璃王還是四皇子時就有了自已的一批力量,還在王府中安插了一個思詩做奸細。他想了想道:「通知暗夜,叫鴿組撤到外圍,無論如何不能讓對方識破身份。」

  「是!」

  -----------------------------------------
  黑山森林的山谷中,劉玨和阿蘿快樂得跟神仙似的。三個人斗地主,一人做飯,劉玨初學興致濃,偏偏輸得多,十天裡倒有一半的時間讓他去做吃的,鬱悶壞了。終於忍不住發火了:「劉英,你去做,爺我要玩!」

  劉英嘿嘿一笑:「王爺,我現在不是你的屬下了,小姐說了算。我聽小姐的。」
 
  阿蘿正拿了一手好牌,頭也沒抬:「願賭服輸,這裡沒奴才!快出快出,我是七張聯!」
  
  小玉和劉英偷望一眼,忍住笑,齊聲叫道:「過!」

  阿蘿得意地笑了:「大小鬼,一張,沒啦!」

  劉玨愣在那裡,心裡很不是滋味,這麼快就沒地位了,將來怎麼得了?一看阿蘿把牌出完贏了,忙不迭地把牌一收:「今天到此為止,陪我去打獵。」扯住阿蘿就走。

  阿蘿朝劉英和小玉擠擠眼睛,和劉玨走出木屋進了山。

  劉玨很喜歡聽阿蘿說她知道的事情。知道了夜明珠就是塊晚上發光的石頭。還砍下一棵樹認真學習什麼叫年輪,根據樹紋的稀疏分辨南北。知道了湖水和小溪的水在打回來後最好再過濾一下,還要煮開了再喝,水裡面有看不見的蟲子喝下去會生病。

  劉玨攬住阿蘿在湖邊坐下。這十來天阿蘿把知道的三十六計一一講給他聽。從楊家將說起梁山水泊一百零八將,從蒙古鐵騎橫掃歐州到三國群雄爭霸,劉玨愛聽軍事的故事,阿蘿能想起來的都說起他聽。

  阿蘿說得眉飛色舞,劉玨聽得如癡如醉。

  湖水映著夕陽倒映著青山。阿蘿一笑唱出了一支歌:

  姐兒頭上戴著杜鵑花呀

  迎著風兒隨浪逐彩霞

  船兒搖過春水不說話呀

  水鄉溫柔何處是我家

  船兒搖過春水不說話呀

  隨著歌兒劃向夢裡的他

  歌聲婉轉清揚,阿蘿眼中閃動著笑意。劉玨歎道:「這歌真美!」

  阿蘿幽幽歎氣一聲:「太快樂,總覺得不真實」
 
  「阿蘿,你又擔心了是麼?你還是擔心他會找到我們是嗎?」劉玨定定地看著阿蘿。來到森林裡,住在山谷他才發現她的性格變得更加活潑開朗。他希望她一直如此快樂。

  「不談這個了,有句話叫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珍惜每一天,珍惜每一份快樂就好。」阿蘿笑了起來,「我教你英文好不好?我都快忘記了。」

  「英文是什麼?」劉玨不明白。

  「就是,一種密碼,學會了,別人都瞧不懂,我們倆人能看明白的密碼。」阿蘿嘿嘿笑道。
  
  當下就教他記二十六個英文字母。然後阿蘿想了想道在地上畫道:「比如,這個SOS就是救命的意思,太難了你記不住,記點簡單的。」

  劉玨呵呵笑起來:「你從哪兒學來的?」

  「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戰場上也能有用的,你死力地背下來再說嘛。」阿蘿邊撒嬌邊誘導劉玨學。

  劉玨瞧了一會道:「挺有意思的,這個S是南方,加上你剛才畫的SOS,就是南方有難是吧?換言之,還是N就是北方,W是西方,E是東方。軍隊裡的斥候用這個傳信倒有極有用處。」
  
  「對啊,你真聰明,親一個!」阿蘿很響的親了劉玨一下,看他俊臉通紅,便狂笑起來:
  「原來,你也會害羞的啊!」

  劉玨惱羞成怒,捉住她唇已壓了下去,直吻到她滿面通紅才放開她,調笑道:「換誰害羞了?」
  
  阿蘿跳起來,下巴一抬:「今晚我就點你的燈籠!」

  「點什麼燈籠?」劉玨聽不懂。

  阿蘿吃吃地笑了,啥叫優勢?這就是幾千年文化的差距!你當然沒看過《大紅燈籠高高掛》!她不懷好意地看看劉玨,慢慢退後兩步,突然露出色色的模樣來:「小姐我瞧公子俊得很,你就從了我吧!」

  「反了你了!」劉玨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膽子越來越來,越說越不像話,臉一沉:「過來!」
  
  阿蘿慢慢走過去抱住他:「我總怕夜長夢多,總覺得這樣的快樂持續不久,我是不是擔心成習慣了。」

  劉玨長歎一聲:「不會的。」他捧起阿蘿的臉,對她眨眨眼睛,突然一把抱起她:「今晚我們就點燈籠去。」

  阿蘿臉一紅,把臉埋進他懷裡,吃吃的笑了。

  回到木屋,看到小玉和劉英。二人對看一眼,又錯開眼神,神情極不自在。小玉奇怪地問道:「小姐,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啊?」
  
  阿蘿刷地一下臉變得更紅。劉玨忍住笑給她挾菜,突然道:「我們商量一件事,今晚點燈籠!」
  
  阿蘿大驚,這等私密事自已兩人說說就好,怎麼能拿出來說?「你閉嘴!」
  
  「哦?我倒是可以不說,可這話不是你說的嗎?」劉玨吃著菜,慢條斯理道。
  
  「我什麼都沒說!」阿蘿想,打死都不認賬,反正沒人聽到。

  「哦,那劉英猴年馬月能娶小玉啊?」劉玨見她急了,話題才轉到劉英和小玉身上。
  
  「哎呀,王爺你胡說什麼呢?」小玉臉一紅,放下筷子跑出去了。劉英頭埋得更低。
  
  阿蘿這才反應過來。當時在山上都差點忘了這裡可不止他二人。瞧著劉玨想,好啊,你先把劉英和小玉送作堆,免得難為情啊。她在桌下踢了劉玨一腳,轉頭對劉英道:「你頭再埋低點就埋進碗裡了,現在我令你馬上娶了小玉,就今晚!我和劉玨做主婚人,就這麼定了。」
  
  劉英歎了口氣,抬起頭:「小姐,你要急著嫁給王爺就明說嘛,嫌我和小玉礙事啊?」說完飛快地跳了起來,竟從窗戶裡翻了出去。

  阿蘿氣得直蹬腳。

  劉玨呵呵笑道:「被看穿了氣極敗了了?那,今晚你還想點燈籠不?」

  「你做夢,哼!我去打扮小玉了,你把劉英逮回來,今晚就讓他倆成親!」阿蘿高昂著頭去找小玉了。

  劉玨看著她。阿蘿,你叫我怎麼捨得放開你呢?和你在一起,每一刻都是這樣開心。劉玨傻傻地笑起來。真的找劉英去了。

他們不知道,此時顧天翔已經從風城出發,跟著天空中飛翔的鷹隼,紮營在黑山森林的邊緣。
  
  鷹隼帶領著顧天翔和五百軍士進入了黑山森林。顧天翔望著空中引路的鷹想,璃王竟早已猜到劉玨會帶走阿蘿,所以早把異香放在李青蘿身上了嗎?為什麼這種香只有訓出的鷹才聞得到呢?劉玨又為何先去右相府退婚又闖宮帶走李青蘿呢?難道璃王真的會做出奪臣之妻的舉動?他不怕才登基不久王位未穩安清王父子會反了他?顧天翔百思不得其解。

  隊伍緩緩走出森林,前面是道緩坡,只見鷹隼一展翅向對面山頂飛了過去,在空中盤旋一會兒竟飛了回來。馴鷹人一抬手,它準確地落在馴鷹人的皮護手上。

  顧天翔一揮手,五百軍士下了緩坡,搜尋對面那座山。顧天翔騎在馬上,目光一動,已瞧到了那條山縫。他想了想,下令在緩坡紮營。帶了兩名親士兵走進了山縫。

  此時太陽初升,林山鳥語花香。顧天翔小心鑽出山縫後眼前一亮,一座美麗的山谷出現在眼前。藍天白雲倒映湖水之中,近岸青草如坪。風中隱約傳來銀鈴般的笑聲。顧天翔歎了口氣他們還真在這裡。一抖馬韁朝聲音發出的林間而去。

  他出現在四人面前時。阿蘿和劉玨正在取笑劉英。昨晚,還真把劉英和小玉叫到了一起,阿蘿和劉玨說盡了好話那兩人終於拜了天地,卻不肯進洞房。小玉死死扯住阿蘿不放,劉英一閃身跑進房間把門一關不開了。今天一大早,阿蘿就竄唆著劉玨去偷襲劉英。四人正有說有笑,突聽到馬蹄聲,阿蘿情不自禁的一顫,劉玨看了她一眼,拉住了她的手。

  看到三騎奔來,前面一人越看越熟悉。劉玨心情複雜,若有所思的笑了,吩咐道:「再做兩個菜,是天翔。」

  顧天翔沒好氣了下了馬,打量了下小木屋,看看擺在屋外空地的桌上正有要吃早飯的架式,不客氣地走過去坐下。兩名親兵站在他身後一動不動。

  小玉奔回廚房又做了幾道菜,新安放了碗筷。看看劉英,兩人也小心的站在阿蘿和劉玨身後。劉玨笑道:「劉英,你招呼那兩位兄弟去廚房吃。順便弄點酒來,我與天翔好好喝上幾杯。」
  
  阿蘿看了眼劉玨,又瞪了顧天翔兩眼,像是很不滿他闖了進來。這麼快麼?只得十天而已。心裡隱隱歎了口氣,拉著小玉回了房。

  顧天翔沒有吭聲,拿起筷子便吃。劉玨只動了兩筷便放下,默默地倒了酒。遞過一碗給顧天翔。天翔也不客氣,舉碗就喝。

  劉玨慢慢問道:「你帶了多少人來?」

  「五百!」

  「怎麼找到的?」

  「他說三小姐身上有異香。」

  劉玨感到奇怪,腦中急轉想了想又釋然:「原來中了王燕回的失魂玉引香去泡了冰泉還有這等作用。難怪能找到這裡。」

  「冰泉?你說三小姐進了皇陵?我的天!」顧天翔大驚失色。難怪劉玨要去退婚,但是,這麼一來……顧天翔緊緊皺起了眉,眼神往阿蘿去的方向一轉,壓低了聲音焦急地說道:「那不是她,就要進宮做皇妃?你小子膽子怎麼這麼大?!要殺頭的你知不知道?」

  劉玨展顏一笑:「你急起來那像傳說中以冷峻出名的天翔公子?是,我明白得很。」
  
  顧天翔酒碗一放,張嘴欲說什麼,又扭過頭不看劉玨。

  劉玨傷感地說道:「你怎麼就隻身進來呢?不怕我殺了你?」

  「若是三小姐身上沒那異香,我看你怕是真會殺了我。」顧天翔直截了當地說道。
 
  劉玨呵呵笑了起來:「真是瞭解我啊,現在怎辦?」

  「你自已犯下滔天大罪,你居然問我怎麼辦?我當然是遵王令把你們綁回去,喀嚓!」顧天翔沒好氣地瞪劉玨一眼。

  「若是我不願意呢?」劉玨倨傲地問顧天翔。只見他一怔,眼睛望過來,神情矛盾之極。又低頭飲下一碗酒。

  「你肯定是打不過我的,打也是做做樣子好回去覆命罷了。」劉玨淡淡笑道。
  
  「你父王來之前教我釣魚,說你已逍遙多日該回去了。」顧天翔沉吟一會兒,把與安清王見面的事細細說了出來。

  「這樣啊……不忠,有了,再背上不孝的罪名,嘖嘖,老頭子會飛起來吃人……你這就吩咐軍士作兩乘轎子,阿蘿和小玉長時間騎馬不行,也不方便露面。嗯,再遣幾個軍士幫我把這些天獵的野味抬了,對了,還有阿蘿給我做的小玩意兒一件不能落下。」劉玨像要搬家似的一件有用的物事都不肯放過,一一交待。

  顧天翔鼻子快要氣歪:「你真當出來散心打獵啦?王上要我把你們,綁回去!別忘了,你現在是欽犯!」

  劉玨嘻嘻一笑:「做做樣子嘛,到風城再說唄。」站起身道:「走,帶你去逛逛我的地盤!」
  
  顧天翔白了他一眼,兩人站起身縱身朝山崖那裡掠去。

  陽光照在長身玉立的兩人身上。從高處望去,青山蜿延起伏,盡收眼底。劉玨感歎道:「真是美麗,就怕阿蘿捨不得。」

  顧天翔冷冷道:「怕是以後見不著幾回太陽了,要砍頭的人還戀什麼風景!」
  
  劉玨沒看他,目光望向無邊無際的森林:「阿蘿說要珍惜生命裡的每一天,我深以為然。這十來日倒真的逍遙。」與以往一樣,他喋喋不休,顧天翔靜靜地聽著:「古來芳餌下,誰是不吞鉤?無論是什麼結果,我都不後悔所做的一切。這事也怨不得王上,本是我親自去求他收了阿蘿為妃,才能進冰泉為她解毒。我反悔在先,無論他怎樣我也不怨。」

  「就得十來日,不覺短暫?」

  「你以後要不做大將軍了,就去賣離人醉?聽說你把盈秀姑娘接進府了?」劉玨轉開話題取笑他。

  顧天翔面無表情:「正有此打算!」突然煩躁:「你說王上真的會殺了你們?」
  
  「我都不怕,你擔心什麼?」劉玨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

  顧天翔轉過身看著他:「你和你父王一樣,老狐狸生了只小狐狸,別賣關子了,猜到什麼了?這般胸有成竹。」

  劉玨歎了口氣:「我只是猜他不肯現在殺我而已。不然安清王府不就絕了後?我家老頭子護短得很,肯讓你來找我們,必然性命無憂。不然,早叫我跑路了,那還等你來啊。阿蘿就算身上有異香,出了寧國,你難道還跟著來?」

  顧天翔沉默了一會兒:「是因為四國來使都心懷叵測?」

  「不僅如此,難道你沒注意到王上把啟國公主賜給清王了嗎?內憂外患,這個時候,王上那還有心思顧及其它,嗯,我看啊,我就是個戴罪立功的命!」

  「那,三小姐她?」

  劉玨臉上浮起一層悲傷:「兩個選擇,路只有一條,難道真要我與你及五百軍士相戰,力竭而亡?我猜若是兩個時辰你沒出谷,那五百人就會進谷了吧?她會想明白。活著總會有希望的。」
  
  顧天翔眼中露出一絲同情。他就算放了劉玨,還會有別的人領兵捉拿他們。眼見四國心懷不軌,清王劉鑒似有動作,那裡都不太平。只是,回去之後死罪可免,以後一個是宮妃一個是臣子,中間還有一個就算想成全他倆也不行且也心儀三小姐的帝王。這是本什麼糊塗賬!顧天翔不禁感歎道:「王燕回這一計真是毒辣,死了也不會讓你們三人好過!」

  「也不盡然,若非這失魂玉香引,如何得知她與夏國早有勾結,王上不是囑你盯住了清王麼?。」

  顧天翔慢慢說道:「難怪我瞧清王在國宴上似乎格外高興,還以為他強作笑顏,沒想到他見到了夏王,那麼與夏王接解的神秘人必是劉鑒手下之人。」

  劉玨呵呵笑道:「我家老頭子不是教了你怎麼釣魚嘛,四國來使就是一個餌,清王不吞就沒吃的,吞下了就吐不出放在餌裡的魚鉤。王上要像你一樣用內力直接捕殺了魚就沒有了釣魚的樂趣......也許這一切又是下的另一個餌,需得王上用更好的耐心去釣他想釣的魚。」他轉過頭看著顧天翔,目光中閃動著光芒。

  顧天翔沉吟片刻,方輕聲道:「我一直覺得你成日嬉笑散漫,今日方知你一樣的心細如髮,不在朝堂卻一樣能分析出形勢,天翔佩服!」

  劉玨眨眨眼睛,露出一臉苦相:「我是你的階下囚有啥好佩服的。唉!」
 
  顧天翔眼中帶著笑意:「你若再不去和三小姐說的明白,就真的沒時間說體已話了。」
  
  劉玨朗聲大笑:「你獨自看看風景吧,不要太早吵了我!」身形一展,像鷹一樣撲下崖去。
  
  顧天翔凝視良久,才歎了口氣。劉玨說的不錯,但帝心難測,若是三小姐成了皇妃,子離會容忍一個心繫別人的妃子?這以後還不准鬧出什麼事情來。他又想到了自家小妹。怔忡地看著風景想,情為何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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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4 15:47:15 |只看該作者
第83章

  又要回去了麼?去做子離的妃?只是為了活著?為一個遙遠的希望?然而,以死相逼麼?劉玨會因她死,安清王府會因她受到牽連。子離狂怒之下會殺盡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嗎?阿蘿頭大如斗。
  
  果然與這裡的人相處深了就會有這麼多的麻煩。還不能也扔不下的麻煩。阿蘿想起以後的日子不寒而慄。

  劉英走進來一跪:「若小姐不願回去,劉英拼得一死也無妨。」

  「不要死,以前我看過一個故事,名字就叫活著,再苦再難也要活著。生命高於一切!記住,不要輕言死亡。我還想瞧著你和小玉快快活活地生活,多生兩個寶寶呢。」阿蘿笑道,
  「風城程府以後就是你二人的家了。一勞永逸和福叔福嬸以後就交給你照顧了。我總得在宮外有處自已的家。」

  「小姐!」小玉哽咽著。

  「記得問我娘和張媽她們的情況。」

  「知道了!」

  劉玨輕輕走了進來,看屋內三人愁容滿面。笑著走近阿蘿:「是誰給我說要笑著過每一天的?嗯?」

  劉英拉著小玉退出房間。把空間留給他們。

  「我們沒有辦法是麼?我們要回風城了麼?然後我進宮,子離看在你父王面上,看在你為他登基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不殺你!只能這樣嗎?」阿蘿怎麼也笑不出來。

  劉玨愣住,她怎麼都猜到了呢。劉玨心裡有些發苦,卻爽朗地笑起來:「他既然叫天翔來,自然是不願意鬧得太過難堪,也有勸我們回去的意思,說不定事情沒你想的那樣糟糕呢?」
  
  阿蘿看著他道:「你不用安慰我了,顧天翔不會就只帶了兩個親兵來,子離能準確地找到我們自然有他的法子。由不得我們不回去。」

  「是,你猜得很對。」劉玨盡可能地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子離是要我回去幫他,現在他內憂外患,是不會殺我的。但是,你卻是我和他之間的難題,我能帶你跑一次,難免不會有第二次。你進皇陵冰泉的事慢慢會傳開,他不娶你都不行。說實話,我不知道等他坐穩了王位再來處理這事又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我要得到你,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違,拐帶宮妃的罪名不是子離追不追究的問題,朝臣們也不會容忍,關係到寧國君王的權威、王家的臉面。」

  阿蘿突覺得很累,她喃喃道:「要是我不認識多好,不認識子離多好。」
  
  劉玨臉一黑:「這是什麼話?」

  「難道不是麼?要是我不認得你們兩人,你們還可以君臣齊心,如今為了一個我,兩人爭來搶去,我就成了禍害。禍害都沒有好下場的。」阿蘿喪氣地說道。

  劉玨兩臂一收,緊緊地抱住她:「不准這樣想,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認得了你,有多慶幸你喜歡的是我不是子離。換到子離的角度,我會瘋掉!有的時候,我常常想,子離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不是討厭子離,甚至有時很心疼他的,做一國之君真的不容易。但這和嫁他在王宮裡呆著是兩碼子事!」阿蘿無奈之極。如果象眾多穿越女主一樣大權在握就好了,想咋咋的,權勢這東西還真是好。相對於刀俎和魚肉,她覺得前者還是更好。難怪為了王位子離不顧一切,自已一門心思想找個桃源避開所有的煩惱,這樣的想法真的太幼稚。

  「我恐怕不會老老實實地呆在王宮裡做他的妃子。若是回去我要進宮,你就,就當我已經死了吧。一寸相思一寸灰,當我死了大家都好過。」阿蘿平靜地望著劉玨:「

  「阿蘿,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會有辦法的。」

  「辦法?拐帶宮妃會誅九族,哦,你與他同族,誅不了九族……我不想看到你真的再闖宮帶走我。要是他殺了你,倒不如看到你好好的活著。」阿蘿背過了身:「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十餘日……夠了。」她輕歎口氣:「我進了宮,就不會再見你,相信我,我會活得很好,不會再像從前要去尋死,你,不必再……」

  劉玨大慟,雙手從背後繞住她:「阿蘿,不要再說了。你說過生死隨我,現在我選擇要活著,等到了那天,那天……不要斷我的心念,不要說再不會見我的話,若是那樣,我現在就擒了天翔……與你過得一天是一天……子離現在要用我,就斷不會把事情做絕,我們就還有機會。」
  

  阿蘿猛地回身撲進他懷裡哽咽道:「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你就這麼笨,不肯要了我……我不要看到你死……你要會死,我絕不再見你,我……」

  劉玨熱熱的唇止住了她的話語與哭聲。他擁住她,輕聲安慰著,慢慢讓她平靜。劉玨何嘗不難受,何嘗不無奈,他緩緩說道:「阿蘿,我們都明白,逃不是辦法。五國的紛爭,清王的心思都很明顯。如果子離找不到我們,我可以和你在這裡過一輩子,但他找到我們了,我們就不能再躲。」
  

  阿蘿被眼淚洗得清亮的雙眸盛滿濃情,她輕輕抬手撫摸著劉玨的臉,柔聲道:「子離曾問我,為何識得他在前,我卻喜歡了你。我也曾問過自已,子離不見得愛我少過你,為何我的心卻給不了他,我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我只清楚三年裡我甚少想過子離,時不時卻會記起你來。你們兩個若是有了危險,或許我會先救子離,但我會與你同生死。所以,我要你答應我,絕不以身犯險,扔我一個人在這世上。我亦會如此!」

  「阿蘿!」劉玨歎息。

  「好了,幫我綰成男子的髻,我要與你同騎回風城!」阿蘿輕扯出一個笑容,極盡嫵媚。
 
  四人緩步走了木屋。阿蘿一襲男裝,清雅飄逸容光四射。顧天翔暗喝一聲好!她若是男人,風城就是六公子了!她對顧天翔一抱拳:「天翔兄別來無恙,程箐有禮了!」  

  劉玨笑著拉下她的手:「調皮!」

  兩人手牽手走向山谷外。顧天翔看著他倆親呢的身影,一時間竟猶豫要不要放了他們走。

劉玨笑著回頭:「天翔!回去後記得請我喝離人醉!」

  顧天翔悶聲應了,這兩人真的不知回去後面對的是什麼嗎?現在他希望自已沒有找到他們,想想回去以後李青蘿要入宮為妃,他就可憐起他們來。

  隊伍放慢了腳步還是一步步接近了風城。遙望城樓圍住的那方天地。劉玨看了眼顧天翔,手臂一伸,攬過阿蘿與他同騎,揮鞭打馬離開了隊伍。

  顧天翔沒有吭聲,一揚手,隊伍停了下來。再給他們片刻時間吧,他歎了口氣想。
  

  阿蘿與劉玨癡癡看著夕陽沉入天際,看著暮色四合遮掩了天際,看著密密的星辰慢慢照亮原野。劉玨突地笑了:「阿蘿,你知道你跑來草原露營的那晚,我與子離打了一架麼?」
  
  「哦?我睡得那麼沉?竟不知道。」

  「傻瓜,那是點了睡穴沒讓你知道。」劉玨把頭放在她肩上,「我是嫉妒了,那時我就喜歡你了。我是自作孽!」

  阿蘿咯咯笑了起來:「以後,我也和你來草原看星星燒東西吃,賠給你!」
 
  「阿蘿,你真的很神秘,不像是足不出戶的相府千金,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但心裡總是想不明白。」

  「我的靈魂來自一個遙遠的世界,不屬於這裡,說不定,有一天就離開了。」阿蘿想起前塵往事,十二年了,來到這裡都融進了這裡的生活,現代,倒變成了一個遙遠的夢。
  

  「我會留下你,不讓你走。天神會聽到我虔誠的祈求,滿足我這小小的願望。」劉玨輕聲道。手不自由主加重了力量。

  阿蘿歎息著偎進他的懷裡:「從前想離去,現在這裡有太多的牽掛,我娘,你,小玉。一個我都捨不得。」她仰起頭親吻劉玨,輕聲道:「我很自私,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霸道的小妒婦!」劉玨喃喃自語。驀然摟緊她,狂熱的吻輾轉纏綿,吞噬掉她所有的香甜。因為幸福所以哀傷難以抑制,因為甜蜜所以痛苦難以分離!

  阿蘿側過頭瞧著不遠處肅立的隊伍,展顏笑道:「知道我穿男裝的意圖了吧,從此風城將遍傳五公子之平南王好男風也!」

  劉玨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聽到笑聲,顧天翔眉皺得更緊。

  轉眼間兩人奔回隊伍,相視一笑。劉玨道:「不是王上道要綁我們回去麼,天翔,你不可違了王令!」

  顧天翔深深看了他一眼,下了命令:「綁了平南王與相,程箐!」他想如果道出這是相府三小姐,這麼多軍士見到二人親密,如何得了。

  進入風城後,劉英帶著小玉不知不覺離開了隊伍。望著阿蘿和劉玨被綁了進宮。他看看小玉:「先送你到程府,我這就回王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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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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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顧天翔夜入王宮覆命:「王上,已綁回他二人,臣特來覆命!人在殿外。」
  
  「劉玨下入天牢!送李青蘿進玉龍宮!」子離淡淡吩咐。

  「這,王上!」顧天翔顧不得抗君令,還想多說。

  「嗯?」子離哼出一個字。

  「是,王上!臣這就去辦!」顧天翔很無奈,再勸又怕子離當場翻臉,對二人更為不利。
  

  天牢裡,顧天翔鬆了劉玨綁繩,低聲道:「我看事情不妙,王上把三小姐留在了玉龍宮。」
 
  劉玨一痛,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他是王,他說了算,只盼他待阿蘿好點。」
  
  顧天翔重重歎氣:「你先顧著你自已吧。有消息我會傳給你。」

  顧天翔一走,劉玨坐在天牢的石室裡默想形勢。他有十足的把握子離火氣再大也不會殺他。這個時候他會為難阿蘿嗎?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憤怒。但是這個時候,子離會控制自已,他一定不會在這個時候逼得太緊。

  說不擔心是假的。劉玨只希望子離顧及著阿蘿,顧及著要用他,不要去為難她。但是萬一……劉玨甩甩頭,堅定地告訴自已,任何的萬一都擋不住他和阿蘿相愛的心。

  她就在裡面,明明知道顧天翔不會為難他們,她跟著劉玨也不會吃苦,心裡卻是放不下,想知道走了十來日的她還好不好?她過得好麼?這樣捉她回來,她,會恨他吧。子離站在宮門外遲遲徘徊。如果說三年裡的相思一天天反覆輾壓著他的心,那麼三年後再見到阿蘿,他就管不住自已了。似乎伸手就能把她圈進懷裡,讓她成為他的。這種念頭像火山下的岩漿,在地底翻滾著叫囂著,一經衝破岩層就怒吼著噴發,排山倒海,摧枯拉朽,吐著最炙熱的火,流出最滾燙的液體直至熄滅掉所有的熱情。

  晚風吹來初夏的風,也吹亂了子離的心。

  人是回來了,但她的心呢?縱使他燃燼了熱情,變成冰冷猙獰的石頭,也打動不了她的心。子離陷入了深深的悲哀裡。一種念頭突然冒了出來,與其看著她與劉玨濃情蜜意,不如毀了她吧,藏她在心底裡,她不屬於他也不能屬於其他人!子離被這個念頭嚇得呆住。然而這是最好的辦法,讓自已從日日嫉妒悔恨的折磨中解脫出來的最好的辦法!

  殺了那個在山頂白雪中綠玉似的水裡讓他驚艷的阿蘿?殺了那個王府裡含著淚祈求著望著他的阿蘿?殺了那個與他策馬草原讓他飛翔的阿蘿?殺了那個與他心意相同簫笛合奏的阿蘿?子離雙手下意識抓緊了白玉桿欄。心底裡冒出來的想法讓他驚恐。

  子離搖搖頭,他做不到。做不到麼?深遂的眼睛裡浮上重重的憂傷,那麼他只有另一個選擇。子離佇立在宮門外,深暗的身影與夜色融在了一起。

  近侍小心地提醒他:「王上,娘娘已等著侍寢了。」

  「那個娘娘?」子離沒反應過來。

  近侍一愣,冷汗瞬間冒了出來,往下一跪:「奴才以為,以為……就是顧將軍送來的……」
  
  「哦?」子離突然想笑,阿蘿被打扮成什麼樣了?侍寢麼?他嘴角一動,牽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眼神卻如寒冰:「胡說八道什麼!混帳東西!誰准你們如此待她的?!」
  

  近侍嚇得連連磕頭:「王上饒命!奴才知錯了!」

  「拉下去棍責三十,長長記性!」子離一甩袍。轉身走了進去。

  阿蘿和劉玨被分開送進了玉龍宮。她緊張得要命。等侍是最不安的。她不知道子離會是什麼樣子,不知道他會不會大怒,不知道他是不是眼含傷痛。她負了他,她沒辦法接受他。但是,又由不得她不接受。還有劉玨,他被送進了天牢,子離會怎麼待他呢?

  從進了玉龍宮起,阿蘿的腦中就塞滿了各種問題。突聽到有腳步聲,睜開眼看得目瞪口呆。面前出現一溜宮女和宮侍,手裡捧著衣服首飾笑著看她。

  阿蘿下意識問道:「這是做什麼?」

  宮女盈盈下拜:「奴婢侍候娘娘梳洗更衣!」說完便走了兩個過來。

  阿蘿手一擋:「不必了!」

  「娘娘真是說笑,要的,不然如何侍寢!」宮女嬌笑著靠近。

  侍寢?阿蘿臉一紅,心裡一慌,人已往後退去:「誰說要侍寢了?別過來呵,我不想動手打女人!」

一名宮女不知好歹已走近了她,伸手欲拉。阿蘿迅速出手勾住她的手臂反手一扭。「哎喲!娘娘!」那宮女痛得眼淚流了出來。

  阿蘿不由自主放開手,無奈道:「別過來了,我不想揍你們!」

  其它宮女嚇得花容失聲,為首的宮侍高叫道:「娘娘,奴才們失禮了!」竟向阿蘿圍了過來。
  
  阿蘿心一橫,拉開架式就要打。一名宮侍一揚手抖出一股香氣。阿蘿一愣,已呼吸了進去。身體一軟沒了力氣,瞪著宮侍罵道:「下流東西!」

  宮侍跪地:「娘娘得罪了,只是娘娘性烈恐傷了王上,奴才們不得已。」他站起身吩咐道:「你們還不快點過來侍候!」

  宮女們這才小心上前,攙扶起阿蘿。她渾身無力,被架著去沐浴,再被換上一身軟輕羅。阿蘿沒法掙扎只能由得她們涮蘿蔔似的上下洗了個乾淨,直恨得牙癢。眼睛再瞥見身上的輕羅,羞憤得閉上眼不敢再看,這跟沒穿有什麼區別。

  辮子被打散挽了個鬆鬆的髻。等裝扮好了,身邊的宮女瞧得呆了。好半天一人才輕聲道:「娘娘真是美麗!」

  這時候美有屁用!阿蘿朝鏡子裡的自已齜牙咧嘴,顧不得欣賞只盼望力氣早點恢復。
  

  宮女小心的把她扶上床躺下,站成一排癡癡地看著她。阿蘿忍不住破口大罵:「看什麼看!再看我揍你們!解藥拿來!」

  方纔被阿蘿扭住手的宮女嚇得後退一步。只聽宮侍賠著小心道:「奴才得罪了。這是為娘娘好,若是傷了王上,那是死罪!」

  「都給我滾!」 阿蘿氣得胸悶。

  「是!」

  宮侍與宮女輕輕放下層層軟帳。跪伏著磕了頭,慢慢退了出去。

  阿蘿心裡暗罵,這幫宮人絕對不是第一次幹這種助紂為孽的活兒了。身體軟得抬手都很困難,只得瞪著帳頂出神。

  聽到外面宮女和宮侍們在喊:「王上聖安!」阿蘿心裡更急,眼裡淚光閃動。
  
    子離瞟了一眼放下的層層軟帳,淡淡地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

  他舉步欲行,又停住。融了軟帳溫柔問道:「阿蘿,這些天你還好嗎?」
  
  阿蘿看看自已,再聽到子離的聲音,急道:「你不要進來!」

  「你,為何不想念我呢?」子離終於拂開一層軟帳,離龍床又近了兩丈,「我想念你,你可知道玉華殿一件物事我都沒讓人動過。站在殿外,就想你還在裡面。」

  阿蘿無語,好半天才幽幽出聲:「王上,青蘿粗陋,不堪王上寵愛,有負於王上,王上,另覓……」

  「我說過了,你不要叫我王上!」子離打斷她,她一稱呼他為王上,他就覺得阿蘿離他好遠。手又分開一重軟帳,隱隱看到兩重紗帳後的龍床上躺著一具纖細的身子。

  阿蘿側頭一看嚇得魂飛魄散:「你別進來!我,我不要你瞧到!」聲音裡已帶著哭音。
  

  子離停住腳,貪婪瞧著紗帳後的那個身影。手輕輕碰上沙帳死死的抓住了,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控制著不讓自已衝過去。他是多想把她擁進懷裡,多想再抱一次那個柔美的身體!多想,讓她成為他的……可是,不能的,他,不能!

  苦澀與傷痛襲了上來,這就是登上王位的代價麼?得到了天下卻得不到她!這就應了當年的話麼?等她真的愛上了別人,痛苦才真正降臨!那種嫉妒真的像蟲蟻一點點咬住他的心,不是劇痛,一點點酸,一點點疼,日以繼夜週而復始,酸疼的讓人無力,從前已道相思苦,如今方知苦為何!子離緊緊咬住牙!手裡糾成一團的紗帳「嗤」的一聲輕響,已被生生撕裂。

  他愣住,看看手裡的輕紗,一鬆手,紗飄落在地上。子離瞧著,身體一陣顫抖。
  
  阿蘿驚懼地聽著聲響,眼一閉,兩滴淚順著眼角滑下。

  子離大手一揮撩開紗帳走了進去。

  眼睛剛瞧到床上的阿蘿,子離感覺全身血液都在沸騰,腦子一熱什麼都不知道了。眼裡心裡只有那個美麗的身影。

  阿蘿的胴體籠在淺紅的紗羅裡若隱若現,帳頂懸著安國進貢的那顆明珠,淡淡光華照在她臉上。鬆鬆的髮髻襯得一張臉嫵媚之極,呼吸急促起伏的胸暴露出完美的胸線。子離怔在床前。不知何時已閉住了呼吸,生怕呼吸一重,這一切便驚得飛了。

  阿蘿知道他進來了,閉緊了眼,嘴皮抖動著,身體緊繃,半天沒有動靜,她再也忍不住大吼起來:「滾出去!

  子離被她喝醒,往後轉身,臉已漲得通紅。他迅速脫下外袍回手一扔,寬寬大大掩住了阿蘿。啞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弄成這樣!」

  「你還說!你盡然叫那幫宮人使這種下流招術!」阿蘿羞怒不已。那還管是在和一個帝王說話。
  

  子離深深呼吸,慢慢消去心裡的那股子躁熱。這才轉過身看著阿蘿,見她癱軟在床上的樣子忍不住想笑,又想起她與劉玨不顧後果逃走,不由得板起了臉:「你是在命令我嗎?」
  

  阿蘿一呆,側過臉不看他:「我不敢!」

  「我看你沒什麼不敢的!你壓根兒沒把我放在眼裡,」子離想訓她,無奈地歎了口氣,走到床邊坐下:「要我放你麼?」

  「隨你!」

  「隨我?是啊,我是寧國的王,劉玨和你都是我的臣子,當然只能隨我。」子離似在對阿蘿說,似在自言自語,「我捨不得殺你,也捨不得殺他。」

  他轉過頭看著阿蘿:「你最好不要忘了我說過的話。」手輕輕拭去阿蘿的淚,「可惜,你不為我流淚,我卻一樣心疼。」

  子離臉上又浮起了平常那不變的溫柔笑容。低下頭在阿蘿額上印下一吻。拉了拉床頭的繫鈴。不一會,有宮侍進來,跪在軟帳外。

  「送衣裳過來,侍候小姐更衣!」子離吩咐道。

  「是!」

  阿蘿不知子離要幹嘛,聽到他如此說,鬆了一口氣。剛睜開眼睛,子離的手已蓋住她的眼睛:「不要看我!我,現在禁不住你眼睛的誘惑!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已。」

  於是,她閉上眼,不敢睜開。

  子離心裡卻聲聲喊著,睜開你的眼睛瞧我,像從前你每次想要求我一般看著我啊,可是她真的聽話不敢再睜眼看他。他歎息著,深深地凝視著,子離知道,這會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他再也忍不住抱住了衣袍下微微顫抖的溫暖身體。「別怕,放鬆,阿蘿,讓我再抱抱你。」子離小心地擁著她,輕柔地哄著她。

  阿蘿心裡一痛,他還是沒有勉強她,他還是對她好的。阿蘿心神一鬆,喃喃道:「大哥,你是我在這裡遇到的第一個對我好的人啊!」

  一股熱浪沖進子離眼裡。他心裡說道:「不要相信我,阿蘿,我已經變了,真的變了。」懷裡的人是他的陽光,他的希望,唯一能他沉淪在陰暗大殿深處的心感覺到的亮光。她的眼睛剔透晶瑩,是世間最稀有的寶石!她的笑容燦爛純淨,是世間最美麗的花!可是擁有這個珍寶的人不是他,讓這朵花動人怒放的人也不是他!

宮侍低聲在外回稟:「王上,奴才這就進來了。」

  子離放開阿蘿,長身而起:「先歇會吧。」

  阿蘿張口想問劉玨,又怕惹怒子離,看著他離開,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大哥,劉玨他……」
  

  子離沒有回頭往帳外行去:「到時你就知道了。」

  子離獨自走進了天牢。揮退了所有的侍衛。

  劉玨在牢裡緩緩下跪,今夜他來這裡,阿蘿會沒事了嗎?「罪臣劉玨叩見王上!」
  
  「罪臣?你也知道你犯下了滔天大罪?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王上嗎?」子離冷冷地開口。
  

  劉玨抬起頭,英俊的臉上帶著堅毅與誠懇:「臣有罪,是臣反悔,先送阿蘿進宮,又反悔闖宮帶走她,臣自知愧對王上,但臣不悔!」

  子離盯著劉玨,是的,他恨他,恨他反悔,恨他搶走了阿蘿的心。可是,子離不得不承認,劉玨身上有著他沒法擁有的勇氣,他敢帶阿蘿走,一如當年太子夜宴時,他敢從他手裡救下阿蘿,不讓他折斷她的手指。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阿蘿吧。子離黯然,自已是寧國的王,背負的東西太多,容不得全心全意去愛一個人。

  那怕心裡滿滿的全是她,最終他也得不到。而眼前這個人,卻將和她雙宿雙飛。子離心似針扎,扎出密密的孔,洩出綿綿不絕的痛,不知覺中牙已咬破了嘴裡的皮,冒出淡淡的血腥味。
  

  劉玨低頭跪著,靜靜等著子離處置他。

  「你不怕我殺了你麼?」子離舌尖一舔,嚥下滿嘴血沫子淡淡地問道。

  劉玨一笑:「不怕是假的,但臣想王上一定不會殺了臣的。」

  「哦?闖宮藐視寡人拐帶宮妃,那一項都是死罪!為何不能殺了你?」

  「因為王上也愛她,必然會理解臣的心情。王上不是冷血之人,若是這樣殺了臣,豈不叫人笑話。」劉玨答道。

  「哈哈!誰說寡人不想殺了你,就算讓天下人笑話又如何?」子離心裡有個聲音在叫囂著,殺了他,殺了他!可是,他大笑著,劉玨說對了,他不能殺他。因為他要做超越先祖的王,要做能統一這片大地的王!「我是不會殺你,不為別的,就為了王叔,我也不會殺你!但,也不能就此放過了你!」

  「任憑王上處置!」劉玨淡定的接受。

  「處置麼?哼,你怎麼不問問我會怎麼處置她?」子離臉上失了笑容,「宮妃外逃,杖斃是輕的,你熟知寧國律法,你說!」

  「王上!」劉玨大驚,「你怎麼處置臣都沒關係,她,她是臣擄走的,與她無關!」
  
  「怕了是麼?我處置你的方式很簡單,就是處置她罷了。你就受著吧!」子離嘴邊露出一抹冷笑。

  劉玨心裡一痛,霍然站立,眼裡沉沉的全是痛:「王上,你,怎麼能這麼殘忍?你明知道動她分毫都足以讓我……你怎麼忍心!她,她也是你心愛之人!」

  「是,你會痛,你知不知道我也會痛!你帶著她走,她眼裡心裡全是你,你們可知道我有多痛?」子離終於暴發了怒火。狠狠地盯著劉玨,「若不是你送她進宮,又怎會勾起我對她的渴望?這樣瞧著她,看著她的心不屬於我,每一個疏離的眼神像刀一樣在凌遲我的心,每一個對你綻放的笑容象針一樣扎得我遍體鱗傷,你們讓我怎麼辦?你說!」

  劉玨後退兩步,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中已一片清明:「王上,允之與阿蘿對不住你,我想她活著,那怕做你的妃子也要把她讓給你。可是,我見她寧願一死也不要呆在王宮,我便硬不了心腸。看到她一天比一天憔悴,看著她眼裡的絕望和悲傷,我,我只能選擇冒死闖宮帶走她。我可以把命給你,卻不能把她給你。若是你要折磨她,請你看在我父子對你一片忠心的份上讓她死得痛快點,允之也絕不獨活。你,這便動手吧!用我二人的命平息你的怒氣。」

  子離口中發出陣陣大笑:「死麼?我捨不得,我捨不得動她一根指頭,也捨不得與你的情誼。」他止住笑聲,滿眼傷痛:「允之,我不會傷害她,也不會殺你,但是,」子離神情一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臣謝王上不殺之恩,謝王上饒了她,臣,罪有應得。」劉玨心裡放下一塊石頭,他靜靜地看著子離,他也是可憐人。劉玨覺得自已很幸福,阿蘿,是自已的阿蘿。

  子離恢復了尋常的溫和神色,對外面的侍衛吩咐道:「把相府三小姐帶過來!」
  
  劉玨心裡一緊:「王上,臣求你不要讓她看到!」

  「這就心疼了?」子離面上掛著淺笑。目光轉冷:「不看到,怎麼長記性!」
  
  劉玨無奈。

  不多時,阿蘿被侍衛帶進天牢。她一進來就感覺到這裡陰森莫名,想起古代的種種刑法,心裡怕得很。眼睛看到牢裡的劉玨,關切之色溢於言表。抬腳就想奔過去。又看到面若寒冰的子離,哆嗦了一下停住了腳,心知若是過去,子離會更惱怒。她不明白子離方才為何放過她還對她那麼溫柔,轉眼又把她帶到了這裡。

  劉玨注意到阿蘿眼中的恐懼,心裡重重地歎氣。眼睛看過去,嘴邊已浮起了笑容:「我好好的呢。」

  「現在是好好的,等會兒就不再好好的了。」

  阿蘿大驚,情不自禁扯住子離的袍子:「不要,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傷害他!」眼睛一紅,淚已嚇得衝了出來。

  「阿蘿!」劉玨臉一沉,眼神冰冷。他看不來她這樣子,他寧肯被子離殺了也不想她去求他。阿蘿怔住,六神無主。害怕、擔憂、無助分明的寫在眸子裡。

  子離望著那雙淚意盈然的雙眸,心裡一痛。喃喃道:「你知道,這樣瞧著我,我總是拒絕不了。」

  他一抬手推開阿蘿吩咐道:「攔住她!」

  侍衛拉住阿蘿。她大驚失色:「你要幹什麼?」

  子離隱忍著心裡的痛,淡淡道:「取鞭來!平南王,寡人親自行刑,三十鞭,你可受得住?受不住,我就打她三鞭,一鞭抵過你十鞭!」

  「不要!我欠你的,我還你!你三鞭打死我我也不怨你!」阿蘿瞪著子離。

「住口!真是婦道人家,胡說八道!」劉玨心裡大急,子離若是下手得狠了,一鞭下去就能打死她。

  子離對阿蘿冷哼一聲:「你再出聲,就抽他六十鞭!」

  阿蘿嚇得趕緊住口,眼淚大顆顆往下落。

  劉玨朗聲笑道:「臣身子骨硬朗,王上何苦嚇她。」

  「帶平南王出來!」

  劉玨走出牢房,心裡暗罵子離非要當阿蘿的面行刑,不是擺明了要她難受?他望向阿蘿溫柔笑道:「閉上你的眼睛!聽話,乖!」

  阿蘿看看他,再看看子離,慢慢閉上了眼睛。

  劉玨滿意的一笑,脫下衣裳,露出光滑的脊背。「臣先謝恩!等會打暈了怕忘。」
 

  子離嘴一抽想笑又忍住:「平南王就是平南王,撐住了!」說完眼睛朝阿蘿看去,她睫毛抖動著,臉上一片瑩瑩的濕意,美麗的臉上帶著不忍心痛與悲傷。心裡一痛,手一揮重重一鞭已抽在劉玨身上。

  聽得劉玨一聲悶哼。阿蘿眼淚流得更厲害。她恨子離太殘忍,非要她站在這裡一聲聲聽著。連喚劉玨一聲都不敢。

  子離閉上眼鞭如雨下,轉眼之間劉玨背上已血肉模糊。劉玨咬著牙一聲不吭,生怕阿蘿聽到了難過。

  子離把鞭一扔:「完了!」

  「臣,謝王上!」劉玨咬著牙開口謝恩。

  「很好,你還能開口。」子離淡淡說道。

  「王上,手下留情!臣感激不盡!」劉玨一字一句說完,張嘴吐出一口血來。
  

  阿蘿驀然睜開眼,正瞧到劉玨背上猙獰的傷口,驚呼一聲,擺脫侍衛就衝了過去。
  該死!劉玨瞪著她:「誰叫你睜眼看的?不准哭!」

  阿蘿嘴顫抖著,輕輕去拭他嘴邊的血跡:「很痛?」

  劉玨惱怒地看了子離一眼,心裡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子離故意的,絕對是存心的,非要阿蘿看著他挨三十鞭子心痛難過!臉上已帶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來:「那會疼呢,王上心痛下臣,手輕著呢,聲音大力道小,誆你聽來著!」

  「阿蘿,過來!」子離看著他倆,是相愛麼?心酸心痛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阿蘿一抖,回頭看子離:「你還要怎樣?」

  「你還想看他挨鞭子?」

  阿蘿迅速離開劉玨,走了過去。

  子離一笑:「如此情深是麼?不成全你們倒是我這個做大哥的冷酷無情了。」聲音一沉:「平南王接旨!」

  劉玨歎了口氣道:「王上吩咐!」

  子離淡淡地說道:「寡人已認阿蘿為義妹,封青蘿公主!一月後,賜婚於你!」
  
  阿蘿吃驚地看著子離,脫口而出:「你們那祖宗規矩不要了?」

  子離轉過臉:「只要是王室公主也是一樣。我,成全你們!」話一出口,子離又覺得滿嘴血腥。
  
  王室公主沒有這層特例,子離在敷衍阿蘿!劉玨眉頭一皺,閃電般一個念頭從心口上掠過。瞬間臉色就變了,人震得呆住。子離,他沒帶阿蘿進皇陵……他居然,居然選擇了受龍鞭之刑!劉玨吃驚地張大了嘴,他,竟然為了阿蘿甘受每年大雪之日的痛苦!他……劉玨嘴裡泛起苦澀,黯然地看著子離。閉了閉眼,他雙拳緊握。子離如此,如此成全……從此,他便是他的王,自已的命便是他的了。
  

  劉玨伸手拉著阿蘿跪下,沉聲道:「王上大恩,劉玨鉻感五內,在此立誓,效忠吾王,萬歲,萬萬歲!」

  子離背對著他們,輕聲道:「阿蘿從宮中出嫁,平南王可回王府休養,一月後寡人親自主婚!允之可還恨寡人下手鞭打與你?」

  「臣心甘情願,一點不冤!」劉玨真心誠意地說道。看向子離的目光一片坦誠,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去吧!」

  「謝王上!臣告退!」劉玨站起來,沖阿蘿一笑,「等我,一月後我迎你回府!」
  
  阿蘿如在夢中,反應不過來,怎麼事情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她看著劉玨臉上神采飛揚,點了點頭。

  劉玨深深看了子離一眼。輕聲道:「允之心服口服!」說完大踏步離開天牢,背上火辣辣的痛竟似無見。

  子離吁出一口氣,回轉身臉上似笑非笑:「阿蘿,還恨大哥麼?」

  阿蘿怔怔地看住他,這個同樣深愛她的男人,終於還是成全了她:「大哥,我……」眼睛一紅,低下了頭。

  子離輕輕抬起她的頭:「大哥不捨得讓你難過。你開心就好,我的公主。」
  

  公主?阿蘿想笑,突然之間接受不了這麼大的變化,不論是前些日子關在宮裡的苦,與劉玨逃出宮門的疲倦還是被捉回來時的心驚膽戰。心起起落落,覺得……荒謬!她看著子離,心情沉重。是他捨不得,現在終於想明白了要放手麼?那種因為瞭解因為理解而心疼的感覺又浮了上來,一如當初子離大婚後對她表白的夜晚。陰森的天牢…..子離的心便囚在裡面。他成全了她,可是,什麼時候他才能真正的走出自已的囚牢呢?阿蘿勉強擠出一個俏皮的笑容:「大哥不要後悔哦,我最喜歡狐假虎威了!」

  子離呵呵笑了:「當王真不好玩,阿蘿也一定要讓大哥開心才是!」阿蘿笑起來再暗沉的牢房也映進了陽光。光影到了這裡卻仍驅不散他的愁緒。像自已的笑容,永遠淺淺淡淡噙在嘴角,那是笑嗎?只是一種表情,和這張臉長在一塊兒的表情,不是由衷的開心。

  「那當然,你是我大哥,也是我的家人了。我會保護你的!」阿蘿繼續俏皮地說道。她不知道除了這種浮於表面的開心還能怎樣才能面對子離的痛。吐了吐舌頭,她又歎了口氣:「我討厭這裡。」
  
  子離笑了笑:「大哥再不會帶你來這裡。原諒大哥!」

  玉龍宮內子離獨自坐著。他終於做出了決定,他終於把阿蘿徹底推出了他的懷抱。從此
  她便不再屬於他了。

  他取出一瓶酒看了看,慢慢飲下,酒還是這麼烈,火辣辣地衝下咽喉,在小腹中燒起火焰。阿蘿,如你所願,你開心了是麼?可是,他歎了口氣,阿蘿,以後要有什麼,你一定要原諒大哥,有太多責任壓在大哥身上,大哥是王,寧國的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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