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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ardea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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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4 15:52:44 |只看該作者
第85章

  劉玨回到王府,劉英驚喜地呼道:「王爺沒事了?小姐呢?」

  劉玨含笑道:「沒事了,老王爺呢?」

  「老王爺一早猜中你沒事,在書房等著你呢。」

  一早猜中沒事?劉玨覺得他家老頭子快成精了。推開書房的門,劉玨大呼小叫:「老頭子,你兒子快痛死了!」

  安清王把手裡的書一扔,飛快跑了過來:「咋啦?兒子!」

  劉玨把頭往他肩上一靠:「被子離抽了三十鞭,他下手重著呢。」

  「哦,沒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安清王笑嘻嘻的順手抱劉玨,手掌啪的打在他背上。劉玨發出一聲慘呼:「啊!老頭子!你,你是不是我的親爹啊!」

  「哼,臭小子!我的阿蘿呢?」安清王沒瞧到阿蘿不放心。

  劉玨嘿嘿笑道:「老頭子,子離認阿蘿為義妹,封她做公主,一月後親自主婚嫁給我!」
  
  安清王沒有說話,抬眼看看兒子,臉沉了下來,失去了平日溫和的笑容:「那你還笑得出來?」
  
  劉玨止住笑,正色道:「父王,子離沒帶阿蘿進冰泉,他,自已選擇受龍鞭之刑。我著實佩服他。就這一點……他是王,我們不能太苛求於他是不是?」

  安清王沉聲問道:「兒子,這代價,你願意背負?」

  「父王,我願意!他是王,寧國的王,不管他是為了成全阿蘿,還是為了讓我死心塌地對他感恩戴德,他,日後年年都會受龍鞭傷痛之苦,這代價,他認為值,兒子也不是負義之人。」劉玨嚴肅地回答。

  「兒子啊,你看得明白就好,父王再提醒你一句,阿蘿這個時候被封公主,多事之秋,她這公主怕要當得不太平了。」安清王暗歎子離為坐穩王位用盡辦法,佩服他有勇氣去受龍鞭之刑,這個王他做得很好,自已卻因為他的這些舉動有隱隱的擔心,他看著劉玨,兒子怎麼找個媳婦這麼辛苦?安清王瞇了瞇眼,兒子今年二十五歲了,一身男兒氣概,長得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那神態怎麼越看越像他母親呢?他覺得眼睛看著有些酸了,眨了眨想,就憑平南王這三個字,放出風聲,送上門的閨女會讓他挑花眼!安清王有些捨不得兒子受苦了,突然開口:

  「要不咱不娶阿蘿了?反正討厭李相!」

  劉玨聽了一愣,眼睛裡突然流露出無奈:「老頭子,這不是,若是能說不娶就不娶還用得著我冒死闖宮把她帶走?」

  「阿蘿是好,父王也喜歡她,但這往後……單說美貌,看得久了也就是一朵花樣子,性情是好,咱一舉娶她十個八個,要美貌有美貌,要性情有性情,集在一個人身上的咱分開來看!」安清王似越說越興奮。

  劉玨啼笑皆非:「父王!你也把兒子零碎砍了東一塊西一塊讓那十個八個一人拾一塊去?阿蘿,其實,」他臉上浮起一層極溫柔的笑來,「這天下間找千個女子也拼不齊一個她來,父王,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不管以後會怎樣,我受得住!」

  安清王看著兒子,老臉笑成了一朵花:「好,男兒有所為有所不為,得到與失去都要背得起受得住!對了,風城城防璃王已交由成思悅負責了,他識人眼光倒是不錯。暗夜,等他做完這一切,就該消失了。」

  劉玨呵呵笑了:「知道了,他有家,總不能一生都是王府的暗夜。等他兒子出生,也差不多該讓他享受天倫之樂了,他還是我的姐夫不是?」

  「還有,赤鳳回報,夏王早在十年前便已王家有了接觸。別看夏國國小力弱,卻時時不忘擴張國土。這失魂玉引香必是他交與王燕回無疑。王家倒了,王燕回自盡,卻深伏下了這著暗棋交與清王劉鑒,再加上他娶了啟國公主。我看璃王未必不知情,這一切恐怕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劉玨深思了會兒道:「兒子明白父王意思,恐怕這次阿蘿被封成公主,一月後嫁來王府就是個契機吧。兒子會加派人手保護她。」

  「那就好,自已去松風堂,讓劉英給你瞧瞧傷去吧。我這就吩咐下去,準備婚事了。」
  
  第二天,聖旨與王府禮物同時送到李相府,李相及眾夫人驚歎咋舌。李相樂得合不攏嘴。連聲吩咐下人採辦物品,準備婚事。

  短短時間內,朝堂盡知寧國從此多了位公主。沒見過她的都翹首盼望能一睹這位青蘿公主的風采。這一消息迅速傳開,成為新王登基後風城的新一輪話題。

  明珠也好奇不已,纏著清王劉鑒詢問:「我見側妃冷艷,據說被封公主的這位是她的小妹,當年也沒蓋過她的名氣,是何等人物呢?比本公主如何?」

  回想起東宮初見阿蘿時的美麗,再看著明珠的眼睛,劉鑒低歎一聲:「等公主刪封時,你就知道了。」

  青蕾一整天沒有吭聲。她與劉鑒是患難見真情,心中明白劉鑒意圖奪位,娶明珠也是為了借啟國之力,在明珠面前極其柔順。但聽到阿蘿被封公主,看看劉鑒的神色,心裡仍泛起一股酸意。
  
  劉鑒失笑,攬住青蕾道:「蕾兒難道還信不過我?只是,你這妹妹怕當不了幾日的太平公主了。」

  青蕾一驚:「殿下何以這樣說?」

劉鑒意味深長笑道:「青蘿大婚是最好的時機!」

  「殿下,有句話蕾兒不知當講不當講。」青蕾抬眼小心地看著劉鑒,見他晗首伶聽便鼓足勇氣道:「我們一家人這般好生過,其實也未嘗不是種福氣,何苦……」

  「住口!蕾兒是婦人之見!男兒在世這般苛活與死有何差別?況且,如今我劉鑒手中的砝碼並不少!」激動之中劉鑒加重了語氣,眉宇間的自信讓青蕾感覺彷彿他還是當年的太子殿下。
  
  青蕾呆呆看著他俊朗的臉,歎了口氣道:「蕾兒只是說說,殿下無論做什麼,蕾兒總是與殿下一起的。」

  劉鑒心裡不快,聽她這麼一說,不忍地放軟了語氣:「不必太過擔心,我自有主張。」
  

  陳國楚南還留在風城內。以仰慕寧國國風為由,日日流連風城的煙花場所,酒色之地。聽聞寧國多了位公主,一月後嫁與平南王,不由得想起臨南城裡夜色中那個膽識超群,一笑令他心跳的女子,他至今也不悔當日為她一笑閃神落敗。楚南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端起酒杯把玩著,喃喃道:「不知是否就是這位公主呢。」

  七日後,璃王傳旨冊封公主,大擺宴席,百官攜內眷覲見。楚南亦在被邀之列。
  
  阿蘿還住在玉華殿。聽到她被子離認做義妹,冊封為公主,賜婚平南王。顧天琳心裡又升起希望,與阿蘿走的近了。

  對她,阿蘿始終有份歉疚。見顧天琳眼底的哀怨,一直想為她做點什麼。不期然想起了漢代陳阿嬌所做的長門賦。偷偷寫了,卻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給她。

  子離冊封她,同時大擺宴席,要阿蘿以公主的身份亮相人前。阿蘿有些不安。總覺得太過招搖。而子離卻溫和地笑道:「不讓百官內眷見見我美麗的公主,大哥實在不甘心。」
 
  一句話說得阿蘿笑了起來。對子離,她也是想盡力的補償。也就答應了下來。
 
  顧天琳自告奮勇接下了打扮阿蘿的任務。俏皮地對子離道:「王上就等著看所有人被我們的公主驚掉了眼珠子吧。」

  子離大笑起來:「如此有勞皇后了。若是真如皇后所言,寡人重賞!」

  「哦?臣妾能否斗膽問一聲王上,想要賞賜臣妾什麼呢?」

  子離睥睨著她:「寡人與皇后簫琴合曲可好?」

  顧天琳驚喜不已,他是何意思?難道,他……天琳臉上飛過一絲紅暈,矮身一禮:「臣妾早盼著王上的簫音了。」

  看著顧天琳輕快地步出御書房。子離斂了臉上的笑容。目光中露出一絲痛苦。他何嘗不明白顧天琳的心意,何嘗不明白顧相與天翔的眼神。皇后三年多沒有子嗣,怎麼也說不過去。寧國,也需要有繼承人。他坐在龍椅上苦笑,這就是當帝王的無奈!所愛的人要公開宣昭她的美麗把她置於道道貪婪的目光下,對不愛的人卻要極盡溫柔讓她生下他的孩子。

  阿蘿,子離突然有一絲後悔,不想讓她亮相人前。但聖旨已下,不容他再生悔意。子離長歎一聲,喃喃自語:「父皇,子離這麼做是對還是錯呢?」

  香湯沐浴後,宮女給阿蘿披上了七寶琉金玉鳳裙。這是寧國公主夏季朝服,暗紅輕紗底子上用金線與寶石綴成的一隻鳳在身後展翼,七條鳳尾飄在羅裙上曳地三尺。比皇后朝服少了兩尾。整套朝服算上寶石也不過三兩重。步行之間,玉鳳栩栩如生,呼之欲飛。還沒綰髮,顧天琳眼睛便直了,輕笑道:「原來妹妹竟是這般,迷人!」

  阿蘿臉一紅:「天琳姐姐又取笑我了,我還是做原來的裝扮好。」

  「不行!」顧天琳笑著把她按坐在鏡前,「我可是與王上有約,妹妹若是能艷驚全場,王上他,他,他會很高興的。」說完臉上飛快掠過一絲紅霞。

  「大哥答應姐姐什麼了?」阿蘿看著顧天琳的臉追問道。

  顧天琳略一低頭,勇敢地答道:「他應了,與我簫琴合奏!」

  阿蘿撲哧笑出聲來:「就為這簫琴合奏,阿蘿也要好好打扮才是。」說完規規矩矩端坐著。暗暗祈求,希望子離能發現顧天琳的好,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怡心殿內又開百席。女眷們則候在了御花園。只待公主見過百官便過來。
  
  楚南第二次走進了這座華麗的大殿。四處打量,卻沒找著平南王劉玨。原來子離特意下旨讓劉玨避嫌。劉玨沒法參加宴會,只得仔細叮囑暗夜不放過絲毫動靜。

  申時,鐘樂齊鳴,璃王駕到。百官叩首。有好奇者臉上已寫滿期待。

  子離微微一笑:「今日宴請百官及陳國楚南王子,是為寡人新封的青蘿公主。寡人還未登基之時遇險,公主捨身相救,是以收為義妹,封為公主。今特意讓百官覲見,傳旨,有請公主!」
  
  內侍高呼:「宣皇后、公主入殿!」

隨著呼聲,皇后顧天琳親執阿蘿的手緩步走進怡心殿內。兩女一人著明黃玉鳳朝服,一人著暗紅玉鳳裙。燭光照耀下,兩隻鳳凰翩然起舞。顧天琳國色天香,氣度不凡。阿蘿卻是明媚動人,麗質天生。只見她梳了朝天髻,烏髮高聳,發間插了一隻銜珠金鳳,兩端鳳翼垂下兩絡玉珠串,金鳳口中吐出一粒明珠正懸額間。光潔的額頭,秀眉楚楚,玉雕的容顏上一雙剔透琉璃眼光華轉動一室燈火黯然失色。抬步之間,羅裙飄逸綵鳳欲離裙而飛,轉眸抬頭,纓絡輕搖,環珮叮噹聲聲奪走了滿殿的目光。

  上百人的大殿瞬間鴉雀無聲。眾官眼中滿是驚歎。顧相也有些發怔,難怪啊,這樣的女子!歎息溢出了喉嚨。李相同樣怔住,眼前已晃過七夫人的嬌顏。顧天翔面上冰山解凍,有些嫉妒起劉玨來。
  
  楚南微張著嘴,呼吸已被奪走。是她,是那個在夜色中一笑如花綻放的女子。精心裝扮後的她美麗得不似凡間女子。楚南心馳神遙恍惚著,眼中心裡只有那個與皇后執手緩緩而來的麗影。
  
  大殿之上,子離失神半響。阿蘿,你還有多少種我不知道的美麗?一怔一回神眼睛已瞟過清王劉鑒若有所思的臉和楚南驚歎的眼神,嘴邊又浮起一絲笑容。

  轉眼間顧天琳已執手與阿蘿走來,雙姝對子離一禮,只聽阿蘿清脆的聲音道:「見過王兄!」
  
  子離笑著走下王座,扶起兩人:「免了!」一手牽著顧天琳,一手牽住了阿蘿走回座位,二女分別坐在王座兩邊。

  內侍高呼:「百官朝拜!」

  百官齊伏於地口中道:「皇后千歲、公主千歲!」

  百官起身之後,楚南回了神,長袍一甩離桌對阿蘿一禮:「公主果然不同凡響,曾救得王上性命,也曾,一笑轉危為安!楚南有禮了。」

  阿蘿微笑還禮:「殿下多禮了,青蘿素聞陳國二殿下勇猛異常,武藝超群,今日得見,果然是人中龍鳳!」她心裡驚駭,這個楚南就是臨南城闖進常樂酒家的黑衣人,她認得那雙眼睛,似野獸般桀驁不馴的眼睛!

  子離哈哈大笑:「青蘿何止能一笑轉危為安,便是傾城也不為過啊。」喜愛之意溢於言表。話音一轉又道:「寡人已將公主賜婚與平南王,王子殿下若不急回國,不妨前去觀禮。」
  
  楚南看著阿蘿美麗的臉想起那晚她裙袂飄飄,靈氣逼人!兩次見她,都叫他,同樣的心跳不已。正怔忡間聽到子離的話,濃眉一揚笑道:「賀喜公主,楚南必叨撓一杯喜酒再走。」
 
  阿蘿粉面一紅,嗔怒地瞧了子離一眼。這一嗔之下風情畢露,楚南又瞧得癡了,只覺得心中一熱。暗思道,若是她肯這樣嗔怒於我,死也值了。

  阿蘿盈盈對子離一禮:「王上,青蘿與皇后先行告辭了。」

  子離含笑准允。顧天琳與子離目光一碰,她臉上浮起笑容,知道子離滿意今天阿蘿帶來的效果,心裡高興,又輕執住阿蘿的手,兩人悄然離殿。

  直到那抹身影走遠,楚南一口飲盡杯中之酒,覺得今天的酒帶著從未有過的熱力衝進心裡。想起她即將嫁與平南王,失落隨之襲來,心裡禁不住冒出一個念頭來。

  劉鑒突輕笑道:「王上真是好眼力,認的王妹艷麗無雙。這麼快就嫁與平南王,我這個做大哥的都捨不得呢。」

  子離溫和地笑道:「做哥哥的自是希望王妹能過得幸福,只要青蘿開心,寡人也高興。嫁不嫁人都寡人手中的珍寶。清王捨不得王妹,這次她出嫁事宜,就交由清王打理了,務必要風風光光。」
 
  劉鑒忙起身答應。腦中閃過了百般打算。

  阿蘿盛裝與顧天琳一起走進御花園。腳下還是那條發著螢光的路,花園裡女眷雲集,她不禁想起了上一回來這裡的中秋夜宴。那時候她那裡會想到她會成為寧國的公主,一心只想隱在人群裡變得緲小平凡。她又想起在夜宴上被劉玨認出來,他捉弄自已的樣子,不覺輕笑了出聲。
  
  顧天琳聽見了,輕聲問道:「妹妹想起那次的中秋夜宴來了麼?」她的心裡同樣想起來了,想起以為將成為太子妃人選與李青蕾爭相打扮,沒想到一生的良人卻是隱在陰影之處的四殿下,反倒成了皇后。

  「姐姐猜得對,上次啊,就是在中秋宴會上被劉玨找到了,他氣得很,都找了我大半年了才知道我是誰。」阿蘿眸光發亮,笑語嫣然。

  顧天琳停下了腳步,伸手拉住了阿蘿的手道:「妹妹,你不知道你現在這一笑是何等動人,唉,一直為王上不值,沒想到,那麼早的時候你心裡就有了平南王了。我猜,你想起王上時必沒有這樣的神情。」她眼中的阿蘿臉上閃動著一種喜悅,發自內心的喜悅,她瞭解,這是想起心上人的那種情不自禁流露的笑意,直達眼睛深處。只看著阿蘿的眼睛,就知道她必然是沉浸在愛意中的女人。
 
  阿蘿怔住,是嗎?那個時候就喜歡上了劉玨嗎?她漾出更深的笑意,羞澀地說道:「不瞞姐姐,我真的不知,竟似沒有去想過與情愛。我的心思,那時,不在這裡。」

  顧天琳宛爾一笑:「所以姐姐才會嫉妒,你無心卻能得到真愛……」

  「姐姐不用煩惱,有句話阿蘿一直想說,這個世界一直是男人的世界,愛與不愛似乎都是由得男子做主。然而,我知道有句話叫:男追子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若是心裡喜歡何妨拋棄了那些世俗成見,去大膽喜歡?要知道,幸福是自已的,不是給別人看的。」阿蘿正經地盯著顧天琳,「等待久了,人會累,心會倦,姐姐好好考慮一番吧。雖說阿蘿一直是自然而然的得到再付出,可是卻知道兩個人的愛情其實並不純粹,用點小招術也未償不可。」

  顧天琳吃驚的用手摀住嘴,天啦,青蘿公主在勸她不顧婦德,拋棄了端莊去求王上歡愛嗎?說出這般大膽之言實在不像是相府千金的出身呢。

  阿蘿低聲笑了:「姐姐不必吃驚了,實話給你說了吧,阿蘿想法異於常人,劉玨若是還娶妾室,阿蘿便棄他而去。」

  顧天琳又是一驚,在她的思想裡就從沒想過夫郎只娶她一人。最好的打算只是多得寵愛罷了。聞言吃吃笑了,附耳說道:「平南王若是知道,不知會氣惱成什麼樣呢。」

  兩人相視笑了起來。邁進了宴會。

  宮侍傳報道:「皇后駕到!公主駕到!」

  兩人坐好,百官女眷跪伏請安:「皇后娘娘千歲,公主千歲!」

  顧天琳笑道:「平身吧,今日只是大家高興,見見咱們的青蘿公主,不必拘禮了。」
  
  「謝娘娘!」

  女眷們起身歸位,阿蘿感覺下面射來道道目光。不禁又笑了,上一回的夜宴吹了支平平常常的笛,前寧王廢後評她姿色尋常,才疏藝淺,想來參加過中秋夜宴的女眷們這回真的會吃驚了。
  
  明珠以清王妃身份出席,她瞪大了雙眼瞧著主位上的青蘿,半響方明白劉鑒道到時就知道了是什麼意思。形容不出來的美麗。青蘿公主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不似王家的高貴,卻又另有一番氣度,甚至遠勝於坐在她旁邊的顧皇后。她驚歎地發現青蘿的眼睛與自已很是相像,身材也差不多,腦中隱隱浮上一個主意。

她早來耳中已零碎聽到眾女眷議論這位公主無甚才藝,想起自已的舞姿,起了好勝之心,嬌聲說道:「臣妾清王妃明珠,第一次聞見公主天
顏,聽聞王府側妃乃公主胞姐,琴藝不凡,斗膽肯請公主能否撫琴一曲。」

  顧天琳只知李青蕾與自已都擅琴藝,青蘿善笛,卻不知她也撫琴,也起了好奇之心。眼睛看向阿蘿卻帶問詢之意。

  阿蘿心思一動,想起為顧天琳默寫的《長門怨》,便低聲笑道:「姐姐可得好好聽了這一曲,詞宴會完了給你

  說罷離座,伸手調了兩聲琴音,一曲《長門怨》淒淒然從手指中洩了出來。哀怨輾轉,重重疊疊。

  顧天琳不知不覺淚已滿腮。待到琴音飄散,方拭了淚笑道:「公主好琴藝,竟叫本宮失儀,如此夜宴當歡樂為好,罰公主三杯酒眾夫人
可有異議?」

  下面一片贊同聲。阿蘿輕笑著把酒飲盡。低聲道:「阿蘿是為了姐姐,姐姐卻要罰阿蘿,好沒道理。宴會完了我就告之姐姐這曲由來
吧。」

  顧天琳笑著答應。

  歌舞漸起,沖淡了方纔的悲傷之音。明珠暗暗盤算,還有二十日左右便是公主大婚,這個時機甚好。便笑道:「聞得公主即將大婚,臣
妾來自啟國,草原上有種罕見的月霜花,傳聞服下之後能解百毒,此花一百年才得一開,開時不過一刻便謝,有緣人才能采自雪原,恰巧啟
國王兄傳話,正得了一朵星夜送來寧國,權當我送與公主大婚的賀禮吧。」

  有解毒奇花?阿蘿笑嘻嘻答道:「如此青蘿便謝過清王妃了。」

  明珠心裡冷笑,若不是要借你大婚舉事,這等奇花便是啟王也捨不得消受。

  楚南自宴上回到下榻之處,腦中翻來覆去儘是青蘿的身影,輾轉難眠。心裡一省,她將嫁給平南王劉玨,自已怎能為她著迷?想起劉
玨,楚南沉吟良久之後吩咐道:「備帖送平南王,本王子想與他比試比試!」

  他不屑地想,劉玨被他刺過一劍,若當時劉玨沒有城頭先行苦戰一番,功力也遜他三分。正好與他比比,銼他銳氣,出了心頭的這口悶
氣。

  正巧劉玨天天捌著指頭數日子,鞭傷好了,見不著阿蘿悶得慌,一見楚南下帖正中下懷。劉玨邪邪地笑了,當日刺他一劍,這次一定要
報仇。兩人約好在南郊比試。

  子離聞報也笑了,又一次機會!他找到阿蘿問道:「不是大哥不讓你們相見,祖制規定公主大婚前不得私見夫婿,不過呢,平南王要與
陳國楚南王子南郊比武,我早應下為他二人做裁決,偷偷帶了你去如何?」

  阿蘿很興奮,她多日未見劉玨也很想他。看著子離笑了:「大哥就是好。」

  子離心裡又是一酸,幾時見過她為見自已這麼高興的?笑容不由得僵硬,瞬間功夫便恢復常態,笑道:「那好,你便扮作侍衛吧。唉,
只是,這等俊俏的侍衛,可惜了。」

  五月二十三,子離只帶近衛百人前往南郊觀戰。

  都寧河對岸草坡上,劉玨一襲銀白色寬袍錦衣手持長劍懶洋洋地坐著曬太陽。瞧著楚南身著緋紅色的緊身衣,錦帶抹額長髮束於腦後帶
著一隊侍衛騎馬過來,遠遠望去威風凜凜。

  劉玨笑著問玄衣:「爺更瀟灑還是他?」

  「主上要聽實話麼?」

  「當然!」

  「主上像在青樓賞春,那有楚南殿下威風!」玄衣正色答道。

  「你小子懂什麼?這就叫以逸待勞,挫挫他的威風!最好先氣他個半死再說。」劉玨瞇了瞇眼睛。帶著慵懶的神情又道:「實在應該帶
上浣花樓的紅玉,讓她給爺彈只曲兒來聽聽。」

  玄衣想了想答道:「主上最好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好像王上大帳那邊有個侍衛長得極像公主。要是讓她瞧見紅玉姑娘,這個……」

  話還沒說完,劉玨「噌」的從椅子上跳起來,眼睛望向二十丈外子離的王帳,果然見他身邊站著一個侍衛,不是阿蘿是誰,忙整整衣
衫,瞪了玄衣一眼埋怨道:「怎麼不早說?」

  玄衣忍住笑,輕聲答道:「屬下們覺得主上這般挫楚南王子威風甚好,總好過打不贏他丟臉強。」

  「你們!」劉玨咬牙切齒。

  玄衣見楚南已獨自騎馬上了山坡,便低聲道:「屬下祝主上得勝!順便告訴主上一聲,風城開了盤口,老王爺買了一千兩賭楚南王子
勝!玄衣買了五兩賭主上贏!」說到自已五兩銀子下注時人已飛快地後退奔下山去。

  劉玨氣得頭頂冒煙,老頭子!看我怎麼打敗楚南,讓你賠光老本兒!五兩,好你個玄衣,爺才值五兩?!

  楚南打馬衝上山坡,「咴!」的一聲硬拉住轡頭,馬前蹄揚起,人從馬上利落地躍下,舉手一禮:「平南王別來無恙!今日璃王親臨,
盼平南王莫要丟盡王上的臉!」

  劉玨被自家老頭子和玄衣激出的氣還沒消,見了楚南一抬下巴睥睨著他:「上次戰得力盡,讓你刺了一劍,本王大量,不會刺回來,讓
你認輸便可,省得傷了兩國的和氣。」

  楚南一聲狂笑:「那還得看平南王有無這等本事了。娶得了佳人未必贏得了本王子的劍。不若輸了便讓我做駙馬如何?」神情語氣囂張
之至。

  劉玨聞言大怒,長劍出手直指楚南,森然道:「就憑你這句話,本王收回方纔的話,有多少本事便使出來吧,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
心想就憑你,也想覬覦阿蘿?眼光往王帳一掃,遠遠的觸到了阿蘿關切的目光。冷笑道:「來吧!」

  楚南緩緩拔出短劍:「請!」

  劉玨長劍畫出一道光環,騰身躍起,一劍刺了過去。如山嶽般的氣勢朝楚南壓去。楚南輕哼一聲,短劍揮出點點寒芒。空中雙劍相交發
出點點輕響。

  兩人都是高手。阿蘿瞧不出名堂,只覺飛來飛去煞是好看,又擔心劉玨,便轉過頭求子離:「大哥,誰功夫更高啊?」

  子離輕笑道:「緊張了?不用擔心,兩人在仲伯之間,打得差不多,我便叫停,給個平手完事。」

  果然,兩人交手幾十回合均沒有輸贏。子離對一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急奔過去,高喊著:「奉王上令,休戰!」

  劉玨與楚南聞言互看一眼,雙劍一碰各自躍開。楚南恨道:「平南王武藝不凡,竟能與本王子戰成平手!」

  「殿下也不錯啊,能在本王手下走五十招,上回那劍挨得不冤。」劉玨笑著回答。

  兩人躍下山坡去王帳見子離。阿蘿顧不得穿著侍衛服,笑著跑出帳來,站著等劉玨。

  楚南一怔,今日的阿蘿嫵媚中帶著英氣,眼睛晶亮,雙瞳中閃動著期盼。他轉頭看了看劉玨,一股酸意從心頭升起。待走到帳前對子離
一施禮:「陛下厚愛,今日平手。」眼睛卻不由自主往帳外瞟去。

  劉玨看了看阿蘿,眨眨眼也進了王帳行禮:「臣劉玨見過王上,這裡風景不錯,下臣想請王上的侍衛陪同去獵兩隻兔子獻上。」

  子離瞧瞧阿蘿,看看楚南的臉色,溫和地笑道:「早去早回!」

  「謝王上!」劉玨興高彩烈地退出了王帳,對阿蘿一抬下巴笑了。

  玄衣牽過兩匹馬來,劉玨與阿蘿翻身上馬,一挾馬腹帶著烏衣騎眾人跑開。離王帳遠了,

  劉玨看了一眼玄衣。玄衣懂事的說道:「獵兔子那用得著主上,主上在此等候便是。」

  阿蘿輕輕笑了,下了馬和劉玨緩行在溪邊。

  劉玨忍不住伸手去抱她。阿蘿一個閃身道:「平南王穩重點,好男風也不能打王上侍衛的主意吧!」

  「臭丫頭!還好意思說,過來!」劉玨笑罵道。

  阿蘿左右看看無人,上前便抱住了劉玨,腦袋在他懷裡蹭來蹭去。

  「想我啦?嗯?」劉玨放柔了聲音。

  阿蘿抬起頭,臉紅紅的,眼睛裡笑意盈盈:「是啊,還有十日我便可以出宮,從此自由了!」

  「阿蘿,你是想出宮還是想嫁我呢?」

  「出宮!」

  「這個答案不好,換一個!」劉玨搖搖頭。

  「那好吧,我想嫁你了,從此你就是我的長期飯票,無限制的銀票!摔不爛的金飯碗,我終於可以當個隨心所欲,作威作福的黃臉婆
了!」阿蘿雙手叉腰做潑婦狀,得意之極。

  劉玨啞然失笑,一把把她的腦袋按回了懷裡,下巴擱在她頭上喃喃道:「千萬不要再出狀況了,會把我逼瘋的。」

  王帳內子離悠悠然看著楚南似在喝悶酒一樣。淡淡地笑道:「過了平南王大婚,殿下便要回轉陳國了麼?」

  「是的陛下,楚南已在風城滯留太久,船已備好,這次走水路回去。」楚南笑道。心思又飄到了阿蘿身上。怎麼才能帶她回陳國呢。機
會在哪兒呢?闖宮是不可能的事情。會因為她引發戰爭麼?開戰是遲早的事,擄了她走還能引為人質。

  「這些天宮裡忙翻天,都為青蘿公主出嫁準備,寡人騰不出時間照拂王子,這就敬王子一杯,權當送行了。」

  「不敢當,敢問公主大婚前還回相府嗎?」

  「公主直接從宮中出嫁。清王已安排妥當了。殿下可來宮中觀禮,也可直接去安清王府朝賀!」子離微笑作答。

  楚南看看時辰,起身離座道:「楚南一定進宮觀禮,這就先行告退了,請陛下轉告平南王,王爺武藝,楚南佩服,以後若有機會,再行
戰過。」

  看著楚南離去,子離嘴邊又勾起一抹笑容。想到阿蘿,心裡一黯。起身吩咐道:「留下五十人護送公主回宮,起駕罷!」

  他沉靜地坐在車輦裡,要是他留下看著阿蘿和劉玨情意綿綿,終是做不到。

  拎著兔子回到王帳,一侍衛上前稟報:「王上已先行回宮,囑我等護送公主!王上留話說,大好風光,公主難得外出遊玩,在城門關閉
前回去即可。」

  阿蘿高興地跳起來:「我們烤兔子去!」

  劉玨揚揚眉,強壓下心裡莫名的不安,笑著趕上了阿蘿。

  暮色漸漸降臨。劉玨摟緊了阿蘿:「阿蘿,若是有天我們分開,叫怎麼找你?」

  「萬一啊?你問子離要那只鷹唄。」

  「若是鷹被射殺了呢?」

  「我就給你標方向,讓你來找我,還記得我教你的字母麼?」阿蘿笑道:「我都不擔心,你幹嘛這樣緊張?」

  劉玨沉默一會兒道:「我說不出來,總有著不安。我會加派人手守著你。」

  阿蘿呵呵笑了:「你是婚前恐懼症!」

  「何為婚前恐懼症?」

  「就是,唉,我們總是不順,所以臨到要成親了,你就焦慮,生怕又出什麼事來。」

  劉玨喃喃道:「希望只是如此吧。」他掏出一根翡翠鏈子掛在阿蘿脖子上,吩咐道:「玉是中空的,裡面藏有幾粒烏衣騎特有的煙花,
與你耳飾裡的相同,萬一有什麼就放出煙花來。」

  阿蘿靠著他:「希望再沒有事端,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以後去看看我娘,有空四處走走該有多好。」

  「會的,相信我!」劉玨堅定地回答道。根據各種線報分析,大婚之日定會出現變故。他早已命令宮中人馬看緊了阿蘿,他現在經不起
再失去她了。

SOGO版主

充實自己,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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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4 15:56:03 |只看該作者
第86章

大婚前一夜。清王府書房內不知何時來了幾個陌生人。劉鑒沉聲問道:「風城城防盡歸成思悅管轄,此人搖擺不定,如今已投靠璃王,我們的人從西門入城,秘道附近可有異樣?」
  
一人沉聲回答:「殿下放心,啟國已有三千人混入了風城,早隱在事先買下的宅院內。另兩千人到時只待宮中信號從秘道潛入,璃王順利登
基,原有駐軍都各自回防,西城門現在只有一千守軍,奪下城門極為容易。」

  「王宮佈置如何?」

  「玉華殿及玉龍宮禁軍已全換上我們的人。」說話之人正是已升為禁軍統領的鍾右山。

  「宮中只得禁軍五千,有三千人是我們的人。公主大婚之日出其不意殺了璃王,寧國無主,本王在城中的人馬一呼應,其它人只能奉本
王登基!」劉玨冷聲道,「到時百官全去王府朝賀,那兩千人圍住安清王府,風城便盡入我們手中。」

  「殿下放心,風城異動,我啟國二十萬大軍便揮軍東來,就算有人不服要起兵勤王,也有我啟國軍隊前來保駕!」明珠輕聲開了口。

  「明日要勞煩王妃了。」劉鑒輕笑道,「如此照計行事!」

  「是!」

  人瞬間散去,劉鑒這才喚道:「你家王上答應本王的事呢?」

  暗處閃出一條黑影:「夏國已和陳國聯盟,陳國十萬大軍已有三萬借夏國之道渡過漢水隱藏,明日攻向南軍水軍大營。趁劉玨還留在風
城,可出其不意攻下臨南城。蒼邪殿下率軍已入陳境,成一風城事敗,殿下可退往南方,我夏國與陳國定全力支持殿下。」

  劉鑒滿意地笑了:「本王應允之事也不會反悔,必割讓南方十城相謝!」

  就是明天了嗎?子離看著玉華殿黯然神傷。宮侍低低稟報:「王上早些歇著吧!」

  是啊,是要早點睡,明日,事情還多著呢。深深望了一眼玉華殿方向。阿蘿,明日,你若是順利嫁給劉玨,你會記得宮裡的我麼?子離
苦笑。可是,只能這樣不是麼?自已已是寧國的王,肩負的東西又豈止一個阿蘿。子離看向浩瀚的夜空,胸中湧出豪情,終於一甩衣袖轉身
回宮。

  六月初二,大吉,易婚嫁。

  阿蘿一早就被賀喜聲喚醒。

  「恭喜公主,請公主更衣,往宗祠祭祀。」

  「賀喜公主,請公主移駕,碎玉潭沐浴。」

  「公主大喜,請公主試嫁衣!」

  ......

  阿蘿從辰時被折騰到申時,終於忍不住道:「我困了,小睡會兒,別撓我!」

  「不行啊,公主,王上與皇后還等著你去拜辭!」

  阿蘿歎了口氣道:「那能不能,我見過他們睡會兒再穿衣梳頭髮?」不待宮人回答,阿蘿把頭髮一挽,隨便拿了枝釵固定住便奔往玉龍
宮。身後緊跟著一大群宮侍面帶惶恐。

  走進玉龍宮,子離與顧天琳穿著正式的朝服在等著她。阿蘿一見他倆坐得端端正正,想起了木偶娃娃,一下子就笑了出來:「大哥,天
琳姐姐,真要我盛裝拜辭麼?」

  顧天琳端莊穩重的坐著,身上朝服重重疊疊,絲毫不敢亂動。子離早已煩躁不安,見阿蘿軟袍素靜便呼出一口氣來:「你倒輕鬆,我們
可累得半死。這該死的宮人,給我穿了五件衣服,還道是夏季朝服!」

  阿蘿咯咯笑了:「好啦,我見過了,回宮受折磨去!」

  「阿蘿!」子離眼中閃動著猶豫,終於還是淺笑道:「去吧,別誤了吉時!出宮之前與劉玨一起在大殿拜別!」

  阿蘿脆聲答應,笑著走了。

  「皇后,你回宮吧!」子離一下子沉下了臉,「宮中今日恐有變故,皇后好生呆在玉鳳宮,那裡安全!」

  天琳不知將有何事,不安道:「那阿蘿……」

  「放心,要傷她的人只有寡人!」子離淡淡說道。

  天琳不安中又帶著喜悅,他,心裡還是惦記著她的安危的。輕笑著行禮:「臣妾這就回宮,王上,多加小心了。」

  申時六刻,清王妃明珠帶著月霜花來到了玉華殿。阿蘿穿著吉服正由宮女打扮。明珠輕笑道:「青蘿公主,月霜花這才送到,明珠只好
現在送來。」

  阿蘿看了一眼,玉盒中指姆大一朵綠色的小花,疑惑地問:「就這朵花能解百毒?」

  「是啊,且要用玉養著才能保功效不失。」

  阿蘿接過玉盒,想了想,笑道:「有勞清王妃了。」

  明珠看了一眼殿中侍女道:「我有幾句話想與公主私下相談。」

  阿蘿暗自皺眉,笑道:「你們停會吧,等清王妃說完再弄。」

  宮侍退到一旁。明珠後退兩步,對著宮侍揮出一把煙霧,宮侍們一聲不哼便倒了下去。阿蘿震驚大呼:「來人啊!」慌亂之中取了月霜
花扔進了嘴裡。

  明珠敏捷地旋身往阿蘿踢去。阿蘿側身躲過,大呼救命往殿外跑去。明珠騰身躍起,手一揚已點中阿蘿穴道。阿蘿一軟倒了下去。

  明珠迅速剝去阿蘿的吉服,把她扔進了床裡,片刻之後,已煥然一新,易容精妙,儼然與阿蘿一般無二。並把自已的衣服穿在其中一名
宮侍身上,易容成自已的模樣。

  這才取出解藥救醒宮侍。她盯著宮侍們的眼睛緩緩逼出一道視線:「我是青蘿公主,現已裝扮好了,前往大殿向王上辭行。」

  阿蘿驚駭地看著宮侍們睜著迷離的眼神答道:「是!請公主移駕!」

  明珠滿意地笑了,迷情煙加上迷魂術對這些毫無內力的宮侍來說實在有用得很。她隨手收起裝有月霜花的盒子。對阿蘿笑道:「不好意
思,誤了你的吉時,清王要借你大婚殺了王上。哈哈!」

  宮侍們視若不見,簇擁著明珠走出殿內。



阿蘿急得不行,暗想難道劉玨沒有在宮裡安插人手嗎?

  密切注視著玉華殿的烏衣騎暗哨遠遠看見清王妃走進了殿內,不多時殿門大開,清王妃伴著青蘿走了出來。暗哨細細打量,確定是公主
本人。任何易容也變不出第二雙公主的眼睛。暗哨沒有看出任何端倪。這才放了心。

  劉玨身著大紅喜袍立在殿中早已等得不耐,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天金殿之上似乎人人都有心事。輝煌的燭火沒有把金殿烘托得明亮,
反而投下了重重的陰影。子離似笑非笑,清王目光閃爍。百官臉上的笑意飽含深意。劉玨自嘲地想,是不是真有阿蘿所說的婚前恐懼症。

  不多時聽到宮侍高聲傳報:「公主駕到!」

  金殿門口緩步行來一隊宮人,簇擁著一個身披大紅錦袍的麗人。重重衣衫裹著她纖細的身子,雲髻上壓著一座珠冠,燭光映射,光彩奪
目。珠簾直垂到胸前,玉容若隱若現。珠簾後的那雙眼睛閃動著剔透的瑩光。大殿靜了下來。但劉玨心裡的不安又湧了出來。

  明珠走到劉玨身邊站定。她與阿蘿身材相差無已,大紅吉服披在身上更看不出多少異樣。她笑著張口:「青蘿拜別王上!」聲音壓得很
低很柔,聽上去正是阿蘿的聲音。劉玨跪下行禮:「臣劉玨攜妻叩謝王上!」

  照多日觀察,子離必會走下龍椅親自攙扶起青蘿,這時明珠便會出手偷襲。大殿外的禁軍也會一擁而上。

  子離久久注視著珠冠下那雙晶瑩的眼睛。片刻後笑了笑,走下了龍椅。子離走近的瞬間,劉玨突然看到了明珠的手動了一動,他一怔,
翻手攻向明珠。

  明珠一驚,揮手向子離灑出一把銀針。劉鑒愣了一下,劉玨發現的也太快了,子離距明珠還有三丈遠。心一橫,手往下一擲,一層煙霧
騰起,殿上瞬間亂成了一團。

  子離朗聲大笑:「這就想要寡人的命麼?大哥!」

  隨著他的笑聲與殿中發出的動靜,殿外的禁軍衝了進來。片刻之後煙霧散盡,劉玨的手掐住明珠的脖子,一伸手打掉她的珠冠,異容後
的明珠有七分與阿蘿相似。劉玨怒喝:「阿蘿人呢?」

  明珠驕傲笑道:「我王兄定會血洗風城為我報仇!」

  「臨死還做夢!」劉玨氣極手上用勁捏斷了她的喉骨,明珠緩緩倒下。他抬頭一看,一群禁軍衝向王座上圍住了子離。個個身手異常敏
捷,竟不似尋常禁軍。而百官也被衝進來的劉鑒人馬逼在大殿一旁。

  只聽劉鑒大笑著說道:「今日這大殿已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四皇弟,別怪大哥心狠,是你奪位在先。」手一揚更多的禁軍呼喊著殺向劉
玨和子離。

  劉玨一看,此時殿中只有他與子離能戰,大喝一聲,飛身躍起踢翻一名禁軍奪下他手中的長矛,幾個起落已擋在子離前面:「王上,劉
玨在此,誰也動不了你!」他瞟了瞟倒在地上的明珠,心裡焦慮著阿蘿,暗罵佈置在玉華殿外的人手不中用,目光中殺意頓起。

  子離長聲大笑:「文武百官看好了,這便是寡人的大哥,寧國的清王殿下,看看他是如何犯上做亂的!」

  這時百官之中站出數人走到劉鑒一邊朝子離喊去:「奪位逼宮,犯上作亂的是你!我等忠於太子殿下,絕不容你!」

  「好好好,還有人麼?」子離目露譏諷。只見其它大臣已怒喝出聲:「爾等小人!竟助逆臣謀反!」

  子離看了看劉鑒及那班倒戈的大臣,再看看無還手之力的其它官員,這大殿之上僅有自已和劉玨兩人會武功,不由輕笑一聲:「平南王
與寡人勢單力孤啊!」

  劉鑒得意一笑:「劉緋,你也有今日麼?你以為我真的什麼籌碼都沒有麼?你今日死定了!」

  子離冷笑一聲:「就憑你麼?」他看了劉玨一眼,提起內力高呼道:「殿外鐵衛何在!」

  「臣等在此!」

  大殿之外竟傳來整齊劃一的回答聲,隨即湧進一隊隊衣甲鮮明的軍士,領頭之人冷峻威風,嘴邊噙著嘰諷的冷笑,正是顧天翔!

  劉鑒一驚:「你早有準備?!」

  子離笑了:「寡人就等著看我的好大哥幾時下手了!特允你全力操辦公主婚事,給了你出入宮中的權力,你那會捨得不用呢。」

  劉鑒打量了番雙方的人馬,心裡長歎,又輸了:「若不是平南王認出明珠,否則以明珠的暗器,兩丈之內你必中無疑!」

  子離雙手一分,露出裡面的軟甲:「是麼?你以為就憑她那雙眼睛就能瞞天過海?不說寡人,平南王當然會識出她來。」

  劉玨眉毛一挑,子離早有準備?他心一寒,此時容不得他多想,無奈地說道:「王上高估臣下了,臣看到她身著吉服,三魂去了倆,如
不是看到她的手,那認得出來。她連阿蘿的聲音都學了個十足!」

  子離森然道:「劉鑒,這全是你自找的!殺!」

  劉鑒怒吼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已提起劍向子離衝了過去。

  劉玨心裡牽掛著阿蘿,牙一咬,顧不得其它先解決這批高手再說,飛雪功施展開來,竟又如當年在山寨一般下手毫不留情,長矛到處,
挑起血肉橫飛。子離驚詫莫名,第一次見到劉玨出手如此狠毒。心中一動,想起了與之對決的楚南。朝殿上一望。果然他已不見人影。子離
腦中急轉,已明白楚南必是去了玉華殿。剛想對劉玨說出。眼睛又瞥見他身上的大紅喜服。話又吞了回去。

  就在這心思轉動之間,劉鑒帶來的禁軍已慢慢倒在劉玨劍下。

  劉玨顧不得他兄弟二人在殿上如何反目,對子離一禮:「王上,此間大局已定,臣去探望公主。」

  子離心裡有愧,情知阿蘿多半已不在,仍笑答道:「去吧!寡人也放心不下。」

  劉玨飛身奔往殿外。心急如焚。

  顧天翔閃身擋住劉鑒,閒閒道:「清王殿下若是想著鍾右山統領的禁軍,也就殿上這麼多了。若是惦記著風城裡的啟國軍士與您的人
馬,早在殿下與王妃一進宮時便全部被圍殺。若是記掛著兩千想由秘道進入風城的士兵,也全死了填實了秘道。還有,你的女兒與側妃在殿
外候著你多時了。」

  劉鑒一愣,哈哈大笑:「好,我道我事無遺漏,機關算盡,沒料到你心思更深,早已知曉了我的種種安排,就等著讓百官看場好戲,好
知道你如何對我仁至義盡!輸與你確實應該,只是,你這王位也安穩不了!」

  子離厭惡地看著滿殿的屍首和血跡,心想,你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我當然要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還有,出兵的理由!

  百官中此時有膽大回過神來者已怒斥劉鑒:「我寧國幾十年和平,國富民安,清王竟不顧百姓借兵於啟國。此等禍國殃民的事,你萬死
不得贖其罪!」

  劉鑒死盯著子離,心知大勢已去,淒然道:「我做錯了什麼?父皇病重三年,我勤力執政,我對人溫和有禮,處事公平合理。我就是有
了個一心想當皇后的母親還有一個權勢過人的舅舅娶了個心比天高的太子妃!」

  子離淡淡道:「那我做錯了什麼?幼時就被你的母后害死了我的母后,年長點你的母后派殺手不止對我下手上百次!把你從別苑迎回你
卻不安心做你的清王要逼宮奪位想置我於死地!還向他國借兵掀起戰爭!實話告訴你,我寧國雖然幾十年沒有兵禍,卻不是任人宰割的對
象!」他目中露出威嚴:「眾位愛卿,清王勾結啟國來犯,我等該如何做?」

  「與之一戰,誓死衛我疆土!」朝中眾臣群情激憤。

子離心裡想,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眼見士氣高漲,斷然下令:「顧天翊聽令,密切注視邊城動靜,右翼軍全體戒備以防啟國來襲!」

  「是!」

  「來人,把劉鑒下入天牢!」

  「慢!」劉鑒手中尚握著劍,俊朗的臉上一片平靜,「聽聞我的妻女已在殿外,這就喚她們進來吧。」
  子離一晗首。侍衛帶進了青蕾與芯兒。二人一進殿內就哭著奔向劉鑒。

  劉鑒露出溫柔一笑。伸手抱住青蕾,突然朗聲對躲在一旁的李相道:「李相,蕾兒是你的女兒,芯兒也是你的親孫女,你就善待她們
吧。」

  「不!」青蕾哭叫著,盈盈跪倒在地,抬頭看著劉鑒:「殿下,青蕾願和殿下一起,求殿下莫要扔下青蕾。」

  李相老臉漲得通紅,一甩袖背過了臉。

  劉鑒怔了半響,伸手拉過芯兒,看到她小臉上滿是驚懼的眼淚,用手小心拭去,看看青蕾,再環顧這座金殿,輕聲道:「芯兒,父王與
你母妃要是去了,留你在世上怕是要受別人欺負,你,你便與我們一起去吧。」手中劍已無情刺下。芯兒「啊」了一聲,倒了下去。

  青蕾呆住,瘋了一般抱起芯兒:「芯兒,芯兒啊!殿下!」兩行淚流下。心一橫捉住劉鑒手中的劍,柔聲道:「好,讓我先行一步陪芯
兒!」說著脖子往劍上一勒,血泉水一般湧出。她嬌艷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青蕾,等……你來!」

  劉鑒笑答著:「好!」輕輕抱住了她:「蕾兒,在我心中,終是有你的。你,才是我唯一能擁有的。等我!」

  青蕾滿足地在他懷裡閉上了眼。劉鑒一身錦袍撒滿鮮血,他瞧著青蕾斷了氣,看了看血泊中的女兒,大笑起來:「子離,你算計得如此
之精,可會後悔?你做了王,可能得到你心愛之人?」低低又說道:「蕾兒,你說的對,一家三口在一起便是幸福!」言罷橫劍自盡!

  子離看著自盡的劉鑒一家,沉默了半響下旨:「以太子禮厚葬!」

  「王上,這等亂臣賊子!」有大臣上前勸道。

  「我意已決,人死百罪消,照旨意辦吧。」子離有些疲倦。他明白,是自已一手縱容放任才讓劉鑒下決心起了謀反之意。可是若不能藉
機一網打盡劉鑒的勢力,等他慢慢坐大,死在這金殿之上的便是自已。

  「將與清王謀反之人全部下入天牢,明日午時午門斬首。禍不及家人,不必誅連了。」

  「王上賢德!」百官心服口服。如此賢良的王少見了。

  百官順服,隱患已消。敵國來襲只是多了我征服天下的借口。子離很滿意事情的結果。目光掃向劉鑒屍體,他臨死之前的話猶在耳邊。
子離心裡突然慌亂:「喜事變禍事,不知公主如何,都散去吧,著顧相李相及天翔處理善後。」

  「臣等遵旨。」

  子離慢慢起身,踱著優雅的步子離開金殿。剛退回去,已施展開輕功甩下一般侍從和宮人朝玉華殿狂奔而去。

  劉玨剛走到玉華殿門口,心便涼了。門口竟倒有好幾名烏衣騎與十來名禁軍。他一步衝進殿內,裡面一片凌亂,顯然有過一番惡戰,兩
名烏衣騎躺在血泊中。劉玨扶起一名,舉手一試,鼻端隱約還有一絲氣息,提起內力輸進去,片刻,烏衣騎醒了過來,只吐出了一字:
「楚……」便嚥了氣。

  是誰?楚?楚南?是他麼?是他趁亂擄走了阿蘿麼?劉玨強壓著心裡的恐慌與憤怒,細細察看,果然見著楚南短劍劍痕。他跑向殿外,
彈出一枚煙花,迅速往宮外奔去。

  不多時,烏衣騎出現在他身邊與他一起奔往南城門。

  成思悅不在宮中,他接管風城城防,正逢公主大婚,城中防務更加小心。沒料到未時後顧天翔突然出現,亮出璃王令牌。要調動人馬圍
殺劉鑒的勢力。他一面遣人向王府報訊,一面跟著顧天翔一網打盡潛伏的啟國軍士與劉鑒的人馬。注意力全放在了西城門。等到南城門報訊
道陳國王子楚南離城回國,正暗自納悶,又接秘報道青蘿被劫,成思悅心涼了半截,匆匆趕到南城門。正碰上殺氣騰騰的劉玨。兩人互望了
一眼齊齊奔出城去,沿都寧河追了三十里,月色下望見遠處的河面有一線陰影,瞬間便消失了。

  劉玨冷然下令:「報各州府城池,緝拿陳國楚南!救回公主!」

  「是!」

  劉玨不再說話,俊臉上烏雲密佈。掉轉馬頭回風城。阿蘿,阿蘿!他瘋了一般抽打著坐騎,心裡的痛一陣緊似一緊,

  百般佈置人手保護於她,卻還是叫楚南趁亂擄走。他恨不得捅自已一刀,他怎麼會讓楚南趁虛而入!想起楚南對阿蘿美色的垂涎,想起
楚南眼中閃動的野獸般的光芒,劉玨心如刀絞,他的阿蘿怎這般命苦,就不能讓她多過幾天安穩日子嗎!

  他想起了山中的快樂。想起阿蘿說要當個隨心所欲,作威作福的黃臉婆。眼淚一下子淌了一臉,若不是馬騎得太快,與他同回風城的成
思悅必能見到劉玨臉上還沒來得及被風乾的淚。

  子離跑到玉華殿也是一呆,殿內一片狼籍,宮侍正在搬走屍體進行清掃。他心一顫,腳一軟勉強撐著牆站立著,幾個時辰前還在他面前
嬌笑著的她已消失不見。阿蘿,他的阿蘿,就為了一已之私,他竟然縱容楚南劫走了阿蘿。

  在明珠進宮之時他便知道她去了哪裡。他早已囑人盯住了她,他早已下令只要不傷害公主,便放任明珠行事。宮侍裡有他的人,是高
手,一進殿就投來眼神示意。子離便心知肚明沒有傷著阿蘿。在殿上身著吉服的人一走進來,他一看那雙眼睛就知道是明珠不是阿蘿。劉玨
沒有說錯,他早已三魂丟了倆,不像他,一早心裡清楚明白。可是,他沒有說,他一直忍著,等著,看著她和劉鑒出手。

  可是,現在看著一屋子的血跡,打得稀爛的家什,子離禁不住陣陣心寒,身體微微顫抖,沉聲呼道:「陳三!」

  「王上!」陳三早已跪在殿外。

  「公主有無受傷?」

  「只是被點了穴道。楚南王子武功高強,他還帶了四人,也是高手。死的多半的平南王派來保護公主之人。我們,沒動!」陳三低聲稟
報。

  要是他們也上,楚南未必能帶走阿蘿,子離無法想像劉玨來此看到滿地屍首血跡會做何感想。他心裡愧疚之至,高聲傳旨:「通令全
國,緝拿陳國楚南,遣人送信至陳國,寡人要看到公主安然無恙地送回來!否則,寡人滅了陳國!」

  「是!」
  子離看著宮侍還在忙碌,大吼一聲:「全滾出去!」

  宮侍嚇了一跳,跪地磕頭退出。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平日裡溫和篤定的王變了臉色。

  子離無力地滑坐在空寂的殿內,又突然站起,跌跌撞撞奔到那張睡榻前躺下。沒有阿蘿的氣息,鼻端只飄來陣陣血腥味。子離閉上眼猛
的給了自已一個耳光,淚水泠泠而下:「阿蘿,你原諒我,你原諒我。我看到楚南瞧你的目光便知道他對你動了心,他那目光像猛獸盯上美
食似的。我故意要皇后把你打扮得天仙一般,故意誘他瞧見你和劉玨曖昧,我知道楚南不會傷害你,我看著他的眼睛就知道任那目光再有野
性但他絕不會傷害你。可是,我為了一個興兵的理由,我,我便由著他擄走你,阿蘿,你不要恨我!」

  子離此時悔得腸子都青了。他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突然又想到要是楚南對阿蘿用強,她不肯,楚南會不會殺了她?他怎麼會把阿蘿置
於危險之中!

  子離一個人呆在玉華殿內。夜更深了,玉華殿寂寞得如墳墓,突聽到殿門吱呀一響,他睜眼看去。顧天琳緩步走進來。「皇后來做什
麼?」他冷淡地問道。

  「臣妾來看王上!」顧天琳腳步未停走近了子離。

  「出去!」子離不耐煩。

  「王上,臣妾只是想看看你,有很多事,臣妾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哼,你猜到什麼了?聖意也是你可妄加猜測的麼?」子離聲音變得更冷。

  顧天琳心疼地瞧著子離微紅的眼睛,委頓的神情,柔聲道:「現在後悔不晚。王上是為了寧國大業,日後青蘿不會怪你的。」

  子離跳了起來一個耳光甩過去,大吼道:「滾!」

  顧天琳捂著臉,眼淚滑下面頰:「臣……臣妾,告退!」轉身跑出了玉華殿。

  子離看看自已的手,一拳砸在牆上,寧國大業……一統天下……阿蘿……天知道他聽到這些話心裡有多痛。他想起楚南恨不得一口吞了
阿蘿的眼神,天神啊!要是阿蘿有什麼,叫他,叫他如何受得了。子離踉蹌跌坐在榻上,他抖著手掏出荷包,拿出裡面一絡阿蘿的青絲,閉
上眼放在鼻端輕嗅。熟悉的味道又回來了。

  子離喃喃道:「是,我嫉妒……阿蘿,我瞧見劉玨大紅的吉服我就……心裡的那條嫉妒的毒蛇就竄了起來,可是說這些有什麼用?我,
我還是讓楚南擄走了你,在我的保護下擄走了你!這一切本不該發生……我寧可你嫁給劉玨,也不該讓你被擄走的,我……」

  顧天琳站在遠處癡癡望向夜色裡的玉華殿,飄乎的燭火映出一個悲傷的身影,佝僂著躺下睡榻上。

  安清王府一片喜慶之色,劉玨回來看了眼府門上的紅綢,伸手欲扯,又停住了。看了幾眼翻身下馬。烏衣騎跟在他身後無聲的下馬。都
在奇怪主上今天怎麼沒有發飆洩憤!

  安清王看看身上的新袍子,再看看兒子身上的大紅喜袍「撲哧」笑了出來:「倒似咱爺兒倆成親似的!」

  「父王!」劉玨一聽成親兩字心裡就跟被剜了兩刀似的。掉開頭手又握緊。

  安清王心裡也不好受,揮手屏退左右,皺紋滿佈的臉瞬間變得威嚴:「璃王比我想像的要狠絕得多。他才登王位兩月,就已藉機除去清
王,並找著了興兵的理由,鼓起了寧國士氣,上下一心要統一四國。」

  劉玨滿臉凝重:「先滅陳夏!我只是氣他怎麼如此心狠,連……」

  「是啊,清王連三歲的女兒沒保住命,」安清王接過了口,目光閃動。他知道兒子說的是誰,但他不能讓兒子說出來。安清王看了眼兒
子,知他氣得不行,又道:「雖然我們早已命令我們的人在宮中保護阿蘿,可是,楚南武功高強,我倒沒想到他真敢下手,他的確勇猛有
餘,思慮不周。以為可以趁亂劫走阿蘿,卻不想早在璃王算計之中,陳國滅國,必因他而起了。」

  「我看未必。若我估計不錯,今日劉鑒在大殿意圖謀反,夏國與啟國肯定已經來襲。陳夏兩國相依,說不定早已合盟。楚南一則貪戀阿
蘿美色,未必不是想挾她以為人質。」劉玨目光變得平靜,劍眉下的雙眸慢慢染上了夜一般的顏色。

  安清王呵呵一笑:「這才是我的兒子。若是亂了方寸,就正中敵人下懷!」

  此時侍從來道:「宮中來人傳旨!」

  劉玨與安清王對視一眼,均在疑問,會是什麼事?安清王一扯兒子,劉玨沒好氣地下跪迎接:「吾王萬歲!」

  一名宮侍急步走入:「王上有旨,平南王即刻進宮覲見!」

  「臣接旨!」劉玨看了老爹一眼,隨宮侍進宮。

  走到御書房外,正巧遇到成思悅。兩人迅速對視一眼,低頭走了進去。

  「王上!」兩人跪下行禮。

  子離搶先一步扶起劉玨:「平南王不必多禮,成都督也起來吧。」

  待到兩人站定。子離歎了口氣:「今日本是允之與阿蘿大婚,清王金殿行刺,竟叫楚南趁機擄走了她。」

  劉玨沉聲道:「清王謀反尚有跡可尋,但誰也沒料到楚南敢這般大膽!」

  「寡人已下旨緝拿。成都督,寡人著你尋回公主。持鷹隼去吧。」

  「臣定當尋回公主!」成思悅磕頭,起身離開。

  「允之,這事你怎麼看?」子離淡淡地問道。

  劉玨心念數轉:「臣斗膽猜測,失魂玉引香是夏國秘藥,在王燕回手裡,恐怕夏國已與清王有勾結。陳夏國土相依,說不定已定盟來
犯。」

  子離輕歎一聲道:「如今四國之中除安國與寧國隔著黑山森林,想和平相處外,另外三國均虎視眈眈。寡人早已知曉他們的心意,想趁
著我初登基王位未穩,便挑起清王謀反,藉機起兵。」

  「王上,臣劉玨請旨,這就前往臨南城!」劉玨跪下堅定地說道。

  子離定定地看著他,劉玨父子對他忠心耿耿,他卻……子離覺得很慚愧,靜靜地開口:「允之,寡人是否太急功近利?」

  「王上,其實先祖皇早有一統四國之意,免了各國之間的紛爭,絕了這片大地上的戰禍。」劉玨輕聲回答。

  子離看著劉玨,眼神鷹一般銳利。

  劉玨綻開一個笑容,神采飛揚:「下旨吧,王上,臣要親領大軍滅了陳夏兩國。」

  子離看著他明亮有神的眼睛,心裡不知是何滋味。良久終於笑了:「天翔已啟程前往西部邊城。允之你先往臨南,等待時機集結大軍過
漢水南征,滅了兩國!東路大軍也由你統領。我這裡還有四萬北軍精銳,他日我親自領兵西征。南方,就交給你了。」

  「臣必不負王上所托。」

  子離目中露出堅定之色:「我寧國上下一心,必能一統天下,我必定會做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讓天下百姓再沒有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恐
懼,富足平安!」

  「吾王萬歲!允之這就去了!」劉玨一禮,轉身離去。子離要一統天下,他要滅掉陳國,殺了楚南找回他的阿蘿。

  子離瞧著他的背影,幾次三番想叫住他告訴他自已的悔意,終於還是沒有開口。身為帝王,他不能。他只祈求阿蘿能平安,平平安安才
能少讓他痛悔。

  成思悅處理完事務回到了家。青菲和四夫人已等候他多時。見他回來忙端來飯菜。成思悅沒有動筷,沉聲道:「菲兒,你姐姐自盡
了。」

  青菲臉色一白,捂著肚子慢慢坐了下來:「相公,怎麼回事?」

  成思悅長歎一聲:「嚇著你了,本不想告訴你的,你是身懷有孕的人,不宜驚怒。只是,今日之事……」

  青菲勇敢地看著他:「相公,我與大姐總是姐妹,我挺得住的。」

  「清王謀反,借青蘿與平南王大婚之時被王上一網打盡,你姐姐隨清王而去了。」成思悅輕輕拿起青菲的手:「你們三姐妹中,只你最
是平安,阿蘿被陳國楚南王子擄走了。寧國可能將會與陳國開戰。我真是擔心你。」

  青菲歎了口氣:「阿蘿怎的這般命苦,好不容易盼著嫁給平南王,又被擄走!」

  成思悅手掌輕撫著青菲高聳的肚子,輕聲道:「菲兒,我自小沒有了家,有個恩人待我如同親生。是他讓我娶了你。」

  青菲吃驚地看著他,眼淚滴下:「相公,你,原來你只是奉你那位恩人之命娶我,你……」

  成思悅淺笑著,俊臉上一片深情:「本來我對你很是不滿,但是,待見著你對我一心一意,我,我心裡真是溫暖。你是我的妻子,你給了我一個家,縱你有千般不是,我也要愛你一生的。」

  青菲含淚笑了:「怎麼你這麼就容易滿足了?」

  「以後,我再告訴你吧。總之我們已是夫妻。我只問你一句,不管我做什麼,你也是隨我一起是麼?」

  「這是當然!」青菲理所應當地答道。

  「菲兒,我聽說你大姐為清王殉情,我竟真的不討厭她了。以前可是討厭得很。」成思悅低聲道,抬頭起來目光中溫柔盡現:「有你,
還有孩子,我沒有遺憾。菲兒,我要去幫我恩公做事。可能會很長時間不在家裡。會有人保護你們,一定等著我回來,好麼?」
  「相公,我,捨不得你走。」青菲頓了頓,又道:「可是,我知道,你一定要去的。你,答應我,要活著回來,我,還有你的兒子等你
回來。」

  成思悅滿足地把臉貼在青菲肚子上:「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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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發表於 2012-2-4 15:58:33 |只看該作者
第87章

 阿蘿在玉華殿躺了沒多久,就見到楚南衝了進來。隨即又衝來數人,兩方打得不亦樂乎。她心裡著急,又動彈不得。眼見著楚南下手狠
毒,玉華殿倒處是慘叫聲與飛濺的鮮血。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楚南殺盡來人。轉身抱起了阿蘿。她睜大眼怒視著他。楚南邪魅一笑:「我的公主,隨我走吧。」

  他肯定是瘋了,他不知道擄走自已的後果會是挑起戰爭麼?阿蘿只能瞪著他。

  楚南輕笑一聲,抖出一件長披風把她從頭到腳罩了個嚴實。阿蘿感覺到漸漸出了宮門,奇怪的是沒有遇著什麼阻攔,她想起明珠的話,
宮裡必然有大的變故,所以顧不上這邊了。出了宮沒多久楚南又抱著她上了馬。不多時她聽到了河水聲,阿蘿想,已出了風城了,這是在都
寧河上吧。

  上了船,楚南估計離風城已有四五十里了,這才解開阿蘿穴道。阿蘿慢慢看向四周,肯定無誤是在船艙裡。她開始活動手腳。

  「公主真是讓楚南驚歎,不哭不鬧,鎮定得很嘛。」楚南抱手瞧著阿蘿,越看心裡越高興。

  阿蘿瞟了他一眼,心平氣和地開口:「哭鬧有用?我壓根兒敵不過你一隻手。」

  「哦,若是公主武藝高強,豈不要和楚南過過招?」楚南想笑。在臨南城這位公主就膽識過人,也會幾手三腳貓功夫,雖然一點內力沒
有,打普通人卻也能應付。

  阿蘿輕輕笑了:「若不是你仗著有武功,你以為我會怕你?」

  楚南心裡湧起一種興奮:「我不用武功,你以為你就不會怕我?」

  「那就試試了。」阿蘿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想怎麼試?」楚南興趣來了,那種想要征服她的慾望越來越強。

  阿蘿想了想道:「這是在船上吧?我們下水啊,不用內功,看誰在水裡呆得更久。」

  「呵呵,好!」楚南一口答應。濃眉下雙眼發亮。他就不信,他會比不過她。

  「我能換身男裝嗎?」阿蘿有些為難的看著身上的羅裙。

  「來人,送套男裝!」楚南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阿蘿與他慢慢走出船艙。月色下的都寧河緩緩流淌著,水面平靜。阿蘿有些懊惱,要是水流湍急多好。又想只要能下水,總比在艙裡
強。她揚起下巴看向楚南:「這就下水?」

  楚南瞧著她,雙眸內映出了月光的清輝,無害之極,又似藐視於他。心裡一熱大笑道:「好,這就下水比過。」

  阿蘿暗罵他一聲蠢,無緣無故比什麼啊,自已贏了便能逃脫,輸了不過還是在他手上罷了。她慢吞吞地脫下長靴,拎著兩隻靴子瞟著楚
南:「來啊!」

  她立在船邊上,長髮辮成一根油亮的辮子,赤著白玉似的腳,神情傲慢,那模樣說不出的俏皮可愛。楚南的心漏跳了半拍,呼吸一窒,
臉轉過一邊哼了一聲心想,難道還真輸給她不成?一躍而上。沖阿蘿一笑,一個飛身已跳下了河。

  阿蘿見他浮出水面看著他,笑了笑,也縱身跳了下去,雙手揚起,在下水之時兩手已將靴口捏緊。

  兩人對看一眼,把頭埋進了水裡。阿蘿想沒想順著河水就往下游衝去。瞬間便離了楚南幾丈遠。楚南大驚,在水裡武功施展不出來,眼
看阿蘿越來越遠。他手掌一拍水已跳出了水面,躍上了船頭,順手撈起一根繩子往桅桿上一繞,人似箭一般往下游躍去。

  就在楚南躍起的同進,阿蘿已經努力地開始回游,感覺到氣沒了,鬆開靴筒深吸了一口又逆水往船所在方向游。

  楚南眼中精光暴動,以他的輕功,阿蘿不可能游出這麼遠的距離,且這麼長時間悶在水裡。此時河面不甚寬闊,水流也不急,她會在哪
裡呢。楚南心知被阿蘿耍了,生氣的同時那股子要找到她的興奮更為強烈。他大喝一聲:「放下小船給我搜!」

  阿蘿在水裡心知憋不了多久,慢慢感覺到了船在頭頂。她快要悶暈過去了,好不容易靠近了船尾。悄悄升出了腦袋。長呼一口氣,一隻
手拉住了船尾的舷,一隻手死死捏住靴子。機敏地觀察著周圍,聽到水面上一陣喧嘩,情知他們正在找自已。

  河水流得很慢,阿蘿放眼一看,兩岸全是淺草緩坡,既無樹林,也無蘆葦。頭頂上有腳步聲跑動。心裡暗暗叫苦。只能跟著船一起往下
遊走。

  她會在哪兒呢?楚南望向下游,視野開闊,可盡觀百丈遠,平靜的水面上沒有人冒出的痕跡。楚南突然想起她手裡提的靴子,冷笑著明
白了。大喊一聲:「停船!」

  他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夜晚的河底看不清東西,楚南順著船邊找尋。

  阿蘿聽到停船兩字嚇得魂飛魄散,深吸一口氣就往岸邊潛去。不多時已游到岸邊,她輕輕伸出頭回頭一看,船在三十丈外,月光明亮,
心知絕對不可能就這樣潛在岸邊,此時楚南圍著船找了一圈沒找到,飛身躍起跳上了桅桿。五十丈內的異動都盡收眼底。眼角已掃到河岸邊
上一團黑影,長嘯一聲拉住一根繩子便撲了過去。

  阿蘿大驚,手足並用爬上岸,光著腳開跑,沒跑幾步,只覺腰上一緊,一聲尖叫,整個人已被往後扯得飛起。

  楚南大笑道:「我的公主,你藏得真好!」話聲未落已在空中接住了她,旋身躍回到了船上。

  阿蘿心裡叫苦,這下絕對不容易逃了。她瞪著楚南:「放開我!」

  楚南輕輕放下她,瞧著她瞪著大眼睛,全身都在滴水的樣子不覺宛爾。

  「侍女呢?侍候本公主沐浴更衣!」阿蘿頭昂起,驕傲之極。

  「你別忘了,你現在是階下囚!」楚南對阿蘿興趣越來越大。

  「那是你說的,不是我自願的,不算!」阿蘿吃準了楚南好勝的心理。心想,你愛犯賤那我就成全你,擄了我就別想日子好過!

  楚南呵呵笑道:「來人,侍候公主沐浴更衣,」他眼光一冷,「完了送本王子屋內侍寢!」

  阿蘿大驚,這裡的人真沒那個好欺負的,她遇著的怎麼全是人精!嘴一撇:「侍寢麼?本公主現在沒興趣,有興趣的時候自會召殿下前
來!」

  楚南氣極而笑:「好,有趣,我就等著你有興趣的時候!」

  阿蘿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侍女,一臉警惕地盯著她。冷哼了一聲:「退屏風外面去!本公主不喜歡人盯著沐浴!聽到沒有,出去!」

  聲音一凌厲,兩名侍女果然聽話退到了屏風外面,阿蘿想,看來自已以前是太溫和了。這些人欺軟怕硬的多。她慢慢脫下濕衣服,船艙
內有個小小的窗戶。阿蘿打量了下,窗戶上的木柵欄她可以一掌劈碎。心念轉動,跳進了浴桶,不多會兒便叫道:「水涼了,加水!」

  一名侍女轉身出了艙房提水,一名侍女還站在屏風外。

  「你,進來給本公主洗髮!」阿蘿命令道。

  那名侍女走了進來。阿蘿突然腳一撩水,水濺了侍女滿頭滿臉,阿蘿看她的動作,心知她沒有武功,想也沒想從桶裡站起來,一掌就把
她劈暈了過去。迅速剝了她的衣服換上,把她拖進水裡。

  這時另一名侍女拎著熱水走了進來。「進來吧!」阿蘿懶洋洋地說到,低下頭理著暈過去侍女的頭髮。

  那名侍女進來,阿蘿抬臉對她一笑,又是一掌。她繞到窗戶邊上一望,下面是滾滾的河水。心裡一喜。後退兩步,飛起一腳踢去,木窗
嘩啦一聲碎掉。

  門外的守衛高呼一聲:「裡面怎麼了?」

  阿蘿心一急,從窗戶直直撲向河裡。

  楚南正巧站在甲板上,尋思該棄船上岸了。他估計追兵很快就會趕上這條船。想起阿蘿美麗的臉,精靈的樣子,就忍不住笑意。他知道
帶走她實在是冒險,可是陳夏已結同盟,估計正在攻打臨南城。擒了她也見得就是壞事。突然看到下方船艙窗戶碎掉,一條人影直赴河中,
他緊跟著飛身躍下。黑暗中抓住了落水者的一隻腳。倒提著往上一躍。

  阿蘿正慶幸可以逃脫,突然腳踝一緊被一隻大手握住,緊接著就被扯了上去。

  楚南看清是青蘿,心中大怒:「好啊,洗個澡都可以打碎窗戶逃跑?」

  「誰說的,明明是船上窗戶壞了,害得本公主差點掉進河裡淹死,還好楚南王子救駕及時,本公主日後定稟明瞭王上,重重賞賜與
你!」阿蘿閒閒道,順便打了個呵欠:「一晚上掉進了兩次河,我困了,殿下慢慢看夜景吧。來人!侍候本公主歇息!」

  楚南冷笑道:「為防公主不小心再掉進河裡,本王人親自侍候公主!」說著攔腰抱起了她,大步走回艙內。

  阿蘿心知掙扎無用。心裡直罵,太倒霉了,這樣都能碰巧被他從水裡撈起。

  進了船艙,他放下阿蘿,抄了塊乾布擦頭髮上的水,順手把衣服一脫。阿蘿渾身寒毛豎起,結結巴巴說道:「你,你別,別亂來呵!」

  楚南一邊擦拭著身上的水,一邊挨近她:「怕了?」

  阿蘿後退一步,腦袋一扭:「這樣有意思嗎?」

  「你說對了,的確沒意思,我最不喜歡勉強女人了。不過呢,這艙裡你是出不去的,也就這麼大空間,你要怕我看就不用換衣服。」楚
南挑釁的說道。

  阿蘿看看自已,再看看楚南赤裸的上身。隨手拿起一張干布巾擦頭髮,低頭擰衣服上的水。心想當他面脫衣服,是把肉送到狼的嘴邊,
不吃就叫沒獸性。

  楚南哼了一聲道:「床也只有一張,不想與我同睡就自個兒找地方!」

  阿蘿白他一眼,一聲不吭走到角落裡坐下。折騰一整天,真是累了,眼睛一閉,靠著艙壁睡了。

  楚南那睡得著,翻來覆去瞧著阿蘿真的穿著濕衣服坐在地板上睡著了。小臉上寫滿疲憊。心裡突然不捨。長歎一聲起了身,伸手想抱
她,又怕吵醒她。出指拂中她的睡穴,喚來兩名侍女:「給公主換好衣服,扶她上床睡去。」

  獨自走了艙室。悠長的都寧河只聽到河水濤濤,兩岸靜寂無聲。楚南想,真是被她迷住了麼?一向以心狠手辣聞名的自已怎麼對她凶不
起來呢?他沉聲下令:「靠岸停船,我們改陸路走。」

  阿蘿被擄走的第二日,劉玨點齊二十萬東軍奔往南方。

  成思悅接了任務放飛鷹隼,沿都寧河一路追去。第二天鷹隼在河中緩慢航行的一條船上空盤旋。他笑了笑跟著船走。

  黑晚來臨,船靠岸停下。成思悅心裡一沉,莫非阿蘿不在船上?他換上夜行衣,衣服一換上,暗夜的感覺便襲來。

  他斂了笑容,眼睛精光四射,施展輕功躍上了船頭。

  一侍從正從甲板上經過。暗夜不知不覺跟在了他身後,長劍一翻逼在了侍從脖子上:「出聲即死!楚南可在船上?」

  侍從僵硬的搖搖頭。暗夜倒轉劍柄一敲,侍從暈了過去。

  如此找到幾個人後,暗夜問明了楚南早已下船,確實帶著阿蘿。他盤算著方向往南方的城池追了過去。

  阿蘿一覺醒來已在馬車上。她轉轉眼睛,感覺沒有異樣,翻身坐起。看到楚南坐在馬車另一端平靜地瞧著她:「醒了?餓不餓?」

阿蘿點點頭。楚南順手提出一籃子食物。阿蘿拈起一塊糕看了看放進了嘴裡,楚南又倒了杯茶放在小幾上。阿蘿拿過來喝了。心想,這不是
谷城的梅花蒸糕和花蕊茶嗎?難道已過了谷城往南而去?楚南難道就不怕一路行來被人發現?她不動聲色的吃飽喝足,轎簾放著,她聽外面
沒有人聲,想來沒有進入城市。偏開頭,閉上眼假睡。

  楚南見她不說話甚是無趣,端著杯茶悠悠然開口道:「沒想到公主身段不錯啊。讓本王子大開眼界。」眼睛裡閃著猛獸一般的光,盯著
阿蘿,想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

  「哦,殿下隔著厚厚的艙板都能看到本公主的曼妙身材?眼睛用孔雀膽泡過?這麼毒!嘖嘖!」阿蘿漫不經心答道。

  楚南被她一語揭破,剛喝進嘴裡的茶嗆咳出來,一張臉憋的通紅:「你,你,你怎麼知道不是我給你換的?」

  阿蘿耳朵裡聽到有人聲響起馬車已接近城鎮了,心想每處城鎮必有官兵巡查。輕笑道:「很簡單啊,要是殿下親自換衣,我還能安然無
恙?」話音一落,抬手去掀轎簾,嘴剛張開,身子一麻就軟了下去。

  楚南低聲悶笑道:「你覺得我真有那麼笨?」

  阿蘿瞪著他。心想難道這一路往南還真截不住你?

  楚南看出她的意思,神情自得:「我既然走這條道,就自有我的法子,你別想跑了。」

  進城的時候的確有官兵查車轎,楚南把車板一翻,露出一個夾層,裡面還鋪著墊子。他把阿蘿放進去,笑道:「委屈公主了。」木板一翻蓋住。

  阿蘿聽到有官兵掀起轎簾問話:「老大爺一個人去哪兒啊?」

  老大爺?楚南易容了?一個老態龍鍾的聲音顫巍巍響起:「回臨南老家!才從風城看兒子去了。」

  隨即轎車就進了城。直直駛進一個院子停住。眼前一亮,蓋子被打開。楚南抱起阿蘿下了馬車。阿蘿左右一打量,是個大戶人家的花園
子。心裡暗暗記下園子的樣子,這肯定是陳國設在寧國的秘密據點之一。

  進了房,楚南解開阿蘿穴道得意:「如何?」

  阿蘿拍掌叫好:「不錯不錯,聲音學得好像,看來人也扮得像。能不能教我?變來變去挺好玩的。」

  楚南看著她,聲音突然變得溫柔:「以後到了陳國,你想玩什麼都可以。早些歇著吧,明天還要趕路的。」

  阿蘿點點頭,很聽話的樣子。

  楚南一出門,她就跳了起來,跑到窗邊一看,是在二樓上,她飛快地從脖子上的翡翠暗盒裡取出一粒煙花,窗關死了,她把手伸出去,
用力一彈,只見一道青紫色煙霧飛向空中炸開。

  阿蘿忙退回椅子上坐著。

  瞬間功夫,門一腳被踢開,楚南黑著臉走進來:「真是小瞧你了。」
  阿蘿衝他笑笑:「你本來就黑,這下成灶神了!」一心就想拖延時間。她想,看到煙花,最多兩刻時間,一定會有人找過來的。

  楚南驀的出手,阿蘿側身閃過,腿已踢出,仗著身手靈活開始躲閃,心想能拖一時是一時。楚南火了輕功施展身影晃動,阿蘿心知跟不
上他的身形變化要糟,剛一想到這兒又被他點中穴道。阿蘿氣得很,這裡每個會武功的人好像都會這一手,偏偏自已沒有內力不會點穴,不
然也定幾個木偶玩玩。

  楚南陰沉著臉拉住阿蘿下了樓,又把她塞進了馬車裡,飛快地離開了這座宅院。一個時辰後,馬車停下,楚南掀開木板抱起阿蘿下了馬
車,走進另一處宅院。而馬車繼續前行。
  進了屋子,楚南定定地瞧著阿蘿:「你若驚呼,不等聲音傳遠,我就能點了你的穴,你若想打,也打不過我。我放開你,你知道該怎麼
做。」

  阿蘿長舒一口氣,揉了揉被楚南捏出一片青紫的手腕罵道:「你知不知道躺裡面跟躺棺材裡一樣?」

  「衣服是換過的,那煙花藏在哪裡的?」楚南沒有理會她問道。

  阿蘿心念急轉,已伸手摘下一隻耳環,旋開空空的珍珠:「沒了,藏這裡的。」

  楚南狐疑地看著她,接過耳環瞧了瞧,珠花中空,確實沒有東西。這才還給了她。手一伸已握住阿蘿的手。

  「你幹什麼?」阿蘿用力一掙。

  「別亂動,看看你受傷沒有。」楚南手指一翻已往阿蘿手腕紅腫處抹上了藥膏,「若是你聽話,便不必受這皮肉之苦了。」

  手腕上傳來一陣涼意,甚是舒服。他目光專注竟帶有一絲心疼?阿蘿轉過臉不看,馬上答道:「好!我不出聲呼救,一路跟你走行了
吧?現在給我出去!」

  楚南深深看了她一眼,阿蘿臉上寫著鄙夷,心突然被刺痛。一手捏住了她的脖子:「不准再使這種臉色!不然,我會殺了你!」

  阿蘿脖子一緊。她趕緊眨眼點頭。楚南鬆了手,哼了一聲出了房門。

  阿蘿瞧瞧房間,窗戶外也是座花園。心想陳國在寧國經營得不錯啊,一座城裡有幾處這樣的大宅子當據點。她小心的從翡翠裡取出一枚
煙花藏進鞋子裡。再取出一枚走到窗邊彈出,又一抹青紫色的煙霧在空中升起。心想,我還有幾枚,折騰不死你!

  瞬間房門再次被踢開,楚南臉黑得更厲害,眼裡似要噴出火來。他出手如風點了阿蘿穴道,用披風裹住她一聲不響抱了就走。出門上
馬,直奔城外,此時天已黑盡。

  阿蘿記得往南十五城依山,再過去的十五座城池則是一馬平川。城門關閉的最後楚南騎著馬衝了出去。往南行了一程又打馬往西,進入
了山區。行了一程來到一處溪水邊。他停了下來,把阿蘿綁在了樹上,解開了她的穴道,惡狠狠道:「公主真會折騰啊!這裡是山林,你儘
管叫!」

  「這就不舒服了?我還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呢。」阿蘿不屑地說道。

  楚南累了一天,被阿蘿鬧得就沒安寧過一刻。他伸手取下阿蘿的耳環,阿蘿知道上次安清王給了她三枚煙花,另一隻耳環珠花裡還有兩
枚,就由得他搜了去,丟卒保車。翡翠裡還有一枚,鞋裡還有一枚。臉上卻露出焦急與失望的神情。

  楚南倒出耳環裡的煙花瞧了瞧,看了看阿蘿,隨手扔進了溪水裡,冷笑道:「看來真不能對你太放心!」他升了堆火,從馬背上取出乾
糧吃了,走到阿蘿身邊道:「我餵你吃。」

  「我的煙花都給你拿走了,這裡黑漆漆的我又跑不了,你放開我,我自已吃行嗎?」阿蘿可憐兮兮地望著楚南。

  那雙眼睛比夜裡的星星還明亮,已浮上一層淚光。楚南受不了她這樣子,冷冷道:「若是你再玩花樣,別怪我不客氣!」

  阿蘿活動了下手腳。坐著吃東西,手裡無意識地拿著一根燒著的樹枝玩。火光映在她的臉上,楚南看得心中又是一動。阿蘿在地上畫著
「W」的字樣。滿意地瞧了瞧。突問道:「我們為什麼往西走?你不回陳國了?」

  楚南哼了一聲不理她。阿蘿又問:「要是我還放煙花,你會不會被累死?」

  「從現在起,我半步都不會離開你!」

  阿蘿笑了笑。手指間早已悄悄捏住了從鞋子裡取出的煙花,瞬間便彈向天空。夜空裡暴出一抹燦爛的青紫色。「我還有一枚,忘記告訴
你了。」

  楚南氣得一掌就打了過去,臨到她面前,掌一偏已打在樹上。他咬牙切齒道:「真不能對你太心軟!」說著摟了阿蘿翻身上馬在山道上
急馳。

  阿蘿回首一看,城中往西的方向也升起了一朵青紫色的煙花,煞是美麗。大笑道:「你跑不遠了!」

  楚南氣極,一掌劈在她後頸上,阿蘿的笑聲嘎然而止。

  暗夜一路往南到了鏡城沒多久就遇到了領軍南下的劉玨。劉玨看了眼他,心知還沒有阿蘿的消息,不禁黯然。這時臨南城急報陳軍來
襲,臨南城即將失守,水軍受創。

  劉玨顧不得阿蘿,臨南失守,平原上的十五座城池無天險可依,陳軍便可長驅直入。他下令三軍星夜兼程趕赴臨南。

  與此同時,暗夜也接到鴿組送到的消息,前方晏城發現告急煙花,一天之內三朵煙花升起,已糾集人馬往西追尋。

  劉玨看著暗夜:「阿蘿就交給你了。」

  「主上放心!」

  「你也小心!」

  暗夜一笑,突道:「主上飛雪功已成!」

  「是!原來大悲大痛之後方知功法妙處,豁然開朗!」
  「師父當年道,若主上飛雪功練成,蒼生受難!但暗夜相信,因人而異!」

  劉玨看他一眼:「若是阿蘿有個不測,師父就說准了。我必血洗陳國!」

  暗夜低歎一聲:「暗夜定當救回阿蘿!」

  他估計了下煙花的位置,放出鷹隼,看看方向,尋思楚南挾持阿蘿是往西南夏國的方向。也進入了山林,想趕在前面截住楚南。
  楚南帶著阿蘿進入了森林。離晏城遠了,森林似看不到盡頭的迷宮,掩蓋了所有的痕跡。楚南下了馬,盯著阿蘿:「你說我該怎麼對你
呢?」

  四周山林靜悄悄的。樹木濃密遮住了月亮。阿蘿打了個寒戰,月黑殺人夜!與這個心狠手辣的陳國王子呆一起就像兔子和狼在一起。她
鼓起勇氣道:「你別忘了,我是寧國的公主,平南王的未婚妻子,你要傷我,我大哥和劉玨會滅了你陳國!你擄走我就不怕挑起戰爭?」

  「哈哈!」楚南的笑聲迴盪在山中,眼裡露出濃濃的慾望,「實話告訴你,陳國軍隊這會怕已經進攻臨南城了!我擄了你又怎樣?戰爭
早在你與平南王大婚當日就發動了,你還能成為人質!滅國?啟國大軍怕也在攻打寧國邊城,合幾國之力,怕是璃王和平南王應接不暇!」

  隨著笑聲,空中悶雷響起,突一道閃電劈下。楚南的臉映得越發的猙獰。阿蘿心裡一慌,慢慢朝馬匹處退去。終於怕了起來,拔腿就跑。

楚南看著她跌跌撞撞跑開,抬了抬眉,一揚手甩出繩索準確地纏住了她。

  阿蘿腰上一緊,往前的衝力與繩索相抗,被繃得差點閉過氣去。一回頭。楚南慢條斯理的收著繩子,一步步扯著她回去,像在收網捕獲
網裡的魚。

  阿蘿被他扯著不由自主挪回去,恨聲道:「你不過就仗著武藝了得罷了,我,我……」

  楚南手一緊已拉了她過來:「你什麼?你花樣百出害我馬不停蹄,我是瘋了才沒殺了你!」

  阿蘿抬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楚南隨手擋下,眼睛像黑夜裡出來覓食的狼,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來。伸手抱住了她。阿蘿大驚失色,
踢打抓扯嘶咬怒罵什麼招都使了出來,楚南毫不理會就像她在撓癢癢似的,抱著她急走。

  電閃雷鳴中暴雨突至,楚南看到前方不遠處只有一角凸出的岩石。往外伸得有半米。石下還算乾燥,便徑直走了過去把阿蘿塞了進去:
「再鬧被雨淋著生病了沒人照顧你!」說著坐在了岩石外,高大的身軀堵住了大半石縫,用背擋住了風雨。

  阿蘿愣住,縮在石縫裡看著楚南。此時兩人的臉隔得很近。彼此能感覺到呼出的氣息。她把臉扭過一邊:「你要生病了我更不會照顧
你!」

  楚南定定地看著她,濡濕的髮絲粘在她臉上,雨水沖刷洗得她肌膚如玉。楚南嗓子發乾,小腹一股熱氣升起。他驀然轉過身體,頭臉都
淋在雨中,瞬間清醒過來。

  阿蘿看著堵在面前的厚實的背,雖說是他擄了她,此時看楚南為她遮擋風雨卻怎麼也恨不起來似的。她突然想起了劉玨,和他在一起
時,不用多想,所有的風雨劉玨自然就會為她擋去。思念一起便恨不得飛回劉玨身邊。她悄悄地摸上了脖子上的玉飾,取出最後一粒煙花捏
在了手裡。情知楚南被自已逼得馬不停蹄,這一兩日就沒有好好休息過,可是,想到劉玨,她把手裡的煙花握得更緊。

  雨一直下個不停。山裡涼氣襲來,楚南為她擋去了大半風雨,還是冷,阿蘿靠著岩石蜷縮成一團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楚南默運玄功抵制著風雨帶來的寒氣。睜開眼,山林裡陽光燦爛。他站起身回頭一看。阿蘿還在睡。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心裡暗叫不
好,一把抱出她來,衣裙濡濕,身體滾燙,發著燒。楚南焦慮地喚道:「公主,青蘿!」

  阿蘿聽到喊聲疲倦的睜開眼,對楚南笑笑,手無力的揮出。楚南眼尖一掌拍下她扔出的東西,「彭」的一聲輕響,青紫的煙在他手中炸
開,裊裊飄上空中。竟又是顆煙花信號。楚南氣得手一鬆,阿蘿軟倒在地上。楚南蹲下身子看著她,幾乎咬牙切齒:「病成這樣兒了還不忘
送信號?我真恨不得……」
  他瞪著躺在地上的阿蘿感覺血直往頭頂上衝,一腳下去就能踩死她。阿蘿衣上沾滿的泥污,柔弱無力。楚南又氣又心疼一把抱起她上馬
急馳,他必須盡快離開。

  阿蘿軟在他懷裡,腦袋燒得暈暈沉沉。楚南感到一陣無力。懷裡的人兒是他渴望著擁有的,但她卻要逼瘋他了。打,捨不得。罵,她奄
奄一息的樣子也聽不到。

  楚南這一日就沒停下來過,一路翻山越嶺。天快黑時看到一個山洞才下了馬,抱了阿蘿進去。她的身體越來越燙。人已燒得糊塗。

  楚南燒了堆火,坐下來休息。連日來的倦意慢慢襲上心頭。算算行程,翻過這座山頭就是漢水。過了江到了陳夏交界的邊境就安全了。
他狠狠地看了一眼睡著的阿蘿,她真是太不省心了。逼著他不停地暴露痕跡。見她昏昏沉沉的樣子,手已不受控制地伸出把她抱進了懷裡。
阿蘿的體溫讓他感覺到一絲害怕。想了想,又帶著疲憊點燃一支火把走出了山洞。

  不多時他扯回一把草藥擰出汁水混在水裡餵她。阿蘿迷糊中似乎看到了劉玨英俊熟悉的臉,呢喃了一聲:「劉玨!」

  楚南一怔突然感覺到一陣難受,瞪著昏睡中的阿蘿,長長地歎了口氣,小心脫下外衣裹住她。她心裡只有一個劉玨,楚南眼中恨意漸
濃,下定決心一定要帶她回到陳國。

  天一亮,楚南睜開眼,一探阿蘿額頭,嚇了一跳,她比昨日燒得還厲害。楚南有些煩躁,在山洞裡坐了會兒,打消了今天下山的計劃,
走出山洞去尋草藥。

  暗夜在山林裡向西南飛奔。暴雨來的時候他也沒停過腳步。中間休息一個時辰又往前急追。路上他看到了火堆的痕跡,也瞧到了那個
「W」,更加堅定阿蘿就在前面。

  天亮不久,西南方的樹林就有青紫色的煙霧騰起。暗夜心裡一喜,加快了腳步。鷹隼引著他找到了山洞。此時楚南剛出去不久。

  暗夜靜靜地佇立了會兒聽聽了動靜,貓一樣閃進洞裡。一下子就看到躺在地上的阿蘿。他心知楚南必在附近。上前抄抱起阿蘿,她渾身
滾燙病得不輕。暗夜顧不了那麼多,抱起她就往外走。

  沒走幾步,身後一陣勁風襲來。暗夜騰身躍起。回過頭看到楚南提著短劍怒視著他:「放下她!」

  楚南武功高強,就算盡力相拼最多也只能平手。暗夜心中一動,眼中精芒暴射:「我乃受大殿下之命,帶走公主,二殿下不聽大殿下的
命令麼?」

  「我讓你放下她,我可饒你不死!」楚南語氣轉寒。

  暗夜冷笑一聲:「聽聞二殿下看中了她,主上就是擔心紅顏禍水,早有命令,若不能交由我帶回,就地殺之。」手一動,劍已逼在阿蘿
脖子上壓出一條血痕。

  楚南一驚,心疼地看著阿蘿:「回去報與大哥知道,楚南自有分寸!她是我的女人,最好別打她的主意!」

  「二殿下,如今我陳夏聯軍已攻臨南城多日,主上急盼二殿下回去,你為了一個女人與大殿下反目,值得嗎?」暗夜慢慢的挑撥著。

  楚南濃眉一豎,眼中露出森森寒意:「我再說一遍,回去報與你主子,我的事不用他管!」

  暗夜眼中露出氣憤的神色,又無可奈何道:「那二殿下要盡快回轉懷城大營才是。」他慢慢放下阿蘿,退後幾步。

  楚南瞪了他一眼,大踏步走過去,伸手欲抱阿蘿。

  暗夜長劍閃電般刺向他。楚南身體一側,後背已被拉開一道血口子。他扭轉身體罵道:「鼠輩!竟然背後傷人!」

  暗夜一聲冷笑:「主上有令,戰事吃緊,屬下需帶回公主以做人質!」

  楚南陰冷一笑,短劍一抖驚若游龍向暗夜刺去。暗夜揮劍急上,身形飄乎,一交手他就發現楚南功力在他之上,暗夜趁長劍相交之即,
一個騰身飛落在三丈開外,笑道:「屬下不是二殿下對手,二殿下若是帶回公主,切記大殿下所言要以她為質的。屬下這就回去覆命了!」

  楚南擔心阿蘿,並未追趕,心裡已對大王子楚安懷恨在心。他細心的察看阿蘿脖子上壓出的血痕,見只是破了點皮才放下心來。小心的
抱起她,覺得手裡的阿蘿脆弱得像是馬上就要消失。一種從未有過的保護欲升了起來,就想把她捧在手心呵護著。

  回到山洞,楚南用竹筒熬出草藥喂阿蘿吃下。這才撕下衣襟裹住後背的傷口。他把阿蘿移進懷裡摟住,靠著巖壁,心裡暗恨王兄無情。
疲憊的感覺再次襲來,慢慢睡了過去。

  而此時,暗夜已發出信號,匯合了從晏城趕來的烏衣騎把這一片圍了個嚴嚴實實。暗夜一擺手,烏衣騎眾人正要攻入時。楚南負著阿蘿
大喝一聲從洞裡衝了出來。內功的精純讓他恢復了精力,洞外異常的氣場讓他心生警惕。

  暗夜心裡著急,阿蘿縛在楚南背上,不敢使用暗器。冷笑一聲:「二殿下,屬下們得罪了,主上命令,一定要親自帶回公主!」

  楚南大恨:「楚安他欺人太甚!」短劍皆是殺招。

  烏衣騎眾人早恨他在宮中殺了兄弟,發了狠攻向楚南。
  暗夜狡猾一笑。長劍一擺竟往阿蘿身上招呼。楚南大急,回身急擋,手臂上又被拉出一條傷口。他不敢戀戰,邊打邊退,竟衝出了山
林。站到了崖邊。下面是濤濤的漢水。前面一群青衣蒙面人,個個武功了得。

  暗夜開口:「二殿下,主上吩咐只需帶回公主即可,要不您與屬下一同回懷城大營!屬下必不為難於你。」

  楚南大笑道:「想那楚安一直嫉我深得父王寵愛,怕我搶了他的王位,今日如此待我,我還回去幫他,豈有此理!」語音一落竟帶著阿
蘿跳下了漢水。

  暗夜大急,探頭一看,楚南落水之後被湍急的江水順水往下已飄出十來丈遠。歎了口氣道:「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如今他就算回到懷
城,也不會加害公主的。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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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4 15:59:51 |只看該作者
第88章


三日後劉玨大軍到達臨南,逼退陳軍,屯軍臨南城。
  
劉玨一身黑袍站立牆頭。暗夜回來道阿蘿已過了漢水去了陳國。一顆心就悠悠蕩蕩落不到實處。戰事緊張,只待臨南城的水軍修好戰船就殺
過江去。一想起楚南擄走阿蘿,劉玨就忍不住心頭之火。

  斥候不斷傳回消息,半月之後臨南城下的江面上樓船林立,寧國整裝待發。劉玨望向對面江岸,輪廓分明的五官散發出陰狠的寒意。沒
有什麼能擋住他滅陳的心。

  楚南落水之後仗著內功與水性,慢慢地漂到了對岸。不多時便遇到陳軍回到了懷城大營。

  聽說王弟擄回寧國新冊封的青蘿公主,楚安大喜。如今兩軍對峙,戰勢一觸即發。窮陳夏兩國兵力不過三十萬,如今懷城只駐紮了十萬
陳軍,而寧國南軍與東軍卻有四十萬。加之年前陳國大敗,水軍實力遠不如寧國。從兵力上就輸了一籌。又是主動發動戰爭,寧國上下齊心
士氣高漲。只是深知寧軍要渡江來戰,不抵抗便是滅國亡族,陳夏聯軍的士氣也不低落。寧國領軍統帥是璃王堂弟平南王劉玨,青蘿公主是
他的未婚妻子,有她在手,多少會牽制寧軍。

  楚安是夜於城內行宮宴請王弟楚南。眾將均嚷著想一見公主芳容。楚安便笑道:「王弟,聽聞這位公主美貌異常,王兄也甚是好奇,不
若請來為我等撫琴一曲,也好羞辱平南王一番。」

  楚南斷然拒絕:「王兄不知,青蘿公主路上感染風寒還臥病在床,王弟恐怕……」

  楚安有些不快,轉念又想若真是鬧出了人命,便沒有了價值。掃興散席。

  回到府邸,楚南冷笑著想,楚安別想從他手裡奪去青蘿。一想起要讓青蘿為那群粗魯的軍營將士陪笑撫琴,便難受異常。六月的風烈烈
吹來,楚南有點頭暈,酒勁上湧。不知覺已走到阿蘿所在的廂房外。守衛對他一禮:「殿下!」

  他抬腳進去。阿蘿這次病得不輕,先是山中奔波沒有休息,再淋雨受寒,又掉進江中。來到懷城後高燒數日,如今燒已退去身體卻虛弱
不堪,養了十來日了仍有氣無力地軟在床上。楚南輕輕地在床邊坐下,癡望著那張讓他心跳不已的臉。楚安想要用她去威脅平南王麼?他不
屑之極。如果說擄她之時還有過這樣的打算,但楚安派出的殺手要帶她去做人質時就讓他明白,他斷然不會這樣做。

  這時門外急衝進來一人:「殿下,寧軍隊伍準備渡江,大王子急召你前往大營。」

  楚南看了看熟睡中的阿蘿,細心地給她捻好薄被。吩咐道:「看好公主!不准任何人接近!」

  「是!」

  陳國水軍大營曾在臨南城一戰中被毀,新建營盤比以前差了許多。楚南帶著一干侍衛登上了瞭望臺。遠遠看去,江水上兩軍戰船對峙。
寧軍戰船上高高飄起黑色大旗,上面的劉字醒目威嚴。突見寧軍緩緩分出一支船隊往江中行來。陳軍水師也列開陣式準備迎戰。

  楚安笑道:「王弟,王兄有一主意可挫寧國銳氣,就不知王弟捨不捨得了。」

  楚南暗想,一來不戰,卻要以公主做人質,我陳軍統帥如此,還想吞併寧國?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絲譏諷。抬頭朗聲道:「王兄,公主
為質好是好,但楚南有一計不用公主卻能兵不血刃鎩寧兵士氣!」

  不多時,陳軍二十艘樓船上竟帶上來二十名少女,一般打扮,髮絲凌亂,與阿蘿身材相似,轉眼之間全被縛上船頭。楚南邪邪笑道:
「不知平南王會認出來麼?他會救那一個呢?」

  陳軍瞭望臺上一片哄笑聲。楚安目光閃爍不定,半響笑道:「王弟好計謀啊,平日還道你有勇無謀,沒想到你竟有這般主意!」

  「我就等著看寧國如何狼狽的撤回去!」楚南自信地說道。

  「咚!咚!咚咚咚……」沉悶的戰鼓擂響。兩軍戰船向江心靠攏。寧軍先鋒乃南軍水師副統領史德山。兩軍相距五十米時,他駭然發現
前來的陳軍戰船每隻上面都縛有一年青女子,衣飾華貴身材纖細,髮絲覆面。她們中誰是公主?該怎麼辦?

  劉玨立在中軍樓船上也看到了這一幕。心裡一緊,眉頭不由自主便皺了起來。

  寧軍一猶豫不決,一陳將高站樓船之上提起內力喝道:「寧軍聽好了,青蘿公主便在這船上,還不速速退兵!」

  史德山暗罵陳軍卑鄙,青蘿公主是王上寵愛的義妹,平南王的未婚妻,每隻戰船上都有一女子,進攻任何一條船都投鼠忌器,一時之間
束手束腳不知如何是好。

  戰鼓停止,寧軍有些不知如何對待,戰船上一片沉默。江面上只聞得陳軍張狂的笑聲:「哈哈!如此還戰嗎!唯有送死而已!」

  史德山狠狠地瞪著對方的戰船。江面上突飛來一隻鷹隼,越過寧軍戰船也越過陳軍戰船飛往懷城方向。劉玨笑了,手一揚,中軍樓船上
鼓點擂響,激昂雄渾,帶著命令和決心一波波傳入史德山耳中,他眼睛一亮,大喝一聲:「放箭!」

  令旗揮動,寧軍戰船上萬箭齊發,飛蝗般射向陳軍。首當其衝中箭的便是縛在船頭的二十名女子,瞬間香消玉隕。陳國先鋒大驚:「迎
戰!」

  江面上喊殺聲震耳欲聾,而鼓聲未停,伴隨著殺氣竟越來越響。楚南遠遠眺望對岸,見百面巨鼓在岸邊擺開,齊齊擂響,不由得佩服劉
玨這招以聲奪人激勵士氣的確用得好。同時濃眉緊皺,尋思著寧軍怎不理不顧,他們如何識得船上二十名女子中沒有公主呢?

  兩個時辰後,雙方鳴金收兵,陳軍先鋒損失戰船五艘傷亡一千,寧軍失三艘損兵兩千,戰成平手。

  楚安不陰不陽道:「計謀雖好,假的就是假的。明日不管那公主怎樣,都給我帶過來!」

  楚南聞言一驚,抬頭時楚安已拂袖而去。這該如何是好?楚南明白,若是以阿蘿為質,寧軍多半會休戰,但能休戰多久?若想以她要寧
軍投降卻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所有國家都有野心。陳夏貪圖寧國南方十五城的富饒。啟國想侵佔西部的土地。安國也慕寧國繁華。而版圖
最大最富強的寧國難道就不想一統天下?

  楚南回到府邸慢慢走進了廂房。阿蘿倚在床頭身體單薄,下巴削尖。初初擒得她時花樣百出的俏皮機靈勁兒都沒了。讓這麼一個弱女子
去抵擋寧國龐大的船隊?要犧牲她的性命換來暫時的平安?換作從前必是肯的,然而現在,楚南心裡不捨之極,他從什麼時候起這麼在意起
她來呢?楚南靜靜地坐著,為了陳國他該把她交出去,可是想起楚安派出死士咄咄逼人要置他於死地,他眼裡起了反抗之意。大不了,與寧
軍血戰!拿定了主意,楚南迅速搖醒阿蘿:「公主,醒醒!」

  阿蘿睜開眼,身上軟綿綿的。楚南的臉放大了在眼前,他眼睛裡有著焦灼不安的神情。阿蘿一笑:「怎麼,這麼快就要拿我去做人質
了?陳軍如此不濟?」

  楚南沒有理會阿蘿的譏諷,喚來侍女道:「替公主換男裝,要快!」

  阿蘿不明白地看著他,楚南轉身出去,輕輕扔下一句:「楚南不屑以公主為質。」

  低下頭任侍女更衣。阿蘿不知道該怎麼看待楚南這個人。他對她時而凶橫時而溫柔,他要帶她去哪裡呢?

  戰成平手,兵力遠超陳國,劉玨並不高興,雖然他知道船頭的女子不是阿蘿,心裡卻還是不安,要是陳軍真縛了她上船頭該怎麼辦?他
喚來暗夜:「懷城可有消息?」

  「懷城內暗哨回報鷹隼在楚南府邸上空盤旋,公主應當在他府內。只是,據報今日大王子楚安戰敗後,令楚南明日帶公主到大營。」暗
夜答道。

  「陳國若以她為質,我怕我會受不了,這仗還真沒法打。傳令下去,深夜過江突襲懷城!暗夜,你趁陳營大亂,救出阿蘿再說。」劉玨
歎了口氣。

  「是!」他朝劉玨一禮,躍出了窗外。

  暗夜過江潛入懷城後進入了早設於此的據點。佈置好人手後只待寧軍過江偷襲。突然看到一隊士兵圍住了楚南的府邸。心裡一驚,難道
楚安與楚南兩兄弟真為以阿蘿為質起了爭執?

  暗夜沒有猜錯,正是楚安擔心明日又被楚南推托,乾脆派人想連夜接走阿蘿。

  楚南睥睨著楚安派來的人道:「回去轉告大殿下,明日楚南自會送公主去大營,不勞王兄深夜如此興師動眾。」

  來人冷哼一聲:「二殿下別忘了,如今我軍統帥是大殿下!」

  楚南大怒:「滾!誰也別想把人帶走。」

  來人刀刷的一聲出了鞘:「二殿下得罪了,上!」
士兵一擁而上。

  暗夜此時已從後牆翻進府邸。鷹隼準確地衝向後院,停在一間廂房屋頂。暗夜笑了。此時聽得正院大堂傳來刀劍之聲,便仗著輕功高強
接近著廂房,兩名侍衛也聽到了傳來的聲音,有些緊張。暗夜左右看了看,慢慢走了出去。侍衛吃驚看了眼前出現的青衣蒙面人,嘴一張正
想喊,就在這一瞬間,暗夜疾衝過去,手中長劍輕揮,已割斷他的喉嚨,手肘後抬擊碎了另一名侍衛喉骨。兩人一聲沒吭地倒了下去。

  暗夜推開門,出指如風打暈了侍女,一眼就看到了倚在床上的阿蘿:「噓!別作聲,我是烏衣騎暗夜!」

  阿蘿眼睛一下子有了光彩,身上卻沒有力氣。暗夜抱起她迅速走出了房門。剛躍上牆頭,便驚動了走向後院的府中侍衛。暗夜一聲呼
哨。烏衣騎懷城暗哨躍進院牆與侍衛們斗在了一起。趁此機會,暗夜摟住阿蘿躍上馬往西奔去。鷹隼一展翅緊跟著飛走。

  楚南眼尖瞥見暗夜身影,楚安居然明裡調兵圍府絆住他,暗底裡卻派屬下劫人!他狂怒之下一腳踢翻提刀砍來的士兵,搶過一匹馬朝暗
夜與阿蘿追了過去。

  跑了不多時就看到暗夜和阿蘿,上空不遠處還飛有一隻鷹,電光火石般念頭一閃,楚南長聲一笑短劍閃電般朝鷹隼擲去。一聲哀鳴,蒼
鷹從空中墜落。楚南旋身跳起已從鷹身上拔得短劍出來。暗夜焦急萬分,這種鷹隼速度奇快。楚南功力他絕對擋不住,急吒了馬匹狂奔。然
而馬上負了兩人,距離卻是越來越近了。

  只聽得身後傳來楚南的大笑聲:「原來你是寧國奸細,竟來離間我兄弟二人。幸虧這只鷹解了謎團!原來劉玨是這樣知道那二十名女子
裡沒有青蘿的。」說著一聲長嘯腳一踩馬背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向暗夜壓了下去。

  聽到風聲暗夜回手一擋,手臂被震得發麻。他大喝道:「阿蘿抓緊了!」提氣在馬上一點,返身迎上了楚南。馬迅速帶著阿蘿朝西方急
奔。

  楚南被暗夜一阻,眼見阿蘿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狂性大發,用了十成功力,驀的一劍刺中了暗夜肩膀。暗夜負痛一掙,長劍向楚南飛擲
而去,人則騰空往後躍起,仗著輕功絕卓,一頭跳進了漢水之中。

  楚南顧不得暗夜,上馬往西追去。跑出懷城近三十里,還是沒看到阿蘿的影子。殺氣在臉上翻騰。不甘心地看了前方許久才掉轉馬頭,
剛一回身,他整個人就愣住了。吃驚、緊張、慌亂在臉上交替出現。

  身後懷城腳下的江面上突然出現了片片燈火。夜色裡似一條火龍在江面上騰起。瞬間噴出了萬千星火點點,直撲懷城。懷城方向的夜空呈現出詭異的紅色,籠罩著整座城池。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夜空,只有一個可能:寧軍渡江襲城!

  漢水之南的陳國國土只得寧國的四分之一,共有十五座城池。整個國家最多只有緩坡山丘無險峰峻嶺。陳國的東、南方向靠海,漢水支
流在攏山分出一支向南流去,攏山下的依龍城就是陳夏兩國的邊境,城內一半歸陳國,一半歸夏國。向南奔流的攏江則成為陳夏兩國國界。

  北面依漢水天險與寧國對峙,一江之水相隔的懷城是陳國的北大門。懷城失守和臨南城失守的狀況一樣,城池後面都是一馬平川,無以
屏障。

  懷城失守,陳國危矣!楚南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狠命的抽馬向懷城跑去。等他趕到懷城北門時,正看到城樓上紅色的陳國大旗飄然墜
地,黑色的劉字大旗在夜空中烈烈飛舞。城中火光沖天,哭喊聲、殺戮聲似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了過來。楚南愣在馬上,突然暴喝一聲打馬衝
進城去。看到黑甲寧軍就殺。四處都是屍體,整座城成了修羅地獄。他在城裡橫衝直撞,眼睛瞧到一隊緋紅軍裝的陳軍,急奔過去:「大殿
下人呢?」

  陳軍抬頭看到楚南變形的臉,滿身血污,活脫脫一個閻王,嚇得一抖,隨即大哭出聲:

  「二殿下!大殿下他們不戰而逃,早從南門撤離了!」
  楚南氣得渾身發抖,陳軍有十萬啊,寧軍過江能有多少?五萬?三萬?就算偷襲,也不致於不戰而逃!他狂喊一聲:「楚安你亡我陳國
矣!跟著我衝!」

  憑著一身武藝和勇猛,楚南帶著這隊陳軍衝向南門,中途散離的陳軍看到了他紛紛聚集,趁著寧軍還沒完全控制住南門。楚南帶著這些
散兵衝了出去直奔下一座城池。

  他身後歪歪斜斜跟著零散的陳軍。寧軍並未追趕,想必劉玨佔了懷城休整了隊伍等補給一到就會揮師繼續南行。離城十里。楚南停住了
馬,回頭看向紅光閃動處的懷城。深深的悲涼與切膚的痛恨湧上心頭。只一仗啊,只一天時間!劉玨只用了一天時間就擊潰了陳軍,佔據了
陳國最引為天險的懷城。而他那統領十萬大軍的王兄竟不戰而逃!楚南大笑起來,笑聲在夜空中飄得很遠。陳軍余部默默地看著他們的二王
子。

  楚南臉色一沉:「這裡有多少將士?」

  「五千,殿下!」

  「好!就是五千!寧軍會迅速往南進攻,眾將士可願隨我中途設伏,拖住寧軍。給我陳夏聯軍以喘息機會?」

  下面一雙雙眼睛盯著楚南,「願隨殿下與寧軍一拼!保我陳國江山!」

  楚南大喝一聲:「隨我梅山設伏!駕!」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劉玨壓根兒沒想到陳軍如此不濟。今夜無月,寧國大軍熄了燈火渡江,等到陳軍發現已到了懷城腳下。幾輪火箭之後,寧軍順利登陸。
只一個時辰就佔據了懷城北門,陳國大王子楚安匆忙中象徵性的抵抗了一會兒便棄城而逃,這樣行軍打仗,寧國滅陳指日可待!

  佔了懷城劉玨心裡卻焦急不安。城內烏衣騎暗哨報攻城之前暗夜已帶著阿蘿往西而去,楚南也追出了城。暗夜能否順利救回阿蘿,他沒
有把握,楚南的功力在暗夜之上,且帶要護著阿蘿。劉玨唯一能判斷的是楚南不會傷到阿蘿。然而,他總有不好的感覺。

  「報!陳國楚南領軍衝出南城門!」軍士急報。

  劉玨一震,心裡湧出狂喜,楚南他,沒有攔下暗夜與阿蘿麼?她安全了麼?「傳令下去,沿江找尋公主!」

  「是!」
  「史將軍,安將軍,王將軍,你們負責在懷城駐紮修整佈防,讓大軍順利過江,不得擾民!」

  「是!」

  「烏衣騎隨我來!」劉玨忍不住了,佈置好軍務,帶著烏衣騎眾人出了懷城往西邊找尋。此時天邊已現晨曦。

  離城四十里了,還是沒有任何蹤影。劉玨勒住馬,發出「咴!」的一聲嘶鳴,不安的感覺再次湧現,他目光望向西邊,不能再追了,懷
城還有幾十萬大軍等著他,劉玨一咬牙:「回城!」

  玄衣突然看到江邊一團暗影,「主上,你看!」

  劉玨順著他手指方向一瞧,大驚失色,一點馬鞍飛身躍下。水面石頭上趴著一個人,他心急跳起來,手抖動著一翻,揭下面罩一看,如
五雷轟頂:「暗夜!」來不及細想,一把抄抱起他躍出水面:「速速回城!傳軍醫!」

  劉玨摟著暗夜一邊把真氣輸入體內,一路狂奔回懷城。暗夜,烏衣騎身手最好的暗夜!他的兄弟!風流倜儻的狀元郎!劉玨面帶寒霜,
顧不得再想阿蘿,心裡就一個心思,他一定要救回他!

  暗夜蒼白著臉靠在劉玨懷裡。進了大營,劉玨大喝:「軍醫!」

  「王爺莫急,讓小的瞧過成都督!」軍醫盡量鎮定。割開濕衣,肩上的劍傷已被泡得發白。還汩汩滲著鮮血。

  「成都督只是失血過多而昏迷,應該沒有大礙。」軍醫一邊說,一邊快速的止血扎傷。

  劉玨默默的看著成思悅赤裸的上身,身上傷痕密佈都是些老傷了,胸口處紋著小小的一隻黑鷹,拳頭大小,栩栩如生。劉玨一愣,他想
起父王說起過的暗夜,他怎麼練成一身武功?怎麼成為寧國最年青的狀元郎?劉玨無從得知。只瞧著這些傷痕眼睛便濕潤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成思悅是吃過什麼樣的苦才成為烏衣騎裡最優秀的暗夜呢。

  傷口處理好,劉玨沉聲道:「都出去吧,玄衣,守住大帳,爺替他療傷!」

  劉玨沒有吝嗇半點,運起飛雪功,精純的真氣慢慢地探索著成思悅的奇經八脈。一個周天循環下來。天色已暗。暗夜臉上隱隱有了血
氣。劉玨放下他躺好,坐在床邊瞧著他。

  暗夜低哼了一聲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了劉玨,笑了笑:「屬下謝……」

  「你是成思悅,成都督,不是我的屬下,不是烏衣騎暗夜!」劉玨打斷他的話。

  暗夜皺皺眉:「現在不是……」

  「你為我王府做得已夠多,不需要你再報恩!從現在起,你是成思悅!我的姐夫!」劉玨平靜地說道。

  暗夜歎了口氣,想了想,笑了:「等主上大婚之後,可好?」

  劉玨看了他半響,終於點了點頭。

  「阿蘿往西去了,她大病初癒,屬下……」

「無妨,吉人自有天象,我會找到她!」劉玨忍下那份牽掛,目中露出狠絕,「我一定會滅了陳夏,若她有個不測,我要陳夏亡族抵命!」
  暗夜笑了笑:「屬下傷勢一好,便先行去往夏國。」

  五日後,寧國大軍休整一新,從懷城出發往南。

  楚南帶著五千軍士在懷城前往運城之間的梅山丘陵設伏。梅山丘陵共五座高百米的小山分佈排列在平原上,狀若梅瓣而得名。他已與退
往運城的大軍取得聯繫,先阻寧國大軍於此。戰事展開再引寧軍進入運城外的平原一戰。

  寧國先峰是南軍陸軍副統領陳平。率一萬將士先行到了梅山。陳國風光秀麗。山丘上多長楠竹,風一吹竹聲沙沙。陳平到了梅山看了看
五座分列如陣的山形,心裡有些惴惴。然而順利攻下懷城,身後五里的四十萬大軍給了他無比的信心。提馬帶著寧軍進入了梅山。

  楚南冷笑的看著腳下經過的寧軍先鋒。待到大部份進入梅山丘陵。他射出了一隻響箭,清楚的嗚鳴聲格外刺耳。陳軍聞聲揮刀斬斷綁住
楠竹的繩子。路旁兩側高大的楠竹「噼裡啪啦」轟然倒下,迎頭砸向寧軍。寧軍隊伍中間一段被層層竹子壓住,頓時被分成了兩截。

  兩旁丘陵上陳軍火箭齊發。竹上事先抹了油,七月盛夏天干物燥,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寧軍首尾難顧,中間困在竹子裡的士兵發出陣陣
淒慘的叫聲。齊整的隊伍慌成一團。士兵沒有目標地往兩側放箭,有的衝進了竹林。只聽竹林裡同樣也是慘叫不絕。寧軍未進入丘陵者看到
前方火光熊熊,一望竹林森森,聽到不絕於耳的慘呼聲,卻連陳軍影子都沒看到,這番情景邪氣十足,似寧軍進入了妖魔之口。齊齊呆在了
丘陵入口處。

  陳平大驚回頭,歸路被火所阻,中軍損失上千,後衛已退出丘陵。他大喝一聲:「中伏!後撤!」領著前峰四千人馬不由自主地選擇了
繞丘陵往懷城方向後撤的路。

  楚南大笑:「眾兒郎,隨我盡滅寧國先鋒!」
  五千陳軍照事先安排分成五隊,先用弩箭射擊然後呼喊著衝下山丘。可憐陳平不熟地形,四千士兵已斷成數隊被分開包圍在幾座山丘
下,陳軍隱藏在竹林後終於現身,寧軍有了目標士氣大漲衝殺向前,又聽到淒厲的呼號聲,陳平又是一驚,衝到前面的寧軍竟似衝下了懸崖
一般,聲音從地底傳出。這才明白,路上陳軍早已挖下大坑陷阱,不用想也知坑中密滿尖刺。陳平慌忙下令:「後退!後退!」然而收住腳
後退之時又遭箭雨襲擊。四千人馬轉眼之間被蠶食得七零八落。

  陳平身邊幾十名近衛拚死護他撤離,眼見快出梅山,數騎奔來攔住了去路。當頭之人濃眉方臉,眼神猙獰,渾身散發著陰寒的氣息,楚
南睨視著陳平,已當他是死人一般。

  「殺啊!」陳平及近衛揮刀撲上。楚南離馬躍起,似蒼鷹飛過。他只聽到楚南幽幽歎息:「終叫我吐得一口惡氣!」脖上一涼,頭顱已被楚南一劍揮下。近衛全被射殺!


  劉玨在中軍大營得到消息後領兵趕來,看到的是燒成焦炭的屍體,竹林裡、地坑裡被尖竹穿腸破肚的士兵,有的還未死去,滿身血污,
瞪著雙眼張大口嘶聲吸氣,那聲音像毒蛇吐信,聽者無不毛骨悚然。其狀之慘烈地獄酷刑也不過如此!劉玨一閉眼:「給個痛快!」

  寧軍幾乎人人紅了眼,不讓他們再痛苦,就要親手去砍下他們的頭顱,而未死的兄弟眼中看著刀揮下竟有著滿足!

  路中竹竿上高懸的陳平人頭,一條長長的白布掛下,上書血淋淋幾字:「此生誓誅劉玨!楚南」。風吹過竹林飄來濃濃的血腥味,寧軍
無言站立。懷城大捷的喜悅一掃而空。梅山一役給了寧軍沉重一擊。

  劉玨腦中一醒,士氣絕不能低落下去,紅著眼提氣大喝道:「王者一怒伏屍百萬,仕人一怒血濺三尺!唯小人一怒才免冠銑足擂胸嗆
哭!那個再敢掉一滴淚的,本帥現在就砍了他!好!敗得好!懷城之捷不足掛齒,唯平了陳國十四城才能祭我梅山死去兄弟的英魂!方顯我
寧國男兒本色!眾將士,千秋功業就在我們腳下,由我寧軍將士的屍身鋪就!若想名留青史便當以戰為戒!」

  「跟隨元帥,報仇血恥!」呼喝聲震天迴響。

  「傳令下去,厚葬陳平將軍及眾將士,樹碑於此!本帥親祭!」劉玨鬥志昂揚。

  下面一片嘩然。若說劉玨方才以此戰為戒再輔前程功業的演說激起眾人壯志。此時的親祭卻叫寧國將士落下熱淚。自古戰場無情,死傷
無數。而元帥樹碑親祭在戰事未完前從未有過。劉玨對死亡將士的尊重有力的鼓舞了士氣。

  「踏平陳國!踏平陳國!」低沉雄壯的吼聲綿綿不絕。

  遠離梅山丘陵的楚南聞風聽到了風雷般的呼號聲,默立半響,猛然吼道:「匯合大軍,運城決戰!」上了戰場,那股子男兒血性衝上了
心頭。直到這一刻,他才重新把腦中劉玨吊兒郎當不羈的浪蕩王爺形象完全驅逐出腦海。他要與劉玨運城一戰!

  休整一日後。寧軍以前所未有的士氣開拔。兩日後到達運城。兩軍在城下平原對峙。

  陳國大王子楚安聞聽梅山大勝,喜上眉梢。信心再次升起。當晚寧軍偷襲,黑暗中只聽得喊殺聲如江水滔滔心寒膽裂。來不及行軍佈陣
十萬大軍幾乎是邊打邊逃退到了運城。與夏國來的十萬大軍匯合。王弟楚南僅憑五千散兵殲敵八千,現在陳夏聯軍有二十萬,寧軍過江開戰
四十萬軍隊不可能一次性抵達,斥候報前來運城的寧軍只有十五萬。楚安不由得起了輕敵之心。
  此時楚南帶兵回城,他笑逐顏開:「王弟立此大功,鼓我將士士氣,他日回到皇城,父王必當重賞!」

  楚南瞟了他一眼冷聲道:「王兄好膽識,以退為進!此一計才使楚南得以險勝,頭功當屬王兄!」

  楚安尷尬一笑:「哈哈,王弟能明白為兄苦心甚好!」

  楚南正色道:「梅山落敗,寧軍士氣不洩,劉玨之能可見一斑,王兄不可大意!」

  楚安立功心切,笑道:「明日決戰,王兄親自領兵,王弟可好生休息待我大勝歸來擺酒慶功!」

  「王兄,楚南去吧!」楚南再氣楚安,但此時面臨的是國與國之間的爭戰,以楚安怯懦的性情,楚南想親去一會劉玨。

  楚安不悅:「王弟覺得我不配與劉玨一戰麼?」

  楚南張口欲辯,楚安已拂袖而去。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旌旗飄揚。黑甲黃甲寧軍列隊分明。對面是紅衣的陳軍和青甲夏軍。劉玨胸有成竹居然脫下了鎧甲換上一身紅錦寬
袍,那裡還是戰場上的元帥,儒雅風流翩翩佳公子一名!那身紅衣在寧軍中軍黑色帥旗旁奪目之極。楚南立在城頭濃眉緊鎖。不明白劉玨為
何這樣打扮。

  戰鼓擂響,楚安親居中軍,寧軍沒有動靜。再鼓,他等得有些不耐。不等三鼓,長劍一揮:「擊退寧軍,收復懷城!」陳國騎軍精銳呼
叫著衝向寧軍。夏軍以步兵為主,緩緩成方陣前行。陣前當先一匹神俊的白馬上坐著一位戴著面具的年青將領,黑髮飄飄。夏軍旗幟上繡得
一隻展翅的黑鷹。

  劉玨一笑,親手接過令旗揮動。寧軍騎軍連排衝出。步軍緊護其間。這是阿蘿告訴他平原上重騎軍,有種重騎人馬包以鐵甲三騎一連,
長戢在手,萬騎莫擋。而馬蹄最為脆弱,以步兵相護,可保大勝!

  果然,寧軍重騎雖不若陳國騎軍迅速,卻如巨石緩緩碾壓過去。衝上來的陳軍騎兵相當於以一敵三,且力量遠不足三騎重兵,加之步兵
與騎兵配合默契,瞬間似海水漲潮,浪頭所捲之處,陳國騎兵似迎面撞上了山牆,馬嘶聲不絕於耳。楚安驚恐地看到五萬騎兵精銳自殺一般
衝上去,再被踏在寧國重騎之下。此時已由不得他後撤。楚安吼道:「兩翼包抄,繞開重騎!」

  陳夏聯軍像兩扇翅膀,讓出中軍左右向寧軍包抄而來。劉玨哈哈大笑:「讓爾等見識一下我寧國騎兵的厲害!」寧騎軍呼嘯而出,平原
上如放出的狼撲進了羊群。陳夏聯軍被層層吞噬消失!運城之下士兵如被鐮刀揮下的麥子,脆弱地倒下。

  城樓上的楚南喃喃道:「田忌……賽馬……」旁邊一偏將聽得模糊問道:「殿下何意!」楚南臉上現出一絲苦笑:「相傳上古戰國有一
名將田忌與君王賽馬賭三局,對下對上,以次對中,以上對下,三賽兩勝,好,劉玨,你卻是以重騎軍毀我精銳騎軍,以騎軍衝垮我步軍,
此戰你已勝二,陳軍,敗了!上古的兵法,你竟熟知,我……」
  突然,青甲夏軍中那帶銀色面具之人揮動令旗。剩下的七八萬夏軍迅速後退,陣前與寧軍交戰處騰起高達數丈的煙霧。

  劉玨一驚,想起了王燕回順風燒毒煙之舉,令旗再揮,寧軍止步後撤到上風處。轉眼煙被吹散,而夏軍竟已後撤到百米開外,結陣往西
邊而去。劉玨看著夏軍冷笑,令旗再次揮動,寧軍沒有追趕合為一股直搗陳軍中軍。劉玨朗聲大笑,親執帥旗衝向楚安!

  楚南大驚,夏國此時撤離,陳軍亡矣。容不得他更多思想,眼睛已看到中軍裡那桿陳字帥旗被攔腰斬斷倒在了地上,那裡的一角紅袍似
一滴血落在楚南眼中,他口中悲呼一聲:「王兄!」

  楚南與楚安再是不合,那種血脈親情卻仍叫他心如刀割。楚南紅了眼,城下的這一切像一曲淒涼的哀歌,唱著陳國最終的命運!他狠狠
一跺腳,取來兩柄長弓並在一起,用盡內力對準陣中那抹紅色狠命放出一箭。

  箭若流星直撲過來。劉玨帥旗展動,來自百丈之外的箭發出「奪」的一聲輕響釘在他手中的帥旗旗桿上,他看了一眼,放聲大笑道:「陳軍主力已失,楚南,你速回皇城,讓你父王遞上降表吧!」

  楚南悲憤的看他一眼,運城城小,城內只有一萬將士,如何能抵寧國大軍。大喝道:「劉玨,楚南必割你項上人頭!」一跺腳轉身下了
城頭,帶著運城這一萬將士棄城往南。

  龍興元年十月。劉玨率大軍破陳國十四城,陳王請降,陳滅。二王子楚南不知所蹤。

  子離此時遠在邊城,南方捷報不斷傳來。邊城將士見璃王親征又聞滅陳,士氣更旺。龍興元年九月,顧天翔率右翼軍迎戰啟國穆親王被
困沙海。璃王以四萬精銳相救,兩軍會師殺啟國穆親王,十月破啟國都城,璃王班師回朝。龍興二年三月顧天翔殺啟王,驅啟國余部至雪
域。啟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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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4 16:01:44 |只看該作者
第89章(上)

阿蘿那日由得馬飛奔往西,只緊緊地伏在馬上,不知奔了多久馬才停下。她慢慢地睜眼起身,發現進入了一個山谷。下了馬,腿一軟就栽倒在地。馬一聲長嘶竟離她跑開。阿蘿大急,這時候無馬怎麼前行?她瞧著馬的背影歎了口氣,坐著揉了會腿,坐在地上休息。突聽到林邊一陣陣山歌飄來。她出聲喊道:「有人嗎?」
 
 歌聲一停,不多時林間出現一位少女,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副機靈樣,張望了一下就走了過來,阿蘿衝她一笑:「你是這裡的人嗎?」

  少女一呆:「姐姐你好美!」然後就笑了,兩個梨渦又圓又深,可愛之極,「姐姐怎麼來的?」

  阿蘿慢慢站起身,心裡有幾分喜歡這個少女,便笑道:「我穿了男裝你也能瞧出我是女的?我叫程箐,呃,寧國與陳國打仗,我和家人

一起離開懷城跑了出來,不知怎的和家人失散,馬跑到這裡也把我扔下自個兒走了。」

  「呵呵…...」少女掩嘴輕笑道,「姐姐穿著男裝但是頭髮卻沒變啊。」

  阿蘿一摸頭髮,「噗嗤」也笑出聲來。身上還是無力,便問道:「能否告訴我這是哪裡?」

  少女笑道:「他叫我小泡沫,程姐姐也這樣叫我罷。這是夏國依龍城邊上的黑風寨。」

  黑風寨?阿蘿直覺看看四周,山青水秀,怎麼取這麼個名字?有無黑山老妖?小泡沫聰明地看出阿蘿的心思,咯咯直笑:「這山谷底不
時有黑色的障氣飄出,障氣有毒,臭不可聞,所以才取名叫黑風寨。不過,障氣一去,便什麼事都沒有了。」

  阿蘿摸摸頭上,還插著幾粒明珠,便取了下來遞給小泡沫:「妹妹能否幫我尋一住所,備些衣物吃食?」

  小泡沫抬抬眉:「程姐姐客氣了,這寨子難得有客,不需如此的。」說著伸手牽住阿蘿往寨子行去。見她只走得兩步,便喘氣不已。不
由疑惑道:「程姐姐是病了嗎?」

  「是病才好沒兩日,昨晚又騎了一夜馬,身體發虛,休息兩天就沒事了。」阿蘿笑道。

  「那程姐姐稍等片刻!」小泡沫從懷裡摸出一隻小竹哨吹響。

  片刻之後,林間奔出了幾人,阿蘿一下子就笑了起來,這個她知道,滑竿!

  山路彎回,阿蘿慢慢看著景致,每到曲回之時總又柳暗花明。不覺讚歎這裡地勢險要,風景奇佳。小泡沫走慣了山路,跟在滑竿後絲毫
不見氣喘,行了半個時辰,阿蘿眼前一亮,好雄壯的寨子。有些像羌族的碉樓。石塊天然堆砌成寨子的門樓高聳離地十幾丈。進了寨門,山
頂原來是一大片空地,零落散建著七八十座低矮的石頭和木頭房子。正中有一座三層高的木樓。阿蘿心想,莫非這是寨主的房子。


  小泡沫人緣極好,一路行來,總有人笑著和她打招呼。阿蘿注意到這些人對小泡沫都極為尊敬,不由得啞然失笑,這樣也能遇貴人,她
多半就是寨主的女兒了吧。

  果然,下了滑竿,小泡沫真的拉著阿蘿走向中間的木樓。走進去侍女紛紛對小泡沫行禮:「瑪花小姐!」
  「你叫瑪花?為什麼又叫小泡沫呢?」阿蘿有些好奇。

  小泡沫臉一紅,帶著少女特有的嬌羞低下頭,抬頭時眼睛閃閃發光:「蒼邪說我是攏江裡的小泡沫,他總是這樣叫我。」

  阿蘿呵呵直笑。小泡沫太可愛了。不像寧國女子扭捏,這裡的人想來對愛情都是這般勇敢坦白吧。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劉玨,他也是從
不掩飾感情之人。他現在還在臨南城嗎?他知不知道自已已流落到了夏國呢。還有暗夜,他敵得過楚南麼?笑容凝固在了她臉上,眉間掩上
一片輕愁。

  小泡沫善解人意地吩咐下人帶阿蘿去休息。「程姐姐休息幾日身體恢復了再去尋找家人吧。」

  阿蘿點點頭。

  養得兩日,阿蘿身體慢慢恢復,正想告辭下山,小泡沫驚慌地跑來:「程姐姐,你走不了啦,寧國攻下了懷城,王上下令關閉邊塞,所
有的寨子也都要備戰!」

  劉玨終於過了漢水,寧國大軍絕對會滅了陳國,然後……阿蘿有些內疚地看著小泡沫。她救了她。但是,她的心上人將來卻會滅掉她的
國家。

  「程姐姐,寧軍死定了!」小泡沫突然自信地說道。

  「為什麼?」

  「因為蒼邪帶著夏軍在陳國啊,有他在,寧軍絕對不是他的對手!」說起蒼邪,小泡沫臉上又飛出了光彩。

  阿蘿苑爾:「蒼邪是你的心上人麼?他是什麼樣子的呢?」

  小泡沫坐在阿蘿旁邊,望著青綠的山眼裡如夢如幻:「蒼邪是王上唯一的兒子,我夏國的太子,他長得和姐姐一樣美麗,他的臉任何女
子都會嫉妒。蒼邪有最高強的武功,他能在山林裡獨自打死兩隻豹子。他是夏國所有女子愛慕的王子!」

  阿蘿想,長的比女人還漂亮?她想起了同性戀,這樣的男人還叫男人?武功高強麼?她嘴角一彎,竟起了拿劉玨去比的心,忍不住覺得
自已小性兒,可是女人的心思就是這樣,心裡的他才是最好的。

  出不了邊境,回不了寧國,阿蘿只能留在山寨裡等待。陳國的消息不斷傳來。一月之後,小泡沫又興奮起來:「程姐姐!蒼邪回來了!
已經過了攏江!他多半是勝了!」

  阿蘿心往下一沉,難道劉玨大敗?他怎樣了?心裡的那股子慌張一陣緊似一陣,她捉住小泡沫的手連聲問道:「確定嗎?寧軍真的大敗
了嗎?知道交戰的情況嗎?」

  小泡沫被問得暈頭轉向,半響才答道:「我爹去了王宮都有一個月了,現在還沒回來,我聽從依龍城裡來的人說起的。」

  依龍城,陳夏邊境的那座城市?阿蘿心急,太想知道戰況想探聽劉玨的消息,心念一起就再也止不住:「小泡沫,謝謝這些天你照顧
我,我要離開寨子下山去依龍城打聽我親人的消息。」

  小泡沫為難地看著她:「可是現在很亂,依龍城是兩國共治的城,程姐姐你一個人我怕有危險。」

  有危險也得去,正因為兩國共治的城,所以更容易知道最確切的消息。阿蘿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小泡沫勸不住她,便給她備了行囊。
從手上取下了一隻象牙鐲子遞給阿蘿:「程姐姐,給你這個留個紀念。要是有什麼,我們寨子裡的人都認得,會幫你的。」

  阿蘿感激地看著小泡沫,認識她一個多月,就像自已的小妹一樣。她想了想,取下了脖子上的翡翠鏈子給小泡沫戴上:「這個是我,親
人送我的,我只有這個,我們交換。」

  告別依依不捨的小泡沫,阿蘿坐滑竿下了山,問明方向,走了兩個時辰到了依龍城。

  依龍城實為進入夏國的咽喉要道,兩山夾圍,中間正好有一條山縫,陳夏便以此為界,分為東城和西城。最險之處的山縫上設有吊橋,
下面是萬丈懸崖。無戰事之時吊橋放下,兩國百姓可互相往來行商買賣,每天日落時分兩國各收起一半吊橋,依龍城就獨立分為兩座城池。

  此時已是九月初秋。夏國進入最美麗的時節,山上的樹木五彩斑斕,碧空如洗,陽光明媚卻不熱烈。阿蘿換上了當地人的服飾,窄袖長
袍,腰帶衣襟花紋鮮艷。長髮束在腦後,又成了一個面如朗月的翩翩公子。

  從山寨方向進依龍城沒有任何阻擋。再往前行見兩山之間的山道上已站滿了士兵,氣氛緊張。吊橋早已被收起,一問之下方知,夏國蒼
邪王子從陳國戰場撤兵,兩國關係緊張起來, 夏王下令收了吊橋,封鎖邊境,怕寧軍攻入佔據依龍城。

  阿蘿望著那道深不見底的懸崖,寬三十來丈,就算是輕功卓絕的高手不長翅膀也飛不過去。看著還屬於陳國的依龍城歎了口氣,只能暫
時呆在西城裡了,她慢慢回城找了家客棧住下。

  阿蘿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寧國的人,夏國人現在提起寧國就帶著敵意,她更不敢暴露身份,懷著一線希望每天上街坐在酒樓茶館裡聽夏人
議論戰事,希望聽到劉玨的消息。每日外出她都悄悄地在路旁一面山石上刻畫著「SOS」這三個字母,每天去加深一點刻痕。小心地不讓
別人發現。她想如果劉玨和烏衣騎看到這些字母便知道她在這裡了。

  從往來客商和酒樓裡聽到的消息都是寧軍運城如何大敗陳夏聯軍。夏國太子為保實力見勢不妙從陳國撤了軍。幾萬兵力都分佈到了各城
池及王宮裡準備迎戰。依龍城裡氣氛越來越緊張,寧軍的消息斷斷續續的傳進阿蘿的耳朵裡。

  她時常想,是因為楚南擄了寧國的公主而有了這場戰爭,還是子離要實現他雄霸天下的夢想。子離,真的不是那個憂鬱的四皇子了,他
是帝王,帝王會有自已的責任。阿蘿歎了口氣,不在其位,她無權評說他是對是錯。

  如此過了一月,突有驚人的消息傳來,寧軍攻破陳國都城,陳王降,陳國亡了。一時之間,酒樓裡眾說紛紜。一人高呼道:「寧國狼子
野心,亡陳必來攻夏,聽聞寧軍統帥平南王劉玨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他攻入陳國都城後凡稍有反抗者一律斬殺,可憐楚王室只逃脫了二王子
楚南一人。正懸賞通緝呢。」

  阿蘿一驚「啊」了一聲,忙低下頭去。深深的悲涼與無力感升了起來。戰爭總是要死太多人,而霸業更是由屍骨壘成。想起血流成河的
場面,心裡不禁感到害怕。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普通女子,現在只想保命。要是讓這裡的人知道她是劉玨的未婚妻,寧國的青蘿公主,恐怕
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想念劉玨,想他快來,又有些怕他來,怕象小泡沫這樣可愛的人在他的大軍進攻下失去笑容。

  正怔仲間,酒樓湧進一群官兵,帶頭的軍士高聲呼喝:「寧軍滅陳之後集結隊伍往西而來,依龍東城已歸寧國,奉太子令,西城即日起
霄禁!各家各戶有可疑人等需速報官府,否則以奸細問斬!」說著官兵開始挨個查驗身份。

  劉玨來了麼?就會出現在懸崖的那一邊了嗎?思念的蟲子在阿蘿心裡亂鑽,恨不得能飛了過去。聽到軍士後半句話又緊張不已,手不由
自主交握在一起,突摸到了小泡沫送她的鐲子,一下子安定下來,悠然地喝著茶。不多時兩名官兵來到她這一桌問道:「公子那裡人氏,從
何處來,在依龍城做什麼?」

阿蘿抬起頭微微一笑:「我從黑風寨裡來,慕此風景便小住幾日。」官兵被她一笑晃暈了眼,結結巴巴:「可,可有文書信物?」

  阿蘿輕揚起手,細膩如玉的手腕上一隻象牙鐲子玲瓏晃動:「黑風寨瑪花小姐是我妹妹!」

  官兵一怔,恭敬地一禮:「打擾公子了!」

  阿蘿舒了一口氣,卻覺得有道目光粘在了背上。輕輕回頭,酒樓十成人去了九成。遠遠的角落裡也坐了一個身材瘦削的人在喝茶。只看
到背影和一頭烏黑的長髮。是他在看自已嗎?阿蘿不能確定。站起身結了茶錢慢慢走了出去。

  行不多遠,有個聲音在背後響起,極輕極柔:「方纔聞聽姑娘說認得黑風寨的瑪花?」

  阿蘿緩緩轉過身,從身形上看是方才背對自已的男青年,他臉上罩了一個銀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張薄薄的唇,聲音低柔目光中卻閃動著
一絲凌厲的光。見阿蘿回頭他似乎愣了一下,目光復又清明起來。

  「是,我認識她。」來人不辨身份,這聲音,一個男人居然有銀鈴般的聲音!阿蘿驚歎之餘只用最平靜溫和的語氣作答。

  「聽姑娘口音不是夏國人?」

  阿蘿一驚,他不禁認出自已不是夏國人,也識破了自已的男裝打扮。她反問道:「你是瑪花何人?」

  輕笑聲從那人口中溢出:「我是她的哥哥,牙耳。」

  阿蘿眉頭輕皺:「好像我沒聽說過小泡沫還有個哥哥。」

  聽到小泡沫三字,牙耳的目光這才變得溫和起來:「我是她的遠房表哥。不知姑娘何時認得她做妹妹?」

  阿蘿警覺起來,小心地說道:「我是陳國人,寧國來襲和家人失散來到了夏國。小泡沫收留了我。」

  「哦,瞧姑娘談吐必是大家出身,落難於此,家人定會著急,我對陳國倒也熟悉,姑娘即認她為妹妹,不妨說說家人情況,牙耳幫忙找
尋。」

  我的媽呀,小泡沫的這位哥哥怎麼這麼厲害,步步緊逼呢。阿蘿不知道怎麼辦了,硬著頭皮說瞎話:「程箐父母早亡,那日懷城被寧軍
偷襲,隻身與幾個家臣跑出城來,半路失散。已是無家可歸之人。」

  「這樣啊,」牙耳眼中多了幾分探究。正欲再問,一名官兵走來,附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他嘴邊露出一絲邪魅的笑容,阿蘿一呆,他
的臉藏在面具下而這個笑容竟讓人起了驚艷的感覺。牙耳對阿蘿抱拳一禮:「程姑娘,寧軍已奔我夏國而來,依龍西城陳國滅亡之後已被寧
國佔據,這裡也不太平了,我送你回黑風寨吧。」

  阿蘿沒有理由拒絕,便鎮定地答道:「如此多謝牙耳公子。」

  牙耳叫過兩名官兵護送阿蘿回客棧取行李。阿蘿見官兵恭敬中帶著警惕,暗叫糟糕。自已一番說辭小泡沫絲毫不懷疑,但是她這個遠房
表哥卻起了疑心。他是怎麼開始懷疑的呢。阿蘿想起方才官兵附耳與他說話時看自已的目光很是奇怪,難道這裡還有人能認得出她麼?她慢
慢走回客棧,對兩名官兵溫和地說道:「我去收拾行李,請稍等片刻。」

  兩名官兵立在門口站得筆直,手還握著腰刀。阿蘿於是更加肯定,關了房門急得打轉。跑是沒有用的,能跑到哪兒去呢,這裡人生地不
熟。實在沒法,想了想黑風寨的方位,用墨汁淋了幾個大大的「W」型線條在房間裡,留下一線希望。

  出了房間,一頂轎子停在了門口,轎旁站了一隊士兵。阿蘿無奈,掀起了轎簾,剛彎腰進去,抬眼間瞥到轎子裡還坐著一個人!阿蘿不
由得「啊」的一聲發出驚叫,條件反射般要退出去。那人已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往裡面一拉,雙臂已圍了過來。

  阿蘿渾身血液凝固成冰,楚南低低的輕笑聲響在耳際:「我的公主,我們又見面了。」他的雙臂似鐵箍一般緊緊摟住她,呼吸聲在頸邊
摩稜:「我還是第一次見著你會緊張,終於害怕了?」

  阿蘿閉了閉眼,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等驚懼過去,聲音恢復了平靜:「男女授受不親。我跑不掉的,請殿下出轎騎馬。」

  「我喜歡這樣,坐轎多舒服啊。」楚南心情終於愉快起來。寧軍破城,他本想抵抗到底,但他那個軟弱的父王卻決定投降。

  讓他向劉玨屈膝投降?還不如一刀殺了他!楚南帶著幾十名近衛死士離開了都城,往西投奔夏國。夏王明白寧軍下一個目標就是夏國,
素聞楚南武藝超群,對他的投奔表示歡迎,以上賓待他。楚南要報仇,夏王需要一員大將,兩者一拍即合。十月陳亡後夏王擔憂依龍城安
危,特令太子蒼邪領重兵駐紮,楚南也隨之前來。不料竟意外見到了阿蘿,不由得驚喜若狂。失而復得的喜悅盈滿身心,抱住阿蘿那裡還肯
放。

  阿蘿冷冷道:「我不舒服!轎子太小,殿下太肥,殿下不下轎,青蘿下轎騎馬!省得累死了轎夫,轎子摔山澗裡去!」

  「肥?你居然說我肥?」阿蘿兩句話把楚南氣得七竅冒煙。自已個高了點,塊頭大了點,渾身上下卻不見一絲贅肉!陳國上下多少女人
迷戀他的男兒氣概,她居然指責他肥?楚南大喝一聲:「停轎!」從轎裡鑽了出去,翻身上馬跟著轎子走。

  一回頭,看到轎夫如釋重負的表情,氣得一轉頭鞭子就揮了過去:「快點!」

  阿蘿捂著嘴偷笑,片刻又開始犯愁,劉玨還不知道自已又落到了楚南手中吧。這一次,真的難逃了。

  上了黑風寨,小泡沫驚奇地看到阿蘿和楚南及一隊官兵回來。阿蘿歎了口氣,笑了笑道:

  「對不起,小泡沫,我是寧國人,你可以叫我程箐,也,可以喚我青蘿。」

  小泡沫吃驚的張了張嘴:「啊!寧國的青蘿公主!」

  楚南看了阿蘿一眼對瑪花一禮:「我尊敬的小姐,我是楚南,蒼邪殿下在依龍城駐紮。寨主大人在王宮回不來,黑風寨現在由我接管。
請問寨中牢房在哪兒?」楚南語氣溫和有禮。

  小泡沫一呆,回過神叫過一名侍從,楚南直接下令:「送公主進牢,沒我的命令誰也不准接近她。關閉寨門,不得隨意出入。」

  小泡沫又是一呆,失聲喊了出來:「你怎麼能這樣對姐姐!」

  楚南笑笑:「我還想多睡兩日安穩覺。」目光中透出冷意,小泡沫生生打了個寒戰不敢再說話,楚南心想這次,劉玨敢再攻來,他一定
以阿蘿為人質!

  阿蘿進了山寨牢房,覺得和天牢相比,一個五星級賓館一個是碼頭的通鋪大炕。臭氣沖得她有點睜不開眼睛。牢房半埋在地下,陰暗潮
濕。角落裡有堆枯草算是床,她看著草上居然還有蜈蚣在爬,雞皮疙瘩就冒了出來。地是泥地,一腳踩在泥漿裡,阿蘿想哭,她連坐的地方
都沒有。左右看了半天,終於退到牢房的木柵欄處,這裡算是最乾爽的地方了。她慢慢坐下來。

  天漸漸暗了,走廓裡有鐵碗裝著不知啥玩意兒燒著火,發出熏人的味道。阿蘿聽了聽動靜,看了看四下無人,想必都已睡了。她用手碰
了碰木柵欄,有手臂粗,後退兩步深吸口氣飛腿劈下,腿震得疼。阿蘿齜牙咧嘴吸著氣走近了細看,柵欄紋絲不動,木質好得很。她沮喪地
揉著腿坐下,靠著柵欄閉眼欲睡。

  過了會兒,耳朵裡聽到了「吱吱」聲,她想起了耗子。這裡有耗子很正常,沒有理會。

  「吱!嘰——」耗子發出淒厲的尖叫聲。阿蘿一抖睜開眼,嚇得汗毛根根豎起。幾步開外不知何時鑽出一條蛇,正在吞食一隻肥耗子。
她再也忍不住,跳起來抱緊了木柵欄。「啊!啊!啊——」阿蘿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聲接一聲的大叫著。

  躺在床上的楚南隱隱約約聽到驚恐的尖叫聲,正要忽略掉,心頭一凜,是青蘿!他從床上跳了起來,抄起外袍就往牢房跑去。聲音越來
越大,楚南慌得顧不得等人來開牢門,連連打碎了兩扇柵欄衝進去,看到阿蘿抱著木柱子閉著眼還在尖叫,她臉色蒼白,渾身發抖。楚南幾
步躍過去,大叫著:「青蘿,怎麼了青蘿?」

  阿蘿只顧著尖叫,總覺得那條吞了半耗子的蛇就要爬過來。那還聽得到楚南的叫聲。緊跟著跑來的侍從抖著手打開鎖,楚南一把扯過阿
蘿,剛觸到她的身體,就覺得她全身僵硬,閉著眼還在叫。

  楚南把她的頭按進懷裡:「不怕不怕,我在,青蘿,我在。」眼睛往牢裡一看,那條菜花蛇嘴裡還有根耗子的尾巴,噁心之極。楚南看
了眼懷裡的阿蘿,心裡一痛,抱起她就往外走。一時之間後悔得要死,他怎麼把她扔這種地方來?這山寨的牢房怎麼是這個樣子!

  出了牢房,阿蘿才慢慢停住尖叫,窩在楚南懷裡一動不動。楚南歎了口氣抱她回了房間放在床上,她自動縮成一團,張著驚惶委屈的眼
望著他。楚南放柔聲音道:「不怕了,不扔你進那種地方了,好好睡一覺。」

  阿蘿還是瞪著他,眼一眨,淚水滴落下來。她想劉玨,劉玨再氣惱也不曾這樣對她。

  楚南見她神經仍緊繃著,無奈只得出手拂中了她的睡穴。靜靜地瞧了她半響,楚南長歎一聲,他終是對她狠不起來。

  小泡沫被驚醒走到房間來看,楚南笑了笑:「竟連一日安穩覺都沒有。」

  龍興元年十一月,劉玨大軍渡攏江,佔據依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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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4 16:03:36 |只看該作者
第89章(下)


夏國雖小,卻易守難攻。各城池寨樓及王宮均依山勢之險建在高山之上。且氣候濕熱,四季無冬。劉玨大軍入夏國國境後不熟山林作戰夏國又好用毒,寧軍損失不少,便駐紮在邊境一線,不進攻也不退兵,守牢了各要道出口。夏國物資驟然短缺起來。也同樣守住了城池,不肯下山一戰,與寧國對峙著。
  

太子蒼邪領兵一萬退至黑風寨。至今他仍未想明白東西依龍城的天塹寧軍是怎麼過來的。他想著這一問題的時候,劉玨正站在吊橋處。他默然看著腳下的萬丈懸崖,阿蘿曾經對他說起過拋物線的原理。三十丈幾的距離,他不過是算了距離上到山頂支了根木樁遣烏衣騎高手藉著長索蕩了過去,在夜色中砍斷了吊橋鐵索,這邊士兵便衝了過去,也就這麼簡單。
 
 「王爺!夏軍已退往各山寨,依龍城盡歸我軍手中。」一將領報道。

  「加固加寬吊橋,砍了鐵索,兩橋合一,以後這裡不分東西兩城了。」劉玨淡淡地下令。他瞇縫了眼瞧溫曖的太陽。依龍城兩邊高山色
彩更為濃艷。黃綠紅白雜夾點綴山美如畫,真是個美麗的地方啊。

  劉玨走在陽光下,心卻一直涼。進入夏國的暗夜沒有消息,阿蘿也沒有消息。她消失半年多了,自已竟沒有得到她半點訊息。陳國已
滅,她不在南方。劉玨亡陳之後馬不停蹄一鼓作氣又進入夏國邊境。

  他慢慢在城中走著。依龍城關門閉戶,空蕩蕩的大街上只有寧軍往來巡邏。玄衣和冥音緊跟著他。劉玨不由自主四處打量著、尋找著。
暗夜曾說見過一個「W」型的符號,阿蘿只要在,就一定會留下記號的。每到一處城池他都習慣了慢慢走在街上四處看,走遍了陳國,還是
沒有絲毫發現,如今……劉玨收回了目光,默立在陽光下,每一次都是失望。

  冥音輕聲道:「主上不必太擔心,很早我烏衣騎就已派遣人手分散到各國,夏國也不例外,總會有消息傳來的。」

  「嗯,依龍城可有人?」劉玨聲音淡淡的,眉間那股神采飛揚已被連月來的戰事洗涮成了凝重內斂,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分佈在夏國最險峻的十座山寨裡,老王爺道越險峻難攻的地方越需要內應。」

  劉玨沒有作聲,繼續走著。不走完整座城,總是不死心啊!陽光是這麼燦爛,可是阿蘿,你的燦爛的笑容呢?劉玨抬頭看看太陽,覺得
眼睛有些酸脹,這陽光真是刺眼之極!他低下眼簾,眼裡閃過幾道曲線。他眨了眨眼,是眼看花了吧?眼睛被陽光曬的久了看到的東西都變
了顏色,景物支離破碎地晃動著。

  他的身體驀然顫抖的厲害,玄衣一驚:「主上!」伸手來扶。這幾個月劉玨幾乎沒有停下過腳步,大軍攻破一座城池迅速進攻下一座城
池。不明白他的以為他心狠滅陳,陳國人恨他連絲喘息的機會都不給。只有烏衣騎知道,主子是心急著在找她,急得不肯多歇息一天。每次
破了城劉玨就會走遍全城,查遍全城。然後疲憊,失望,攻破城池的興奮和希望全部化為烏有。他卻不肯放棄,鼓足了勁再去進攻再去尋
找。這幾月,希望,失望,高興,悲傷,起起落落就一直伴隨著他。數番大起大落之後,初初征戰時的意氣風發鬥志昂揚化作無聲的怒無聲
的怨……

  有太多次,玄衣和冥音覺得自已都快受不了了,主子卻又冷聲下令鼓勵著士氣前進!而現在,夏國複雜的山林地形、特有的障氣毒藥延
緩了寧軍的腳步,終於可以歇息一會了。長時間勝利帶來的興奮讓將士們疲倦不堪。劉玨終於下令守住夏國各要道出口,把座座山寨封鎖包
圍,讓寧軍休整。

  是一旦停歇的腳步鬆弛了神經,讓他的身體抗不住了麼?玄衣看到顫抖著的主子心疼地想,情不自禁地勸道:「主上,你坐下來休息會
兒吧。」

  劉玨一把打開他的手,幾乎撲倒在一塊山石上。玄衣和冥音嚇了一跳,搶上一步呼道:「主上!」

  劉玨沒有回答,一遍遍撫摸著山石上幾不可見的淺淺刻痕。想起了山谷裡阿蘿清脆的話語。

  「我教你英文好不好?我都快忘記了。」

  「英文是什麼?」

  「就是,一種密碼,學會了,別人都瞧不懂,我們倆人能看明白的密碼。」

  「比如,這個SOS就是救命的意思,太難了你記不住,記點簡單的。」

  ......

  這是他和她才知道的密碼,這是他的阿蘿在對他說話,這是阿蘿在說要他救他!劉玨怎麼也忍不住蔓延在鼻腔裡的酸澀,逕直讓心痛與
回憶衝進了眼眶。半年了,半年了!他終於找著她了。她,還活著,她在這裡,她來過這裡!劉玨激動地站起:「傳令搜遍全城,搜遍每一
座房屋!只要有可疑的字畫線條都不放過!」

  「是!」軍士迅速執行命令。

  「玄衣,帶走!」

  玄衣愣了愣,不知道要帶誰走。冥音瞧了瞧小心地問道:「主上?」

  劉玨「啊」了一聲,笑著指著那塊山石,「帶回帥營!」

  兩人對望一眼。這幾個月主上一看到什麼線條,亂七八糟的花紋就來勁,這塊山石……玄衣歪著腦袋看了半天,像是兩根曲線夾著一個
圓,是河水?太陽?劉玨猛的敲了下他的腦袋,陰鬱彷彿從來沒有他身上滯留過:「這是阿蘿對我說的話,只有她和我才看得明白的。」

  玄衣和冥音臉上顯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長舒一口氣,終於找到了!劉玨曾告訴過他們四個代表不同的方位的符號,這樣的圖形卻從未說
過。玄衣嘿嘿一笑:「公主是說想念主上了吧!」

  劉玨聞言收了笑容,慢慢道:「她,在喊救命!」

  兩人一愣,低頭不吭聲了。

  遠遠的跑來一個士兵,喘著氣道:「客棧,客棧裡有好多符號。」

  劉玨一甩袍子,迅速走向客棧。那間房間已被圍了個密密實實,劉玨推門進去,就看到牆上,地面墨汁淋出好幾個醒目的「W」型的線
條。西方,阿蘿在依龍城的西方!他張著嘴心裡不停地求懇:「天神啊,這次不要再讓我錯過她,求你保佑她,保佑我找到她吧。」

  玄衣和冥音很自覺地前去盤問客棧老闆,回來時滿臉興奮:「主上,她來自黑風寨!蒼邪不是退回了黑風寨?會不會是他帶走了公
主?」

  「那個方向?」劉玨迫切需要證實。

  「依龍城的西方!」

  「圍住黑風寨,一隻鳥都不要想飛出來!」

  「是!」

  劉玨靜立在屋子裡,覺得感覺手腳發軟,他無力地揮揮手:「本帥就在這裡歇息會兒,關上門出去吧。」

  門輕輕的掩上。劉玨閉上眼想像阿蘿的行為……她在屋子裡徘徊……走到桌旁坐著發呆……來到窗邊往遠處凝望……她一個人睡在這張
床上……她臨走前畫下方位告訴自已要自已去救她……劉玨突然倒在了床上,嘿嘿地笑了,他的阿蘿,他的阿蘿也無時不刻在想著他!

  黑風寨易守難攻,山路狹窄處對方只需兩人,下面的士兵就上不去了。隻身闖進寨子又恐對方以阿蘿要脅。劉玨煩躁不安,她就在山
上,卻上不去!

  風城子離特使千里趕來,帶著兩個使命。一是前去王宮勸降,二是詢問有無青蘿公主下落。劉玨安排人手護送特使前去夏王宮,對阿蘿
的下落不發一語。

  終於,他喚來玄衣和冥音:「今晚我要夜控黑風寨。人多反而不好,冥音隨我前去。玄衣你留在城中接應!」

  「是!」

  入夜之後,劉玨與冥音換上黑色緊身衣悄悄的上山。山道上隨時會藏著人。劉玨不欲驚動對方,一路上調動內息警覺地察探。繞開寨子
布下的處處暗哨,潛行到半山,終於還是被發覺,只聽一聲鑼響。劉玨道聲不好,一拍冥音,兩人飛速退了回去。望著山頂。他恨得一掌劈裂身邊的山石。黯然道:「回去吧。強行硬闖,我怕他們傷著了她。」


  回到依龍城,玄衣笑嘻嘻地前來迎接:「主上,成都督回來了。」

  劉玨一喜,進去一瞧,成思悅玉立在房中,身上的玉色長袍下有些空蕩,他瘦了許多,眼睛一如往常,明亮如星。劉玨一擺手,示意他
不用行下屬禮:「讓我抱抱!」

  成思悅嚇了一跳,身體僵硬,臉上勉強扯出一個笑來:「老王爺告訴你的?」

  劉玨笑著走前兩步,一把抓成思悅,雙手一摟,頭就靠他肩上了:「他不在,我抱你,阿蘿就在黑風寨,我,又去不了……」

  成思悅渾身一抖,哭笑不得:「我的元帥,王爺,莫要如此!風城曾遍傳你好男風,我兒子都出世了……知道了,她在黑風寨,就快見
到了,嗯?」他突然覺得以往老王爺抱他時感覺到父愛的溫曖,劉玨和他同歲卻讓他有保護他一生一世的衝動。成思悅的眼睛潮濕了,覺得
遇著了這父子倆自已何其幸運。現在還有了自已的家,自已的兒子。

  半響成思悅推開劉玨,正色道:「夏王要降了。」

  劉玨眉一揚:「為什麼?」

  成思悅笑了笑道:「老王爺一直覺得攻打夏國會損失慘重,夏王降是最好,所以我從寧國出發時老王爺就交待如去夏國一定要去見見夏
王后。我已與夏王后明月夫人取得聯繫。她是夏國聖女,在夏國與夏王平起平坐。夏國使用的毒都是經由她手製成,如能消戰禍護住子民,她會同意。變夏國為寧國的諸侯封地,變相的征服。」

  「你已與明月夫人談好?」

  「是,且已傳書回風城,所以璃王遣使者前去締交合約。」成思悅笑道,隱去了中間種種不提。
  「夏王願意?」劉玨很懷疑,就沖夏王與王燕回取得聯繫,且助清王謀反看不是這麼簡單。

  成思悅一笑:「夏王自不願意,夏王宮早已吵翻了天,如今勉強同意,但太子蒼邪卻是個難題。」

  「他是何等人物?我到現在只聽傳說未見其人。」

  「見過他真面目的極少,他總是以面具遮掩。」

  劉玨想起了運城城下那個騎白馬的身影,沉思一會兒道:「看來只能暫時接受夏國表面的降,以後這裡卻是個隱患,還不如一舉滅
了。」

「滅國,就算殺了夏王,夏國人卻是個麻煩,不可能全部殺盡。」

  是啊,夏國崇敬自已的神明,且這裡全是山林,劉玨想了想笑道:「我想璃王也是想的慢慢潛移默化最終消除隱患吧。我只要阿蘿,天
下是璃王的,他願意就這麼定了。」

  龍興元年十二月初十,夏王降,自稱夏候。並獻上各城寨貴女供寧國挑選。

  夏國各城寨打開了關閉三個月的大門。劉玨第一時間領兵上了黑風寨,寨門後的空地上跪著幾百夏人。一萬夏國士兵繳了械跪立一旁。
劉玨一看沒有蒼邪,沉聲問道:「那個夏國太子呢?」

  一旁的將士答道:「問過了,說早已秘密下山了。」

  劉玨慢慢走近跪著的人群裡。眼前突然一亮,兩個少女跪在最前面,一個嬌小玲瓏,一個身材苗條高出一頭。從側臉看,都是美麗的女
孩子,從服飾看應當是寨中貴女。「抬起頭來。」他命令道。

  兩人慢慢抬頭。個矮的那個眼中淚光閃動,靈氣秀麗,個高的那個嬌怯動人,美若天仙。她,竟不輸給阿蘿的美麗。

  「主上,公主,沒有公主的下落。」搜過全寨,玄衣不忍心把這個消息說出,聲音壓得極力。卻似驚雷震得劉玨身體一顫。苦苦盼了多
久?終於等到這一天寨門大開。戾氣從他身上噴然暴發,劉玨瞪著淺紅的雙眼冷聲問道:「公主人呢?」

  小泡沫偷偷瞟了一眼旁邊的女子,低下頭不吭聲。

  劉玨的劍瞬間出梢壓上她的脖子:「你說!」

  旁邊女子霍的站起,銀玲般的聲音響起:「聽聞平南王是風城五公子之一,待女子溫柔有禮,這算什麼?」

  劉玨眼中閃過刀鋒般的銳利,轉眼間劍已指向這名女子:「本王再問一次,人呢?」劍尖已觸到女子衣襟。

  小泡沫大驚失色撲了過來:「王爺不要,公主已被楚南帶走!」

  楚南,楚南!劉玨似再也壓不住心裡的那股子戾氣。怒聲下令:「女子帶走,男子就地處決!」

  小泡沫嚇得花容失色,上萬人呢,這裡有上萬條人命呢,她尖聲叫道:「姐姐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她會討厭你,會的!」

  旁邊女子看似特別著急,伸手就去拉她:「小泡沫!住口!」

  劉玨一把拽住小泡沫的衣襟:「誰是你姐姐?!」

  小泡沫脖子被衣襟勒住,臉憋得通紅,手指指脖子上的翡翠鏈子。劉玨一鬆手扯下了鏈子,鏈子眼熟得很,是他送給阿蘿的,那天與楚
南比試之後送給阿蘿的。看到這物事,眼睛酸痛起來。物事人非,原來這四個字是這樣的感覺!劉玨捏著那塊翡翠,硌著手心都在疼。重新
打量起她來。嬌小玲瓏單純可愛的樣子,阿蘿喜歡她是麼?才讓這丫頭喚她姐姐。她住在這裡是這丫頭照顧了她麼?他良久深吸一口氣道:
「夏王獻上各寨貴女,就是你們倆嗎?」

  小泡沫旁邊的女子輕柔道:「小女子牙耳。她,叫瑪花。王爺,瑪花還小,牙耳懇求王爺留下她在父親面前盡孝,牙耳隨王爺去便
是。」

  小泡沫「啊!」了一聲,牙耳瞪了她一眼,小泡沫低下了頭,眼淚珍珠般的往下落。

  「雅爾?嗯,漂亮的名字,帶她走!」劉玨目光掃過地上跪著發抖的夏人朗聲道:「如今寧國夏國已成一家,你們以後就是寧國的子
民。士兵歸隊由我軍接管,其它人等都散去吧。」

  廣場上有一人起身離開時看了眼玄衣。玄衣會意跟了過去。不多時低聲回報道:「楚南帶了公主向南而去。」

  劉玨點點頭。冥音帶著一隊烏衣騎前往追蹤。

  是夜,依龍城裡最大的青樓集花樓被清空住進了各城貴女。劉玨大擺慶功宴,令各貴女侍酒。寧國將士苦了大半年終於得以放鬆不由得
喜出望外。劉玨事前嚴令不得太過粗俗,調笑可以,胡來不行。有將士不滿道:「元帥豈不是讓我等看得著吃不著?這是何意?」

  成思悅輕笑道:「那些都是夏國貴女,你等粗野不堪豈不嚇壞了嬌滴滴的女兒家?王爺是要你們落個好印象,娶了回家去,真想放肆,
這集花樓有的是姑娘。」

  眾將恍然大悟,直呼元帥想的周到。沒有家眷的將軍們梳洗整齊竟坐得比軍營裡還規矩。劉玨與成思悅對看一眼,轉開頭忍不住笑了。

  花燈初上,眾貴女小心翼翼步入花廳,膽小的已流出淚來,又不敢哭了出來。挨著席面坐了,斟酒手也在抖。卻不料這些將軍們個個收
了戾氣,看著一個賽一個嬌柔的夏國貴女聲音放輕了數十倍。異國風情另有滋味,在寧國以自已的級別那能娶得這樣身份的貴女。劉玨申明
只要貴女們自願,便可納入府中,將軍們當然更加小心。席間成了竟比憐香惜玉的場面。

  樂聲四起,集花樓的歌妓舞姿翩然。

  劉玨微微笑了。牙耳坐在他身邊見他一笑便道:「天下女子都難擋元帥一笑。你是我眼中的英雄,原與元帥共飲此杯!」

  劉玨側過臉,她今晚精心打扮過,肩單薄腰纖細,夏國特有的錦花團繡敞口羅襦露出一抹雪白的胸,長髮簡單挽於腦後,耳旁掉下幾絡
髮絲襯得玉頸細條柔美。臉部膚如凝玉,狹長的鳳眼眼波斜飛似要滴出水來,越發顯得風情萬種。嘴薄而小巧,抹了淡淡的胭脂,一笑之
下,那線紅唇綻開時露出珍貝似的牙,誘人前去品嚐。

  傳聞夏國聖女明月夫人有傾城之姿,看來,夏國出美女也不是假話。就眼前這位雅爾小姐,除了阿蘿,他倒還沒有見過比她更美的。

  劉玨含笑端過酒,在牙耳羞怯的目光中送到了嘴邊,突又放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雅爾姑娘手很嫩呢。」
  牙耳臉羞得通紅微微一用力掙了出來,嗔道:「元帥!罰你喝酒!」

  「哈哈!」劉玨朗聲大笑,聽手抬起她嬌羞的臉,眼中全是戲謔之色:「最難消受美人恩,本帥喝就是了。」

  端起酒杯正要喝,眼角看著她,目中流露出一種急色:「來,本帥先抱一下。」手一伸攬過雅爾的肩頭,覺得她渾身一僵,不覺輕皺了
下眉:「怎麼?不願麼?」臉竟沉了下去。

  「怎麼會?」牙耳扯出一絲笑,「人家,不習慣麼……」身體已偎了過去。

  劉玨「撲哧」笑了出來,似帶著醉意眼睛往她露出的雪白的胸頸一掃,攬過她竟要親了下去。另一隻手有意無意往她胸部探去。

  牙耳出手一擋一推:「元帥,這裡,人,人太多……」聲音已輕如蚊蚋,紅暈佈滿面頰,欲拒還迎時流露萬千風情。
  劉玨似愣了一愣,呵呵笑了,霍地站起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對眾將士道:「本帥先行一步了!」說道一個了字突然把手中的牙耳扔了出
去。

  「啊!」牙耳一聲尖叫。沒等落地突然從門口衝進一個人來接住她。兩人一起摔倒在地。牙耳一看大怒:「小泡沫你!」

  小泡沫滿臉是淚低聲道:「不要,不要……我求求你……」

  「你!」牙耳眼中騰起怒火。

  席間眾人都被個變故驚得呆住。劉玨慢條斯理道:「瑪花小姐是不欲你的王子與本帥風流快活嗎?」

  牙耳緩緩站起,雙眸冷似寒冰:「平南王原來早已識破!」

  「牙耳……不就是邪麼?蒼邪王子,很不幸你肖似明月夫人。不巧在下才見過她而已。」成思悅輕笑著。

  「蒼邪!」小泡沫發出一聲悲呼,眼裡含著期盼與求懇。

  蒼邪蹲下在她臉上輕輕一吻:「小泡沫,人各有志!」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回身已抖出把軟劍直指劉玨:「我父王降,蒼邪還在,劉玨
受死!」

  堂上眾女驚得花容失色,眾將看得目瞪口呆。小泡沫眼中暴出神采,喃喃道:「好美!」

  蒼邪軟劍曲彎如蛇閃著鱗光伴著長袍飄動,他的黑髮在空中飛舞,完美的一張臉帶著森森殺氣,邪媚到了極致。劉玨歎了口氣,他實在
是美麗。

  「噹」的一聲輕響。兩劍相交,軟劍順利往下游離,劉玨翻身躍起鬆了手,反手卻是一掌。蒼邪順著掌力飛出化解雙腳輕點躍了過來。
劉玨一面拆招一面呼道:「殿下何必固執?你父王母后都降了。」

  「我絕不容許!」蒼邪臉上暈起震怒的紅暈,出手狠毒,一條淡青色的煙霧從指尖直撲劉玨而去。

  成思悅臉色一變,人如急箭飛來,袖袍一展已將煙霧收進袖中。擋在了劉玨面前。蒼邪一愣,這毒沾衣即死,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以
毒殺人,他的驕傲不允許他用毒取勝。坐在席間幾次想用毒都忍了。眼看被劉玨識破了他的身份,出言道他父王母后降了心裡一氣才使出這
毒。而這個成思悅卻籠毒於袖中一點事都沒有!

  狹長的鳳眼湧起憤怒,蒼邪輕抖軟劍向成思悅刺去。「元帥讓開!」成思悅低喝一聲空手迎上,雙掌結出手印,同樣的飛雪功瞬間使
出,身形飄忽,突起一掌拍在蒼邪胸部,他一張嘴噴出血來,人似斷線的風箏跌落在地。咳了兩下,便知心脈被成思悅一掌拍斷了。

  蒼邪一落地,成思悅似怔了怔,手微微伸出又收回,眼裡神色複雜,似憐憫,似感歎,似難過,說不清道不明。

  小泡沫連哭帶爬地奔過去:「蒼邪,蒼邪!你怎樣了,你別嚇我啊!」

  蒼邪平靜了下來:「小泡沫,我,只是太驕傲……」

  「你是該驕傲,你是我夏國最驕傲的王子!」她哭道,花廳裡的貴女們幾乎全哭了出來。這是她們心中最尊貴最美麗的王子。

  蒼邪嘴邊勉強勾起一抹笑來:「元帥,蒼邪死在這集花樓裡一點不冤。」

  「殿下,」劉玨深深歎了口氣,「你若是想死在這裡,讓明月夫人及夏候替你報仇,你就不用打這個主意了。我,本不想殺你……」他
手一鬆,一張黃綾飄落在蒼邪面前,上面赫然寫道:「蒼邪氣傲必不肯降,若苦苦相逼不以蒼生為念,殺之!」正是他母后明月夫人親筆。

  「哈哈!哈……哈哈!」蒼邪笑得喘不過氣來。面上滑下的不知是淚是汗。他的母后,夏國的聖女,高高在上凡事都以百姓為重的明月
夫人!她連兒子都可以不要!蒼邪黯然,惡毒地看著劉玨:「青蘿公主跟著楚南進了山,這山中毒物障氣遍佈,你,」他喘了喘氣道,「你
找到的可能已是白骨!」

  劉玨心膽懼寒,楚南已是心狠手辣恨自已入骨,他都不敢想阿蘿落在他手中楚南還會不會手下留情,更不用想夏國茂密的叢林間那些可
怕的東西,若不是要處理這個蒼邪,他早就追了去,劉玨看著地上的蒼邪直後悔成思悅一掌給得太痛快!

  「哈!」蒼邪笑著又咳出一口血來。眼中恨意更深,楚南竟迷上了那個青蘿公主,拚死不讓他脅以為人質,犧牲了身邊所有的死士獨自
帶了公主下山。他們一定逃不出山中的毒物!

  心口又是一痛,他的目光望向成思悅:「你好,你竟然讓我母后放棄了兒子,你,你竟然不怕我的毒!你倒底是何人!」一口血噴出,
片片沾紅了衣襟。

  成思悅微微一笑:「我不願夏人死於戰禍!蒼邪,我不會讓你傷害元帥!夏可亡國,國人無罪!何苦一定要戰爭?寧國一時滅不了夏,
十年二十年,難道還滅不了?」

  蒼邪目光空洞起來,他轉頭看著淚流不止的瑪花,她的山歌又在耳邊響起,那些日子是多麼美好啊!蒼邪輕輕一笑:「小泡沫,你,永
遠都是攏江裡的那朵小泡沫!我,是夏國的蒼邪,不是寧國的……蒼邪……」一語至此,氣絕而亡。

  「來人,好生送回夏候宮!」劉玨沉聲下令。

  「元帥,請准我,送蒼邪回去!」小泡沫哭道。

  「好!這條鏈子是阿蘿送你的,你拿著,日後若不想呆在這裡了,便來風城尋我們。」劉玨把那條翡翠鏈子塞到了小泡沫手裡。看看了
花廳裡垂淚的貴女們,長歎一聲:「本帥先行一步,你們繼續吧!」

  「恭送元帥!」將軍們齊刷刷站了起來。劉玨走後,貴女們也被將軍們遣走。集花樓樂聲再起,笑語歡言,眾將身邊全換上了集花樓裡
的姑娘。

  突有人笑罵道:「這才叫痛快!方才老子手腳都不知道往那裡放才好!」

  花廳裡眾將哄堂大笑。

  「在想阿蘿?」成思悅的聲音從劉玨身邊傳來。

  劉玨沒有回頭:「你回風城去吧,風城傳訊你兒子都三個月大了,還沒見著爹呢。」

  「我自已的兒子我都不急,你急什麼?我是奉旨找回公主,公主不回我怎麼回去交差?」成思悅輕輕笑道。

  劉玨回轉身:「喝酒?」

  成思悅慢吞吞舉手雙手,手裡竟一手拎了只酒罈:「夏國名產,老王爺肯定喜歡!」

  夏國再是長年無冬,十二月的夜風也帶著寒意。劉玨與成思悅坐在山崖上灌下酒,熱氣從腹中升騰。「好酒!」劉玨讚道。眼睛斜瞟了
眼成思悅,「老頭子說你比我還孝順!」

  成思悅眼睛晶亮:「你壓根兒就不孝順!我看啊,是老王爺把你當老子供起來才對,他孝順你!」

  劉玨忍不住呵呵笑了:「今日才發現你也是個風趣之至的人物。你說以前咱們並稱風城五公子之時,我咋就沒和你多往來呢?」

  「誰也不服誰唄!想我成思悅文武雙全,十八歲就高中狀元,你不過是個浪蕩小王爺罷了!」成思悅嘴角故意一扯飄起一絲不屑。

  「我記得璃王大婚,我還和他總結過五公子,讚他才是五公子之首。這馬屁拍得好啊,他是寧國的王,天下人的皇帝,還好我沒大放厥
詞說自已才是!」

  「你其實是想說,還好沒說是我成思悅吧?」成思悅笑得很賊。

  劉玨喉嚨裡滑出低低的笑聲:「現在我真想這樣說。都不知道你怎麼做到的。」

  「你知道了?」

  劉玨眼神從他胸口一掠而過,「天翔說佩服我,我自已都佩服自已,有些東西總是能被我不知不覺就看出來了。現在我也佩服兩個人,
一個我家老頭子,另一個就是你。」

  成思悅目中有抹可疑的水光閃動:「想知道為什麼?」

  劉玨搖搖頭:「你是我的兄弟,你有自已的理由,不是每一種理由都有必要告訴別人。」

  成思悅笑了笑,笑得莫測高深,轉開了話題:「你知道我第一次在桃花宴見著青菲青蘿兩姐妹時的感覺不?」

  「你也在桃花宴上見著她了?」提起阿蘿劉玨眼睛放光。

  「她特別,嗯,說機靈有點,說狡猾也有點,對,是賊!才十二歲吧就已懂得為她姐姐讓出空間獨自走開。不是個小姑娘的感覺。」成
思悅回憶道,「太子夜宴是第二次見著她,那手琴,不經歷蒼桑豈能得知曲中真意。她竟似矛盾得很,有時像那個年紀的孩子,有時又似成
年大人。」

  「在臨南城遇著她時,一夜之間成年的感覺更是強烈。那年大雪之日……」劉玨眉頭一皺,「今日可是大雪?」

  成思悅看他一眼:「想起璃王了?」

  「是啊,今夜他必不好過吧!」劉玨仰首飲下一口酒,「我到底還是欠了他。」

  成思悅黯然:「我去邊城和草原送信,兩次他都沒發現我,都因為想著……」

  兩人不再說話,默默地喝酒。

SOGO版主

充實自己,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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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4 16:30:11 |只看該作者
第90章

風城王宮內,子離四肢百骸湧上一股寒氣,從腳指頭到手指尖,痛得發顫,忍不住地抖動。偏殿之內燒起了火籠。床下炭火燒著。大顆大顆的汗流遍全身,滴在床上「嗤」的一聲騰起淡淡的煙,瞬間化成水汽。
  
殿內只有皇陵的守陵人陪著他。一遍又一遍用金針壓入內力插進他的穴道:「王上,痛得厲害就叫出來,沒有關係的。」守陵人輕聲勸道。

  子離硬撐著,身體不住發抖,「波」的一聲,一根金針離體跳出,直射入屋頂房梁。子離閉著眼,大半年了,阿蘿還沒有找回來。她在夏國,卻見不著人。她這些日子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呢?心裡的痛泛起來,玉華殿還是空空無人。連她的氣息都在慢慢變淡。她,再也見不著她了麼?子離突然間開始恨自已來。

  那冰涼的是什麼?一寸寸刮著他的骨頭!是痛的感覺麼?讓他去痛!他的阿蘿,他一手推她進了危險!活該,該這樣痛!子離放棄運功抵抗體內咆哮的寒氣。痛楚排山倒海壓了過來。他大吼一聲竟要從床上跳起來,身上的金針根根從體內激起。守陵人見勢不妙,一掌印在他的丹田處,真氣輸進去,感覺到他體內那股陰寒之意越來越重,在體內亂竄,勉強順了一會兒。子離有片刻清醒,艱難道:「塞住我的嘴,不要讓我叫出聲!」

  守陵人塞了塊軟木在他嘴裡:「王上,想想美好的事物,想想讓你開心的事情。」

  子離四肢被鎖在床上,束縛幫助他忍著全身如刀凌遲著血肉的痛感,想美好的事情開心的事情麼?與阿蘿的片段零零碎碎在眼前晃動。
河邊俊俏的小公子。撲閃著晶瑩的眼睛。

  「我讓待從牽馬在此等候,山弟,你會騎馬嗎?」

  「讓人牽著馬騎著走算不算會騎?」

  她第一次騎馬吧?窩在他懷裡嚇得發抖。

  「我想千風樓怕是針對有錢人家大魚大肉吃慣了,所以弄點清水煮的菜讓你們嘗嘗鮮罷了。這味道實在不怎樣。」

  「大哥,如果有機會,小弟下廚給你做幾個菜吃,保管你舌頭都鮮得吞下去!」

  她搖頭晃腦的評點是那麼可愛。自已當時想什麼呢?若不是好男風,定帶了她回府。

  「大哥,下次能否帶小弟去吃吃其它知名酒樓?品嚐美食是小弟一大嗜好。」

  她亮著眼睛懇求地看著他,這是她第一次露出這樣求懇的神色。自已想也不想就答應:「山弟,你可知道你這般神色看人時,總也不想
拒絕你的。」

  那個時候起,就起了心吧。子離目光慢慢渙散,陷入回憶之中,守陵人舒了口氣,只要這樣分心,王上這一夜就容易過了。悄然立在一
旁不敢驚擾他。

  「我要一千兩銀子,你能給我嗎……當報答我啊!救你一命,累得半死!你的命總值一千兩吧……我不貪心。兩千兩,咱們銀貨兩仡,
以後各不相欠……我會功夫,又才認識,你疑心很正常。可是,我卻不喜歡……無錢寸步難行,有錢走遍天下!銀子是好東西,愛銀子等於
愛生活。」

  她一向這樣乾脆,從不扭捏。喜歡與不喜歡向來分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自已便想照顧她,寵著她,那時就告訴她了:「山弟,大哥來照
顧你可好?」她轉開了話題,她是真的不明白嗎?

  她讓他感覺飛翔,她對他說人要對自已的行為負責。她沒有答應他,因為她知道他將要娶顧天琳。子離似乎又忍不住痛了。身體像是被
拋下落在針板上面扎出密密麻麻的洞又被拉起再拋下,他張嘴欲喊,所以的聲音被軟木堵了回去。

  阿蘿說「認得你我真幸運,我以為在這裡我不會認識什麼好男人的。」

  阿蘿說:「你的眼睛好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阿蘿躺在他腿上睡了,滿是星光草原,盛開著朵朵北星蘭的草原,夜風微帶涼意,她溫曖的身體,淡淡的味道。

  子離又放鬆下來。多麼美好的夜晚,那夜之後,太子夜宴,他不敢去冒險,眼睜睜瞧著她被劉玨帶走……大婚,顧天琳的眼睛……相府
竹林……王府那聲輕柔地呼喚……大哥,大哥,大哥……

  是阿蘿在叫他,是她,她回來了麼?子離滿身大汗掙扎著回頭,殿內烈火熊熊,只有守陵人低眉順目立在一旁。她還沒有回來,她死在
夏國了麼?一股熱氣逼來,整個人似串在火上燒的肉,燒灼的感覺一波波襲來,肌膚被燒灼著難受,體內的寒氣四處衝撞。子離四肢繃得筆
直,胸臆內翻江倒海地悶著一個名字,在冰火相觸的那一刻「滋啦」一聲冒著青煙一遍遍烙在身上。

  「我只當你,是大哥……是,我喜歡他,喜歡他……」阿蘿眼裡有淚。

  「你待阿蘿不過如此,你即疼她,難道讓她委屈妾室?」劉玨不屑的說道。


  一聲輕響,子離生生咬斷了嘴裡的軟木,一聲慘叫暈了過去。

  殿外顧天琳早已淚流滿面。守了大半夜了,裡面沒有動靜。突如其來的慘號聲驚得她跳了起來,不顧一切衝到偏殿。一群宮侍跪地阻
撓:「娘娘,王上有旨,任何人不得進去!」

  顧天琳顫抖著聲音,紅著眼:「滾開!」一語出口自已先被嚇住,什麼時候學會罵人的?她管不了那麼多,推開殿門走了進去。
  子離,她的丈夫,她的王。顧天琳捂著嘴不讓自已失聲痛苦。他看上去是這麼脆弱,這麼無助。她快步上前。守陵人跪下輕聲道:「娘
娘,王上若有任何言語,娘娘切記順著他應下。」

  順手遞過一張干布。

  顧天琳一進殿中就被熱氣蒸出汗來。她看著子離,溫柔地給他拭去汗水。小心沾濕他的嘴唇,觸手冰涼。淚水又湧了出來。

  子離慢慢醒轉,喃喃道:「別哭,阿蘿,別哭……」

  顧天琳一手捂著嘴,一手給子離擦汗。

  「阿蘿,你回來了?」子離驀然睜開眼。熱氣迷漫中床前坐著低泣的她。她為他流淚麼?他努力一笑:「不痛的,阿蘿,大哥不痛
的。」

  顧天琳終於洩出一絲哭聲,身體抖動得厲害。

  子離想去抱她,身體一點力都沒有,著急道:「大哥不逼你,阿蘿,你不要走!」

  顧天琳伏在子離赤裸的身體上,哭得說不出話來。

  她的身體還是這麼柔軟,還是這麼溫曖。子離覺得那點點陰寒正離體而去。他嘴角噙著一絲笑容:「大哥倦了,阿蘿,你陪著我睡……
我們去草原露營看看星星……」子離的聲音慢慢低下去,慢慢不再動彈。

  顧天琳大急:「王上!」

  「娘娘莫喊!」守陵人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過去了。請娘娘迴避,王上無大礙了。」

  顧天琳一步三回頭走出了偏殿。

  守陵人放開子離,抱起他迅速放到一桶藥水裡泡著。半個時辰後抱了他出來。喚來宮侍:「小心送王上回寢宮,不得打攪他,睡到天明
就行了。」

  楚南終於還是不捨蒼邪拿阿蘿做人質,身邊的幾十名死士拼得一死擋住了蒼邪,他帶著阿蘿殺出了黑風寨。沒多久,劉玨大軍就圍住了
寨子。阿蘿再次歎息著被楚南拉走。

  楚南渾身是血,仗著武功高強沒有受傷。拉著阿蘿剛下山進谷不久,谷中障氣升騰,他吸得幾口胸口噁心異常,屏住呼吸拼了最後的精
力離開了山谷,一進莽莽林海力氣已經耗盡,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他一路拉著阿蘿的手就沒有鬆開過。此時高大的身軀轟然倒下,阿蘿被帶著撲倒。半響後她爬了起來。林間光線陰暗,阿蘿遠遠地望向
黑風寨的暮色中朦朧的山影,看看暈到的楚南,她自由的了嗎?趁機離開?阿蘿的心狂跳起來。

  只奔得幾步,她又停了下來。蒼邪要對她下毒,要用她去要脅山下的劉玨,楚南不顧一切擋住了蒼邪,救了她逃下山。可是現在,不管
楚南隻身回去麼?阿蘿想起楚南為她擋雨、懷城想要放她離開,想起他衝進牢裡抱了她出來,他為她不惜犧牲了從陳國忠心跟來的幾十名死
士……

阿蘿慢慢回過身,走回楚南身邊。她強迫自已不去想劉玨,若是給他知道自已有了脫身的機會卻放棄,還照顧楚南,劉玨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會怎樣失望!她歎了口氣,低下身用力翻過楚南,他臉上似蒙了層黑氣。

  「這山谷底不時有黑色的障氣飄出,障氣有毒,臭不可聞,所以才取名叫黑風寨。」阿蘿想起了小泡沫的話,楚南怕是中了障氣的毒。
自已怎麼會沒事?她也不明白。手從楚南腰間摸出一個精巧的火摺,阿蘿收攏了些枯枝樹葉,打開火摺對著風一揚燃起火來。

  天已黑了,身邊的樹林越發陰森。看看楚南,阿蘿握了楚南的短劍,看到身邊有叢竹子,砍下一根嫩竹做了個水筒,聽了聽水聲的方向
舉著火把小心地走了過去。

  沒走兩步,阿蘿嚇得渾身冰涼,面前地上躺了條大蛇,叢林裡的蛇十之八九會有毒吧。她感覺到冷汗沁出流了滿背。那蛇對著她吐了吐
信,阿蘿看看前面的水源,瞪著蛇一動不敢動,過了會,蛇慢慢地爬走沒有進攻她,她鬆了口氣趕緊打了水拚命地往回跑。

  一回到楚南躺著的地方又嚇了一跳,楚南身上正趴著幾隻什麼蟲,阿蘿都快哭出來了,壯了膽用火把一撩,蟲受驚迅速爬走。阿蘿走近
楚南去扶他的頭,想餵他喝水。頭一抱起,楚南的發間又掉出幾隻蟲飛快的跳走,竟似有些怕沾上阿蘿的身體似的。她一愣,大著膽子把手
伸向地上往外爬的蟲,蟲子躲得更快。

  阿蘿看看自已的手,突然想起大婚那天明珠送來的月霜花被她一口吞了。自已百毒不侵?所以才沒有中障毒?她笑了起來,不錯啊,總
算有樣防身的本事了。

  映著火光,楚南臉上的黑氣似越來越重,說不準剛才躺這兒又被什麼毒蟲咬了。阿蘿想想,是不是自已的血也能解毒呢?她拿起短劍,
在火上烤了烤,看了看鋒利的刀刃,劃哪兒呢?她怕疼,自已隨便劃一刀沒事人似的那是書上寫的,臨到真要劃道傷口放點血又怕了。

  東比劃西比劃,阿蘿終於伸出一根手指頭在刀刃上一抹,瞬間痛得開跳,扔了短劍直吹氣,舉著指尖一看,鮮血已流了下來,她忙捏著
楚南的嘴把血滴下去。

  楚南感覺一陣香氣從嘴裡散發,神智有一絲清醒,嘴下意識地一張,含住了阿蘿的手指頭,近乎貪婪地吮吸著那香甜的甘源。

  阿蘿一喜,使勁擠著指頭。嘴裡不停地說:「能救你吧?救了你我們扯平了!」

  楚南慢慢清醒過來,胸口的噁心已消失不見。他感覺嘴裡有味甜甜的味道,似含住了什麼東西。輕輕睜開眼,阿蘿還沒擦乾淚的玉容在
火光中閃動。

  見他清醒,阿蘿鬆了口氣,便要收回手指,突覺一痛,楚南竟咬住不放。「喂!你鬆口!」

  楚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輕吮著嘴裡的手指,舌尖輕輕舔著。阿蘿渾身一抖用力去掙。

  楚南已張開嘴,抬起她的手看了看手指的傷口:「原來你的血能解毒!這麼小氣?就指尖劃道小口子?」

  阿蘿臉一紅,心想要是換了劉玨,我那會左想右想比劃半天才捨得弄條小傷口,早割了腕間動脈恨不得用血把他泡醒了。

  楚南鬆開她的手,看著她低頭不語,心裡又是一緊,陳國沒有,夏國降了,殺劉玨殺璃王再復國麼?他靜下心來閉了眼打坐運功。再睜
眼時已神采奕奕。「為何要救我?」

  「扯平!你也沒傷我,從蒼邪那裡救了我!」阿蘿一邊加柴一邊說。

  「你不怕我醒了會殺了你?要不用你去要脅劉玨?」楚南慢慢問道,「我發誓一定要殺了他的!」

  阿蘿心裡一驚,楚南是中山狼?她語氣盡量鎮靜:「你會光明正大地與他比試吧?」

  楚南想起了死在劉玨劍下的王兄,想起了亡國之痛,狠狠地說道:「對他,我可以不擇手段!」

  阿蘿沉默了:「看來我是救錯人了,但我也不後悔,我不欠你的了。」

  樹枝噼裡啪啦地燒著。毒蟲怕自已,阿蘿放了心,靠著樹閉上眼睡著了。楚南瞧著她有些憔悴的面容,山裡夜涼,他站了起來抱起阿蘿
靠著火瞧她睡。看著阿蘿,目光慢慢柔和起來,心裡一片安寧恬美。

  天明後阿蘿醒來鼻端聞到一陣香味,楚南看她一眼:「一會兒就好!」

  他正在燒魚,阿蘿覺得好餓,說了聲:「我去溪邊洗臉!」楚南沒有攔她,阿蘿走到溪水邊,白天的山林和夜晚不同,處處生機昂然,
鳥語花香。她回頭看了看楚南背坐著烤魚,再看看黑風寨的方向,心已飛了過去。楚南沒事了,她現在跑能跑得掉嗎?

  「你錯過了機會,怎麼也跑不掉的,」楚南淡淡地聲音傳來,「魚好了,來吃吧!」

  阿蘿歎了口氣,問道:「你帶我往哪兒走?」

  「就這山崖上,等劉玨找來!」

  阿蘿不吭聲了,走回去吃魚。

  楚南遞過一張芭蕉葉,魚頭和魚尾都已去掉,只留著肥肥的魚身:「小心吃,不知道刺多不。」

  阿蘿一怔,埋著頭默默地吃。楚南一笑:「你感動麼?這種哄小姑娘的招術我這裡還多!」

  阿蘿「哦」了一聲:「不如劉玨,他會把刺都剔沒了再給我!」

  楚南臉色一變:「是麼?那你還吃?」

  「吃飽了才有精神看你倆比武!」

  「是看劉玨怎麼死在我劍下!」楚南狠狠地說道。

  冥音帶著烏衣騎及士兵終於找到了他們,發出了信號。劉玨親自領著兩萬士兵前來將山崖團團圍住。

  從高處望下去每到夜晚,星星點點全是火光。阿蘿瞧著高興得眉開眼笑。直到楚南一聲怒吼:「再笑我就殺了你!」這才安靜地坐了下
來。

  每日都有兩名士兵擔著各種用品上來,吃的穿的用的,這天居然還挑來一個金漆雕花馬桶,上山的士兵道:「元帥吩咐,若是楚公子樂
意,可馬上遣人在崖上修兩間屋子,公子可以住到願意放了公主那天。」

  阿蘿笑得直揉肚子。楚南突然煩躁起來,一腳踢飛馬桶,對前來的士兵道:「叫劉玨上來,一個人。」

  阿蘿止住笑,眼睛沒有看楚南,卻跟著士兵往山下望去。楚南大踏步走進,捏住她的下巴硬生生轉過她的頭:「看我!你說,要是劉玨
上山看著你和我親熱,會是什麼表情?」他的眼睛裡帶著血絲,閃動著猛獸般的光芒看上去嚇人之極。阿蘿心一沉,楚南真的要……顧不得
打不過他,抬腿就踢了過去。

  楚南冷笑一聲擋開:「不自量力!」手已摸到她的衣襟。


  阿蘿眼一閉輕聲道:「你不會傷害我的。」

  楚南手一抖:「憑什麼?劉玨他滅了我的國家,殺了我的王兄,我憑什麼不能傷害他最心愛的女人!」

  「因為,你從來都沒傷害過我,從你擄走我,你壓根兒就沒傷害到我。」阿蘿閉著眼,安靜地說,「我再怎麼鬧騰,你生氣歸生氣,卻
沒真的一掌打下來過……你用背給我擋雨,你放我走不讓我做陳國的人質,便是來了這山林裡,獵的野味,最好的總是給我……你現在殺了
我吧,要是你想平息你心裡的怨恨,我替他死,我還你!」

  楚南腦中一醒,定定地看著她。這些天奔波在山林裡,她又憔悴了許多。他不禁想起無數個夜晚,他怕她受涼小心地抱著她入睡。她蜷
著身體窩在懷裡,睡夢中呢喃溫順如兔子,醒來後發現他抱著她又破口大罵的樣子。心裡一痛,放肆的笑聲迴盪在山崖上。

  他止住笑,沉下了臉:「你錯了,我早就後悔,後悔沒有聽王兄的命令以你為人質,若不是當晚我想放走你……我要是在懷城,我絕對
不會倉促退兵放棄城池,讓劉玨佔了我懷城天險!如今我擄了你走,就是等今天等劉玨一個人上山,脅你為人質,讓他顧及著你,好死在我
劍下!我不傷害你,是因為,我楚南再心狠手辣也不屑殺個無力抵抗的女人!今日,你就瞧著劉玨如何死在你面前吧!」

  阿蘿張口欲言,楚南已伸手點中她的穴道:「對不住了青蘿,我得不到的他也別想得到,我要殺他,誰也擋不住!」

  劉玨慢慢走上山來,寬大的黑袍腰束玉帶,山風吹來英俊的臉上漾出燦爛的笑容,似在赴情人的約會而不是面臨生死一戰。終於要看到
她了,劉玨怎麼也忍不住心裡的高興,對楚南卻是一點不放在心上。

  上得山來,楚南提著劍閒閒地站在阿蘿旁邊,衝他一笑:「我一直想再與你比試一場,這個女人不過是個誘餌罷了。」

  劉玨沒有回答,只顧著看阿蘿,揚揚眉,她又瘦又髒,卻怎麼也看不夠似的,眉頭皺了皺,目光中竟有著不耐煩,似在討厭楚南站在那
裡,讓他不能到她身邊去。手裡的劍握得更緊了。

  阿蘿也衝他一笑,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眼裡的劉玨真是帥氣逼人,天生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其實子離也很好看的,比他更有氣質,
楚南也是極好的,比他更有男人味。怎麼就喜歡他了呢?阿蘿忘記這是什麼地方什麼形勢,從看到劉玨的第一眼起,心就急跳起來,眼裡心
裡只有他,聽不到任何聲音,木然站著,眼睛似在看劉玨,又似空無一物。劉玨瞧著心裡一緊,笑得更加燦爛:「你傷她一分,我必加之十
分在你身上!」

  「好,」楚南笑道,「我知道上次比武你未盡全力,璃王要滅陳要一統天下也怪不得你。戰爭是陳夏兩國不自量力挑起來的,公主是我
見色起心擄走的,這仗寧國打得理直氣壯。年青溫和如書生一般的璃王竟瞞過了天下人的眼睛!哈哈!」

  劉玨淡淡道:「你是想說你能擄走阿蘿是他放縱的麼?」

  楚南抬抬下巴:「梅山一戰我就不再小覷於你,你猜得到何苦還為他這般拚命?」

  「你只見一斑未能窺得全豹,他愛阿蘿不輸於我!」劉玨笑容不減,「放了阿蘿,省得我走神!」

  「哈哈!」楚南大笑道:「你以為我真的想來公平一戰嗎?我就是以她要脅罷了。」

  「那你要怎樣?」劉玨平靜地問楚南。

  是啊,我要怎樣?楚南陰鬱一笑:「不怎樣,先砍了她的手,再與你一戰,你若勝得快,她還不致死,你若總贏不了,就瞧著她死好
了。」

  劉玨後退一步,仔仔細細地看著楚南。嘴角浮起一個笑容:「那算了,不打了,我調弓箭手上來,一併射殺了,省得我看了難過,她也
死得快些,我親自動手,相信我,我的箭法不差!」

  楚南濃眉緊鎖,瞪著劉玨,再看看阿蘿。詭異一笑,一劍就真的砍了下去。劉玨大驚:「住手!」

  楚南狂笑收劍:「我還以為你真的捨得!」他眼中露出深深的恨意,這個人殺了他的王兄滅了他的國家。「劉玨,是你死還是她死?」

  阿蘿回過神來,眼中一片安祥,瞧著劉玨心裡不住歎息,楚南要殺她早就殺了,用得著現在出手麼?

  「我死了你王兄也活不過來了,陳國也不可能再有。」劉玨慢慢說道。

  「是啊,我知道,」楚南心裡傷痛,看了看阿蘿,提氣喝道:「來吧,要救她就先和我一戰!若是你死在我劍下,我就要帶她走!」

  劉玨望向阿蘿,兩人目光一碰便如膠似漆粘在了一起。楚南一咬牙劍霍的刺向劉玨。阿蘿雙眸裡閃過劍光帶出一絲驚恐。劉玨笑了笑,
回手擋住,身形展動,一劍揮出,似山間飄過的清風吹向楚南。

  楚南打起十二分精神,大喝一聲迎上。兩人功夫都強。不多時阿蘿眼睛就花了,只看到兩條人影跳來跳去,劍身相擊發出陣陣清鳴。


劉玨劍招突然一變,陰森的殺氣散開。師父曾說飛雪功不到萬不得已不得使出。此功太過狠絕,練至第七重時出手非死即傷。楚南勝在內功
精湛。短劍揮開朵朵劍花。出手全是殺招。兩人你來我往過招誰也沒有必勝的絕招,阿蘿不希望楚南死。更怕劉玨有損傷,站在一旁觀戰神
經已緊繃至極點。

  楚南總覺得劉玨的招術與那個交手數次的蒙面人相似。心中一動旋身飛起,短劍帶著破空聲從頭擊下。劉玨如暗夜一樣自然舉手一擋,
楚南輕車熟路又將使出上次刺中暗夜之時的招術,他有大半的把握會刺中劉玨。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他瞥了眼阿蘿。瞧到她眼中的驚懼,那眼光全粘在劉玨身上,沒有絲毫自已的影子。心裡的痛楚漫無邊際的迷漫開來。手上招式一緩。

  此時劉玨的劍已自然刺過來。楚南看著阿蘿沒有理會,目光中似留戀,似黯然,似解脫,身體已迎上那道劍光。劉玨長劍來不及撤手順
勢刺入了楚南身體。他一愣,鬆了手。楚南自殺式的棄招讓他吃驚不已。

  楚南帶劍踉蹌了幾步站穩。看看胸前的劍,大喝一聲拔了出來。人慢慢軟倒在地。

  劉玨飛快地跑向阿蘿,解開她的穴道,一把將她死死摟進了懷裡,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阿蘿,阿蘿!阿蘿……」

  阿蘿喉嚨哽住,雙手抱住劉玨的腰,閉著眼呼吸他溫暖的氣息,她想對他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緊抱了他的腰不想放開。

  楚南躺在地上,血快流盡了吧,他看著天空悠然的白雲,心裡突然變得平和起來,原來等待死亡也不是件痛苦的事情,那些想法與慾
望,在這一刻卻似通通消失了蹤影。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原來心狠手辣的自已也有柔情似水的時候。為了她,竟再無重爭天下的心了。

  阿蘿突然想起了楚南,推開劉玨跑了過去,劉玨一怔,沒有拉她。阿蘿蹲下來,對楚南笑了笑:「謝謝你!」聲音已哽住,眼淚一顆顆
滴落在楚南臉上。

  「我的公主,回家吧!你,你真是美麗……」楚南看著她,輕聲道,「那一夜……我便……再也忘不了……你的笑容……」

  阿蘿抖著手合上了那雙桀驁不馴的眼睛,手上沾起了一絲濕意。她呆在那裡,楚南……如果他對她狠點,如果他對她不好,如果……該
有多好!

  劉玨慢慢走過來,輕輕攬她入懷:「我們好生葬了他!」阿蘿終於大哭起來。這幾個月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苦全隨著哭聲發洩了出來。劉
玨一遍又一遍輕聲喊著她的名字,讓她死死抓住了衣襟不放。

  山風吹過,阿蘿哭的累了,靠著劉玨睡了過去。

  抱著她劉玨沒有動,坐在山崖上閉上了眼睛,終於放鬆了身體,她就在懷裡,終於放鬆了神經。滿足得想要睡過去。

  玄衣和冥音等了許久終不放心走上崖來。看到劉玨抱著阿蘿坐在山石上,楚南死了。不由得鬆了口氣。

  「好生葬了楚南王子!」劉玨沒有回頭,淡淡說道。

  士兵上得崖來小心抬走了楚南的屍體。

  阿蘿不知睡了多久,一覺醒來以為又是楚南抱著她,使勁一掙:「淫賊!」

  「罵誰呢?」劉玨低聲笑了起來。

  阿蘿一怔,抬頭看到劉玨的笑臉,呆了半響,往旁邊一看,空空如也。她伸出手使勁一扭劉玨的臉。

  「輕點!」劉玨呼痛。

  阿蘿一聲歎息,把頭窩進他的懷裡:「不是夢啊!」

  劉玨心裡一酸,溫柔地說道:「我在,不是夢!」

  阿蘿良久抬起頭來看著劉玨道:「你葬了他?我們回家!」

  劉玨摟摟她:「你感動?」

  阿蘿雙手摟著他的脖子,突然咬了他一口:「是!」

  「那我呢?帶著兩萬多人打他一個!」

  「你難道會不帶人和他打?」

  「黃水峽谷一戰時,王上說,他喜歡人多欺負人少!」劉玨突然愣了愣,收了笑容,目光望向遠山:「阿蘿,我也為一個人感動過,我
們都不約而同地瞞著你,沒有告訴你,從前種種我和他爭來搶去都各自存了心思,都想要你,」他停了停,鬆了抱住她的雙手:「還記得我
們從山谷裡回去,子離說封你做公主,那個進了皇陵要做他皇妃的規矩就沒用了?其實不是這樣的……」

  劉玨緩緩說出子離選擇取冰泉救她挨了龍鞭的事實。阿蘿站了起來,看著滿山滿谷的綠意,子離的笑、子離的悲、所有的往事齊齊隨著
那個俊逸的身影在心口掠過,驚起滿心酸疼。她想哭卻哭不出來,悶悶地難過。身後劉玨清朗的聲音響起:「如果你改了主意,阿蘿,我不

會怪你。我要你真真實實的看清自已的心意,嫁給你最想嫁的人。」

  最想嫁的人?阿蘿迎風站立,她是越過時空來到這裡的一縷魂,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找尋著親情、愛情和生存的空間。她對這個陌生的
世界感到害怕,自然而然渴望著被呵護被關愛。子離,是她遇到的第一個對她好的男子。「這幾個月的相處,楚南是很容易被激怒的人,粗
裡卻也帶著細膩。他從未真正下手傷害我,我心裡甚是感激。我不知道最後他為什麼會迎上你的劍,可是,我卻看到了他最後望過來的眼
神,那雙帶著野性的眼睛裡帶著埋怨和悲傷,我感動。」

  「你居然為他感動?那子離呢?」劉玨站她身後,語氣裡似帶著責備。

  「子離不同,你可明白?」阿蘿轉過身來看著他,「我感動於楚南身處敵方的立場來維護我,幾次可挾我為人質他都放棄不肯。子
離……」阿蘿微微一笑,「真要我因為他的付出選擇嫁了他麼?」

  劉玨頭一偏,他覺得是對著陽光看阿蘿,陽光太刺眼,眼睛才瞪得酸了。半響才道:「誰叫你,是條喂不家的白眼狼!」

  阿蘿撇嘴:「誰說的?大雪之日,白眼狼瞧著滿院子的海棠就不想挪窩了!」

  劉玨攬她入懷:「子離他……」

  「嘖嘖,我選擇子離,你不吃醋?我著實懷疑你愛不愛我,不吃醋的丈夫可不是好丈夫!」阿蘿打斷了他的話。她知道,她欠子離的一
生也還不完,年年大雪之日,也會是她夜不成寐之時。她能做的,是活得更快樂。

  劉玨輕輕笑了:「是,其實我明知道你的選擇,但是我還是要你選一次。選錯了,我就……你說了半日,怎的從沒說過為我感動?」

  阿蘿懶懶地窩在他懷裡,眨眨眼睛:「要是你對我再好點,我也可以考慮一下為你感動,我的王爺!」

  劉玨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抱著她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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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Cardea芯 於 2012-2-4 16:33 編輯

第91章


龍興二年二月。劉玨率大軍班師回朝。
  
子離親迎至城外二十里。遠遠地瞧見隊伍來了。他目光牢牢盯在隊伍中的那乘車轎上。近了,更近了。子離聽到心臟「撲咚」跳動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化作沒有呼出口的名字。而籠在寬袖裡的拳卻握得更緊,努力控制自已不露聲色。

  隊伍慢慢停了下來。劉玨騎到轎旁,一掀轎簾。阿蘿抿嘴一笑,低頭下了轎。子離瞧著他牽著她走過來,走到他面前。不等他們跪下行
禮,他已伸手拉過阿蘿,微笑著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平南王不用多禮。瘦猴兒似的,阿蘿,隨大哥進宮!」

  阿蘿一聽進宮兩字想起子離為她……身體明顯的抖了抖。子離視而不見笑著道:「平南王若是累了就休息一月才成親,若是……」

  「王上,臣怎麼會累呢?為我大寧王朝征戰想著吾王皇恩浩蕩,精神就來了!」劉玨看著阿蘿一字一句說道。

  「哦,這樣啊,安國……」子離睨視著他,起了玩笑之心。

  「哈哈!」阿蘿大笑起來,心似乎放鬆了。

  子離溫柔地瞧著她:「擇日不如撞日,明日……」

  劉玨已接過口去::「謝王上恩旨,明日劉玨親迎公主入府成親!」不待子離再開口,回轉身提氣喝道:「本帥明日與公主大婚,眾位將
軍不嫌棄請來王府飲杯喜酒!」

  子離笑著搖搖頭:「阿蘿,我們走。」

  阿蘿看了劉玨一眼,展顏笑道:「我瘦了好多呢,大哥!」

  子離接口道:「知道了,做了很多好吃的……」

  阿蘿本是想岔開話題,子離一接口,她心裡不知怎的就有幾分黯然,臉上仍揚著開心的笑容一路和子離說著夏國的趣聞。

  進入王宮,子離牽著阿蘿的手來到玉華殿:「再在這裡住一晚,明天,你就嫁入王府了!」

  「嗯!」阿蘿低下頭,她始終不敢看子離的眼睛。

  「看著我,阿蘿。」子離淺笑著說:「不要擔心,大哥就是大哥,不是寧國的王。你不用嚇得滿手是汗!」

  阿蘿伸手在衣服上擦汗,心裡躊躇,她再見子離,總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似的,又不知從何說起,一路轉過各種念頭,終於還是決定什
麼都不說。

  「大哥現在收回以前的話,我要你快快樂樂的,阿蘿,不要怕我。」子離輕聲道。

  她驀的抬起頭,眼睛閃動著光,子離!心裡一酸,眼圈就紅了。低下頭呆了呆又抬頭望向他,終於笑了:「大哥!」

  子離舒了口氣:「這就對了!好好睡一覺,明日就是最漂亮的新娘了!」他轉身欲走,腳步又停了下來,眼睛深深地看住阿蘿:「我還
是忍不住想知道,阿蘿,你不用怕,大哥不會了……」子離臉上帶著從前那熟悉的淺淺笑容:「現在告訴我,你當年心裡曾有過我麼?」

  多麼熟悉的笑容,多麼熟悉的眼神,那雙深邃的眼睛裡重現那抹讓自已心疼的淺淺的憂鬱。阿蘿心裡一顫,後退了一步,喃喃道:「你
想知道?」他還是要揭開心底深處的那處秘密。

  「是!」子離眼中有著決絕。

  「有花堪折直須折,不如憐取眼前人!大哥,天琳姐姐真心愛慕你。」往事已矣,來者可追。阿蘿眼中一片清明。

  子離深深地看著阿蘿:「明天,你就……嫁了…….」

  靜默了良久,子離聽到了他想知道又一生後悔知道的話。「寶髻鬆鬆換就,鉛華淡淡妝成,紅煙翠霧罩輕盈,飛絮游絲不定。笙歌散後
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靜。相見怎如不見,有情還是似無情……太子夜宴那晚大哥走後,我便想起這詞來了。」阿蘿輕聲說道,緩步走進殿
內,「明日阿蘿金殿拜別大哥!」

  子離如被雷擊中,木立在殿外。心裡一個聲音高聲叫道,有的,她有的!她那時心裡原是有他的!她知道他的隱忍他的痛苦他的仇恨,
她知道他要做寧國的王要做天下的帝王知道他要娶顧相的女兒以後還會有別的女人一個再一個……從此讓劉玨走進了她的心,硬生生把對他
的情抹得乾乾淨淨,一去不回頭。

  子離臉上再也掛不住笑,這王位已在手中,這天下已指日可待,為何現在感覺到空,空落落似沒有著落。

  他一步一步離開玉華殿。得到與失去,得失之間有時就只隔了髮絲這麼細。退了一步,在似是而非間便隔了遠山重重。

  不遠處的玉鳳宮裡飄出輕柔琴音:「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居……」

  子離停住腳步:「取簫來!」

  簫音婉轉而起,哀怨更勝琴音。顧天琳慢慢停住手。任簫聲獨自嗚咽。她輕歎一聲離琴站起。簫聲突然止住,她側耳再聽,真的沒了,
天琳怔仲著。

  「皇后為何不繼續?」

  顧天琳一驚回頭,子離淺笑著瞧著她。「明日阿蘿出嫁,寡人想勞煩皇后去為她打扮。務必讓平南王一見驚艷,嗯,若是皇后有此本
事,寡人定吹一曲《鳳求凰》相謝!」

  他說什麼?顧天琳沒有反應。傻傻地呆在那裡,等到驚醒,子離已離開。她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宮侍驚得來扶。顧天琳揮手打開,淚流
滿面,他,他說他吹《鳳求凰》麼?
離了玉鳳宮,子離臉上笑容已消失不見。他想起了新婚之夜對阿蘿說的話。「……我瞧著顧天琳,她嬌羞無限,和每一個新娘一樣不安又快
樂的等著丈夫的疼愛。為了她能給予我的力量和支持,我也必須疼她。我既然娶了她就會將她納入羽翼。我怎可讓父皇的心意白費,怎可去
傷害一個把身心都交付與我的女人。」

  子離看向山谷中座座精巧的殿宇,以後這裡面還會住進各種各樣的女人。都等著他去寵愛,為他生下子嗣。他回頭望了望玉鳳宮,那裡
面是一個傾心於他等待他愛憐的女人。她與她的家族都支持了他,依附著他。再望向玉華殿,子離低低說道:「阿蘿,現在我要你幸福,只
要你幸福……如果我對天琳,對後宮裡的女人好……你瞧在眼中,會不會過得更快樂?」

  真正的痛原來還不是瞧著她愛上了別人,去後悔當初!真正的痛是成全,笑著去成全。把這種苦果,當做美味,日日吃著還贊它的甜
美。

  子離走進玉龍宮。屏退左右,拿出一瓶酒來,一個人慢慢喝下,幾口嗆咳了出來。他伸手拭去嘴邊的酒水,衣上酒痕已深,點點滴滴。
他抖著手去擦,總也擦不乾淨,突然瞧到衣上又濕一處,剛伸手,手背一涼,子離愣住,他,不知覺中在落淚嗎?

  二月初八,安清王府雞飛狗跳。

  「我穿這件袍子如何?」安清王左換右換,總覺得不滿意。

  青影忍住笑:「王爺!今日是少爺成親!」

  「可是我很久沒見阿蘿了,得給她個好印象!」

  「公主瞧不見你,拜了天地就進洞房了。掀蓋頭的又不是你!」

  安清王愣住,突然搖搖頭:「不信,我們打賭,去,放出聲去,設賭局!」

  劉玨喜滋滋地進來:「父王!兒子我今日如何?」

  「阿蘿又瞧不見你!」安清王瞧指揮千軍萬馬鎮定自若的兒子已笑得像白癡,心裡就來氣。

  「什麼?」

  「沒什麼,快去快去,宮裡等急了!」安清王兩下把兒子推出門,臉上又綻開一朵花,「青影啊,阿蘿封為公主,我不用喚李相親家
吧?」

  「王爺,他還是公主的爹!」

  「……」

  紅燭閃動,喧囂已去。阿蘿很喜歡這種繁忙緊張的程序。終於明白為何婚禮需要熱鬧,那是向所有人告知,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

  劉玨的眉眼已經太熟悉。可是想起他會來掀起蓋頭,還是忍不住盼望揮開紅綢兩兩相望的那一刻。

  門輕輕被推開,房間裡響起一片道喜聲:「恭喜王爺!」

  阿蘿心漏跳了半拍。嘴角彎出一個笑來。

  劉玨喜上眉梢,拍拍臉,他覺得臉都笑酸了,就是止不住還想笑。宮裡來人,璃王賜來一瓶御酒,宮侍奉旨守著他喝完,邊城的烈酒
啊。顧相來賀,道顧天翔早已送來離人醉一瓶,今日務必請平南王飲下他的心意,他笑著喝完。成思悅抱著兒子跑來,笑嘻嘻地送來夏國帶
回的酒,他大笑著喝完。所有的將士大碗敬酒,他來者不拒!

  老頭子樂呵呵看著他,在他耳邊不懷好意道:「所有人都賭你今晚瞧不著阿蘿,老子疼你,知會你一聲!」

  劉玨笑道:「父王真是夠心疼兒子,你那邊下注了?」

  安清王一怔,笑罵道:「臭小子!」搖頭走開,嘴裡嘟啷著:「一千兩,賭你瞧不著。青影!劉英!玄衣!還有冥音,你們,帶著兄弟
們敬你們主子一杯去!」

  想整我?劉玨笑得越發燦爛,「來,兄弟們,喝!知道千杯不醉是什麼意思麼?爺今晚就告訴你們!」

  「……」

  「都下去吧,」劉玨笑著吩咐道,他喝一會兒就繞到外面用內功逼著吐一回。再喝?喝個三天三夜也別想把我喝趴下!他得意地笑著。

  屋裡的人退了出去。劉玨慢慢走近坐在床上的人兒。她安靜地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劉玨看了一會兒,想像著蓋頭下的阿蘿會有多麼的
美。想著她將是他的,心裡的喜悅滿滿的抵在胸口。他極溫柔地喚了聲:「等久了是麼?阿蘿!」一時竟捨不得去掀蓋頭,隔著那層紅綢親
了下她的臉。

  阿蘿還是不動。

  劉玨呵呵笑道:「你也有害羞的時候?我瞧瞧,臉紅沒?」手輕輕一動拉下了蓋頭,瞬間臉色突變:「你!怎麼是你!」

  蓋頭下青影瞪著他,欲哭無淚,他竟被點了穴無法動彈。劉玨氣極敗壞伸手解開他的穴:「誰幹的?阿蘿呢?」

  青影苦著臉:「公主反正在王府裡,老王爺道,讓你找,找到天亮還找不著他就贏了!」

  「我,我……老頭子!」劉玨氣得牙癢,兒子新婚他都要來攪局?他的臉黑得嚇人,「還有那些參與了?」

  「除了我!」青影表白道。

  「什麼?」劉玨沒聽明白。

  青影后退兩步突然大聲道:「主上,除了我人人有份!」說完「噌」的跳起奪門而逃。

  劉玨氣得咬牙切齒,狠狠地把紅蓋頭往地上一摔。除了他?意思是不僅有老頭子,那幫烏衣騎,還有,王上?成思悅?顧天翔?還
有……阿蘿?!好啊,所有人聯合起來整他?!劉玨想要殺人。

  安清王走進新房裡又是許願又是懇求,阿蘿咯咯笑出聲來點頭答應,掀了蓋頭換了嫁衣,看著被玄衣扛進來的青影嘿嘿笑著,看侍女給
青影穿上嫁衣,她親自把蓋頭蓋在青影頭上,還悄悄對他道:「記得要告訴我劉玨掀起蓋頭時的樣子哦。」然後跟著老王爺走出了新房。

  阿蘿覺得好玩不禁好奇道:「我們躲那兒呢?最好能瞧到他樣子的地方!」

  成思悅笑逐顏開地從迴廊邊轉了出來,沖阿蘿一笑,突然出手點中她的穴道:「當然是新房了。最安全!而且能看到他所有的表情!」

  安清王老臉笑成了一朵花:「對對對,這地方最好!呵呵!」

  阿蘿瞪著他倆,心裡大呼上當。無可奈何地被這兩人弄回了新房藏在屏風後面。劉玨一進門就喝退了侍女,眼裡心裡只有床上穿著喜服
的青影,那還注意到屏風後面還有人。阿蘿聽著動靜,難受之至,想大笑又笑不出聲,恨道,此仇不報非君子!老狐狸你死定了!

  劉玨衝出新房跑出松風堂,所有人都消失了似的,想來是怕他發飆。劉玨停住腳,狐疑地回過頭看了看松風堂,臉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慢條斯理地又回到了新房。凝神一聽,逕直走到了屏風後面,嘴一彎笑了。

  阿蘿正瞪著他。劉玨伸手拍拍她的臉:「信他們不信我吧?知道下場了吧?你也參與了,嗯?」

  阿蘿眨巴著眼睛,盡量露出無辜的表情。

  劉玨一把抱起她,大笑道:「爺今晚要點燈籠!」

  阿蘿臉一紅。劉玨放她在床上,伸手解開她的穴道。阿蘿叫出聲來:「你出去!」

  「不!」劉玨一個吻輕輕落下,「我知道他們在屋子四周躲著,爺我不怕!」

  阿蘿使勁把臉埋下:「我怕!」

  笑聲從屋子裡四面八方傳來,房樑上還跳下幾個:「主上,屬下服了,多謝主上!」

  「謝什麼,快找老頭子要銀子,省得他跑了!」

  「是!」

  終於,屋裡清靜了,劉玨輕聲笑道:「這下不用怕了!」

  阿蘿看著他,心裡有種安心的幸福,嘴邊慢慢帶出一個極嫵媚的笑來。

  劉玨的手指圍著那個笑容溫柔地打轉:「想什麼呢?」

  阿蘿伸手撫過他的臉,英挺的鼻樑,輪廓分明的五官。柔聲道:「在想,究竟那個才是真正的你!」往事如電影片段在腦海裡閃過……

  在桃花林裡,他怒氣沖沖:「看你那樣子也不是個名門淑女!不知那個府上的丫頭,放我府上,早給板子打得規矩了。」

  王宮中秋宴,他神采飛揚:「原來你是李相家的三小姐,終於給我找著了。」

  都寧河流香畫舫,他厚顏無賴:「……小王是極負責任之人,與三小姐孤男寡女深夜相處,怎容無知小兒敗壞三小姐名聲呢?三小姐還
沒及芨呢,這般誤人終身之事,我可是做不出來的。」

  太子夜宴,他出手相救,送她回相府溫柔沉默。

  河邊騎馬,她與他打賭,劉玨懶散自得:「就算小爺站這兒不動,你也是推不動,打不動,踢不飛的。」結果她耍賴讓他哭笑不得。

  東郊遇襲他第一次深情告白:「相信我,阿蘿,我會對你好,會護著你,一生一世。」

  臨南城裡他沉穩坦誠:「……我最初並不知道會對你這樣情深。桃花宴上我實是被顧家小姐一曲佩蘭打動……回家畫她的像時無意間在
她的臉上畫出了你的眼睛……我得承認剛開始硬插入你和子離之間纏著你是想逗你玩。然而不知不覺,我心已沉淪……」

  王府中他傷心難過:「我忘了,三年前我就該明白,你沒有心,你始終這麼漂浮不定,從來沒給過我一個肯定的答案,你連騙著我說一
句喜歡我都沒有!」

  和子離演那場戲後他醋勁大發:「好,他待你情深一片,你感動,那我呢?我對你的心你扔都寧河裡去了?」

  他為了救她,果斷決絕:「阿蘿,子離待你真是極好的,你……我不能看著你死,那怕是你讓做他的妃,我也,也願意!」他還是帶著
她逃了,義無反顧。

  ……

  阿蘿溫柔地瞧著劉玨,喃喃道:「你怎麼會有這麼多種情緒,這麼多讓我感動的地方呢?」

  「因為我是風城五公子裡唯一集眾家之長面面俱到玉樹臨風英俊不凡瀟灑倜儻武功高強文采出眾的平南王!」

  阿蘿「撲哧」笑出聲來。怔怔地看向他,穿越來到這裡,十來年的生活,一直想找適合她生存的環境,原來,她的歸宿是在他懷裡。阿蘿輕輕伸手扯開了劉玨的衣帶,俏皮對他一笑。

  劉玨一個翻身覆上來,睜開眼睛瞧著阿蘿:「你以後只能想我一個只能愛我一個!只能,是我的……」

  他的聲音漸弱,吻已深深落下。「美人如玉酒如玉,醉,臥,鴛鴦帳裡頭……」劉玨出手拂落紗帳,落下一室旖旎。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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