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稻傳

割稻仔

    迭聞，戀戀庄有異者，號割稻仔。是人也，醉湛海，喜山色；崇黃老，尚無為。淡於世名，倦於迎送。嘗謂曰：「擔蔥賣菜，牽子渡命，癡肥一生， 願已足矣。」
    始學之初，性寡！無舌簧燦言，故未見愛於師；情薄！厭附勢趨炎，故不見寵於儕。若有習焉，師評曰：「胸無包藏宇宙之機，腹無吞吐天地之志。」嗚呼！鷦鷯安知燕鵠之志耶！
及長，忘情於古數式算，以解難奧為樂，每有疑竇豁開，必竊喜不能食也。復游獵先秦諸子，緬古聖先哲馴德，遇有騷章佳句，輒心湧慧泉，夜燭神往不已。
    斯時，前有驕奢淫佚之穢，後有學涯驟退之釁，試期殆至，國子無望，遂志轉入仕，忝為公僕。尸位素餐之餘，碌碌苟活，百無一成，汗顏至矣。
    或曰：與其有譽於前，孰若無毀於其後；與其有樂於身，孰若無憂於其心。今外無良譽，無毀未定；縱樂篤實，焉能無患。夙夜自捫，惴惴難安，其寐無夢，其覺無憂，豈非希求？鳴呼！青燈夜雨，瀝瀝竹窗；西風寒聲，淒淒茅舍。琴隨鶴伴，數落花；風月江山，尋芳草，吾自醉臥南柯夢。
    或案牘宵衣；或夔穆旰食。輒戴笠山吟把竿，披簑水歌搖舟。出則行無定蹤，釣則坐無少時。煙波濫觴，碧津濤瀾，惟漁是樂，如是浮生而已。
哀哉！屠龍失馬，違人意；落日斷霞，感中年。人心未古，質樸不再，終歸莊周夢蝴蝶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