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日子一天天過去,差不多一個月了,自上次事件後,張福華極少到舞廳來。
這晚,方曼君看到張福華來舞廳,很自然又想到那天晚上迷倒方小蝶的事上,她一直想找機會問清楚他,她想搞清楚他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福華,那天晚上究竟是怎麼回事?」方曼君妖姣地走到張福華跟前,在他旁邊坐下。
張福華見方曼君問起這個問題,一雙眉毛緊緊百蹙起來,顯得有點不耐煩:「曼君,妳別這樣追問下去,行不行?方小蝶的事,我們暫時把它擱下再說......」
「暫時把它擱下?」方曼君很不解,他當時可不是這樣說的喔。她嘟了嘟嘴,一臉的不高興,「那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啦?」
張福華見她一臉不高興,趕緊攬起她的細腰,坐在幽靜的卡座」角,很認真的說:「曼君,我要告訴妳一個好消息。」
「又是甚麼好消息?」方曼君不相信地看他一眼。
張福華握起她的手,」臉的鄭重其事:「我準備跟我太太離婚了。」
「離婚......」方曼君聽了,不當回事的笑了笑:「嗯,玩膩了,可以換換新的口味。」
「曼君,妳把話扯到哪裡去啦?」張福華聽她如此說,皺了皺眉頭替自己分辯:「妳知不知道,我為甚麼要跟太太離婚?」
方曼君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半冷不熱的輕嗤:「這還用甚麼解釋的......大爺們有錢,換個年輕漂亮的。」
張福華聽了滿肚子不是滋味,朝她手背上使勁地打了下。
「哎呀!死鬼。」方曼君忙不叠把手縮了回來:「你要死啦!打得人家好痛。」
張福華把她的手又拉了過來,在她手背上親了下,看著她的眼睛,滿面嚴肅認真的說:「我跟太太離婚,就是為了妳。」
「為了我......?」方曼君不信,她用力地翻了下眼,豔紅的嘴唇嘟了起來:「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我是給人家摟摟抱抱的舞女,跟我有屁關係。」
張福華一臉情真意切,癡癡的神情:「我為了要跟妳結婚,才準備跟太太離婚的。」
「跟我結婚?」方曼君一雙眼睛,張得又圓又大的,接著卻是「嗤」地笑起來:「福華,你少來跟我灌迷湯啦!今天上班,幸運碰到你。對不起,我要轉臺子去啦!」
「誰在灌妳迷湯......」張福華一把把她緊緊摟住,一臉認真:「曼君,」個女人漂不漂亮,那是另外一回事,妳要比我家裏那個老婆能幹多了。」
「我能幹......?」方曼君給他說糊塗了,指了指自己鼻子自貶起來:「我除了吃喝玩樂外,樣樣都不行呀!嘻嘻嘻,再有,我就是喜歡在男人身上找刺激,福華,你說這是我的能幹?」
張福華聽了啼笑皆非,他知道不管他好說歹說,目訪她是不會相信,於是把話題一轉:「曼君,天下任何人都沒有十全十美的,我總覺得妳比我太太能幹多了。如果妳嫁個體貼、溫柔的丈夫,妳剛才講的那些毛病,相信都不會再有了。」
方曼君對他如此盛讚她,並沒有引起多大的興趣,她把臉一側,沈默下來,張福華笑了笑,輕拍她的手背:「曼君,妳喜不喜歡去美國?」
「去美國?」方曼君轉臉看著他,「去美國賺美金?你介紹我去那裏跳舞?」
「妳把話題扯得太遠了......」張福華聽她這麼說,輕輕搖了搖頭:「我是說如果妳答應跟我結婚,我們玩個痛快,去美國蜜月旅行......」
「蜜月旅行?」方曼君看著他,他是說真的?「張福華,你真打算娶我做老婆?」
「這難道還會有假的......」張福華認真的點了下頭:「或許妳不覺得,我早就把妳看作自己人了,有許多事情,我家裏那個都不知道,可是我只找妳商量。」
方曼君聽他這麼說,一雙靈活的眼睛,朝他臉上遊轉了幾圈。
張福華把她玉手緊緊握住,滿面癡情狀:「曼君,我說的話,妳不相信?」
「你說的話,我不但相信,還會牢牢把它記住。」方曼君不以為然地笑起來:「可是你自己,很快就會忘得乾乾淨淨啦!」
張福華被她說得臉上一陣發熱,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很費勁的替自己分辯:「妳放心,我不會騙妳的。」
「那我先謝啦!」方曼君站起來,仍然是滿面嬌笑:「我去轉個臺子,馬上就來......」
「曼君,」張福華把她拉住,語氣裏有點急迫:「今晚我買全場,妳別轉其他臺子了。」
方曼君聽他這樣講後,遲疑了下,才坐了下來,張福華把嘴貼到她耳根處,輕聲告訴她:「等一會,我有個朋友來,我替妳介紹一下。」
「是誰?」方曼君聽到介紹朋友,馬上高興起來。
張福華臉上泛著抹得意的微笑:「那是大陸航運事業公司的業務經理,叫陳永興......」
「大陸航運事業公司?」方曼君聽到這個名字,有點發愣地看著他,因為她曾經在方小蝶的嘴裏,聽到過這家公司......
方小蝶這陣子,一直都沒有再來舞廳上班,她知道李存德業務繁忙,只是偶然跟她電話中談談而已,她也不敢太打擾他。
現在的方小蝶,已經不是原先那個多愁善感,沈默寡言,身體柔弱的少女,她的夢魂現在時常牽掛的,是李存德。
方曼君不知道現在的方小蝶,其實是江麗娜的化身,方小蝶沒遭受張福華辣手摧花,她的確鬆了一口氣,畢竟方小蝶真的把她當好姐妹。
她時常因那次差點釀成的大錯,後悔不已。她一直不敢把真相告訴方小蝶,面對著方小蝶的真誠友好,她真的羞愧於心。
方曼君帶著滿身酒氣從舞廳回來,看到客廳裏仍然亮著燈,推門進去,只見方小蝶捧著一本書,靠坐在椅子上,看得出神,還沒有回臥室去睡。
「啊,小蝶,妳準備舞女改行,想做學生啦?」方曼君帶著濃濃的酒意,調侃方小蝶。
「躺在床上不想睡......」方小蝶含著一抹溫柔笑容,擡頭看著她:「就拿了書本,解解無聊囉!」
「哦!」方曼君打了個酒嗝,她坐到方小蝶的身邊。
「曼君,妳又喝了這麼多酒,會對身體不好。」方小蝶從椅子上站起來,關心地替方曼君弄了杯醒酒茶。
「小蝶,我告訴妳一件天大的有趣事......」方曼君酒氣醺人,接過她遞來的解酒茶:「張福華要做輪船公司老闆,他要跟家裏那個女人離婚,娶我做老婆呢!」
「是嗎?」方小蝶在她身邊坐下。
過去的江麗娜,是給張福華逼得活生生跳樓自殺的,所以對張福華,也就特別引起她的注意。
「是呢!」方曼君嘿嘿地笑。
「輪船公司老闆......?」方小蝶看著她滿面醉意,試探問:「開家輪船公司要很大資本,他哪裡來這麼多錢?」
方曼君裝了滿肚子的酒精,況且方小蝶是她最要好的「姐妹淘」,於是口沒遮攔的詳細講出來。
「這是張福華的秘密呢!他要娶我做老婆,才讓我知道的。」她飲完醒酒茶,點上一支香煙,緩緩吐出一圈煙圈:「在舞廳裏,他替我介紹了一個朋友,是大陸航運公司的業務經理,叫,叫什麼陳永興的......」
「大陸航運公司......陳永興......?」方小蝶一聽,不由得怔住了,這不是李存德現在籌備的公司嗎?
方曼君瞥她一眼,優雅地又吐出一輪煙圈:「他們說的那些鬼話,我半句也聽不懂,甚麼貨啊,貨的。」
「貨......?」方小蝶專注地看著方曼君:「曼君,是什麼貨?」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貨?」方曼君聳聳肩回答:「好象是這樣的,大陸航運事業公司有一艘長江輪的貨輪要駛往美國......張福華就跟那個陳永興合作,他們所說的貨,就由陳永興負責帶上長江輪轉去美國,他保證這批貨安全......」
「貨......安全......?」方小蝶突然想到甚麼似的,直直地瞪著方曼君。
方曼君把手上的香煙彈了彈:「對,他們喝酒時在講,這樣的買賣,只要做過幾次,就可以開一家輪船公司了二她說到這裏時,突然意識到什麼,眼睛張得大大的,看著方小蝶:「喂,我剛才那些話,妳可不能隨便跟人家講,張福華那個死鬼有特別叮嚀過我。」
方小蝶笑了笑:「你放、心!我現在沒有去舞廳上班,一個人呆在家裏,還會去跟誰講?」
「我去睡了。」方曼君扔掉煙頭,搖搖晃晃站起來......
走在偌大的舞廳裏,方小蝶搜尋著她要找的大班,密密麻麻的人群讓她看得眼花撩亂,靠著昏暗的燈光,她找到了方風儀......
「可以和你談幾句話嗎?」
「是我眼花了嗎?還是......」一見方小蝶,方風儀高興的環住她弱小的肩膀,他熄掉手上的煙,凝望著眼前這位讓人憐愛的女人。
發覺方風儀的眼光聚集的鎖住她極欲探詢的目光,方小蝶緩緩擡高頭問道:「我有事問你。」
「什麼事?」
「你是不是猜到了什麼事?」
「是猜到了一點事。」他很乾脆的回答。
「告訴我好不好?」抵著他寬厚的肩膀,方小蝶早已淚眼婆娑,而擔心所為何來,他大概也能感應些許。
「妳是想問我,對張福華這個人瞭解多少吧?」遲疑了一會,方風儀點了根煙。
現在要進一步瞭解張福華這個人,從方風儀口中,必然有個著落。於是方小蝶問道:「嗯,你對張福華這個人瞭解多少?」
「提起張福華這個人,在道上是個有名的狠角色,他不但懂得如何選取獵物,而且善於狩獵。他本身接受過高等教育,在他沒混黑道以前,曾是中部一家某私立大學資優生,後來由於家庭變故,才毅然投入黑道。」方風儀知道事情不能再隱瞞,只好把真相說了出來。
這下,跟已知的消息有點吻合,當時以為那是空穴來風,現在已經峰迴路轉、柳暗花明,這姓張的呼之欲出。
「那......姓張的既是黑道中人,又如何擠身上流商圈、社團呢?」
「張福華看起來一表斯文,在舞廳跳舞時,對小姐顯得很有風度,用錢很大方,這是初識時,給予舞小姐的印象。他對外表示,是做酒店生意的。其實,他是詐賭集團的一份子,利誘舞小姐尋找有身價的賭客,然後再設局詐賭。這秘密因一家在全國頗具知名度的餅店負責人,因一夜之間賭輸了所有家當,而跳海自殺才曝光。」方風儀抽口煙,接著說:「最近,我發覺他跟方曼君走得很近,我怕憨直的她被騙受他利用。於是,我把她找來瞭解一下。果然,他曾利用曼君對妳下手......方曼君告訴我,她因那次差點釀成大錯,後悔不已。至於,他最終的目的應該不是妳,而是李存德。我想妳最好先找存德商量,設法應對才是。」
這番話讓方小蝶聽了,全身僵亙看著方風儀,以微顫的聲音詢問:「你是說存德?你是說他會對存德下手嗎?」
方風儀扯出他慣有的雅氣笑容,「沒事,好了,妳去找存德,他會有辦法的......」
方小蝶跟李存德通過電話後,火速地來到他的公館,李存德在客廳上迎接她,把她玉手握在自己寬大的掌心內,一臉笑容:「小蝶,我正想要去看妳,就接到妳的電話了。」
方小蝶仰起俏臉看他一眼,又把頭低了下來,李存德挽著她,坐下客廳沙發椅上。
方小蝶有點迫不及待地把方風儀和方曼君跟她所講的話,詳細都告訴了李存德,她蹙著秀眉問:「存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存德聽她說完這經過後,沈默了一陣子,點了點頭:「不錯,這幾天那艘長江輪就要開去美國了,但是他們所指的那些貨,是暗示些甚麼呢?」
方小蝶聽他這麼說,大膽地作出猜測:「存德,他們合作的買賣,會不會是走私販毒,利用長江輪偷渡,轉運到美國......」
李存德一聽,臉色驟變,心裏一沈,倒吸了口冷氣。
方小蝶又繼續分析:「據方曼君講,張福華和陳永興喝酒時,有談到這樣的買賣合作幾次,很快就可以開一家輪船公司,顯然是一項牟獲暴利,走私販毒的非法勾當。」
李存德臉色相當凝重,他認為方小蝶分析得很有道理,於是他點點頭:「小蝶,妳分析得極有可能,我們不得不防。」
「存德,」方小蝶見他認同自己的看法:「你準備如何阻止他們的行動?」
李存德從沙發椅上站起來,在客廳上來回踱步,沈思了好一會兒,才站在方小蝶的跟前,果斷地採取措施:「我馬上跟警察局連絡,做到萬無一失,免得到時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方小蝶見他如此果斷地作出決定,心裏的大石放了下來,她怕會打擾李存德寶貴的時間,於是站起身就要告辭。
「小蝶,妳不多坐一會?」李存德看著她站起來,準備離開,滿面依依的挽留。
方小蝶展臉」笑,無限歡喜:「我們以後還有很多見面的時間......」
她仰起臉路起腳尖,朝李存德唇上逢上一個香吻,然後離開了李公館。
李存德馬上將警察局局長白天河,請來自己公館。
這位警察局長坐下客廳沙發椅後,先自帶著一份歉然的口氣道歉:「李先生,治安當局已付出最大的力量,調查你太大江麗娜跳樓自殺的原因,可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絲明朗的線索。」
「是的,白局長。」李存德點點頭:「我邀你來,就是討論這件事的,眼前有若幹線索的發現,或許可以幫助揭開內人跳樓自殺的謎......」
李存德把在「華美酒店」後回房間,張福華休息室的楹台抽屜裏,發現江麗娜的那只白金的「滿天星」鑽表的經過說了出來。
接著就把方小蝶從方曼君那兒得來的消息,告訴白天河:「從我女友方小蝶小姐的推斷,張福華極可能串通我公司裏的陳永興,利用長江輪做交通工具,在做走私販毒的勾當。」
白天河一雙劍眉糾結成川字,聽著李存德的分析,頻頻點頭:「這是一道非常重要的消息,治安當局會密切注意,布下天羅地網,把不法之徒繩之於法。」
治安當局在高度機密,迅雷不及掩耳之下,展開圍捕行動,把張福華、陳永興等人走私販毒,人贓俱獲,逮捕歸案。
張福華接受檢察處偵訊時,除了走私,販毒案外,他承認姦汙江麗娜,逼她走上跳樓自殺的絕路。原因是為了謀奪李存德的財產。
張福華供認罪狀,尚未宣判定刑,在獄中服毒自殺,死在牢房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