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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田萌]一百分老公(滿分老公排行榜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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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8 07:05:43 |倒序瀏覽
一百分老公(滿分老公排行榜三之三) 作者:黑田萌

這女人為了入豪門,
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先是趁空姐職務之便故意一屁股跌坐他身上,
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後又利用自家經營結婚相談所的優勢,
安排與他的相親宴……
哼哼!
她的如意算盤未免也打得太響了,
他絕對會讓她知道,
他永川浩式可不是任何人可以擺佈得了的!
什麼!?
他從頭到尾都誤會她了?
她跟他一樣,
根本對結婚這檔子事興趣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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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8 07:06:05
楔子

  凌晨三點半,紐約。

  好不容易處理完事情,才剛和衣倒下,永川浩式卻聽見了擾人的手機鈴聲。

  他皺了皺濃黑的眉,神情懊惱地慢慢睜開眼睛。

  在這個時候敢打電話擾他清夢的,這世界上除了永川龜——他的祖父,沒有別人。

  抓起手機,他沒力地應了聲:「喂?」

  「浩式,你睡了?」永川龜在電話那頭問道。

  真是廢話!現在幾點啊?浩式在心裡嘀咕著,但沒說出來。

  他對祖父一向非常敬重,就算對他的某些想法及觀念實在無法接受,但看在他在某些事情上還算給他自由的份上,他也實在沒什麼好抱怨的。

  「有事嗎?爺爺……」

  「沒什麼,你明天就回來了吧?」永川龜問。

  「是的。」

  「先回老家一趟吧!」

  「ㄜ?」

  老家是指他爺爺及雙親一直以來居住的永川家舊宅,而他目前獨居在目黑的一棟高級華廈裡。

  當然,「獨居」便是他爺爺給的自由之一。

  「有些東西要你看。」永川龜說。

  「什麼?」

  「我乾脆這麼跟你說了……」永川龜直接道:「我要你相親。」

  「啥!?」這會兒,他醒了,徹底的醒了。

  相親?他是堂堂永川集團的負責人跟唯一繼承人,身材挺拔,相貌英俊,而且才三十一歲,只要他放出「想婚」的消息,絕對會有一堆女人爭先恐後衝上前來。

  這樣的他,需要相親?

  「我今天在森山妹子的介紹下,認識了一個結婚相談所的負責人,她替我找了一些不錯的女孩,而這其中,我幫你挑了一個。」永川龜語氣有點得意地道:「是個百分之百的美人,帶出門絕對不丟臉。」

  「慢……慢著!」他實在不想打斷祖父的話,但他必須這麼做,「爺爺,您不能這麼做。」

  「嗯?」永川龜聲線一沉,「為什麼?」

  「我才三十一歲,還不想結婚。」他說。

  「才?」永川龜語氣轉而懊惱地,「你爸爸當年就是這麼說,才會拖拖拉拉的搞到三十五歲才生下你。」

  聞言,他一笑,「所以說,我還有四年的時間。」

  「我沒有!」永川龜沉聲一喝,「小子,你爺爺我已經八十四歲了,時日無多。」

  浩式蹙眉一笑,「爺爺,您會長命百歲的。」

  開什麼玩笑!?他爺爺名字叫「龜」,龜可是很長壽的。

  「少跟我打哈哈。」永川龜輕哼一聲,「我最近都在參加別人的告別式,有些人甚至比我年輕,我不想再等了。」

  「爺爺……」看來他爺爺這次是認真的,唉……不妙!

  「不要再說了。」永川龜不讓他有商量或抗議的機會,「回來就找我報到。」

  說罷,他連一句再見都不說,便掛斷了電話。

  浩式將手機往旁邊一丟,轉身趴著,抓起枕頭將自己的頭一埋。

  「吼!」他懊惱低吼。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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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8 07:06:24
第一章

  一望無垠的高空上,一架日亞航班機正準備飛回東京。

  外面是一片漆黑,而機上的乘客也幾乎都睡著了。在只坐了五名客人的頭等艙裡,三名女空服員正低聲地交談著。

  「ㄟ,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那個年輕的男乘客?」真乃低聲地問。

  「誰能忽略他的存在啊!?」涼子興奮不已,「他一上飛機,我就一直注意他,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

  「長那麼帥,會不會是藝人?」真乃好奇。

  「以我對影劇新聞的瞭解,他應該不是藝人……」涼子沉吟了一下,「看他一身亞曼尼訂製服加上寶格麗名表,一定是事業有成的青年企業家。」

  一旁一直沒加入她們談話的川村初實突然插上一句:「我看他是拿老爸附卡出國血拚的紈褲子弟。」

  「初實!」真乃蹙起眉頭,「你怎麼會這麼想?」

  「你忘了她最討厭的就是有錢公子哥兒嗎?」涼子撇唇一笑,「每次我們要跟那些貴公子聯誼,她總是一溜煙的不見人影。」

  真乃忖了一下,「那倒是……」

  「不過說真的,你為什麼那麼厭惡有錢少爺?」

  「我有不好的經驗。」初實說。

  「ㄟ?」真乃好奇地問:「你被有錢少爺玩弄過感情嗎?」

  初實白了她一眼,「才不是。」

  「那麼是……」

  「我的好朋友曾被有錢少爺玩弄過感情,不只鬧自殺,一度還患了憂鬱症。」她說。

  是的,她最好的朋友美嘉在高中時結識了一個男生——浩,那個男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開名車、穿戴名牌服飾,為的是到處欺騙無知女孩的身體及感情。

  美嘉就是在那樣的甜言蜜語,及以為自己是遇上王子的灰姑娘的誘惑及錯覺下,被他騙去了感情及身體。後來,美嘉發現自己不是他的唯一,又慘遭他的劈腿拋棄,差點兒連命都沒了。

  要不是有家人及好友的陪伴及支持,美嘉恐怕活不到現在,更不會有機會認識現今視她如珍寶的老公。

  「你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嘛!有錢人家的少爺不見得都……」

  「他們都是混蛋,相信我。」她打斷了涼子,斬釘截鐵地道。

  真乃跟涼子互覷一眼,一臉的無可奈何。

  「說真的,初實……」真乃又說,「難得我們在頭等艙工作,有一堆機會認識成功企業人士,你卻不懂善加利用,實在可惜。」

  「我上飛機不是為了認識什麼有錢人或成功人士。」她說。

  「我知道,你是為了逃開你媽媽的控制嘛!」涼子一歎,「但是,有什麼用呢?逃了又逃,你現在還不是要乖乖回去!」

  提及這個,初實眉心一虯,神情沮喪又懊惱。

  是的,今天是她最後一次飛行,飛完這一趟,她就要正式離職了。

  大學畢業後,她為了不跟大小事都替她做主、都要一手掌控的母親住在一起,便報考空服員,開始她飛來飛去,居無定所的生活。

  她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也知道母親為了撫養她長大且提供她良好的教育機會,付出了多大的心力及時間,但她不喜歡母親一手掌控她的生命及未來,更不喜歡母親擅自安排她的人生。

  只不過,乖順的她,一直不曾真正跟母親衝突抗議過,偷偷報考空服員,是她這一輩子唯一的一次「叛逆」。

  逃了四年,如今,她在母親的強力要求下,還是乖乖的辭掉了空服員的工作。不過這一次辭職不完全是因為強勢的母親,有某部分是因為她的舊傷。

  她在一年前被機車撞倒,並傷了腳踝,當時傷勢未完全復原,她便急著投入工作,也因此有了後遺症。她無法久站,腳踝也經常酸痛,空服員這個無論如何都要滿足客人要求,及不能因個人因素板著臉的工作,已經不再適合她。

  「初實,」涼子拍了她一下,「機會難得,我看你就去試試看吧!」說著,她指了指在前面不遠的位置上睡覺的男子。

  「試什麼?」初實一愣。

  「廢話!」涼子蹙眉輕啐,「當然是釣金龜囉!」

  「什……」

  「今天是你最後一次飛行,再不把握,就沒機會嫁入豪門了。」

  「沒錯,涼子說得很對。」真乃附和著。

  初實一臉興趣缺缺的表情,笑歎一記,接著話鋒一轉,她壓低聲音:「別說話了,吵醒客人會被投訴的。」

  「拜託,大家都睡翻了……」

  「好,那你們聊,我要閉目養神了。」

  說完,她起身,輕手輕腳地走開。

  ************

  睡得正熟,隱隱約約地卻聽見吱吱喳喳像麻雀般的聲音。

  浩式皺了皺眉頭,沒有睜開眼睛,因為他發現那是幾個空姐們在交談。

  聽她們談到什麼釣金龜跟嫁入豪門的事,他心裡有種厭惡的感覺。

  過去幾年來,他經常搭著飛機到處跑,當然也遇見不少一心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空姐,她們想盡辦法接近他,認識他,用的手法大同小異、如出一轍,偶爾有幾個手段高明,卻還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一直不在任何媒體雜誌上曝光,就是因為想避開這樣的麻煩及困擾。

  他討厭那種一知道對方身份地位非凡,便像見了蜜的蝴蝶般撲上來的女人,心情好時,他給她們釘子碰;心情不好,他會不假辭色地予以訓斥。

  什麼把握機會?她們最好說說就好,別真的付諸行動,因為他心情很糟。

  雖然公事談得十分順利,但一想到回國後就要聽從祖父的命令去相親,他就覺得很嘔,所以,這些空姐們最好別來惹他,不然可能會很難看。

  忖著,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睡覺。

  ************

  再過三十分鐘,飛機便要降落東京空港,在機長廣播了以後,長途搭機的旅客們個個提起了精神,並稍稍鼓噪了起來。

  不過,頭等艙裡還是靜悄悄的,不見動靜。五名旅客,包括浩式,都氣定神閒地坐在位置上,有的看報,有的閉目養神。

  浩式看了看表,正是傍晚六點,一下機回老家,剛好趕上吃飯時間。

  能回家吃老媽的家常菜,固然是值得高興的事,但一想到祖父正準備了相親對象的資料等著他,他就不覺虯起了濃眉。

  此時,一名氣質高雅的空姐拿著杯盤迎面走來——

  她容貌姣好,身段勻稱,氣質也相當不錯。

  他一上機就幾乎都在睡覺,根本不太注意頭等艙裡的其他人,更沒跟誰交談過,自然也未曾注意到在頭等艙裡工作的幾名空姐們是什麼模樣。

  不過,在看見她的時候,他有一點點的……那絕對談不上心動,他不是個容易動心的人,但他相信他平靜的心有一兩秒鐘的震盪。

  只是,很快地,他已平靜下來,甚至沉到了最底處,因為……在她經過他身邊時,突然唉呀一聲,身子晃了兩下,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

  「慘了!」當腳踝一扭,初實暗叫不妙。

  為了不讓手裡的杯盤落地,她努力想維持住平衡,但她越是想維持平衡,就越是無法挺住身子。

  就這樣,她一屁股就坐在客人的腿上——

  雖然杯盤沒掉在地上,但這個不算小的騷動,已引來了頭等艙裡所有人的注意。

  她想站起,但因為腳踝疼痛,一時半刻站不起來。

  「So……Sorry……」她一臉尷尬,不敢正視他。

  老天!她居然坐在那個有錢少爺的腿上!如果地上有洞,或是可以打開艙門,她一定要立刻逃離這裡。

  任職空姐四年,這是她第一次出狀況,而且是在她最後一次飛行的時候。天啊!她的完美記錄,竟在她空姐生涯的最後一天破功!

  「真……真的很抱歉,我……」她應該立刻站起,但她實在沒辦法,於是,她試著先解釋,並慎重道歉:「先生,實在是非常抱歉……」

  他沒有扶她、沒有碰她,她以為那是因為他是個拘謹的人,不輕易去碰觸陌生女性的身體,但當她迎上他的眸子,卻發現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

  他動也不動,兩隻炯亮深沉的黑眸冷冷地看著她,就像看著一隻惹人厭的蟲般。

  她一震,有種受傷的感覺。

  這時,涼子飛快地趨前拉起她,並偷偷跟她使了個眼色,一時間,她不解涼子眨眼是為了什麼,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旋即,她知道涼子為什麼跟她眨眼。

  她想,涼子一定誤以為她是故意跌坐在客人的腿上,以製造跟客人認識的機會。

  「我……」她想馬上跟涼子解釋,但又覺時間不對。

  而在同時,始終板著臉的浩式,已覷見涼子跟初實使了個「幹得好」的眼色。

  哼!居然用這種差勁的方式來釣金龜,這些空姐真是有夠白目的!

  「非常抱歉。」涼子先彎腰致歉。

  他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初實。

  涼子用手肘輕碰了初實一下,示意要她道歉。

  初實立刻反應過來,慎重又恭謹地鞠躬道歉。「真是非常抱歉,由於我的疏忽,造成您的困擾。」

  涼子接過她手中的杯盤,以眼神暗示她「繼續」、「加油」、「這是個好機會」。

  她皺皺眉頭,心裡有點懊喪。

  涼子向浩式點了頭後,轉身便離開。見狀,初實也想立刻走開。

  她不喜歡他看人的眼神、不喜歡他倨傲的態度,更不喜歡他把她當煩人的蟲。她是不小心,又不是故意的,他何必擺出那張老K臉?明明長得人高馬大,心胸卻那麼狹窄……

  還沒來得及轉身,始終不發一語,動也不動坐著的他,突然吐出一句——

  「這一招不會太差勁了嗎?」

  她一怔,一臉的不明白。「什……」

  「用這種過時的爛方法,似乎不是太高明。」

  看她氣質高雅,想不到也是個膚淺又虛榮的女人。跌坐在他腿上?這種方法只有腦袋不靈光的人才想得出來!

  真教人意外,明明就一副正經純真的模樣,卻也有著貪慕虛榮的內在。

  初實一開始不懂他所指何事,但很快地,她明白了。

  她不只覺得受傷,也覺得受辱。他當她是什麼?他以為她是故意坐在他大腿上?他有什麼了不起的?

  「先生,」她不甘受屈辱地揚起秀眉,直視著他,「我想你誤會了。」

  「誤會?」他一臉冷傲地睇著她,「你們在後面講得那麼大聲,這兒都聽見了。」

  她一頓,這才想起她先前跟真乃及涼子在後面談話的內容。

  老天!他聽見她們的對話了?這麼說,他以為她想釣金龜!?

  「慢……慢著!」她焦急地想解釋。

  「這是你該有的職業態度嗎?」他完全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兩隻眼睛像審視犯人般的瞪著她,「空服員是份必須被嚴肅看待的工作,不是嫁入豪門的跳板。」

  「我……」他當場教訓起她,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

  她覺得腦袋發脹,身體裡竄起了火。他怎麼可以這麼羞辱她?他根本沒聽她的解釋,就妄自將罪名安在她頭上,這算什麼?

  「因為這樣而跟你來往的人,會認真看待你們的關係及感情嗎?」他毫不留情地道:「充其量,你最終也只會落得玩物的下場。」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用詞是相當殘酷、粗暴且不留情面的,但長途飛行加上心情焦躁,他不覺火氣竄升。

  最主要的是,她讓他覺得失望。看她氣質嫻雅、眼神清澈,應該是個正經又安分的女人,沒想到她跟別人沒什麼兩樣。

  「你……你……」她像是被當眾甩了兩巴掌似的難堪,既氣又羞。

  見狀,真乃及涼子快步地走了過來,一左一右地抓住她的兩手——

  「非常抱歉,」她們兩人先彎腰鞠躬,並強迫初實也如此照做,「造成您的不愉快,在此向您致上最誠摯的歉意。」

  「慢著,他……他……」要她跟他道歉?不,她死都不要。

  她氣憤地掙開她們兩人的手,「他真的太……」

  涼子跟真乃迅速地又拉住她,並打斷了她的話。「實在非常抱歉。」

  說完,她們兩人硬是將不甘心的初實架走。

  看著她們三人走開的身影,浩式冷然鎖眉,把頭一偏,看向艙外如閃亮鑽石般的東京夜景。

  ************

  「可惡!」初實氣極敗壞的,「他是什麼東西啊?有什麼了不起的?」

  「噓……」涼子示意她控制情緒,「他是客人。」

  「客人就了不起、就可以羞辱人!?」

  「算了啦!什麼奇奇怪怪的客人,你不是都見過了?」

  「他並不是難纏或麻煩的客人,而是把人當糞土一樣的自大狂!」

  「小聲點啦!」真乃提醒她,「要是讓客人聽見就不好了。」

  「沒關係,反正小姐我已經不幹了。」她用辭情緒化。

  涼子蹙蹙眉頭,一臉「我瞭解你的苦」的同情表情。「說真的,那個客人也真是太那個了,幹嘛把話說得那麼難聽……」

  「這不是說話難聽的問題,而是他不尊重人。」初實氣憤不已,「誰要釣金龜啦?他居然以為我是故意坐在他腿上,他……」

  「咦?」真乃訝異,「你不是故意的嗎?」

  「你!」什麼?連她們都以為她是故意的!?

  「初實,你真的不是故意的?」涼子半信半疑。

  「廢話!」她氣到七竅生煙、眼睛噴火,「我幹嘛那麼做?我最討厭那種有錢人家的少爺了。」

  「ㄜ……」涼子跟真乃互覷了一眼,「我們還以為你是……」

  「你們真是夠了!」她努力想冷靜下來,但實在太難。

  「唉呀!算了,別生氣啦……」見她怒不可遏,涼子拍拍她的肩膀,安撫著:「那種性格惡劣的傢伙,別跟他計較了。」

  「就是嘛!大不了我們再替你介紹其他貴公子。」真乃咧嘴一笑,「上次聯誼,我也認識幾個大醫院的少爺喔!」

  「夠了!」初實實在氣不過,霍地站了起來。

  她不能就這麼算了,她要讓他知道,他沒有權力羞辱他人,也必須懂得尊重他人。

  打定主意,她倒了一杯水,大步地走了出去——

  來到他座位旁,她站定。「先生。」

  浩式撇過臉,看見是她,又板起了臉孔。

  「初實,初實……」涼子跟真乃追了出來,緊張地阻止:「不行。」

  說時遲,那時快,她高抬起手,手腕一扭,杯子一傾,杯裡的水淋了他一臉一身。

  他震怒地站起,兩隻眼睛像要殺人似的瞪著她,「你竟敢……」

  她勇敢地迎上他的眼睛,「我替你媽媽教訓你。」

  「什……」這個該死的女人不只淋他一臉,還說要代他媽教訓他!?

  「這是告訴你,要懂得尊重別人,尤其是女人。」說罷,她轉身要走。

  浩式一手抓住了她,一旁見狀的真乃跟涼子同時發出驚呼。

  「你……」他惡狠狠地瞪著她。

  「你要投訴我嗎?」她一臉無所謂的表情,「那可真要讓你失望了,因為小姐我就做到今天,我不幹了。」

  說完,她甩開他的手,大步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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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8 07:06:43
第二章

  空姐生涯的最後一天,遇上這樣的鳥事,初實真的氣炸了。

  不過,能在最後報一箭之仇,也算是快意。

  當然,她得承認自己是衝動了點,縱然她已經辭職不做,也不該去惹惱那種有錢少爺,要是他一個不爽,對她提告,那麼她真的是吃不完兜著走。

  唉……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要告就來吧!反正小姐我從現在開始閒在家裡……」忖著,她拉著行李箱,步出機場。

  攔了輛計程車,她直接回到松原的家。

  一進門,她的母親——川村良美已等在客廳裡。

  川村良美雖已經五十幾歲,但保養得當,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上十歲。她三十歲不到就喪偶,一個人獨自將孩子養大,是個既強悍又堅強的女性。

  因為丈夫老家經濟狀況並不好,她在這條路上一直得不到婆家任何的幫忙,凡事都只能靠自己。

  她利用自己的好人緣及努力建立起來的人脈,不斷地開創事業,而如今的她,是被上流社會認同的「丘比特結婚相談所」的社長。

  至今,她已經替不少上流圈子的少爺或千金們牽線,並促成了幾段為人津津樂道的良緣。

  不過,在她替他人牽線的同時,她二十七歲的女兒卻還沒消息。

  這次她好不容易軟硬兼施的要求女兒辭去空姐的工作,為的就是替她物色對象。她相信,以她女兒的條件,要嫁個出身良好、事業有成的青年企業家或是財閥後代,並不是難事。

  「累了吧?」良美站了起來,「晚飯吃過了嗎?」

  「嗯,跟同事吃過了。」初實把行李箱一擱,傭人立刻趨前拿走。

  「先喝杯茶吧!」良美替她倒了一杯茶,「媽媽有事跟你說。」

  初實微皺眉心,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

  「先坐下。」良美說著,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初實猶豫了兩秒鐘,緩緩地坐了下來。

  「初實,媽媽替你安排了相親。」良美直截了當地說。

  「啊?」她一震,「相……相親?」

  老天,她才剛下飛機,她媽媽為什麼一定要拿這種事轟炸她?雖然她是開婚友社的,但也不必……

  「媽媽已經替你物色了一個對象,對方也很想見見你。」良美啜了一口茶,「對方可是永川集團的繼承人,大了你四歲。」

  「永川集團?」雖然她不太清楚永川集團是做什麼的,但她知道永川家是絕絕對對、如假包換的財閥。

  跟那種出身財閥的少爺相親?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媽,我沒興趣。」她一臉的不悅。

  「什麼沒興趣?」良美挑挑眉,「你都幾歲了?動作再不快點,好男人都被搶光了。」

  「好男人?」她不以為然,「那種大少爺嗎?」

  「初實……」良美當然知道初實不喜歡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但站在母親的立場,尤其她有非常多接觸富豪商賈的機會,當然希望唯一的女兒能嫁入豪門,衣食無憂。

  「媽媽,美嘉被有錢人家的少爺傷得多重,您是知道的。」初實說。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美嘉只是運氣不好……」

  「才不是。」她霍地站起,「總之我不答應。」

  「初實,你曉得我是多麼不容易才替你抓住了這個機會嗎?」因為她的「不知好歹」,良美有點動氣了。

  「媽……」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在我的牽線下,嫁進了她們夢寐以求的豪門之中?」

  「夢寐以求?」初實眉心一擰,「豪門對我來說是惡夢一場。」

  「初實。」她聲線一沉,「你瞭解媽媽的苦心嗎?」

  迎上她強勢的目光,初實心頭一震。

  是的,她當然知道母親為了獨自撫養她、栽培她,付出及犧牲的都難以數計,也知道母親曾經有機會嫁給一名成功商人,卻因為她而拒絕了對方。

  就因為明白母親是如何的含辛茹苦,所以她總是不敢也無法堅決地反抗母親。

  一直以來,她在母親的掌控下成長,她念了母親希望她念的學校,拒絕了母親希望她拒絕的異性,一切的一切,她都遵照母親的指示,只希望在「婚姻」這件事上,母親能將主導權還給她,但現在看來……似乎也是奢望!

  「在你爸爸死後,媽媽吃了很多苦……」

  提起早已在天國的爸爸,初實眉心一鎖,神情沉鬱。「我知道。」

  「你爸爸是個好人,只不過,再好的人如果不能陪在身邊,不能讓我們母女衣食無憂,還是沒用的……」

  「媽,什麼叫衣食無憂呢?」她咬咬唇,「我一直吃得很飽,而且……」

  「飽是不夠的。」良美神情一凝,「如果你爸爸有錢,或是你爺爺家有錢,你爸爸就能找到好醫生,擁有好的醫療品質,我們母女倆也不會在他死後無依無靠。」

  這倒是事實。

  雖然爸爸過世時她還小,但她隱約知道爸爸因為經濟因素,一直隱瞞及拖延病情,等到嚴重時,已來不及醫治。

  爸爸過世後,因為爺爺家的經濟狀況也不佳,爸爸又沒有任何保險,因此,她跟母親過了很長一段非常拮据的生活。

  「前陣子在我的牽線下,有兩個幸運的女人分別嫁給了AGM集團及外川重機的少東,其中一個還只是普通的上班族。」說著,良美握住了她的手,「你是媽媽的寶貝,我希望你幸福。」

  「嫁給有錢人一定比較幸福嗎?」她反問。

  良美微微糾起眉頭,嚴肅地道:「永川家的少爺是個一百分的對象,風評極佳。」

  「媽,我才二十七歲,不急著……」

  「二十七歲還說『才』?很快的你就三十了。」

  「就算三十又如何?」她不以為意,「人家清子公主也到了三十六歲才嫁出去。」

  「是啊!人家是公主,你是什麼?」良美狠狠地潑了她冷水,「不趁著年輕漂亮趕快找好對像結婚,到時你就只能選別人挑剩的。」

  「可是我……」

  「難道你已經有對象?」良美一臉緊張。

  她搖搖頭,「沒有……」

  「那就好。」良美鬆了一口氣,「總之永川家的老爺子已看過你的照片,他非常中意你,後天的相親,你非去不可。」

  「媽……」

  「相信媽媽的眼光及選擇,至少你得先見見他。」她站了起來,「到時見了面,你若是不滿意,再拒絕也不遲。好了,你去休息吧。」

  說罷,她轉身走開。

  ************

  西調布,永川宅邸。

  一進門,見到浩式頭髮及衣物都濕了,老女傭花子一愣。

  「小少爺……」她也算是看著浩式長大的,一直把他當孫子般照顧。「你是怎麼了?」

  「花子奶奶,我沒事。」想起那個潑他一身水的空姐,他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懊惱的表情。

  「什麼沒事?你瞧瞧你……唉呀!」花子抬起手,撥撥他散落在前額的幾撮髮絲,然後一笑,「幸好不損我們浩少爺的帥氣。」

  聽她這麼說,浩式忍不住一笑,「花子奶奶,您在說什麼?」

  她慈祥地笑笑,「來,老爺、少爺跟少奶奶都在等你呢!」

  都在等他?老天!福祿壽三仙同時出動,看來有他受的了。

  不管,既然逃不掉、躲不開,他就泰然地面對吧!

  來到了家人聚會的偏廳,永川龜、永川壽夫及時子夫妻已經候著。一進偏廳,浩式先向爺爺及雙親請安。

  「爺爺,爸,媽,我回來了。」

  「唔。」永川龜打量著他,「你是怎麼回事?」

  「發生了一點意外。」他輕描淡寫。

  做母親的時子憂心地問:「意外?什麼意外?」

  「沒什麼,只不過在飛機上遇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他說。

  「浩式,沒什麼麻煩吧?」永川壽夫問道。

  「沒有。」他篤定地道:「一點都沒有。」

  「你們夫妻倆擔什麼心?」永川龜眉心一擰,輕啐著:「這麼大的人了,還怕他吃虧嗎?」

  當家的開口,永川壽夫及時子雖然在意浩式口中所說的「莫名其妙的女人」,卻沒再多說什麼。

  「浩式,」永川龜毫不浪費時間地拿起了一旁的相親資料,「來,先過來看看爺爺替你挑選的相親對象吧!」

  「不必了。」他說,「既然爺爺已經決定,那我就不必看了。」

  「你在說什麼?相親的人是你,你當然要看看。」

  「反正不是政治世家的千金,就是出身富裕家庭的小姐……」他咧嘴一笑,有點嘲諷意味,「不論是千金還是小姐,都差不多。」

  永川龜當然聽出他話中的諷刺意味,也知道他對相親這件事有多麼的排斥,更清楚他是如何看待那些出身富裕的小姐及官員的千金。

  不過,這次他猜錯了,因為……

  「不是。」他深沉地一笑,帶了點得意。

  浩式微怔,「什麼不是?」

  「我替你挑選的對象既非富家千金,也非官家小姐。」

  「咦?」浩式微怔。

  「她是婚友社的川村社長的掌上明珠。」永川龜續道:「川村社長拿了一堆的資料給我看,而其中也有她千金的個人資料。」

  「把自己女兒的資料一併送上?」浩式冷笑一記,「想把女兒送進豪門當少奶奶的人,還真不少!」

  說著,他不禁想起她——那個為了製造認識有錢人的機會,而故意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的空姐。

  「這有什麼錯?」永川龜對這種事情的看法,倒是客觀又豁達,「誰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有個好歸宿?」

  「嫁給有錢人一定是好歸宿?」他提出質疑。

  「當然不是。」永川龜毫不遲疑地道:「不過,嫁給永川家的男人一定錯不了。」

  浩式一頓。哇哩咧!還真是老王賣瓜,自賣自誇。

  「不信?」永川龜挑挑眉,「問問你媽去。」

  聽到他們之間的這番對話,時子忍不住掩嘴而笑。

  「看你媽媽笑成這樣,就知道她有多幸福。」

  「爺爺,您這是……」

  「總而言之一句話,我喜歡這位川村小姐。」永川龜將資料打開,攤放在面前,「她今年二十七歲,是個心智及身體正值成熟期的女性。」

  浩式蹙眉冷笑,頗不以為然,甚至,他連湊過去看一眼都懶。

  「她是英文系畢業的高材生,日後陪你出國或出席任何公開場合,都足以應付那些外國客戶,最重要的是……她非常漂亮,帶出去絕對有面子。」

  聞言,浩式哈地一笑,「我養條漂亮的狗帶出門,也會很有面子。」

  「你在胡說什麼?」永川龜輕斥一記,「這種話在家裡說說可以,可千萬別在外頭講。」

  看祖父認真起來,浩式收起謔意。「我開玩笑的。」

  「浩式,這種玩笑可不能開。」一旁,時子開口了,「這對女孩子是很失禮的話。」

  「媽,我知道,不過我真的看過太多為了嫁進豪門而不擇手段的女人……」

  「你總不能因為這樣而不結婚吧!」時子語氣嚴肅,「你是永川家的唯一繼承人,延續香火是你推卸不了的責任。」

  浩式知道自己再繼續跟他們爭辯下去,只會沒完沒了,而唯一能趕快結束這一切的方法,只有點頭答應。

  歎了口氣,他閒閒地問:「時間呢?」

  「後天。」永川龜說道:「你見了她以後,若是不喜歡,我不會勉強你的。」

  聽他這麼說,浩式眼睛一亮。「真的?」

  「當然。」永川龜承諾道:「就算我覺得好,也得你喜歡才算數。」

  「有爺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說罷,他站了起來,「我們可以開飯了吧?」

  「你不先看看她的照片?」

  「爺爺不是說她很漂亮?」他一副不干己事的輕鬆模樣,「我相信爺爺的審美觀。」

  「也對。」永川龜點點頭,有幾分得意。

  「爸爸,」這時,始終「置身事外」的永川壽夫突然問了句:「昨天聽您在電話中說,川村小姐是日亞航的空服員,是嗎?」

  空服員這個字,立刻引起了浩式的注意。日亞航?空服員?他才剛受了空姐的氣,相親的對象居然又是個空姐,而且恰巧也是日亞航的!

  「空服員?」聞言,時子似乎有些疑慮,「空服員總是飛來飛去,適合跟浩式結婚嗎?」

  「她已經辭職了。」永川龜一句話便解除了他們的疑慮。

  浩式心頭一震。辭職的空姐?難道……

  「爺爺,」他轉身,神情嚴肅又緊張,「她的照片呢?」

  見他前一秒鐘連看照片的意頭都沒有,後一秒鐘卻急著想一窺對方樣貌,永川龜愣了一下。

  他將資料遞給了浩式,「喏,這裡。」

  浩式接過資料,視線才一落在照片上,便大吃一驚。

  見鬼!居然是她!?那個被他戳破詭計而惱羞成怒的空姐。

  他真的想不到自己的相親對象,竟然會是那個在飛機上遭他訓斥一番而報復他的空姐。

  哈,這真是冤家路窄啊!她一心想結識有錢公子,而她母親則處心積慮想將她嫁進豪門,哼!母女倆還真是有志一同。

  好,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雖說他並沒有告她的打算,但要他一笑泯恩仇,也不太可能,現在仇人自動送上門來,他豈有將她推出門外的道理。忖著,他唇角一勾,笑了。

  見他看了照片後便笑了開來,永川龜誤以為他是因為十分滿意而笑逐顏開。

  「如何?」他十分得意,「爺爺的眼光不賴吧?」

  浩式笑睇著他,意味深長地道:「不賴!果然不賴!」

  ************

  在良美一番精心的打扮下,初實跟著她來到了赴約的地點——千菊料亭。

  在服務人員的引領下,她們母女倆進入了永川家預訂的包廂裡。

  「永川老爺,客人到了。」受到嚴格且專業訓練的服務人員打開了門,蹲跪在門外,「二位請。」

  身著正式和服的良美帶著一身優雅套裝的初實先行了個禮,輕手輕腳地走進包廂。

  「非常抱歉,讓各位久候了。」良美說。

  「不,」永川龜淡淡一笑,「是我們來早了。」

  「川村社長,川村小姐,請坐。」

  「謝謝。」

  初實跟在良美身邊,臉始終沒真正地抬起來過。

  相親這種場合實在尷尬,尤其她根本不是出於自願。她隱約知道包廂裡扣除她與母親之外,還有四個人,而其中一個是今天的主角——永川浩式,但她卻連瞧都不肯多瞧一眼。

  她們坐下後,永川龜、永川壽夫及時子就開始細細地打量起初實,三人的臉上都帶著滿意的笑容。

  與父親坐在同一邊的浩式,兩隻眼睛定定地注視著對面的川村初實,臉上是一抹興味的笑。

  是她,果然是她。今天的她神情凝肅,十分正經,始終低著頭不發一語。

  正如祖父所說,她是個絕對的美人。增一分豐腴,少一分又嫌瘦削的鵝蛋臉上,精緻的五官恰如其分地分佈在它們該在的地方。

  她斂首低眉,但難掩她眉眼之間隱隱透出的倔強。

  她的表情有點緊張,有點不悅,有點心有不甘。但為什麼呢?跟有錢人家的少爺相親,不正是她希望的嗎?

  「川村小姐……」永川龜輕喚她。

  「是。」她拾起眼簾,看見的不是坐在首位的永川龜,而是她對面的浩式,目光一對上,她陡地一震。

  是他?那個在飛機上不分青紅皂白就指控她企圖攀龍附鳳的有錢少爺!?他……他居然是她的相親對象,也就是母親口中那個風評極佳,絕對適合托付終身的永川浩式!?

  老天,這不是真的!

  「川村小姐?」見她臉色丕變,永川龜疑惑地問道:「你沒事吧?」

  「ㄜ……我……我沒事。」她盡可能快速地調節急促的呼吸,力持鎮定。

  「來,我跟你介紹一下,」永川龜喜孜孜地道:「這個就是我的孫子,永川浩式。」

  迎上浩式的目光,她眉心一擰。不過是個自以為是、將別人都當蟲一樣的大少爺,她根本不想開口問候。

  「川村小姐,你好,我是永川浩式。」見她神情驚疑錯愕,浩式打從心裡覺得快活得意。

  他想,她一定沒想到她相親的對象,居然會是在飛機上戳破她那不入流手段的男人。

  「川村社長,令千金真是標緻。」時子衷心的誇獎著。

  「哪兒的話,你客氣了,令公子才真的是器宇不凡、相貌堂堂呢!」良美一笑,「真要說起來,我們家初實真是高攀了。」

  「你千萬別這麼說,川村小姐氣質高雅、才貌兼具,真的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初實低著頭,卻感受到對面的他所投射過來的銳利目光。她知道他正緊盯著她,而她竟覺得害怕。

  不,她不該怕,也沒有怕的道理。她並不是他口中所說的那種女人,所以她不必覺得心虛。她拿水潑他,是想讓他學會如何尊重別人,更不必覺得歉疚。

  對,沒錯,她不必在他面前「抬不起頭」。

  忖著,她毅然地抬頭迎上他的目光。他先是一怔,然後一臉興味地睇著她。

  他的眼神讓她不舒服,甚至讓她有種想奪門而出的衝動,但基於禮貌,她不能那麼做。不管如何,她都要熬完這次的相親約會。

  抿著唇,她一語不發,像個旁觀者般地參與著這次的相親。

  她從來不打算跟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來往,尤其是他這種態度倨傲無禮的傢伙。

  包廂裡,她及浩式始終以目光「過招」,誰都沒主動與對方交談。

  她不跟他說話,當然是因為她討厭自以為是、傲慢無禮的大少爺。而他不跟她說話,她想是因為他根本把她當蟲看。

  她才不稀罕,不說話更好,她樂得輕鬆。

  整整半個小時,他們一句話都不說,只聽著雙方家長客套的交談。

  「浩式,」突然,永川龜看著他,「我看你跟川村小姐到庭院去走走吧!免得她悶壞了。」

  「是啊!我們這些『老人家』的談話,你們年輕人是不會感興趣的。」永川壽夫附和著。

  「不,不會……」開什麼玩笑!她才不想跟他獨處。「我一點都不覺得悶,我……」

  「這樣吧!」此時,浩式開口打斷了她,深沉地一笑,「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跟川村小姐留下來多聊一會兒。」

  聞言,初實一震,驚疑地望著他。他說什麼?他想跟她單獨聊聊?

  聽浩式這麼說,永川龜相當高興,打心底認為先前排斥相親的浩式,應該是挺中意川村家的小姐的。

  「也好,」說著,他笑睇著良美,「不知道川村社長覺得如何?」

  見對方意欲與初實進一步認識瞭解,良美高興都來不及,哪有什麼異議。「我覺得很好,是該讓他們年輕人聊聊。」

  「媽……」見母親一副恨不得立刻將她跟對方「送做堆」的樣子,初實一臉懊惱。

  「時間還早,你就跟永川少爺多聊一會兒吧!」說完,她難掩喜色地看著浩式,「稍晚請永川少爺送小女回家,不知道會不會太麻煩?」

  「當然不麻煩,那是應該的。」不等浩式回答,永川龜已急著代他答應。

  「媽,我……」初實焦急地拉住良美的袖子。

  「川村小姐是害羞吧!」時子莞爾一笑。

  「小女她生性害羞內向,也從來沒有跟異性相處交往的經驗,所以有點不知所措。」良美說。

  「川村小姐,我們家浩式是個紳士,他不會欺負你的。」時子開玩笑地說。

  「哈哈哈……」永川龜情緒十分高亢,「要是浩式敢欺負你,你只管跟我說,我會打他屁股的。」

  八十四歲的永川龜都這麼說了,初實實在難以回絕。雖然她根本不想跟浩式獨處,更不曉得他提出這樣的要求究竟是為了什麼,但她想……他總不可能把她吃了吧?

  待送走幾位長輩,她再頭也不回地離開也不算太遲。這麼一想,她焦慮的神情慢慢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看你能怎樣」的不信邪表情。

  有了共識,永川龜帶著永川壽夫、時子及良美先行離開,留下了彼此敵視對方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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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8 07:07:00
第三章

  長輩們離開不到一分鐘,初實已經有點坐不住了。

  他一臉興味,似笑非笑地睇著她,那眼神、那表情,都教她心慌。

  她好想立刻拔腿就跑,但長輩們可能都還沒離開料亭,要是她現在衝出去,恐怕……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將頭一撇,盡可能不去在意他的目光。但,即使不看他、不想在意他的存在,她卻還是感覺到他那灼熱、銳利,甚至是「不懷好意」的目光。

  他究竟想怎樣?在飛機上把她當蟲看,又被她狠狠潑了一杯水的他,為什麼要跟她單獨相處?他想報復她嗎?他打算怎麼報復她?也拿水潑她?噢,不!如果他真那麼做,那他實在太差勁了。

  不知不覺地又過了一會兒,她看看手錶,竟發現也不過才過了三分鐘。

  老天!時間怎麼那麼難熬?他又為什麼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終於,她捺不住性子地瞪著他——

  「永川先生,你到底想怎樣?」經過「漫長」的三分鐘的沉默,她總算開了口。

  浩式目光深沉地睇著她,撇唇笑問:「你認為我想怎樣?」

  他感覺到她的不安、她的惶惑,他知道她正在猜測著他此時的心思。

  怎樣?她怕遭他報復嗎?在她潑他水時,為什麼就沒想到「山水有相逢,冤家本路窄」呢?

  「你不是真的想跟我多聊聊吧?」她猶如一隻警戒的小刺帽般。

  「難道我們沒什麼好聊?」他勾唇—笑。

  「難道我們有什麼好說?」她挑挑眉。

  「敘舊,你覺得如何?」他別有意指地問道。

  她一怔,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是的,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第一次交鋒,在三天前,在那超越雲端的高空上,他們已經過了招。

  「我真的沒想到你是我的相親對像……」她說,「要是知道,我不會來。」

  「相親前,你不看看對方的基本資料?」

  「這是我第一次相親。」她說。

  他微怔,「第一次?這倒是教我挺意外的。」

  她的表情不像在說謊,但這真的是她第一次相親?經營婚友社且一心想將女兒嫁進豪門的母親,竟然從未替企圖攀龍附鳳的女兒安排過相親?

  她母親一直在精挑細選嗎?因為職業的關係,川村良美有非常多企業家第二代、第三代,或是青年企業家的資料,她到現在才安排女兒相親,是因為他是她萬中選一的人選嗎?

  難怪,難怪她要將女兒的資料送到他家。

  聽出他話中的嘲諷意味,初實感到很不是滋味。但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在他心裡,她還是那個為了認識有錢少爺,而故意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的拜金女郎。

  「我不需要忍受你的嘲諷。」她抓著包包,準備起身,「我們的對話就到此結束吧!」

  「你跟令堂真是積極。」他冷不防地吐出一句。

  這句話讓急欲離開的初實一怔,狐疑地望著他。

  他抬起那冷冷的眸子睇著她,「當我看見資料照片上的人竟然是你,而你又是婚友社社長之女時,我真的很吃驚……」

  「什……」她一震。

  他是說……在他來這裡之前,早已知道相親的對象是她?

  「是的。」他讀出她眼中的驚疑,「我知道相親對象是你。」

  她眉頭一擰,「所以說,你是打定了主意今天要來羞辱我?」

  「羞辱?」他蹙眉一笑。

  不,他從不打算羞辱她,他只是想看看她臉上驚愕的表情。

  「難道不是?」她秀眉橫陳,「在飛機上,你是怎麼羞辱我的?」

  「我羞辱你?」他眉頭一叫。

  要不是她做出那種事,他會教訓她嗎?她不檢討自己,反倒來指責他的不是?

  「我說話是不留情面,但絕不是羞辱。」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自大狂……我不是故意坐在你腿上的!」

  「是嗎?」他哼地一笑,「我可不記得當時有亂流。」

  「我的腳踝受傷,才會……」

  「你認為我會相信?」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我知道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

  「那麼你是哪種人?」

  「我不需要讓你知道。」她冷冷地道:「你不配瞭解我是怎樣的人。」

  聽見她這句話,浩式不知怎地覺得刺耳、不舒服。

  不配瞭解她?那麼什麼樣的人才配瞭解她呢?如果他不配?她今天又怎麼會在這裡?她母親又怎麼會將她的資料送進永川家?

  他眉心一擰,冷冷哼笑。「令堂可不那麼認為。」

  「什……」

  「你以為令堂為什麼將你的資料送進永川家?」他用辭犀利而毫不留情,「在她心裡,我可是張鑲鑽的長期飯票。」

  她心頭一震,覺得既羞愧又心虛。是的,她母親確實是因為這麼想,而積極安排她與他見面,但那是她母親的意思,不是她的。

  「我並不喜歡你這種人。」她直視著他。

  迎上她的目光,他一怔。

  不喜歡他這種人?是的,在她說這句話時,他可以從她的眼神之中發現,她說的是肺腑之言,但她這句話指的是她不喜歡他這種出身名門望族的少爺,還是單純的指……不喜歡他?

  不知為何,他心裡介意起來。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霍地起身,「看來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先告辭了。」說罷,她扭頭就想走。

  見她要走,浩式反射動作似的站起,一個箭步趨前——

  ************

  「慢著。」他伸手抓住了她。

  她一震,轉身甩開了他的手,像只防備的、潑辣的小貓。

  「我還沒說完。」

  嚴格說起來,他跟她已經沒什麼好說,而他這句話是為了合理解釋他為何拉住了她。

  是啊!他為什麼拉住她?在看見她轉身要走的同時,他為什麼有種不願就這麼結束的感覺?

  「你還有什麼要說?」她直視著他,懊惱不耐。

  「我……」迎上她嬌悍的目光,他心頭莫名一悸。

  「你羞辱我還不夠嗎?」她不滿地質問他。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他的雙眼定定地注視著她。

  她眉頭一擰,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什麼?」

  「你說你在飛機上不是故意那麼做……」他語帶試探地,「是真的?」

  「真的又怎樣?假的又怎樣?對你來說有任何意義或影響嗎?」

  「你不必這麼張牙舞爪的……」他微微皺起眉頭。

  什麼?說她張牙舞爪?他乾脆說她像母夜叉比較快。

  再說,她之所以如此生氣,反應如此激烈,還不是因為他這個自大的傢伙不斷地曲解她、羞辱她。他憑什麼要她在他面前有禮貌?憑什麼要她對他和顏悅色?

  「對於我是你相親對像這件事,你完全不知情?」

  「……」她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他幹嘛知道那麼多?她在他眼裡是只蟲,微不足道的蟲,他何必在乎一隻蟲的想法或底細?

  「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他濃眉一叫,有些許的懊惱。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因為你好奇?」她不馴地直視著他,「我不必滿足你的好奇心。」

  「你說我自以為是的誤會你,現在我給你解釋的機會,你為什麼又不說了?」

  機會?他給她機會?這話聽在她這個女性主義者的耳裡,還真是刺耳!

  她不需要他給機會,因為她從沒想過跟他這種出身名門的富家少爺有任何的關係。

  「你就當我是你原先以為的那種女人好了。」說罷,她轉身就走。

  「ㄟ!」他再一次拉住她。

  這回,她猛地轉身,惡狠狠地瞪著他並拽開他的手——

  「你到底想怎樣?」她氣惱地質問他,「在你這位大少爺的眼裡,我只不過是一隻蟲,你在乎什麼?難道你對我會有那種『嘗試交往』的念頭嗎?」

  他一頓。嘗試交往?跟她?在飛機上第一眼見到她時,他對她確實是有不錯的觀感,但當她一屁股坐在他腿上,他對她的好感已蕩然無存。

  看見相親資料上的影中人是她時,他只想著「冤家路窄,終將一會」,交往這檔子事,他是想都沒想過。

  但,如果他一點念頭都沒有,為什麼在乎他是否真是誤會了她?又為什麼在乎她剛才所說的話?

  「你根本不可能跟我這種人往來,又何必浪費時間瞭解彼此?」她的唇片微微顫抖,看得出來相當氣憤激動。

  從她那激動的語氣及憤怒的眼神,可以感覺到她是個倔強且傲氣的人。

  像她這樣的人,會是為了嫁入豪門而要小手段、使心眼兒的人嗎?難道說他真的誤會了她?

  「如果我真的誤會了你,我願意向你道歉。」他誠懇地道。

  看見他那誠懇的表情及眸子,她心頭一悸。

  確定他真是誤會了她,會有什麼不一樣的結果嗎?他會因為先前羞辱了她,而對她提出交往要求?

  不,就算確定是誤會一場,倨傲的他也不見得會看上她這種一般出身的女人,而對「少爺」相當反感及排斥的她,也不會跟他這個名副其實的少爺有任何的瓜葛。

  既然不可能也不會,那麼誤會是否冰釋,就不是那麼重要的事了。

  「不必了,我什麼都不需要解釋,你也不必跟我道歉。」

  對於她近乎悍然相拒的態度及反應,他漸漸失去耐心。

  「你是個讓人生氣的女人。」他說。

  「我有義務討你歡心嗎?」她語帶挑釁。

  他眉問虯皺出幾道懊惱的皺紋,「你對所有人都這樣,還是只對……」

  「只對你。」她打斷了他,「我就是不喜歡你這種人。」

  「你是不喜歡我這種出身背景的男人,還是不喜歡我?」

  「不喜歡你。」她直視著他。

  他眉毛微微抽動了一下,「這麼說,你確實喜歡有錢有勢的男人?」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微撼。那一瞬間,她覺得他眼裡有沮喪、失望及惱恨。為什麼?他不希望她是那樣的女人嗎?他不是從一開始就認為她是那樣的女人?

  罷了!不管他心裡怎麼看她,都不會改變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及他們對彼此的觀感。

  「你說是就是。」她懶得解釋或爭辯,只想立刻結束這一切。「再見。」

  話落,她轉身,三步並作兩步地疾走出包廂。這回,他沒有再拉住她,只是神情冷肅而沉重地目送著她離去。

  看她腳步快捷,完全看不出腳踝受傷的樣子,他不覺蹙眉冷笑一記。

  什麼腳踝受傷?他差點兒就相信她的謊話。

  真該死!他的心竟然還因為她而有了片刻的波動……

  ************

  三天過去,一直等不到永川家電話的良美終於捺不住性子,追問起對於相親之事隻字未提的初實。

  「初實,為什麼永川家一直沒跟我們聯絡?」良美問。

  那天一切都很順利,她看得出永川龜及永川壽夫夫婦倆對初實都相當滿意,而且永川家的公子也直接表明要跟初實單獨相處……

  她以為永川家會在相親後很快地跟她們聯絡,卻沒想到三天過去,居然毫無動靜。

  初實跟他聊得不愉快嗎?還是初實說了什麼,讓對方不滿或打了退堂鼓呢?

  「你老實說,」她神情嚴肅地盯著初實,「你是不是說了什麼,惹永川少爺不高興?」

  她知道初實一直不喜歡有錢人家的少爺,就連這次相親也是在她強勢的要求下,初實才勉強答應。

  「永川家非常中意你,沒理由三天了還沒消息,你到底……」

  「媽,」初實打斷了她,神情懊惱,「那種家庭的飯碗,不是我這種人捧得起的。」

  「什……」良美一怔,「你在說什麼?」

  什麼這種人、那種人的?雖然她不是一生下來就是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但好歹她現在可是「婚友社」的社長千金,怎能妄自菲薄?

  「媽,您替人家牽線也講究門當戶對的,不是嗎?」初實直視著她,「您覺得我們跟永川家算是門當戶對嗎?」

  「這……」良美啞口無言。

  是的,嚴格說起來,她們跟永川家是無法相比的;在財勢方面能跟永川家匹配的大有人在,但絕不是她們,真要講究門當戶對,她們可以說是毫無機會。

  可是永川家在選中初實的時候,就知道她的出身背景,卻還是挑中了她,這就表示他們根本不在意這些事。

  「就算我們跟永川家無法相提並論,但對方還是在那麼多名門淑媛、千金小姐裡選中了你啊!」

  「媽,不要再提這件事了,他們沒跟我們聯絡已經是個既定的事實,您現在追根究底的質問我,又有什麼用?」初實神情無奈。

  「你……」良美氣歸氣,卻也覺得初實言之有理。

  沒錯,既然永川家沒跟她們聯絡,就表示在單獨聊過之後,永川少爺並沒跟初實交往的強烈意願。既然人家毫無表示及回應,她在這裡瞎猜也是多餘。

  這條路不行,她硬要闖,只會壞了初實的行情,眼前當務之急,不是呆呆的等著永川家跟她們聯絡,而是積極開闢其他「替代道路」。

  儘管覺得惋惜,但畢竟在她的資料庫裡,豪門貴公子不只永川浩式一個。

  「算了,」良美一歎,揉了揉眉心,「你說得也對,既然人家沒意思,我急也沒用……」

  「謝謝您終於放過了我。」初實語帶促狹,也萬分無奈。

  良美白了她一眼,「聽你說的……我是逼良為娼的媽媽桑嗎?」

  初實閒閒地瞅了她一眼,那表情像在說「相去不遠」般。

  良美蹙眉一歎,「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的苦心的……」

  「我一直知道。」初實凝視著她,語調軟軟的,「我知道您關心我、愛我,但是……」

  「別再說什麼『嫁入豪門不是通往幸福唯一的路』那種蠢話。」她打斷了初實,「我不是非要你嫁入像永川家那樣的財閥世家,但總也不能讓你嫁個渺小的上班族……」

  「上班族也能出頭天。」初實眉心一皺。

  「什麼時候?」良美反問她,二年、兩年?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他或你有沒有那個命等到那一天?」

  初實神情一沉,因為她知道母親指的是她跟爸爸。爸爸只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去世前連個像樣的職銜都沒有。

  「媽,您後悔當初選擇了爸爸嗎?」初實幽幽地問。

  「不,」良美毫不猶疑,「我從沒後悔過。」說著,她眼底泛著淚光。

  看見母親傷感的模樣,初實突然覺得歉疚。她知道母親的痛是什麼,她不該質疑母親對爸爸的愛,因為她清楚的知道,母親這輩子只愛過爸爸一個人。

  「我愛你爸爸,就因為愛他,我更知道現實是如何的殘酷。」良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幽幽長歎一記,「你是他留給我唯一的寶物,我不希望你以後遇到相同的事,光有愛情是無法過日子的。」

  「媽……」

  「好了,別再說了。」良美緩緩地站起,「我會再替你物色適合的對象的。」說完,她轉身走開。

  看著母親的背影,初實看見了「疲憊」。不管她多麼不能認同母親的想法、觀念及作法,但畢竟母親是愛她的,這一點無庸置疑。

  當然,她一直以來對母親的決定近乎言聽計從,也是因為她知道母親對她及對已逝父親的愛。

  「媽,」她喃喃道:「難道您不知道您就是靠著對爸爸的愛過日子的嗎?」

  ************

  目黑,浩式的住所。

  「森之鑽」是一棟相當高級豪華的新型態華廈,雖然坐落在目黑最菁華的地段,卻因為四周有高大樹木環繞,而有種鬧中取靜的感覺。

  這裡最小的單位有八十坪,最大的則有一百多坪,因為隱密性極高,因此入住的全是一些企業界大老闆、新貴及知名藝人。浩式因為單身,所以選擇的是最小的單位。但說是最小,卻也要價數億。

  坐在落地窗前的英國進口沙發上,他望著窗外璀璨的夜景。這個單位的視野極佳,白天跟夜晚有著迥然不同的風情。

  倒了杯珍藏的紅酒,他細細品味著。

  「你不想跟對方交往?」在知道他並沒跟初實交往的打算時,他的祖父永川龜震驚且懷疑。「你不喜歡她嗎?」

  他可以理解祖父為何那麼吃驚,畢竟在他表示要跟她單獨談談的時候,大家都以為那是個美好的開始,當然,那是因為他們並不知道他先前跟初實的「過節」。

  喜歡跟交往是兩件事,根本不能混為一談。

  是的,她是個教人喜歡的女人,她美麗脫俗、氣質高雅,大概不會有人說「不喜歡她」這種話。事實上,他必須說……他也喜歡她。

  但是,喜歡不代表可以交往,他無法跟一個拜金的女人交往,甚至是步人禮堂。她的外表可以比標準再差一點,但在內在方面,他對未來對象的要求,卻必須比標準再高一點。

  她說她那天坐在他腿上是因為腳踝受傷,但從她那天健步如飛的樣子看來,她說的是謊話。如果她在這件事情上說謊,那麼他又如何相信她在飛機上的行為不是為了釣金龜?

  當然,這是個人自由,也是她個人的價值觀,他沒批評的必要,更無須審判。但,他是無法接受這種事的,愛一個人不應該先看他的身家,愛是直接的、第一眼就能感覺的。

  不過話說回來,相親不就是這麼回事嗎?在未見到對方之前,已經將彼此的身家背景調查得一清二楚,然後確定對方的「條件符合」之後,才決定是否與對方來往。

  這種特意的、經過安排的戀愛,甚至是婚姻,真的有愛嗎?如果沒有愛,婚姻又如何維持呢?

  眼尾一瞥,他彷彿在玻璃倒影中看見了她的身影。他先是一怔,然後長長地、沉沉地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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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與浩式相親失敗之後的一個月內,初實又在良美的安排下,與幾名企業家第二代、第三代見面。

  良美的積極相對於初實的冷淡,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良美一心想替她尋覓一個完美的歸宿,而初實卻不認同母親「完美歸宿」的標準。

  除了浩式,跟她相親後的每一個男人都熱切的希望能跟她交往,但卻遭到她一一拒絕。

  她覺得心裡空空的……不!應該說她的心滿滿的,滿到容不下其他人。

  而最令她震驚且不解的是,佔滿她心房的居然是他——永川浩式。

  她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卻否認不了這樣的事實。

  怎麼會呢?長久以來對有錢少爺存在著偏見的她,怎麼會在意百分之百是豪門子弟的他呢?

  再說,他自大倨傲、不把她放在眼裡,甚至還出口羞辱她……這樣的男人怎麼會佔滿她的心房?

  「初實……」良美從外面回到了辦公室,一臉嚴肅。

  因為無業,初實暫時在婚友社裡幫忙處理一些文書資料,良美出去時,通常由她坐鎮辦公室處理大小事情。

  良美擱下了公事包,走向了她。「我剛才又接到了寺泉少爺的電話了。」

  「喔。」她淡淡地應了一聲。

  寺泉功是她的相親對像之一,今年二十九歲,是寺泉營造的小開。他風度翮翩、長相俊逸,在上流圈子裡極受社交名媛們的歡迎及喜愛。

  在相親後,他非常積極地表示意跟初實交往,但卻被她一再的拒絕。

  他能言善道,對女性相當體貼,也懂得說些讓人開心得直像飛上天的甜蜜話語,不像某人……

  但,即使是這樣,還是激不起初實一丁點的興趣。

  「什麼喔?」良美一臉懊惱,「你對人家到底有什麼不滿?」

  「我對他沒有不滿。」她說。

  「那麼你為什麼不接受他的追求?」

  「不滿不表示喜歡。」她理直氣壯地道,「事實上,我對他沒什麼感覺。」

  「什……」良美情緒有點激動,「你知道有多少千金名媛喜歡他嗎?」

  「既然有那麼多人喜歡她,那我就把他讓給那些人吧!」她難得地開了個玩笑。

  良美可沒那種幽默感,「你在胡說什麼?你是故意的嗎?你想跟我做對?」

  「媽,我沒有。」她說,「他真的不是我喜歡的那種男人。」

  「他有什麼不好的?」良美板著臉問。

  今年二十九歲,東大畢業,身高一七八,相貌英俊,風度翩翩,出身良好,而且還是身價近億的黃金單身漢。

  雖然跟之前她相中的永川浩式相比,他略遜一籌,但已經是上乘之選。

  「他嘴巴太甜了。」初實說,「我不喜歡嘴甜的男人。」

  「什……」

  「美嘉就是被嘴甜的大少爺騙了。」

  「美嘉是美嘉,你是你,你為什麼老是……」良美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氣得一歎,「我真被你氣死了。」

  「媽,我聽您的話去相親,但您也答應過,除非我點頭,否則您不會強迫我跟任何人交往。」她說。

  「所以說,你就故意拒絕所有的人,然後搞到我最後不得不放棄?」

  「不是這樣……」

  「你直接說吧!」良美打斷了她,「先不論對方是不是少東,少爺還是小開,你究竟喜歡什麼樣的人?」

  初實微頓,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喜歡什麼樣的人?她喜歡的人必須有著沉穩的氣質,不必甜言蜜語,就能讓她感受到他的深情。

  他不必說什麼話討她歡心,只要他在她需要的時候、傷心的時候、彷徨的時候,能陪伴在她身邊。

  永川浩式就有著那種沉穩的氣質,他說話直接,不矯情得近乎粗暴殘酷,但這種人至少不會說違心之論,不會虛情假意……

  噢,老天!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他!?

  「初實?」見她發怔,良美拍了拍桌面。

  她抬起眼簾睇著良美,幾秒鐘後才回過神來。「媽,當我遇到他時,我會知道的。」

  「是啊!」良美無奈又慍惱地白了她一眼,「希望那時你還嫁得出去。」

  ************

  在日皇集團複合式商城的開幕酒會上,冠蓋雲集,星光閃閃。

  出席的不只政商名人要角,還有相當知名的藝人及名模,而熟識不少政商名人的良美,自然也在受邀名單之中。

  利用這個結識達宮顯貴的機會,良美帶著她引以為傲的女兒初實盛裝赴宴。

  身著良美精心挑選的白色長禮服,再配戴上樣式簡單卻高雅的首飾項鏈,初實如女神般美得令人屏息,一出現在酒會上,便引來眾人的目光及鏡頭的捕捉。

  雖然擔任空姐多年,也見過各式各樣的人,但在飛機上應付客人是她的工作,這卻不是。

  跟在母親身邊,她見識到母親的人脈及交際手腕,那是她一直不曾看過的母親,也是她至今還無法適應的母親。

  與母親相較,寡言又內斂的她顯得冷漠而高傲,但也或許是因為她顯現出「冰山美人」、「高不可攀」的氣質,反倒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川村社長,令千金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怎麼以前從沒見你帶出來過?」

  「她之前在日亞航任職,最近剛辭掉工作回來幫我。」酒會上,不斷有人問起初實的事情,而良美也樂於向他們介紹自己美貌的女兒。

  她深知這個場合是替初實尋覓對象的好地方,就算她不主動出擊,也多的是主動向她打探的人。

  她相信總能在這麼多人裡面,替她寶貝的女兒覓得「滿分」的好婆家。

  「令嬡芳齡是……」

  「她今年二十七,不過實歲還不到……」

  「有對象了嗎?」

  「還沒有呢!這孩子內向得很……」說著,良美笑容滿面地看著眼前的銀行家夫人,「要是夫人有合適的人選,還請替我們家初實介紹一下。」

  銀行家夫人掩唇而笑,「唉呀!川村社長,你這是開玩笑嗎?你開的是婚友社,這種事哪需要外人幫忙?」

  「夫人有所不知,」良美抿唇笑說:「我是專門替人牽紅線的媒人,由我自己來幫女兒找對象,立場實在有點尷尬。」

  銀行家夫人忖了一下,「那倒也是……」

  「所以還請你幫忙留意一下。」

  「你太謙虛了,像令嬡這樣的美人,還怕沒有追求者嗎?」說著,她犀利的視線在初實身上掃視一番。

  初實感到相當的不自在,好像自己是擺在玻璃櫥窗裡任人評頭論足的商品般。

  她不喜歡母親逢人便急著將她推銷出去,這讓她覺得自己很卑微、很廉價。

  「川村社長。」突然,有人加入了她們的談話。

  他是寺泉功,在與初實相親後便積極追求她的寺泉營造少東。

  「寺泉少爺。」良美點頭一笑。

  寺泉功是個面面俱到的人,也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雖然他的目標是初實,卻不忘先向在場的長輩問好。

  「夫人近來好嗎?」他一欠,話聲恭敬卻不僵硬地問候著銀行家夫人。

  銀行家夫人愉悅地一笑,「托寺泉少爺的福,我這副老骨頭還行。」

  「老骨頭?」寺泉功凝視著她,「剛才從後面看,我還以為夫人是三十出頭的貴婦呢!」

  「呵呵……你真會哄人開心!」年近六十的銀行家夫人笑得如少女般花枝亂顫。

  初實早知道他是個嘴甜的傢伙,卻沒想到他居然能睜眼說瞎話。像他這樣的人,應該連樹上的小鳥都能哄下來吧!

  她想,永川浩式一定做不到,他是個有話直說的人,要他說出這種把人捧上天的謊話,可能比要他的命還難……

  糟糕!她又想起他,又不自覺地拿他跟積極追求她的寺泉功相比。

  「我本來想邀請夫人跟我跳支舞,不過看來您跟川村社長還有事要談,我就不打擾您們了……」說罷,他立刻轉頭看著一旁的初實,並伸出了手,「不知道川村小姐能否賞臉?」

  初實一怔,驚訝地看著他。

  他明知她對他無意,卻故意在母親及別人面前邀請她,目的應是要讓她無法回絕。

  「你去玩吧!初實。」良美趁機幫忙推一把。

  「是啊!川村小姐,」銀行家夫人也幫忙敲邊鼓,「跟我們這些老人在一起是很無聊的。」

  「川村小姐……」寺泉功唇角一勾,露出他迷人的笑容及那如編貝般的皓齒,「請可憐可憐我這個單獨赴宴的單身男子吧!」

  「我……」初實十分為難,只好隨口敷衍並婉拒:「我不會跳舞。」

  「我會,而且我是個很棒的舞伴。」他直視著她,不容她拒絕,「相信我,我會耐心且細心的帶你。」

  「初實,別那麼不近人情。」良美輕推了她一下。

  「是啊!」銀行家夫人跟著附和,「寺泉少爺可是有名的社交舞高手。」

  「川村小姐,請。」有兩位夫人幫忙,寺泉功信心滿滿地將手再往前一伸。

  初實知道自己拒絕不了,基於禮貌,她沒有理由再拒絕。

  不管她對寺泉功是什麼感覺,都必須給他台階下。

  於是,她伸出了手——

  ************

  因為跟日皇集團少東宇田川誠司是舊識,兩家交情也不錯,浩式成了今天最重要的貴賓之一。

  一到酒會,宇田川誠司親自出來迎接他。

  「嘿,你來遲了。」一見面,宇田川誠司便搭住了他的肩。

  「有點事耽擱了……」浩式一笑,視線往酒會裡一掃,「不過看來有我沒我都不要緊。」

  「你開什麼玩笑!」誠司蹙眉一笑,「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客人。」

  「你最重要的客人,應該是你的高木小姐吧!」浩式眨眼一笑。

  高木沙耶是誠司論及婚嫁的女友,兩人感情正值濃烈,而且已經同居。

  「沙耶不是客人,是家人。」誠司說。

  「你這傢伙可真會說話……」看他一臉甜蜜,浩式雖不至於羨慕,但還是感受到他的幸福及喜悅,「什麼時候訂婚?」

  「預計在年底。」誠司說完,話鋒一轉,「你呢?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兩人邊聊著,邊往酒會的另一頭走去,沿途不斷遇到趨前問候的人,也因此多次中斷了他們的談話。

  終於,他們走到另一頭的交誼區坐下。在這一區,酒會統籌擺設了許多舒服的沙發桌椅,營造出Bar的感覺。

  兩人坐下,繼續聊著。

  「剛才說到哪裡?噢,對……」誠司笑睇著他,「你這傢伙,我快訂婚了,你呢?」

  「我八字還沒一撇呢!」浩式一臉不在乎。

  「沒有喜歡的對象?」

  「目前……」突然,永川初實的臉龐身影刷地閃過他的腦海。

  他心頭一震。當誠司問他有沒有喜歡的對象時,為什麼閃過他腦海的,竟是她?

  距離上次相親已經過了一個月,他以為自己已經不記得她、不在乎她,也不會再想起她……

  「你是太挑?還是……」誠司瞅著他,促狹地道:「性格太惡劣了?」

  浩式斜瞥了他一記,「曾經是火爆浪子的你,還敢說我性格惡劣!?」

  「我現在已經棄邪歸正了。」

  「是啊!有時候我真懷疑高木小姐根本是馴獸師。」浩式趁機糗了他一下。

  聞言,誠司哈哈大笑,毫不在意。

  「對了,想不想跳舞?我可以把妹妹借給你當舞伴。」

  浩式搖搖頭,「沒興趣。」

  「是對跳舞沒興趣?還是對我妹沒興趣?」誠司開玩笑地問。

  「你別鬧了。」浩式蹙眉一笑,「你老妹有男朋友的。」說著,他的視線往舞池裡一掃。

  在一對對翩然起舞的男女之中,他看見了寺泉功,而他正與一名身材高挑,身著典雅白禮服的女子共舞。

  「寺泉功也來了?」浩式淡淡地問:「他是來獵艷的吧!」

  在酒會上不只有千金名媛,還有性感名模及美麗女星,正是花名在外的寺泉功大展身手的地方。

  誠司撇唇一笑,「他今天可本分得很!」

  「噢?收心了?」

  「不,聽說他正在追求『丘比特』川村社長的千金……」說著,誠司指了指寺泉功的方向,「喏,正跟他跳舞的就是川村小姐。」

  浩式一怔,驚疑地往舞池裡看去。

  此時,寺泉功正輕攬著女子的腰肢,優雅地轉了個圈。這一轉,浩式看清了那女子……

  是的,那是川村初實,他所認識的那個川村初實。

  在與他相親之後,她似乎過得相當「精采」。看她跟寺泉功甜蜜共舞的模樣,顯然他們已非初次見面。

  想不到她一點都不浪費時間,只用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又搭上了寺泉功。

  他冷冷地看著他們,臉上像是覆了一層寒霜般。

  寺泉功一手牽著她,一手攬著她,十分親密。

  社交舞本就是一種接觸式的舞蹈,這樣的身體接觸一點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但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很刺眼。

  「你怎麼了?」見他神情從愉悅轉而陰沉,誠司疑惑地睇著他。

  「沒有。」他濃眉微虯。

  「沒有?」誠司一臉懷疑,「你的表情像是有人搶了屬於你的東西一樣……」

  屬於他的東西?他的臉上真有那種表情嗎?真是如此的話,那麼他對川村初實……

  不!他不喜歡一個為達目的不斷說謊、耍心機、使手段的女人,他喜歡的女人必須像純潔的百合般。

  「話說回來,」誠司瀟灑的摩挲著下巴,「川村小姐還真是個美人。」

  「越美的越危險、越多刺、越毒……」

  「哇!」聽見他這麼說,誠司訝異不已,「你今天吃了炸藥啊?說話這麼衝!」

  「我陳述的是事實。」

  「你認識她?」誠司好奇地看著他,語帶試探,「我覺得你好像認識她……」

  「算認識吧!」他不否認。

  「算?」誠司微虯起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那麼多做什麼?」他閒閒地瞅了誠司一眼,「多關心你的高木小姐吧!」

  「我一直很關心她,不過我也很關心你。」說著,他一臉真誠地拍拍浩式的肩。

  浩式故意皺皺眉頭,一副小心防備的樣子,「先生,我可不想跟你一起爬斷背山。」

  「去你的。」誠司用力的朝他肩膀煽了一記,兩人相視而笑。

  「宇田川少爺……」這時,有個秘書模樣的男子走了過來,低聲地道:「總裁請你過去一下。」

  跟好友聊得正起勁,誠司意猶未盡,不想離開。

  「我老爸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聽說是總裁的老友要想見你……」

  聞言,他叫皺起眉頭,一臉掃興的表情。

  「去吧!」浩式拍拍他的肩膀,「長輩要見你,你是該去一下。」

  「唔。」雖然不太高興,但誠司還是站了起來。「那你自己找樂子囉!」

  「我會的。」

  「別在這兒乾坐,找個漂亮的小姐跳支舞吧!」說完,誠司起身離座,與秘書一起離開。

  誠司走後,浩式不必在他面前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臉一沉,他的目光再度往舞池望去。

  寺泉功跟初實還在跳舞,但這首曲子已幾近結束。他的情緒有點紛亂,但他又說不出是為哪樁。

  他為什麼覺得生氣,覺得激動,覺得胸口似乎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她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不管她是什麼樣的女人,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應該都不會影響到他,但是……怎麼會這樣?他究竟是……

  現場樂隊已經準備轉換旋律,進行下一個曲目。

  誠司要他自己找樂子?他的樂子不就在眼前嗎?

  忖著,他撇唇一記冷笑,霍地站起,雙腳自顧自地朝著舞池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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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連續跳了兩首曲子,初實已經開始感到不適。

  辭掉空姐的工作後,她其實也沒有時間好好治療她腳踝的舊疾,但現在除了在家,她幾乎都要穿著高跟鞋。

  她根本沒有辦法穿著高跟鞋久站,更甭說是跳舞了。

  她的腳踝很痛,但寺泉功並沒有發現她臉上那「我很不舒服」的表情,而且,看他一副意猶末盡的樣子,似乎還打算再繼續下一首曲子。

  「寺泉先生,我……」就在她準備告訴他,她已經不能再跳的同一時候,有人靠近了他們。

  她還未看見那人的樣子,就已經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壓力及氣勢。

  「寺泉,」高大英挺的浩式來到他們身邊,神情自若地看著一臉訝異的寺泉功,「可以把你美麗的舞伴借給我嗎?」

  寺泉一怔,而發現那身上有著強大氣勢的人竟是浩式的初實,更是驚愕不已。

  聽說永川家跟日皇集團的宇田川家是世交,而且他又是永川集團的准接班人,他會出現在日皇的酒會上一點都不奇怪,只是……他為什麼要跟她跳舞?

  她狐疑地、不安地看著他,眼底寫滿問號。

  「永川,你……」半途殺出這號人物,寺泉功十分錯愕。

  未等寺泉功有所表示,也不待初實點頭答應,浩式伸出手,優雅卻又強勢地將她從寺泉功手裡帶走,而此刻,又是新曲目的開始。

  對於他的霸道及強勢,初實既心悸又慍惱。

  他根本不管她答不答應,就強行將她帶走,不只不尊重寺功,更不尊重她。

  「你是個無禮的傢伙。」她直視著他。

  「從來沒有人對我有過這樣的評語。」他撇唇一笑。

  「是嗎?」她一臉不馴,「在我眼裡,你就是這樣的人。」

  「那也許是因為一碰上你,我總不自覺地認為禮貌簡直多餘。」

  她一震,頓感惱恨。「你是說我不值得你禮貌對待?」

  他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似笑非笑,一臉深不可測的凝視著她。

  初實覺得他又一次羞辱了她,但他到底憑什麼又為什麼?

  她秀眉一擰,憤怒地想將被他握在掌心裡的手抽回。

  一感覺到她的抗拒及掙扎,他反射的將她的腰肢緊緊地、牢牢地扣住,撈近。

  她因為腳踝疼痛,沒有足夠的力氣抵抗他,一下子就被他抱住。

  此時,他們之間的距離遠比剛才跟寺泉功跳時來還要貼近,她尷尬又氣憤地瞪著他。

  「請你放手。」

  他移動腳步,轉了幾圈,帶著她跳離舞池正中央。

  她的腳越來越痛,甚至隨時有再次扭傷的危險。

  「放手……」她神情痛苦。

  他以為她臉上的痛苦表情,只是因為她奮力的想拒絕他、抗拒他。為此,他胸口的那把無名火更加高漲——

  「跟我跳舞是那麼痛苦的事嗎?」他低下頭,將唇片靠近她耳邊。

  當他熾熱的氣息吹襲在她耳畔,她只覺耳根一陣灼燙。她本能地想躲開,而他卻追逐而來。

  「你完全不浪費時間……」他幾乎貼在她耳朵上,「那麼快就又結識了一個貴公子,並讓他為你神魂顛倒。」

  「你……」她怒視著他,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他發什麼神經?別說她根本無意跟寺泉功發展關係,就算她有那個意思,又關他什麼事呢?

  他為什麼就是看她不順眼、看她不爽?為什麼總愛找她麻煩,讓她覺得既受傷又痛苦?

  他是虐待狂嗎?他喜歡將別人的尊嚴踩在腳下,然後再狠狠的跺兩下嗎?羞辱她究竟讓他得到了什麼樣的快感?

  「寺泉功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你知道吧?」他勾唇一笑,「不過我想你應該不在意。」

  「你……」

  「對你來說,有沒有愛沒關係,最重要的是要有錢,對吧?」

  說出這麼傷人的話實在不像是他的作風,雖然他一向有話直說,但還懂得顧及別人的尊嚴及顏面。

  但是,為什麼當他面對她時,總會說出那種刻薄又傷人的話?他究竟有多在乎她?

  該死!

  「你放開我。」她眼眶泛紅,唇片微微顫抖著。

  「怎麼?我的舞藝沒他好?」明明覺得自己不該說這種字字句句猶如利刃般的話,他卻還是控制不了情緒的激動及澎湃。

  「你……」她的腳好痛,但她的心更痛。

  他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她、傷害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得承受這種毫無道理的粗暴對待?

  「放……放開,我的腳踝好痛……」

  他濃眉一叫,「你該不是又想告訴我,你腳踝受傷了吧?」

  「我真的很痛。」

  「剛才看你跟寺泉連跳了兩支曲子,也沒見你眉頭皺一下……」一想到她跟寺泉功連跳兩支舞,卻以腳踝疼痛為理由拒絕他,他頗覺懊惱。

  「放開!」因為已經無法再忍痛,她幾乎要尖叫。

  他一怔,隱隱感覺到她不尋常的反應。

  「很有趣嗎?」她氣憤地瞪著他,「羞辱我很有趣嗎?」說著,她不知哪來的氣力,一把推開了他。

  轉身,她怒氣沖沖的想離開,但走不了幾步,便因腳踝劇烈的抽痛著而停下腳步。

  見她停下腳步,浩式愣了一下,疑惑地看著她。

  她回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倔強的想繼續走,但這次,她再也忍受不了疼痛地踉蹌了一下。

  見狀,浩式一個箭步趨前,一把扶住了她——

  ************

  「放開我。」顧不得疼痛,初實氣憤地甩開他的手,惡狠狠的瞪著他。

  雖然他們已跳離了舞池中央,卻還是引來了與會人士的注意,畢竟他們這種俊男美女的組合實在顯眼。

  「你的腳真的……」她痛苦及踉蹌的樣子不像是假裝出來的,他發現她的腳是真的在痛。

  這麼說來,她說她腳踝受傷是真的?只是,既然她腳踝受傷,為什麼還要、還能陪寺泉功跳兩支曲子?

  「假的。」情緒激動的初實恨恨地瞪視著他,「我是裝出來的。」

  在她負氣的這麼說著的時候,眼淚已不爭氣的滑落。

  常聽人家說,只有你真正愛著、對你來說非常重要的人才能傷你,但他是她愛著的重要的人嗎?不,不是的,她只是莫名其妙的在意著他罷了。

  在意跟愛跟重要能不能劃上等號呢?她不知道,她的心好亂,現在的她只清楚的知道,他真的傷她好重。

  看見她那淚眼婆娑的模樣,浩式的心一陣抽緊。

  不,不是假的,她的憤怒是真的、她的傷是真的,眼淚更是千真萬確。

  他真的誤會了她、傷害了她,也羞辱了她。

  「別在這裡……」他溫柔地道。

  她心頭一震,驚疑地看著他。

  「要是在這裡哭出來,明天就有人會大作文章。」他說。

  她警覺地瞥瞥四周,發現有不少人正好奇地打量著他們,於是,她偷偷擦掉了眼淚。

  「我扶你。」他伸出手,牢牢地抓住了她。

  「放手……」她不接受他的好意。

  「你不能自己走了。」

  「我行。」她倔強地瞪著他。

  「不要那麼好強。」他微微叫起濃眉,「你想一輩子跛腳嗎?」

  「那又干你什麼事?」正在氣頭上的她,根本聽不進他的勸,「就算我一輩子坐輪椅,也不關你的事。」

  他深深凝視著她,「你在說氣話,你不會真的想坐一輩子輪椅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想?」

  「你這樣子已經開始有點像……耍賴的小孩了。」他蹙眉一笑。

  「什……」他居然說她像耍賴的小孩?他……他憑什麼那麼說!?

  「來吧!」他抓著她的胳臂,「我找個地方讓你休息。」

  「不要。」她嬌悍地瞪著他,卻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像是在對他撒嬌。

  不,她怎麼會……她若不是瘋了,就是痛到、氣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別逼我用終極手段……」他眉眼一沉。

  迎上他明明霸道強勢,卻又莫名溫柔深情的眸子,她心頭一悸。

  終極手段?什麼是終極手段?他想幹什麼呢?

  就在她想著的同時,他突然將她攔腰抱起——

  她差點兒驚呼一聲,但她忍住了,反倒是一旁看見的賓客之中,有人失聲驚呼,她覺得好羞、好糗、好丟臉!

  「放……放我下來……」她發出像小鳥般的聲音。

  他睇著她,不說話。

  「我說真的,放我下來。」

  說什麼她在這裡掉眼淚會讓別人大作文章,他這樣抱著她,別人就會視而不見嗎?

  眼見他似乎沒有放下她的打算跟可能,她鴕鳥心態地將頭一低,甚至盡可能地往他胸口埋,就希望沒人認出她來。

  她像小鳥似的往他懷裡鑽,像躲避天敵般的模樣,引發浩式心裡的憐惜。

  他視線所及是她漲紅著的臉頰及耳根,他發現她是真的很害羞。

  一直以來是他誤會了她嗎?她並不是他所以為的那種女人嗎?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他過去對她實在太嚴厲、太刻薄,也太殘酷了。

  想著,他忍不住深深懊悔且自責。

  「怎麼回事?」突然,見過父親友人的誠司走了過來。

  見浩式抱著一個將臉埋在他胸口的女子,他先是一怔,然後笑了。「哇!你去哪裡拐了一個美女?」

  其實,誠司一眼就認出他懷中的女子是方才跟寺泉功共舞的初實,雖然她的臉幾乎是埋在浩司胸前的。

  「她腳受傷了,有沒有休息室?」浩式直截了當的問,不理會他的調侃。

  「有,你要當然有。」誠司誇張的笑說,「跟我來吧。」

  說罷,他轉身就走。

  浩式蹙起眉頭,無奈一笑,然後尾隨其後。

  很快地,誠司帶著他們來到了一間房間前,這是他設在商城裡的休息室,偶爾忙晚了,而他的親密愛人又出差在外時,他會選擇在這裡過夜。

  打開門,他咧嘴一笑,「別客氣,當自己家。」

  浩式當然知道就是因為大家太熱,誠司才會開這種玩笑,但當著初實的面,他覺得不妥。

  於是,他神情嚴肅地瞥了誠司一眼,那表情像是在說「別鬧了」。

  誠司跟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朋友,自然讀得出他臉上的表情代表的是什麼意思。他擺擺手,聳聳肩,一副「我明白了」的神情。

  「裡面的東西,你隨便用。」

  浩式沒多說什麼,只給了他一記「謝了」的眼神,然後便走了進去。

  誠司替他們帶上了門,臨走前露出了深沉的笑意。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剛才浩式看見寺泉功擁著初實跳舞時,浩式臉上會是那種表情了。

  「好傢伙,你墜入情網了!」他喃喃說道,轉身離開。

  ************

  走進房裡,先是經過一個以屏風隔出來的玄關,通過屏風,浩式赫然發現這兒根本不只是間休息室。

  開放的近三十坪空間裡,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個可以進行簡單炊事的半開放式廚房。

  「什麼休息室?」他咕噥著,「他根本把這兒當套房!」

  聽見他的咕噥,初實終於將臉離開他的胸前。

  轉頭一看,發現他們身處在一個舒適的、隱密的、不被打擾的空間裡時,她開始慌了……

  浩式將她抱到沙發上坐好,「你先坐著。」

  這房間裡不只有幾乎可當床睡的大沙發,還有一張大床,他選擇將她抱到沙發上,是因為他猜想要是將她抱到床上,她可能會嚇到發抖。

  他從冰箱裡拿出一包冰塊,然後用毛巾裹住,蹲到她腳邊,輕抓起她的腳。

  「不……」她臉兒倏地漲紅。

  「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他淡淡地,「這沒什麼。」

  「不要……」她一時之間還適應不了他溫柔的對待,因為在這之前,他對她的態度是非常嚴厲冷酷的。

  「你的腳踝真的腫起來了。」他小心地抓起她的腳踝,不顧她的反對。

  「我……我自己來。」她不能接受他這樣的對待、不想欠他人情、不想……不想她堅定的心意因他的溫柔而動搖。

  他抬起眼簾,定定地、深深地注視著她;她一怔,面紅耳赤。

  「算是我向你賠罪,行嗎?」

  她心頭一撼,「不,你……你不需要……」

  「你不接受我的道歉?」

  「你不必跟我道歉。」

  「不,我應該。」他說,「而且這麼做還不足以彌補我對你造成的傷害。」

  聞言,她一怔,臉上有著既疑惑又嬌羞的表情。

  「很對不起,我不應該強迫你跳舞……」他誠懇的道歉,然後溫柔地替她冰敷腳踝。

  「……」她沒說話,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此時此刻,她的心好慌、好亂,她不習慣他這麼對她,他的溫柔讓她找不到理由及借口討厭他、拒絕他。

  從她初次與他見面以來,她就一直在意著他,他每個冷漠的眼神、每句嚴厲的話,都深深剌痛著她。

  但,即使是那樣,她的心卻還是因他而悸動著,甚至在她與其他男性相處時,總不自覺地拿他們跟他比較。

  她知道自己對他有著不尋常的情愫,但因為他冷漠又殘酷的態度,讓她有厭惡他的借口,所以她不至於害怕自己會不小心對他動情。

  但現在,她害怕、惶恐、不安,她擔心自己「絕不愛上富家少爺」的心會動搖。

  「既然腳痛,為什麼要跟寺泉功跳舞?」他淡淡地問,但隱約可聽出語意裡的妒嫉。

  「我拒絕不了。」她說。

  他抬眼睇著她,「為什麼?」

  「很多事不能盡如我意。」

  「身不由己嗎?」

  「可以這麼說。」

  他沉默了一會兒,「你跟他是相親認識的?」

  「是的。」她沒否認。

  「這是你要的嗎?」他輕輕的移動著手裡以毛巾包裹著的冰塊。

  她微怔,不解地望著他。

  「我是說……不斷地跟不同的貴公子們相親,是你要的嗎?」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的意思是你並不想?」他深深的凝視著她。

  迎上他熾熱又直接的目光,她心頭又是一陣狂悸。

  「不管是跟我,還是跟別人相親,你都不是出於自願?」

  她眉頭一擰,輕咬著唇片不願回答。

  「既然不想,為什麼要勉強自己?」他問,「難道你不能自己做主?」

  「你並不知道我的……」

  「我是不知道。」他打斷了她,兩隻眼睛像獵鷹鎮定目標般的注視著她。「所以我希望你告訴我。」

  她心頭一震,驚羞地望著他。

  告訴他?他想知道她的事嗎?知道了又如何?對他或對她來說,會有什麼改變跟影響嗎?

  不,不會的,就算他清楚她所有的事,他的身份還是富家少爺——她所排斥、所難以接受的富家少爺。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事。」她努力裝出一副冷靜又冷淡的表情。

  「如果我想知道呢?」他問。

  「那是你的事。」她劈頭一句。

  她的冷淡拒絕讓他感到沮喪,但他並不氣餒,畢竟一直以來,他都傷害且誤解了她。

  「你氣我之前的態度?」

  「不。」她微微擰起秀眉,「跟你之前的態度無關,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不需要有多餘的糾葛跟關係。」

  聞言,他只覺得像是有人在他胸口狠狠的捶了一拳。

  她的意思是……她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甚至連朋友都沒得做?

  突然,他想起她之前所說過的話,當時,她說她不喜歡他。

  他不是她喜歡的類型,那麼……寺泉功是嗎?似乎也不是,因為她方才說她「身不由己」。

  難道說她早已有喜歡的男人,卻在川村良美的逼迫下,不得不跟貴公子們相親交際?

  「你母親逼你跟貴公子們相親?」他問得相當直接,甚至有指控的意味。

  「不算逼。」她坦率地道:「我母親有她的考量,她認為這是對我最好的安排。」

  「但是你並不那麼認為。」

  「我怎麼認為並不重要。」她說。

  「那麼什麼才重要?」他濃眉一擰,「你能強迫自己跟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嗎?」

  被他逼急了、問煩了,初實有點氣。「大家不都是這樣?」

  「什……」

  「你是心甘情願跟我相親的嗎?」她直視著他,語氣有點急、有點激動,「在各種條件的考量之下,你結婚的對象一定是你愛的人嗎?」

  「條件考量?」他眉問一攏。

  「若沒有顯赫的背景及身家、沒有優良的血統及教養,你會看得上眼嗎?」

  他一頓,然後蹙眉一笑。「你說的好像不是人,而是一隻品種純正的名犬。」

  「什……」她瞪大了眼睛。

  「我並不是以那個評論一個人。」他說。

  「你可記得你在飛機上是用什麼眼神看著我?」她語帶質問。

  他挑挑眉,「願聞其詳。」

  「蟲。」她說,「你像看一隻討厭的蟲一樣看著我。」

  他—怔,有點不好意思。「那是因為當時我對你有所誤會……」

  「才不是。」她秀眉一擰,「你一上飛機就是那種態度。」

  「我當時很疲倦,而且我經常遇到想藉機接近我的空姐,所以我習慣一上飛機就板著面孔。」

  「你是說那是一種『退敵』的手段?」

  「可以這麼說。」他注視著她,目光澄亮而透明,「我從不因自己的身份而驕矜自傲。」

  她睇著他,露出了懷疑的表情。

  他一笑,「以後你會發現我不是那種人。」

  她一震。以後?他是指他跟她還有「後續發展」?不!她沒有那種打算!

  「你目前有交往的對象嗎?」他問。

  「沒有。」她誠實回答,但旋即又覺得自己不該這麼回答。

  她應該說「有」,然後切斷所有的可能。

  「很好。」他撇唇一笑,「那麼我有機會嗎?」

  她一震。老天!他在說什麼?他是說他想追求她?

  「你……」

  「我知道我們的一開始並不愉快,甚至可以說是糟糕……」他深深凝望著她,「可以重新來過嗎?」

  她瞪大了雙眼,錯愕地、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我不需要你為先前的誤會做任何的補償。」她說。

  他熾熱的目光鎖住了她,「你以為我這麼做只為了補償?」

  他火熱的視線讓她全身發燙,也教她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不是你以為的那麼簡單,相信我,絕對不只是那樣。」說著,他溫柔、深情又神秘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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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酒會結束前,浩式攙著初實回到了會場。

  看見他倆一起出現,一直找尋著她且聽說她被浩式帶走的良美一臉驚訝。

  「初實?」看初實走路一跛一跛已教她訝異,見浩式體貼溫柔的攙扶著她,更讓她震驚。

  「你怎麼了?」良美趨前問道:「腳踝又痛了?」

  浩式微怔,「又?」

  良美點頭,「她在一年前被機車騎士撞到,卻因為沒有好好休息治療而有了後遺症……」

  聽她這麼說,浩式終於知道初實的腳傷是怎麼一回事,也更加確定她在飛機上絕不是故意坐在他腿上。

  她為什麼不解釋?噢,不,是他一直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忖著,他更覺歉疚。

  「川村社長,真的很抱歉。」他誠懇地道:「是我拉著她跳舞,她才會……」

  「不,別那麼說。」良美笑著,「你並不知情。」

  看見浩式對初實那體貼、溫柔又特別禮遇的樣子,良美心裡不知有多興奮。

  打從一開始,浩式就是她心裡認定最適合初實的男人,要不是對方在相親後毫無表示,她也不會退而求其次的安排初實跟其他人相親。

  但現在看來,事情似乎又有了轉機。

  「酒會就要結束了,不如我送二位一程。」他說。

  「ㄟ?」聞言,良美驚喜不已。

  「不必了。」初實知道母親現在正打著什麼主意,「我們有開車。」

  良美瞥了她一眼,有點生氣。

  浩式一眼就覷出這兩母女有著不同的心思及盤算。初實擺明了就是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牽扯,而她的母親良美則欣喜若狂地想好好抓住這個機會。

  由此,他可想見一直以來都是良美在安排著她的人生,尤其是她的終身大事。

  一個處心積慮要將女兒嫁入豪門的母親,卻教養出一個排斥豪門子弟的女兒,是因為母親太積極,才引發了她的反彈及反感嗎?

  「謝謝你的好意。」初實一欠,勾著母親的手,「媽,我們走吧!」

  「ㄜ,這……」良美不想錯失良機,兩隻眼睛還緊盯著浩式,「永川少爺,真是謝謝你了!」

  「別那麼說,」浩式禮貌周到地彎腰一欠,「我會找個時間到府上拜訪您,希望您不會覺得困擾。」

  「咦?」聽說他要擇期拜訪,良美驚喜地道:「不,一點都不困擾,歡迎你隨時光臨寒舍。」

  「媽……」聽他們一搭一唱,說得既起勁又若有其事,初實不覺心慌,「夠了,我們走吧!」

  這一次,她不管良美願不願意,也顧不得自己的腳還在痛,堅持地、強硬地將腳底彷彿黏著強力膠的母親拉走。

  目送著她們母女倆離開,浩式深深一笑——

  ************

  「你怎麼會跟永川少爺在一起?」在車上,良美已迫不及待地追問起剛才的事。

  初實看著窗外,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你這孩子真是……」看她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良美又氣又無奈,「你倒是說說看啊!」

  「有什麼好說的?」

  「什麼叫沒什麼好說的?」良美眉心一叫,「他邀你跳舞,不是嗎?」

  「他只是剛好沒有舞伴,而我又剛好在舞池裡。」

  「他為什麼不邀別人,卻邀了在相親之後就沒聯絡的你?」良美試探地問。

  為什麼?想到在宇田川誠司的休息室裡,浩式對她說的那番話,初實不覺一陣心慌意亂。

  他想跟她重新來過?他想跟她交往?他……他為什麼有那麼大的改變?只因為他發現他誤會了她嗎?

  「真像是洗三溫暖啊!」良美邊開著車,邊有感而發地道:「第一次見面時,他說要跟你單獨談談,我不知道有多高興。後來相親後,他沒消沒息,又讓我很失望,而現在……我又重新燃起希望了。」

  「媽,」看良美那麼興奮,初實實在很不想澆她冷水,但她必須那麼做,「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良美一怔,狐疑地問道:「為什麼?我看他好像很中意你。」

  「媽,他是富家子弟、名門望族。」她說。

  良美挑挑眉,「那又怎樣?他不計較、不在乎就行了。」

  「我不想跟富家子弟……」

  「初實,」良美打斷了她,神情一沉,「你果然是故意的。」

  初實微怔,「什麼?」

  「永川家一直沒有消息,是不是因為你那天私下跟永川少爺說了什麼?」

  「我……不是那樣的。」

  「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寺泉少爺,是不是也是蓄意?」良美神情嚴肅地道:「你就是不跟有錢人家的少爺來往,是嗎?」

  眼看母親已點破了她的心思,她也不想再狡辯。

  「媽,」她一歎,「您不是沒看過美嘉她……」

  「又是美嘉!」良美動氣了,「美嘉不幸遇上了有錢的愛情騙子,不表示你也會碰上。」

  「但是……」

  「有錢是原罪嗎?」良美語氣強硬,「生在富貴人家,是他們的不對嗎?」

  「我不是那種意思……」

  「你就是那種意思。」良美瞪了她一眼,「在你心裡,有錢人家的少爺根本都是無惡不做、十惡不赦的混蛋。」

  「媽……」

  「你告訴我,」良美完全不給她辯解的機會,「永川少爺像是那種不正經的、邪惡的花花公子嗎?」

  初實眉頭一擰,腦海中浮現了浩式的身影。

  是的,他不像。他有著正直、澄澈、強勢卻又溫柔的眼睛,他不說好聽的、花俏的語言,他對女性把持著他該有的分寸。

  她必須承認,如果不是因為他有那樣的身家背景,她不會拒絕他。

  「難得人家喜歡你,你居然還嫌東嫌西?」

  「我沒有嫌他什麼,只是……」說著,她無奈地一歎,「媽,您答應過我……」

  「我知道我答應過你什麼。」良美懊惱地道,「要你喜歡才算數是吧?好,那你告訴我,你不喜歡他嗎?」

  此話一出,初實一震,一時之間答不上話。

  「我不是瞎子。」良美瞥了她一記,說得十拿九穩,「我看得出來,你對他是有好感的。」

  這會兒,初實沉默了。

  她不否認這件事,也否認不了。沒錯,她對他是有好感,尤其是在他剛才的溫柔對待之後。

  「媽,我忘不了美嘉當年的慘狀,我……」

  「我看你根本需要心理治療。」良美蹙眉一歎,「美嘉已經從她過去的悲慘遭遇裡走出來,你卻還陷在其中。」

  「媽,別說了……」

  「有錢不是罪過,沒錢裝有錢才可惡,而有錢卻不擺架子則是不可多得的美德。」良美下了最後定論,「永川家有的就是這種美德。」

  「媽……」

  「我不會看錯人的。」她語氣篤定地道,「永川少爺會是個適合你、適合婚姻的好男人,他是我一開始的唯一人選。」

  「那寺泉功呢?」既然永川浩式是唯一選擇,那麼為什麼又要她跟寺泉功及其他人相親?

  知道初實想挖苦自己,良美白了她一眼,「當時我以為沒希望了,但現在不同,我覺得希望無窮。」

  初實眉頭一皺,神情無奈。

  「我警告你,」良美語帶威脅,「這次你再敢故意搞砸,我就跟你斷絕母女關係。」

  「什……」她難以置信,「您不是說真的……」

  「我是。」良美轉頭給了她一記肯定的眼神。

  ************

  兩天後,浩式在下班前出現在丘比特結婚相談所裡。

  經過櫃檯的通知,良美興奮的帶著初實親自出來迎接。

  「川村社長,川村小姐,突然造訪,打擾了。」他穿著相當正式的西裝,看起來像是剛從公司過來。

  「哪兒的話,你太客氣了。」良美笑得合不攏嘴。

  初實像個被押著出來見客的孩子般板著臉,笑也不笑。

  自從酒會後,母親就不斷地對她疲勞轟炸,還說要是浩式約她見面,她絕沒有說「不」的權利。

  原想著只要他不約她,她就能繼續過她平靜的日子,卻沒想到才兩天的時間,他就親自到公司來……

  「永川少爺,不曉得你今天來是為了……」其實良美也知道他來絕對是為了初實,但她總不好直說。

  「不知道川村小姐待會兒下班後有沒有空?」他客氣地詢問著。

  「當然有空。」不待初實開口,良美已搶著回答,「她沒事,閒得很。」

  「媽,您胡說什麼?」

  「你是沒事啊!」

  「我還有工作沒做完。」她羞惱不已。

  「不是什麼要緊的工作,明天再做吧!」人家親自來邀請,良美怎麼也不許她拒絕。

  初實當然知道母親是如此積極地想促成她跟浩式的事,但她心裡還有障礙,她心裡還有疑慮,她心裡還……

  她不是討厭他,甚至她對他是有好感的。但是她需要時間,需要一個改變的契機。

  「我等你。」浩式直視著她,聲線平緩。

  她一頓。

  「你堅持要把工作完成的話,我等你。」他說。

  「不,哪有什麼工作?」良美害怕生變,「你去吧!剩下的交給媽媽。」說著的同時,下班時間到了。

  良美眼睛立刻睜亮,「喏,下班了。」

  「媽……」

  「人家永川少爺都來了,你好意思讓人家白跑一趟嗎?」良美輕推了她一下,「去拿皮包吧!下班啦!」

  浩式當然看得出來她在抗拒,也知道自己這樣根本是「強迫中獎」,稍嫌不夠光明磊落。

  他明知道良美不論如何都會逼著初實接受邀約,也知道這會讓初實相當為難,但在初實還需要別人從身後推一把之時,他必須藉重良美的壓力。

  因為就他觀察,良美是這世界上唯一能強迫她點頭的人。

  「川村小姐,我在這裡等你。」他撇唇微笑,十分紳士。

  初實皺皺眉頭,一臉無奈。

  她拗不過母親,對浩式又並沒有太強烈的抗拒,所以拒絕得很不堅決。再者,他表現得實在誠意十足且具有風度,讓人很難決絕的拒絕他的邀請。

  就吃晚飯嘛!吃頓飯能代表什麼?大不了,她待會兒再跟他把話攤開,講個清楚明白,畢竟有她媽媽在身邊,她很難暢所欲言、為所欲為。

  「好吧!」她無奈地一笑,「請你等等。」

  「嗯。」他點頭。

  ************

  「對不起。」一上了車,浩式就先道歉。

  初實一怔,一時還不清楚他為何道歉。

  「利用令堂向你施壓,實在有點卑鄙。」他誠懇地致歉,「相信我,這不是我一貫的作風。」

  他的誠意及坦率讓她心裡有點動搖,但她努力的替自己做心理建設。

  川村初實,堅持下去,你已經拒絕過他了,你可以再拒絕他兩次、三次,甚至一百次,你行,一定行。

  「永川少爺,」她調整好自己的心律及呼吸,冷靜地看著他,「你這麼做讓我很困擾。」

  他微頓,勾唇笑問:「哪一部分?」

  「你曾經把我當蟲看,但現在卻……」

  「別忘了當時我對你有所誤會。」他說。

  「誤會冰釋,你就改變對我的態度、就變成喜歡我嗎?」

  「我對你的態度是變了,不過我喜歡你這件事一直沒變過。」他直視著她,目光澄亮又熾熱。

  迎上他熱情且毫不掩飾情感的眸子,她心頭一悸。

  「第一眼看你,就覺得你很討人喜歡。」他說,「我之所以對你那麼冷漠,甚至是冷酷,那是因為我誤會了你。」

  她怔愣地望著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喜歡她這件事一直沒變?從第一眼看見她就喜歡她?老天,他說的是真的?

  「現在證明一切都是誤會,我便可以放心的……」

  「放心?」她不解地打斷了他。

  他一笑,「是的,放心。」

  她一臉迷惑,「我不懂你的意思……」

  「上次你說我擇偶有條件考量,還記得嗎?」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像是要看到她內心深處,把她隱藏起來的那部分剝開似的。

  她下意識地躲開他的目光,低下了頭。「唔。」

  「我對與我交往的女性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要求。」他說,「我不需要她出身名門、不需要她美如天仙、不需要她家財萬貫,更不要求她的學歷,或是她會插花、彈琴……」

  聽到他這番話,她感到訝異。她以為他所說的這些,都是他未來配偶的必備條件及才能。

  「我需要的不是血統純正的世界名犬,或是會十八般武藝的猴子……」

  聽見他如此有趣的形容,她一直努力垮著的臉終於忍不住上揚。

  睇見她臉上好不容易出現的笑容,即使只是那麼一秒鐘,卻已教他心滿意足。

  「我喜歡的女性必須有善良又正直的內在,她不會因為我是永川集團接班人而喜歡我,而是因為我是永川浩式。」他說。

  聽出他話裡的感慨,她不難想像,一直以來勢必有太多女人因為他是永川集團接班人而接近他,但他一定不知道,就算他不是永川集團接班人,以他的條件,也必然能迷倒一狗票的女人。

  不過他有這樣的感慨,倒是教她挺訝異的,她以為那是他引以為傲的先天條件呢!看來,即使是他這種一出生就注定站在頂峰上的幸運之人,也一樣有著不為人知的遺憾,

  這麼一想,她突然覺得他跟她的距蘸,似乎不再那麼遙遠……

  「其實你不必那麼悲觀……」她淡淡地道,「拿掉永川集團接班人的頭銜,你還是一個擁有好條件,足以讓許多女性動心的男人。」

  聞言,他一怔,也驚喜她對他的話題終於有了回應。

  「是嗎?」他撇唇一笑。

  「嗯。」她誠實地點點頭。

  「那麼……」他快速地瞥了她一記,然後繼續開車,「我讓你動心了嗎?」

  他話剛說完,她的臉龐倏地一熱,隨即漲紅著。

  「ㄜ,不……我是說……」因為心虛且心慌,她有點支吾起來。

  「我很誠實地對你說出我的心意,希望你也可以那麼對我。」他說。

  她知道他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但她不能給他那樣的答案。

  「永……永川先生……」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沉沉地說出她預備對他說的話,「我跟你是不可能的,希望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他沉默了一下,「能告訴我你拒絕我的理由嗎?」

  「我……我不喜歡富家少爺,更不會接受像你這樣的豪門子弟的追求。」她說。

  「難道你不能替我拿掉永川集團接班人的頭銜?」他目視著前方,俊挺的側臉蒙上了一點陰影。

  「很抱歉……」

  「就算你拒絕了我,令堂還是會強迫你跟其他貴公子們相親,不是嗎?」

  「我會拒絕,一直的拒絕。」

  「為什麼?」他濃眉一叫,不解地道:「富家少爺都不是好東西?」

  她沉默了幾秒鐘,「事實上,一直以來我都這麼認為。」

  他神情顯得凝重,然後突然將方向盤往旁邊一打,在路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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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8 07:08:21
第七章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相當吃驚,但因為曾在飛機上工作過,她的反應還算鎮定。

  她狐疑地看著他,而他雙手緊緊抓著方向盤,神情嚴肅,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永川先生?」

  「恕我大膽且無禮的問個問題……」他聲線低沉,「你受過什麼傷害嗎?」說著,他轉頭看著她。

  她一怔,「呃?」

  他神情凝肅,好像他正問著什麼天大地大的事。

  他的眼神真摯、誠懇,而且還隱隱帶著一種溫柔的憐憫。

  她心頭一悸,一股不知名的、微妙的、從未有過的熱流溫暖了她的身體及心靈。

  那一瞬間,她意會到他指的是什麼事情。

  「不,我……」老天!他以為她曾被富家少爺怎麼了嗎?

  「曾有人傷害過你,而他是個出身富裕的混蛋?」他問,眼底閃過一抹憤恨。

  「啊?」天啊!她就知道他會那麼以為。

  「我不是那種混蛋。」他深情的眸子直視著她,「請你放心,也請你相信。」

  迎上他炙熱又真誠的目光,她的胸口一陣狂悸。她聽得自己心跳的聲音,她聽得到那吵得她頭昏的聲音……

  她該立刻跟他解釋清楚,但,望著他溫柔且深情注視著她的眼睛,她迷亂在其中。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曾經有過什麼不愉快的回憶,但我不是那種仗著家裡有點錢就胡作非為的人。」

  他說話的聲音,他說話的神情……讓她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如果當年美嘉遇上的是他這種正直的人,應該不會受到那樣的苦難及折磨,而「有錢少爺」也不會像緊箍咒一樣糾纏著她,直到今天。

  她可以相信他吧?她可以相信他是個好人吧?她可以接受他的感情吧?她不斷不斷地在心裡問自己。

  「我並不急著結婚,但是我會以結婚為前提向你提出交往的請求,我的態度是認真的。」

  聞言,她心頭一震。

  「我很欣賞你,川村小姐。」他直言道:「你是第一個不因我是永川集團接班人,就對我特別禮遇友好的女性。」

  「永川先生,我實在是……」他確實打動了她,但困住她多年的緊箍咒並不那麼容易解除。

  「我不急。」他深深注視著她,眼神溫柔又熾熱,「如果你還需要時間,我們可以從朋友開始。」

  「永……」

  「我會等。」他說,「我會等那個回憶再也傷不了你。」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她不知從何解釋起,一臉的為難。

  他微頓,「不是我想的那樣,你是說……」

  「我是說,我並沒有被哪個富家少爺傷害過,你誤會了。」她臉頰有點漲紅。

  聽見她這麼說,他只覺得壓在他心上的那顆大石頭放下了,但同時,滿滿的疑問又填塞了他的胸口。

  她並沒有被誰傷害過?那麼她為什麼一副很受傷的樣子?

  「你可以說得更詳盡一點嗎?」他誠懇地詢問。

  她皺皺眉頭,輕歎一聲。

  「我有個很要好的朋友,她是我的高中同學……」她臉上帶著淡淡的憂鬱,「當時,她認識了一個大學生,並開始跟他交往。

  他的男朋友出身豪門,身穿名牌,出入開名車,對一個十七歲的女孩來說,這樣的男生就像是夢裡或童話故事中才會出現的白馬王子般,我的朋友很快地就深深愛上了他,也將自己寶貴的第一次獻給了他。」

  她眉心一鎖,懊惱地道:「但身為她的好友,卻一直沒見過她男朋友的我開始起了疑心,我覺得那個一直聲稱自己深愛著她的男生,卻總是不肯面對她的家人或朋友,實在很不尋常。」

  「你就此事提醒過她嗎?」他認真地聆聽並發問。

  她搖搖頭,「當時看她那麼快樂,我什麼都沒說,我怕她……」

  「不高興?」

  她點頭,眼眶已稍稍泛紅,「如果當時我提醒她,也許就不會……」說著,她緊緊交握,看來既激動又壓抑。

  看見她手部的動作,他可以感覺到她此刻的心情起伏。

  「不是你的錯。」他說。

  她一怔,轉頭望著他。

  「你把她受的傷算在自己頭上,一直以來你恨的不是富家少爺,而是你自己。」

  這種話,從來沒任何人對她說過,這樣的分析,也只有從他嘴裡出來過。

  她氣恨的不是欺騙美嘉感情的富家少爺,而是她自己?

  她眼裡閃著激動的淚光,怔怔地看著他。「什……你說……」

  「你怪自己沒及時提醒她,你一直在懲罰自己。」聽完她簡短的敘述,他很快地找出問題的癥結點。

  「不,不是那樣,怎麼會……」

  「嫁進豪門當然不等於幸福,但如果你結婚的對象是個真心愛你的富家子弟,那對當初被欺驅感情的你的朋友來說,是另一次的傷害及刺痛……」他銳利的目光直視著她,「你心裡是這麼想的,對嗎?」

  她陡地一震。

  是的,她確實曾那麼想過,她如果輕易的得到了那樣的幸福,那麼當初美嘉受的苦又算什麼?

  她不應該怕美嘉不高興,她不應該什麼都不說,她……她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激動的淚水自她眼眶中湧出,她飛快地掩住口鼻,以免自己發出啜泣的聲音。

  見她激動落淚,他並沒有急著安慰她,這對她來說,也許是一種情緒的釋放及治療。

  「你把她受的傷轉移到自己身上,你讓自己受傷。」他說,「這是不健康、不正確的。」

  她眉心一擰,眼淚更是如雨般落下。

  這麼多年來,她從不因為美嘉這件事傷心落淚,當時陪在美嘉身邊,她幾乎是一滴淚都不掉的。

  她告訴自己,她沒有掉眼淚的資格,受傷的是美嘉,美嘉才能嚎啕大哭,而她只能堅強的安慰美嘉,成為她的支柱及後盾。

  但在他面前,她哭了,她曝露出她脆弱的、受傷的、壓抑的那一部分。

  她媽媽說需要心理治療的人其實是她,那麼……此時此刻,她的心靈受到治療了嗎?

  如果大聲哭出來是一種解放及解脫,而眼淚是面對傷痛最直接的方法,那麼也許她已受到了治療。

  但是她怎麼也想不到,治療她的那個人,居然會是她一直抗拒去面對、去接受的他。

  「你跟她是很好的朋友吧?」他話聲沉穩而溫柔,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你認為她會希望你這麼傷害自己、懲罰自己嗎?」

  她眉心一擰,神情無助而徬徨。

  不!她知道美嘉不會希望她這樣,但是……

  「在她最傷心痛苦的那—段日子,你—定陪在她身邊吧?」

  她輕點頭,不斷抹著彷彿停不了的眼淚。

  「看見她那麼痛苦,你就更是自責?」

  她激動地點點頭,然後看著他,「如果我……」

  「噓……」不待她開口,他輕輕地以手心覆住她的唇,「聽我說。」

  她眼裡淚光閃爍,而他凝視著她的眸子裡則有著濃濃的、深深的、真切的情意。

  她心頭一悸,直直注視著他的眼睛。

  「你做了一個朋友該做的事情,夠了。」他將手自她唇上移開,憐愛地望著她,「她走過來了,是吧?」

  她輕點下巴,淚水撲簌撲簌的落下。

  「她現在呢?」他問。

  「她……」她聲線啞然,很困難地發出聲音,「她……結婚了。」

  「是嗎?」他一笑,「那麼她幸福嗎?」

  「嗯。」她用力點點頭,「她……她遇到了一個好人,她現在非常幸福,再不久的將來,小寶寶也即將出世……」

  「如果不曾歷經痛苦,就不會知道幸福是如何的可貴及難得,你不覺得應該為她高興?」

  「我很高興。」她咬著唇片,「我真的很為她高興,我只是……」說著,她低下頭輕聲啜泣。

  他伸出手,溫柔地端起她的下巴,然後深情的凝視著如淚人兒的她。

  「她已經找到幸福,已經走出陰霾,你呢?」

  這一際,他低沉而平穩的聲音撫平了她心裡的創傷。

  她難以相信這是真的,但它卻發生了。她彷彿可以感覺到她原本碎裂成一片一片的心,正慢慢地在重組。

  「嫁給有錢人不見得可以得到幸福,但如果可以的話,你為什麼要拒絕?」說著,他勾唇一笑,不卑不亢地道:「現在,你願意給我這個不幸生在豪門的男人一個讓你幸福的機會嗎?」

  迎上他熾熱又真誠的眼睛,她再也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語。

  她被他感動了、被他說動了,被他緊緊地、牢牢地攫住了。

  低下頭,她不明顯但卻夠明白的點了頭——

  ************

  就這樣,初實打開心防,接受了浩式的感情及追求,而兩人也正式的開始交往。

  當然,最高興的是兩家的長輩們。

  良美是不用說了,她一直希望初實能有個美好的歸宿,而浩式又是她認為能帶給初實幸福的唯一人選。

  至於永川家,他們一開始就對初實有相當好的印象,再加上浩式已到了適婚年齡,永川龜又已經八十幾歲,對他們的交往自己是樂見其成,並充滿期待。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甚至希望兩人能盡早結婚。

  跟浩式在一起,初實覺得很安心、很踏實,但她還不想那麼快就談到結婚的事。

  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急不得,她需要時間、需要一個契機、需要一種衝動,她希望至少能跟他交往一年以上的時間,再考慮結婚的事。

  這一點,她跟浩式商量過,而他也尊重她的決定。

  永川家是非常低調保守的家族,而浩式更是個低調到不行的人,對於樸實單純的初實來說,他們家對她再適合不過。

  也因為如此,他們的交往一直非常低調的進行著。

  半年來,知道他們交往的人不超過十個人,就連跟她非常要好的美嘉都不知情。

  其實她心裡還有一些顧慮,她還是不知道如果跟美嘉開口。如果美嘉知道她交往的對象是曾經傷她很深的那種富家子弟,她會是怎樣的反應及心情呢?

  美嘉會為她高興?還是露出受傷的、恨然的表情?她害怕看見美嘉臉上露出她不想看,甚至會讓她覺得痛苦的表情,所以至今她還未向美嘉提及此事。

  她想,總有一天她會鼓起勇氣去面對,就像她鼓起勇氣接受了浩式一樣。

  ************

  初冬,美嘉生下了她與丈夫愛的結晶,當然,初實不會放棄她當「乾媽」的權利。

  她是獨生女,對她來說,美嘉就像是她的姊妹般。

  連著幾天,她幾乎是公司醫院兩頭忙。因為良美到法國出差,公司所有的事都交給她全權處理,她已經忙到沒空見浩式了。

  這天下班前,浩式來了。

  叩叩……他敲她辦公室的門板,瀟灑地站在門口,睇著正收拾桌面,準備下班的她。「嘿。」

  「咦?」他突然跑來,讓她相當驚訝。「你怎麼來了?」

  「你沒空見我,我只好跑來見你了。」他的語氣帶了點抱怨的味兒。

  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我這幾天真的很忙……」

  「我知道。」他走上前來,在她額頭輕吻一記,而她立刻羞紅了臉。

  見她臉頰漲紅,他溫柔一笑。「半年了,你還沒習慣我的吻?」

  她嬌羞又不自在,「我需要時間……」

  「我也需要你給我時間。」

  「ㄟ?」她不解。

  「你再不理我,我會去搞外遇喔!」他像在威脅她,但其實是抱怨,是在撒嬌。

  她嫣然一笑,「別這樣,媽媽她今晚就會回來,我明天就有時間陪你了。」說著,她看了看表,「我該走了。」

  「又去醫院?」他問。

  她點頭,一臉興奮,「我好想可愛的乾女兒,她真的好討人喜歡。」

  「我們也可以生一個。」他像是在開玩笑,但眼神卻分外的認真。

  她一怔,又是面紅耳赤。「討厭!你在說什麼?」

  「我是說真的。」他一臉認真,「我們的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寶寶。」

  迎上他熾熱的眸子,她的胸口一陣狂悸。

  是的,他是說真的,他絕不是在開玩笑。他們的寶寶?老天!她還沒想到那件事呢!

  再說寶寶也不是牽牽手、親親嘴就能蹦出來,而他們還沒……想著,她的臉更紅了。

  見狀,他趁機捉弄了她一下。「你在想什麼壞事?臉都紅了……」

  「才沒有,你真是……」她嬌羞得抓起皮包就要跑。

  「初實,」他伸出手,輕輕抓住了她,「我送你去醫院吧!」

  她一頓,回頭迎上的是他認真到有點嚇人的眼神。

  她知道他所謂送她去醫院的意思,是他希望能見她最要好的姊妹滔,因為那表示她是真正的接受他、接受他們這段感情。

  她知道他需要被認可、被肯定,他要她真正的、完全的接受他。

  但她還沒準備好,她怕在這個時候跟美嘉坦白這件事,畢竟美嘉剛生產完,她無法猜測出美嘉會是什麼反應。

  她不想冒險,也不能冒險。

  看她遲疑了那麼久,浩式露出了失望的、悵然的表情。

  他無奈地苦笑,「還不行嗎?」

  「浩式……」她為難地道,「對不起,我……」

  「算了。」他笑歎一記,安慰她也安慰自己,「總有一天,你會將我介紹給她的,對吧?」

  她眉心微微顰蹙著,有點歉疚。

  「別那種表情,」他溫柔一笑,在她柔軟的頰上輕捏一記,「忙完了通知我一聲。」

  她點點頭,沒有說話。

  氣氛有點僵,浩式選擇離開,體貼的他不希望初實因為此事而覺得困擾。

  「那麼我先走了。」他說完,又在她額頭上輕啄一下,然後轉身離開。

  看著他背身離去,初實心裡有說不出的難過跟歉意,她知道她讓他失望,讓他覺得挫折。

  他帶她見了他非常要好的朋友,迫不及待地想將她介紹給所有會衷心祝福他們的人,但她至今還無法將他介紹給美嘉。

  對他,她真的很抱歉。

  「對不起……」她喃喃,「再給我一點時間。」

  ************

  武藏野綜合醫院,婦科病房。

  看著美嘉坐在床上哺乳,而寶寶用力的吸吮著乳汁的溫馨畫面,稍稍化解了初實先前的沉重心情。

  現在的美嘉剛生產完,身材跟臉蛋都有點腫,但初實卻覺得她好美。是因為幸福吧!如果沒有幸福的滋潤,女人是無論如何都美不起來的。

  哺乳完畢,初實站起來,「讓我抱,我幫她拍拍。」

  美嘉一笑,將寶寶交到她手中。初實小心又溫柔的抱著寶寶,熟練地輕拍她的背。

  不一會兒,寶寶就打了飽嗝。

  「才幾天,你就很有架式了唷!」美嘉笑說。

  初實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學學樣子……」

  這時,剛從公司趕來的美嘉的丈夫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

  「ㄟ,初實,你來了!」他有點不好意思,「你總是比我早到。」

  「我時間比較自由嘛!」她笑說。

  他抓抓頭,靦腆的笑笑,沒說什麼。

  「女兒還你吧!」初實將寶寶交給他抱。

  他接過寶寶,走到美嘉床邊,然後在她臉上親吻一記。「老婆,今天覺得怎樣?」

  「我很好,你不必擔心。」美嘉一臉幸福地笑望著他。

  「這個案子忙完,我跟老闆請假,好好陪陪你跟寶寶。」他說。

  「嗯。」美嘉點點頭,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看他們一家幸福和樂的模樣,真是羨煞了初實。

  她希望自己也能組成一個有爸爸、媽媽跟小孩的家庭,她知道她會付出所有的生命,去經營維繫一個家庭。

  就在此時,浩式的身影鑽進她的腦海之中,而他的那句「我們也可以生一個」更讓她心動。

  她想,浩式會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就像她爸爸、他爸爸,或是美嘉的老公一樣……

  「初實?」見她站在一旁發呆、傻笑,美嘉疑惑地望著她,「你一個人在笑什麼?」

  「咦?」她回過神,「沒有啊!」

  「沒有?」美嘉蹙眉笑說,「你在傻笑呢!」

  「是嗎?」她突然有點心虛,搗住了發燙的臉。

  美嘉深深的注視著她,像在觀察著、猜疑著什麼。「初實,老實說,你是不是在……戀愛?」

  她一震,心虛又緊張,「沒……沒有的事。」

  「真的沒有?」美嘉一臉懷疑,「我覺得你這幾個月來很可疑喔!」

  「你少瞎猜了。」她抵死不認,「人家說孕婦多疑,果然是真的。」

  「什麼孕婦?我已經生了。」美嘉白了她一眼。

  「總之你別亂猜了。」

  「你沒騙我?」美嘉半信半疑。

  「沒有。」她說。

  美嘉頓了頓,「我倒希望你騙我……」

  她一怔,「ㄟ?」

  「如果你騙我,那至少表示你確實是在戀愛。」說著,美嘉輕歎一聲,「趕快找到好男人嫁了吧!」

  初實知道美嘉是衷心希望她也能遇到一個好男人,然後得到幸福。

  她現在是遇到了一個好男人,但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告訴美嘉。她多麼希望美嘉能分享她的喜悅,但是……

  「初實,」美嘉的眼睛溫柔得像能融化冰封般,「我現在非常幸福喔!」

  「美嘉……」她眼眶漸漸濕潤。

  美嘉一笑,「你也要跟我一樣幸福,知道嗎?」

  她說不出話,只是用力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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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8 07:08:37
第八章

  沐浴完,初實坐在客廳裡看電視,順便等候今晚會飛抵東京的母親。

  因為太疲憊,看著看著居然就睡著了,突然醒來是因為手機響了,她拿起手機,發現已經十一點……

  「喂?」

  「初實,是媽媽。」電話那頭是良美,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啞、有點累。

  「媽?」初實再確定一下時間,真的是十一點。「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你在路上了嗎?」

  「我在香港。」良美說。

  她一震,「什麼?」

  母親的行程裡並沒有安排香港之行,怎麼會回程中突然轉往香港?

  「因為天氣的關係,暫時沒有辦法飛回去。」良美說道,「現在我們先在香港機場休息,等天氣狀況許可,就會原機飛回日本……」

  初實擔心地問道:「沒什麼事吧?」

  「能有什麼事?」良美一笑,「最慢明晚就會回去的,你不用等我門了。」

  「喔,那您自己小心。」

  「你才要小心。」良美叮嚀著,「別忘了上警報器。」

  「我知道了。」

  「去睡吧!晚安。」

  「晚安。」掛了電話,初實打了個呵欠。

  看來,她今晚還是要獨自守著這間屋子。

  她家雖然跟浩式家的豪宅無法相比,但獨門獨院的三層樓別墅洋房只住了她們母女兩人,是嫌空曠寂寞了些。

  這幾天獨自守在家裡,她深刻體會到在她擔任空姐的四年時間裡,媽媽是如何寂寞的度過每個夜晚。

  她又打了呵欠,懶洋洋地起身,關了客廳電燈,打開警報器,然後慢慢地踱上樓去。

  在床上一躺平,她很快地就進入夢鄉。

  不知道睡了多久,匡啷一聲奇怪的聲響劃破了闃靜,她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看看床頭的鐘,是凌晨兩點。

  家裡面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聲音,她懷疑自己可能是在作夢,正準備倒頭再睡,又聽見細微的聲響……

  她的神經立刻繃緊,然後全身僵硬的豎起耳朵。

  是媽媽回來了嗎?不,不可能,十一點才打電話說她還在香港的母親,不可能在凌晨兩點就回到家裡。

  再說,母親要是真的回來,一定會叫醒她,而不是一聲不吭地摸進。

  難道說是……不,不可能,警報器沒響啊!

  這時,她下意識地往房門口看去,透進暈黃燈光的房門底下的縫隙處,閃過一道黑影。

  她心頭一驚,嚇得心臟都快停止跳動。

  有人在屋子裡!她非常確定這件事,也非常確定那不是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絕不會因為怕吵醒她而靜悄悄的進門,她的母親會打開她的房門,跟她聊兩句,就算她早已睡得不省人事。

  偌大的屋子裡就只有她一個人,不……可能還有別人,她不認識的別人。

  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全身發抖、發冷,抓起床邊的電話,她按了一個快速撥號鍵——

  「喂?」電話響了沒幾聲,對方就接了,但她卻覺得像是等了一世紀長般。

  「浩……浩式……」她聲線顫抖又微弱。

  「初實?」電話那頭,半夜被電話吵醒的浩式驚疑不已,「怎麼了?」

  「浩式,我……我家裡有人……」

  「你在房間嗎?」他的聲音聽來相當緊張,但口氣還算冷靜。「門鎖著,不管聽到什麼聲音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嗯……」她抓著電話的手不斷發抖。

  「別怕,我馬上過去。」他說,然後掛斷了電話。

  ************

  約莫五分鐘的時間,初實看見窗外有閃爍的燈光,還有低音量的鳴笛聲。

  即使兩腿發軟,她還是硬走到了窗邊。撥開窗簾一看,門外有兩輛警車,從車上走下來三名警察。

  她知道自己得救了,整個人一放鬆,便癱坐在窗邊的沙發上。

  「川村小姐!川村小姐!」這時,她聽見警察在外面叫喊。

  而在警察叫喊的同時,她清楚地聽見有人快速地從門外跑過。

  不知哪來的勇氣,她打開窗戶,對著警察大叫:「他跑了,他從後面跑了!」

  警察一聽,立刻兵分兩路,一隊由前門進人,一隊則到後院包抄。

  初實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裡,只不斷地聽見吵雜聲。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她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

  「川村小姐?」有人喊著:「我們是松原署的警察,你在哪裡?」

  她披上睡袍,走到門邊。「你們是……警察?」

  「是的。」門外,為逮捕嫌犯而破門而入的警察說道:「嫌犯已經抓到,你安全了。」

  聽完,初實又遲疑了一下,「是……是真的嗎?」

  「你不用害怕,已經沒事了。」警察似乎感覺到她餘悸猶存,驚魂未定,耐心的安撫著她,「你可以出來做個筆錄嗎?」

  「我……」她慌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應該開門出去,但是她好怕,她知道站在門外的是警察,她也已經安全,但她就是……

  「川村小姐?」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她開門出來,警察狐疑地問道:「你沒事吧?」

  「……」她的手抓著門把,卻遲遲提不起勇氣。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

  「初實?」這時,浩式沉穩卻隱約透露著不安的聲音傳來。「是我,你開門。」

  聽見他的聲音,初實一時還反應不來。

  「初實?初實?」門外,他的聲音是那麼的緊張驚慌,「快開門,別嚇我。」

  警察抵達、嫌犯就逮,她知道自己安全了,但直到聽見浩式聲音的這一刻,她才真正的感到安心。

  打開門,門外是他擔心的臉。

  「初實?」看見門後她還顯得泛白的臉,飛車趕來的浩式心裡一緊。

  他可以想見在這段時間裡,她受到了多大的驚嚇。

  像是終於覺得自己不再是孤單一人,初實眼裡飽蓄著的淚水,在這一刻潰堤而出。

  她撲進他懷裡,緊緊地抓著他,像是擔心他會像泡沫一樣,瞬間在她手裡消失。

  「沒事了……」浩式溫柔拍撫她的背,安慰著她,「對不起,我來晚了。」

  她拚命地搖著頭,哭到說不出話來。

  「你是報案的永川先生嗎?」一旁,警察問著。

  「是的。」他將初實攬在懷裡,轉頭回答了警察。

  「嫌犯已經抓到了,初步瞭解應該是保全公司的離職員工。」警察簡短地向他說明案情,「他是破壞防盜系統進來的,不過幸好當時川村小姐人在房間裡……」

  「我瞭解了。」他說。

  是的,幸好初實當時在房裡,幸好她來得及打電話給他,幸好警察值勤及辦案的效率夠好,幸好老天保佑沒讓初實與嫌犯正面迎上,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川村小姐可以協助我們做筆錄嗎?」警察問。

  「她現在的情緒還沒平靜下來,我不認為她適合在這個時候做筆錄。」浩式不卑不亢地道:「如果可以,我希望天亮以後再說。」

  「這……」雖然有點為難,但看初實還埋頭在他懷裡啜泣,警察也只好點頭,「好吧!那就請川村小姐盡快到警局來做筆錄。」

  「我會帶她過去的。」說著,浩式點頭致意,「辛苦了。」

  「哪兒的話,應該的。」

  浩式將初實帶回房裡,讓她在床邊坐下。「我送警宮們下樓,你在這裡……」

  初實緊緊地抓著他的袖角,一臉可憐的、需要依靠的模樣。

  他溫柔一笑,「沒事的,我很快就上來。」

  說罷,他輕輕拿開她的手,走了出去。

  ************

  送走了警察,浩式關上大門,回到了樓上。

  走進房間,他看見初實坐在床邊,表情有點茫然。

  從他剛才見到她到現在,她一直沒開口說話,只是流著淚,一臉的無助驚惶。

  他知道她真的嚇壞了,不過慶幸的是,在那當下,她還記得要打電話給他。

  要是她沒打電話給他,事情會怎樣發展,他真的不敢想。

  說來,嚇壞的何只是她,在接到她電話的那一刻,他不也嚇到心臟都快停止了!

  他走到床邊坐下,溫柔地睇著她。「要不要喝水?」

  她木木地搖搖頭。

  「那麼我下樓溫杯牛奶給你?」說著,他欲起身。

  她伸出手,迅速地、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角。

  他一怔,轉頭看她。她眼裡盈滿淚水,像個無依的小女孩般望著他,那表情像是在說「不要離開我」。

  他胸口一緊,不覺叫起濃眉,既惱怒又自責。

  他惱的是那個半夜潛進來的小偷,自責的是……自己無法在她生命遭受到威脅的時候,陪在她身邊。

  雖然錯不在他,但他卻忍不住責怪起自己。

  他坐下,將她牢牢地擁在懷中。

  「已經沒事了……」他揉著她柔軟的髮絲,話聲低沉而溫柔。

  她用力地抓著他,淚如雨下。

  「你一定嚇壞了……」他拍撫著她的肩、她的背,「我也嚇壞了。」

  她頓了一下,慢慢地拾起淚濕的眼簾,疑惑地看著他。

  他蹙眉一笑,「真的,接到你的電話後,我其實在發抖……」

  她一怔,像是驚訝,又像是懷疑。

  「我好怕你會出事,如果你真的……」他眉心一擰,「我想都不敢想,我……」說著,他沉沉一歎,低頭在她冰涼的額上一吻,「幸好你打了電話給我。」

  初實定定地看著他,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她看得出他有多麼的擔心緊張,她相信他是真的在乎她。

  在那個時候,她為什麼會打電話給他呢?

  她應該先報警,再不,她也有其他人可以求救,例如美嘉或是……為什麼她只想到他?

  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完完全全的依賴他、相信他,且重視他了嗎?在她心裡,他的地位跟份量已經遠遠超過了其他人嗎?

  在她深覺自己會有危險之際,她認為只有他才能救她?只有他才能教她安心、放心?

  天啊!對她來說,他已經是那麼重要的人了啊!

  她淚眼汪汪地望著他,唇片歙動,卻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想跟我道謝,那就免了。」他以指腹輕輕摩挲著她顫抖的唇片,「我不是外人……」

  她眉心一皺,眼淚又湧出。

  是的,他不是外人,在她打電話給他,在他飛車趕來的同時,她就知道他不是外人。

  「浩……」她喉嚨乾澀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你累了。」他說:「休息一下吧。」說著,他扶著她在床上躺下。

  她乖順地躺下,小手依舊緊捏著他的袖子。

  「浩……式,別走。」她啞聲地道。

  他溫柔且深情地凝視著她,反手將她的手緊握在手心之中。

  「我永遠都不會放開你的手。」他說。

  ************

  幾天的調適之後,初實的情緒已平靜下來,而她也暗自決定了一件事——將浩式的存在告訴美嘉。

  浩式一直希望她能將他介紹給美嘉認識,因為那對他來說,是一種肯定及認定。他知道在她將他介紹給美嘉的同時,也就表示她已經把他當「自己人」。

  她不想讓浩式失望,不想看見他臉上落寞悵然的表情,她要將他正式的、慎重的介紹給美嘉認識。

  她不知道美嘉會是什麼表情,但她會讓美嘉知道……他是那個能帶給她幸福的男人。

  「浩式,」打定了主意之後,她打了通電話給他,「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工作中接到她的電話,浩式有點訝異,因為她從未在上班時間打過電話給他。

  「什麼事?」聽她口氣有點嚴肅,他有些不安。

  「……」沉吟片刻,她訥訥地問:「你想見我最要好的朋友嗎?」

  電話那頭,他沉默了幾秒鐘。

  「你是說……」

  「我想介紹你們認識……」她說,「我希望得到她的祝福。」

  浩式又沉默了幾秒,像是在懷疑這是不是真的一樣。

  「初實,你真的……」

  「我想讓她知道,雖然你是一個富家少爺,但卻能帶給我幸福。」

  「初實。」他並沒有興奮到大叫,卻難掩他聲音裡透露出來的意外及狂喜。

  他知道這有著什麼樣深遠的含意,他知道她終於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承認了他、接受了他。

  一直以來,他等的就是這一天。

  「什麼時候?」他迫不及待了,「什麼時候見面?」

  聽見他終於壓抑不住雀躍又興奮的心情,像個大男孩一樣急躁的追問,她忍不住一笑。

  「我先跟她提提你的事,然後再約時間吧!」她說。

  「好,好。」他連聲地道,「越快越好。」

  「你真是的……」

  「初實,」他打斷了她,「我愛你。」

  她一怔,頓時面紅耳赤。

  「我會一輩子愛你、呵護你也忠於你。」他說。

  「好肉麻……」她難為情地輕啐一記,但心情卻像是喝了香檳般的飄飄然。

  ************

  翌日下午,初實跟良美請了三個小時的假去拜訪已經回家休養的美嘉。

  她心裡還有一點不安,但卻有足夠的勇氣按下門鈐……

  「來了。」屋裡傳來美嘉非常有元氣的聲音。

  不一會兒,她打開了門。

  「咦?」看見門外的人竟是初實,她一怔。

  「沒打擾到你休息吧?」初實問。

  「當然沒有。」美嘉雖然驚訝,但卻也相當欣喜。「怎麼有空?不用上班?」

  「跟我媽請了假。」她說。

  美嘉拿了雙拖鞋給她,「進來再說吧!」

  「嗯。」她換上拖鞋,跟在美嘉身後進到屋裡。

  寶寶的嬰兒床就擺在客廳裡,而她正沉沉地、甜甜地睡著。

  「喝什麼?」美嘉輕聲地問。

  「隨便。」怕吵醒熟睡中的寶寶,初實也壓低聲音。

  美嘉進廚房,倒了杯果汁出來。「喏。」她遞給了初實。

  「謝謝。」接過杯子,初實道了聲謝。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閒聊起來。

  「帶孩子累吧?」初實問。

  「還可以。」美嘉一笑,「雖然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忙得團團轉,但是只要一看到她熟睡時那安心的臉,我就覺得一切都值得。」

  看美嘉臉上洋溢著幸福,初實既羨慕又祝福。她想,這樣的幸福應該也離她不遠了吧!

  「看到你現在這麼幸福,我好高興。」她說得衷心,但卻有點若有所思。

  美嘉睇著她,「初實,你是不是有事跟我說?」

  她一怔,怔愣地望著美嘉。

  是的,她們這麼久的交情,美嘉不會看不出她刻意隱藏的忐忑。

  「美嘉,我……」看著一臉疑惑的美嘉,她欲言又止。

  「說啊!你幹嘛?」美嘉蹙眉一笑。

  「我其實……」她不安地抿抿唇片,艱難地道:「我……我有……」

  美嘉注視著她,「有男朋友了,對吧?」

  「美嘉……」

  「拜託,我早猜到你交男朋友了。」美嘉興致勃勃地問:「交往多久了?」

  「半……半年多了。」她說。

  「你可真是好姊妹啊!」美嘉裝出一副吃味的樣子,「居然瞞我那麼久。」

  「我不是故意的,我……」她一臉歉疚,「真的很抱歉。」

  「逗你的啦!你當真啊?」美嘉撇唇一笑,「怎麼認識的?」

  「飛機上。」她說。

  「這樣啊!那他是做什麼的?」美嘉問。

  提及這個,初實有點遲疑。

  「幹嘛?」見她面有難色,似有難言之隱,美嘉忍不住開她玩笑,「他是身份保密的情報員,還是被通緝的殺人犯?」

  「他……」知道美嘉是在開玩笑,但她卻一臉嚴肅,完全笑不出來。

  見狀,美嘉也正經起來。「說真的,他做什麼的?」

  「他……」她咬咬唇,試探地道:「美嘉,你先答應我不會生氣。」

  美嘉一怔,「你這麼嚴肅,害我都緊張起來了,他到底是做什麼的?」

  「他……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她說。

  美嘉先是一愣,然後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我還以為是什麼呢!你幹嘛那樣欲言又止啊?」

  「美嘉,我……」

  看她—臉不安及歉疚,美嘉很快就知道原因為何。

  「因為他是富家少爺,所以你一直瞞著我?」美嘉笑歎一記。

  「我……」

  「初實,」美嘉注視著她,眼神篤定,覷不出一丁點的激動,「我早已經走出來了。」

  看著她恬靜的模樣,初實微怔。

  「我是遇上了一個壞蛋,但並不是所有的少爺都是壞蛋。」她伸手握住初實的手,「我知道你一直在意著我的感覺,但是我真的已經釋懷了。」

  「美嘉……」

  「他是不是少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給你幸福。」美嘉溫柔的凝視著她,「他是能給你幸福的人嗎?」

  初實眼眶泛著淚,點了點頭。

  「那麼我會衷心地祝福你的。」美嘉誠摯地道。

  「謝謝你,美嘉……」她情緒有點激動,「謝謝。」

  「傻瓜。」美嘉輕拍她的手背,問道:「什麼時候帶來給我瞧瞧啊?」

  「只要你方便,隨時都可以。」

  美嘉一笑,「我迫不及待想看看你的真命天子了。」

  初責難掩嬌羞,怯怯地笑了。

  「名字呢?」美嘉問,「你的真命天子叫什麼名字?」

  「永川浩式。」她不假思索地說。

  突然,美嘉臉上的笑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震驚的、難以置信的表情。

  「永……永川浩式?」

  看見她臉上的表情驟變,初實一怔。「是……是啊!」

  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她覺得美嘉臉上的表情代表的,不是件好事……

  美嘉微皺起眉心,若有所思,「他過年就三十二歲,有男模的身材跟臉孔,對嗎?」

  初實木木地道:「是……對……」

  「他是東大畢業的?據說是永川集團本家的繼承人……」美嘉臉上沒有激動,但卻帶著憂慮,「是嗎?」

  「美嘉……」初實只覺得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難道他是……」

  美嘉神情凝肅地從抽屜裡拿出紙筆,迅速地寫下「永川浩式」幾個漢字。

  「他的名字是這樣,沒錯吧?」她問。

  看著美嘉在紙上寫的幾個漢字,初實兩眼發直。

  不……不會的!這不是真的!

  「初實,是他。」看見她臉上的表情,美嘉非常確定初實口中的男朋友,便是當年欺騙她感情的愛情騙子。

  「不……不會的……」這個由美嘉口中說出的事實,對沉浸在幸福裡的她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離開這個人。」美嘉神情冷肅而憂心,「他不是能帶給你幸福的男人。」

  初實渾身顫抖發冷,「不……」她反手抱著自己,眼前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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