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雲] 花香滿園 (全書完)

cdu410555

第一四一九章 暗潮湧動

    楊雪剛剛下樓，便被一直等候的金曉蘭逮個正著，金曉蘭帶著甜美的笑容，向楊雪嬌嗔道：“楊省長，您可是答應接受我的專訪啊！”

    “金記者，實在不好意思，我下面還有安排！”楊雪報以歉意的微笑，“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後天的記者招待會上，我可以優先回答你的問題！”

    堂堂副省長致以歉意，金曉蘭也只能後退一步，放楊雪離開，卻聽楊雪低聲詢問省政府辦公廳主任齊環奇，“記者招待會是誰通知的？”

    金曉蘭聽得有些糊塗，記者招待會是剛定下來的？難怪剛才楊雪講話之時，齊環奇曾經上前，在楊雪耳邊低語，不過，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決定的如此倉促？

    只是，楊雪一行人已經走遠，其中的內情，金曉蘭已經不可能知道，而且永遠無法知道。

    “是李成全秘書長通知的！”在回程的路上，齊環奇方才向楊雪說道，“說是劉書記安排的，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

    “這樣啊！”楊雪沒有再問下去，有些事情，齊環奇的層面是不可能知道的，楊雪需要自己去查，去理清思路，他閉上眼睛，企圖將自己從喧囂的世界剝離，換來片刻的安寧。

    只是，怎麼可能靜下來？

    花園廣場初定，後續工作仍需要關註，奠基儀式與招待會將會在後天舉行，還有廣南省政府的諸多事務，一切都在等著他去處理，去解決。

    回到廣南省政府，楊雪步入辦公室，便看到辦公桌上厚厚的一摞文件，這是楊雪每日清晨都要簽批的材料，材料旁邊，則是秘書喬春雷泡好的清茶，茶是熱的，不管楊雪在與不在，每隔一段時間，喬春雷都會過來換茶，確保楊雪隨時可以喝到熱茶。

    這樣的待遇，並非楊雪獨有，領導們似乎都習慣了這樣無微不至的關懷。

    楊雪隨意的翻看著材料，有些需要楊雪當場做出批示，有些楊雪會批上轉某人審閱，有些楊雪則直接打回，根本不作任何批示，官場的規則，在文件的批閱上彰顯的淋漓盡致。

    很快，喬春雷過來換茶，順便帶來了省委秘書長李成全的通知，後天國家建委主任汪啟程要到廣南來，劉笑平便邀請汪啟程參加花園廣場奠基，舉行記者招待會，亦有為花園廣場造勢之意。

    花園小區拆遷致人死亡一案，在網絡上鬧的沸沸揚揚，給廣南造成了諸多負面因素，通過記者招待會，可以洗去廣南的負面影響。或許是這個原因，劉笑平才會臨時決定將奠基與記者招待會提前。

    汪啟程來，自有劉笑平陪同，至於奠基與記者招待會，楊雪也是參加即可，無須為此過多費心。只是，喬春雷忙完手頭的活，卻一反常態遲遲沒有離開，楊雪詫異道：“還有事嗎？”

    喬春雷猶豫了一下，向楊雪道：“楊省長，上午有位姓薛的女士過來找您，說是您的朋友……”

    姓薛的女士……薛佳？楊雪反應過來，向喬春雷道：“她人呢？”

    “在廣南國際酒店，這是她的手機號！”聽說楊雪認識，喬春雷如釋重負，本來像這樣的瑣事，他不應該向楊雪匯報，但因為對方的執著，他才冒險嘗試，現在看來，他似乎做對了！

    “我知道了！”

    楊雪立刻起身，向外走去，喬春雷跟了上去，卻被楊雪拒絕了，“文件我看過了，你盡快傳達，我出去一趟！”

    喬春雷一楞，但旋即站定了腳步，頭亦疼了起來，看楊雪的神色，似乎姓薛的美女與楊雪關系非淺，這位領導究竟有幾個女人？

    站在廣南國際酒店的陽臺，望著匆匆而來的男子，薛佳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八個月，二百多個日日夜夜，天知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每當夜深人靜，孤獨寂寞之時，她總是會忍不住想起他，那個英俊、帥氣的青年，任憑歲月流逝，時光荏苒，始終牢牢的占據著她的心靈，揮之不去。

    而今，她如願以償，那個過去燦爛如陽光般、而今更加成熟穩重的青年，真真切切的站在她的面前，近在咫尺，觸手可及，薛佳卻淚流滿面，諸多的往事，昔日的思念與勇氣，仿佛在這一刻噴薄而出，薛佳撲上前去，任那雙強有力的臂膀將自己擁抱，任那溫暖的胸膛將自己包容。

    其實，激動的又何嘗只有薛佳？

    楊雪撫著薛佳的長發，兩人久久依偎，沒有言語，卻能感覺到彼此的深情。

    良久，薛佳方才後退一步，如水的雙眸凝視著楊雪，“我辭職了！”

    楊雪一愕，他知道薛佳對刑警的執念，但他更了解薛佳的性格，一旦決定，便絕不更改。

    “我想拿回帝京，那是哥哥一手創立的，不應該落入外人手中！”薛佳目光堅毅而決絕，但與楊雪四目相對時，卻流露出一絲柔弱與期盼，“你能幫我嗎？”

    “好啊！”

    楊雪毫不猶豫的答應，倒令薛佳有些遲疑，薛明風退出帝京集團之時，將股份轉讓給了方明景，算是彼此恩仇了了，但送出易，要想從方明景手中拿回來，談何容易！

    “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拿回來的！”楊雪撫著薛佳的秀發，如果不是薛明風身患重病，薛佳大概也不會生起辭職幫哥哥的念頭，但既然薛佳主意已定，楊雪便會全力幫助薛佳完成心願。

    斜陽西下，落日的余暉灑滿廣南麗景花園，百年古樹與參天的梧桐屹立在青山之下，其間流水潺潺，仿佛畫一般的世界。

    二零零二年，清池集團投資十二億對麗景風景區進行開發，共建成二十八幢別墅，但未進行公開銷售，便被一搶而空，被權力與金錢據為已有。

    半山之間的十八號別墅，是地理位置最優越的，很少有人知道，這幢別墅被人購下之後，直接轉手給了鄭勇浩，雖然，別墅的擁有者並非鄭勇浩的名字。

    只是，鄭勇浩輕易不會過來，這裏雖然地帶偏遠，但作為省級幹部，出現在這樣的高級別墅依然有些驚世駭俗。

    今天，或許是個例外。

    金碧輝煌的大廳，鄭勇浩端坐在沙發上，他的對面，是一位青年男子，戴一副金絲眼鏡，面容清瘦，但望向鄭勇浩的眼神，卻透著犀利與專註。

    “方少和我打過招呼了，郝記者打算怎麼做？”鄭勇浩望著郝瑞森，對方雖然是京華新聞周刊的王牌記者，但他並不熟悉對方，更不清楚對方的能力，他僅僅從方明景的只言片語中，知道郝瑞森將會參與此次的記者招待會。

    “今天晚上，我想單獨采訪陳誌揚！”郝瑞森微微一笑，“其他的就不麻煩鄭書記了，方總已經為我提供了不少資料！”

    安排陳誌揚與郝瑞森見面，對鄭勇浩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鄭勇浩略作沈吟，便沈聲道：“這樣吧，我派兩個人貼身保護你！”

    “不必了！”郝瑞森面色從容的笑道：“我既然來了，就做好了應付一切的準備，再說了，這是廣南，還是我黨的地盤嘛！”

    “那好吧！”鄭勇浩微笑起身，向郝瑞森伸出了手，“祝郝記者一切順利，如果有需要，隨時可以聯系我！”

    郝瑞森微笑頷首，但與鄭勇浩握手之後，他的面上卻現出一絲凝重，雖然此行有鄭勇浩的支持，但對方是常務副省長、省委副書記，在廣南地位顯赫，背後更是有著可怕的力量，想對付這樣的權貴，付出的絕不僅僅是心智，或許還有鮮血，甚至死亡！

cdu410555

第一四二零章 秋雨夜紛飛

    夜已深，秋雨忽至，窗外夜風清冷，風聲、雨聲悄然回蕩在午夜的天空，幽靜，浩瀚，深不可測，仿佛這世間的人心。

    不知從何時起，楊雪習慣了在這樣的深夜，獨自一人站在窗前，久久凝望窗外浩瀚無垠的黑夜。

    謹言，深思，慎行，是為官之道的六字真經，但要做到六字，卻要付出常人無法想像的代價，圈外的人，看到的只是官員的風光無限，卻想像不到他們風光的同時，亦承受著重壓。

    江海，南風，廣南，這一路走來，楊雪經歷的風風雨雨，看似一帆風順，但楊雪心裏清楚，他並沒有做到一染不染，也沒人能做到一塵不染，官場呆久了，任何人都會存在一些灰色的地帶。

    如果沒有方明景的存在，楊雪或許根本無需考慮這些，他的地位，身後的陳家，還有軍委的一幹老人，都可以替他遮風擋雨，而且，也沒有多少人敢與他為敵。

    但是，有了方明景的存在，一切變的不同，這些灰色的地帶，甚至可能成為致命的弱點。

    所以，楊雪才會亦步亦趨，哪怕是面對張光偉的挑釁，哪怕是在廣南省，楊雪的地盤，楊雪也只是動用私下的力量解決，然後從錦夢集團入手，還了一招。

    稅務稽查，既是楊雪的出招，也是對方明景的試探，無論方明景如何回應，楊雪都有後招應付。

    所以，這一步楊雪走得極慢，極穩。

    然而奇怪的是，方明景遲遲沒有回應，就連張光偉，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不，應該說是動作終止，在廣南廣電中心，楊雪看到了身後的張光偉，只是，張光偉在接完一通電話之後，便停止了腳步。

    與財雄勢大的方明景不同，錦夢集團是張光偉的根本，張光偉只有錦夢集團，沒有錦夢，他什麼都不是。而稅務稽查，是懸在張光偉頭上的刀，只要楊雪願意，刀隨時可以落下，切開張光偉的咽喉。

    是什麼力量，能讓張光偉無視這樣的一把刀？

    是你麼？

    楊雪的腦海中，浮現出方明景的面容，也只有方明景，才能令張光偉驟然改變決定，也只有方明景，才會令張光偉信心十足。

    悄然之間，一雙如玉的雪臂，自後環住了楊雪的腰，楊雪能感覺到那身體的柔軟，鼻間，則隱隱傳來淡淡的清香。

    楊雪轉過了身，將那光滑的身體擁入懷中，在這一刻，他放下了心頭的深思，重壓承受的久了，便習慣了。

    同樣的夜，萬籟俱寂的長街，一輛黑色的別克，悄無聲息的劃開夜色，駛入錦蘭賓館。

    別克之後，一道閃電悄然而至，接著，雷聲響徹雲霄，閃電的光華之中，一輛紅旗尾隨而至，司機目送著別克在視線中消失，方才拿出手機匯報：“鄭書記，他進去了……

    清晨，陽光明媚，夜雨洗出了一片碧藍的天空，隨著上班時間到來，廣南省政府漸漸喧鬧起來。

    兩輛紅旗一前一後駛入省政府，謝明陽端坐在車裏，面無表情的向秘書黃希林道：“上班後請楊雪同誌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黃希林答應著，眼睛的余光掃視著後面的紅旗，雖然那車牌號是六號，但誰都知道，楊雪是如今廣南的三號人物。

    能讓謝明陽鄭重其事的用個“請”字，廣南恐怕也沒有幾人了吧？

    謝明陽的車駛到了樓前大門處，黃希林搶先一步下車，護著謝明陽安全下車，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喬春雷亦在做著同樣的動作，雖然兩者級別不同，但黃希林艷羨的望著喬春雷。

    謝明陽已經老了，楊雪卻如日方中。

    做為秘書，沒有人不想為這樣的領導服務。

    但想歸想，黃希林依然將自己的工作做得盡善盡美，搶先一步進入謝明陽的辦公室，將窗戶打開，將謝明陽喜歡的龍井泡上，然後方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給喬春雷打電話。

    楊雪步入謝明陽的辦公室之時，謝明陽正在看一份文件，看到楊雪，謝明陽將文件遞給楊雪，原來是花園廣場奠基儀式的程序，楊雪瞥了一眼，卻意外的發現，與會的領導中，除了汪啟程之外，還有一位老領導，劉華棋。

    參加過三大戰役，歷經國家興榮的老將軍，也是老一代革命家中碩果僅存的幾位之一。

    看到楊雪的神情，謝明陽笑道：“劉老祖籍廣南，這些年來一直挺關心廣南的經濟發展，此次花園廣場建設，咱們特意安排人過去請了劉老，並沒有抱多大希望，沒想到劉老居然答應了！”

    這些國家級的元老，輕易是不到地方的，肯到廣南，確實是廣南的榮耀，只是楊雪皺起了眉頭，“奠基儀式和記者招待會要持續兩個小時，劉老的身體能受得了嗎？”

    “這你不必擔心！”謝明陽輕松的道，“劉老身體不錯，現在還每天堅持遊泳呢，兩個小時不成問題！”

    楊雪心下稍安，這才將奠基儀式的文件看了一遍，儀式分為三個步驟，領導發言，奠基，記者提問三個環節，過程組織嚴密，楊雪沒有提出異意，像這種大型活動，辦公廳經驗豐富，不可能出現問題。

    只是，楊雪看完文件擡頭，發現謝明陽悄然將視線轉向了一旁，似乎剛才一直在註視自己，神色亦有些異樣，不過很快，謝明陽便恢復了常色。

    官到省部級，沒有人能輕易看透，楊雪也不例外，更不會在意謝明陽的稍許異常，當下道：“還有事嗎？”

    “是還有件事！”謝明陽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中央正在研究廣南成立經濟特區的事，計劃是放在寧州、春陽兩地，你有興趣的話，可以提前著手！”

    “有這樣的事？”

    楊雪有些吃驚，讓他吃驚的，不是成立經濟特區，而是這麼大的事，他居然一無所知。

    既然成立經濟特區，必然會給予經濟特區超然的地位，區委書記極有可能是正省級幹部，高層的重視，資源的傾斜，經濟特區的成功順理成章，而伴著成功的過程，土地升值，經濟飛速發展，區委書記的權力，將會變得炙手可熱。

    謝明陽所說的興趣，便指的是這個。

    謝明陽沒有回應楊雪的質疑，但他的神情，表明他並非信口開河。對於楊雪的吃驚，謝明陽並不意外，他也是在一刻鐘前方才得到消息，謝明陽心頭生起了些許快意，這便是差異，一刻鐘的時間，足以成為成功和失敗的分水嶺。

    “我知道了！”

    楊雪欣然起身，與謝明陽相視一笑，便回了辦公室，這個消息對他非常重要，身在官場，一個機會，便可能改變未來的命運。

    然而，楊雪向陳淩風求證之時，陳淩風卻無奈的笑道：“你們這些人還真是上通下達啊，這邊剛剛討論過，連半個小時都沒有，你那邊居然就知道了！是，高層確實有考慮，為了充分利用沿海地區的地理優勢，將寧州、春陽打造為經濟特區，但具體落實，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

    經濟特區的成立，班子的建立，經濟特區的定位，實施起來千頭萬緒，必然需要漫長的時間，楊雪並不意外，但陳淩風說剛剛討論了半個小時，卻著實驚了楊雪，謝明陽從哪裏知道消息的？

    一直以來，楊雪雖然與謝夢華分分合合，但不妨礙楊雪了解謝明陽，謝明陽在高層並無太多的支持，這麼核心的消息，謝明陽似乎不應該知道。

    也許，自己並不了解謝明陽。楊雪心中忽然泛起了一個念頭，他看到的，只是謝明陽的表象，謝明陽的背後，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謝明陽今天與他的談話，便是在向他傳達這樣的信息。

cdu410555

第一四二一章 弦外之音

    廣南的天空，白雲翩然，碧空萬里。

    謝明陽站在窗前，目送著楊雪坐上紅旗離省政府而去，謝明陽的面色，開始變得凝重，烏雲密布。

    就在剛才，謝明陽通過一個特殊的方式，向楊雪傳達了一條特殊的信息，但謝明陽不清楚，楊雪是否明白他的深意，是否洞悉了汪啟程和劉老到來的真正含義。

    但知道與不知道，已經變得不重要，謝明陽已經做了他能做的，他以超然的理智，冷靜的處理著一切，哪怕對面的人，是他曾經的女婿，外孫女的父親，而且未來依然會是女兒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謝明陽只做他應該做的，或者他認為該做的，至於未來如何，楊雪的命運如何，那是楊雪的事。

    路，在楊雪腳下。

    怎麼邁出，將會有什麼結果，謝明陽不會考慮。

    這是謝明陽從基層走出，一步步走到今天，恪守的行為準則。

    當……當……當……

    古典的歐式落地鐘，敲響了十點的鐘聲，令謝明陽倏地一驚，此時距明天的奠基，只有二十三個小時。

    二十三個小時，也許將是廣南喧囂前僅有的寧靜。

    花園廣場奠基儀式，自有省政府和省委兩邊協同安排，楊雪自已無需對此過問，至於奠基儀式後的記者招待會，記者已經將問題集中上報，楊雪只是略微看了一眼，都是例行公事的提問，多年的領導生涯，他不需要準備，便能信手拈來。

    當然，因為奠基儀式將現場直播的緣故，喬春雷還是為楊雪準備了答案，以備楊雪不時之需，坐在紅旗車里，楊雪掃視著窗外的天空，心中忍不住想，領導還真是容易，無論什麼事，都會有人替你考慮的細致入微，而領導要做的，便是照本宣科。

    不過，對於花園廣場這樣的奠基，花園區的改造，楊雪還是喜歡的，這才是實實在在的事，周邊的群眾將從中得到實實在在的利益，他們的環境，他們的居住條件，他們的生活，都將得到切實的改善。

    除了那兩位可憐的老人。

    正因為如此，楊雪才會恨陳誌揚，本來互惠互利的雙方，因為陳誌揚之流的貪婪，變得針鋒相對，不可調和。

    廣南國際轉瞬即至，喬春雷為楊雪打開車門，向楊雪道：“安排在2608房！”

    楊雪點點頭，緩緩步入廣南國際。

    秋日的暖陽，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射在廳內，落在身上暖意盎然，楊雪與陳陽對面而坐，任龍井的清香在身際縈繞。

    此時離陳陽黨校學習結束還有三天，陳陽出人意料的到來，是楊雪意想不到的，然而陳陽有自己的理由，他到秦山，絕不想再依賴陳家或者楊雪，他想證明自己。

    楊雪不置可否，陳陽的想法沒錯，可是，如果僅憑陳陽自己，他能在這個年紀走上秦山市委書記的位置？

    四十的正廳，國內或許會有幾位，但鳳毛麟角，能兼任省委常委的，更是極其罕見。

    但這番想法，楊雪並沒有對陳陽直言，他理解陳陽的心情，世家的子弟，或許比別人更易獲得成功，但要想獲得別人內心的認可，往往需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對陳陽想做一番事的態度，楊雪還是贊成的，在秦山數年，楊雪除了打擊黑惡勢力和走私，並未留下多少可圈可點的政績，經濟更是略有滑坡，所以楊雪期待陳陽到秦山後，能夠振興秦山的經濟，將秦山的局勢扭轉過來。

    陳陽在黨校學習的這段時間，並沒有放松對秦山的關註，已經將秦山的情況基本摸清，楊雪能助陳陽的，便是將自己在秦山建立的班子介紹給陳陽。

    陳小亮接到楊雪的電話之時，正在家中無聊的看著報紙，自從楊雪離開秦山之後，陳小亮便再度恢複了自己的養老生涯，養花釣魚鬥鳥，悠然自在。

    這並非陳小亮心甘情願，但形勢逼人，陳小亮不得不韜光養晦，在陳小亮看來，雖然楊雪更進一步，成為省委第三把手，但秦山的形勢，也隨著楊雪的離去而發生逆轉，高層推遲新任市委書記的到來，要項吉元暫時主持全面工作，態度再明顯不過。

    既然如此，陳小亮當然選擇明哲保身。

    但即便如此，陳小亮心中未嘗沒有一絲期望，期望著陳陽到來，重整楊雪的勢力，將項吉元斬於馬下，是以，當楊雪隱晦的說出陳陽到來的消息，陳小亮喜出望外。

    夜幕之下，南粵天下的vip包廂熱鬧異常，陳小亮、馬民強、楊蘭、金誌平悉數到齊，楊雪將四人一一介紹給陳陽，介紹到楊蘭之時，陳陽故作詫異之色，“楊市長這麼年輕啊！看到楊市長，我忽然想到一句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形容楊市長正合適！”

    眾人哈哈大笑，楊蘭亦是莞爾一笑，“陳書記，您過獎了！”

    楊雪拍拍陳陽的肩頭，示意陳陽坐下，然後向四人道：“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諸位辛苦了，借陳書記的酒，我敬各位一杯！”

    因為楊蘭在場的緣故，酒是紅酒，幾人淺嘗輒止，陳小亮沈聲道：“辛苦倒是次要，只是看到秦山一點點回到過去，我心里不舒服啊！不瞞兩位領導，秦山上下早就盼著陳書記早點到任啊！”

    陳陽與楊雪對視一眼，兩人均沒有說話，楊雪在秦山三年，秦山“四大金剛”煙消雲散，項吉元的勢力幾乎被清空，但是，因為楊雪的離開，項吉元得以安然恢複元氣，重新建立自己的班底，此次聚會，楊雪之所以沒有叫宣傳部長張初開、市委常委李良術，便是因為兩人見風識舵，立場不堅定。

    這並不怪兩人，如果可以，陳小亮或許也會做出類似的選擇，可惜他與項吉元積怨已久，不可能與項吉元和解，但張初開和李良術既然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那楊雪也不會再給予兩人重視。

    可惜的是，像張初開、李良術之流的人並不少，一個月的時間，項吉元輕而易舉的改變了秦山的局勢。

    陳小亮痛心疾首的原因，便是因為這一點，他們辛辛苦苦才建立的局面，卻被項吉元不費吹灰之力改變，任誰都無法忍受。

    至於其中緣由，楊雪與陳陽一清二楚，但兩人不便否定省委的決定，楊雪沈吟道：“老陳，這點你倒不必介懷，秦山的情況，省委是知道的，省委也會有所考慮，眼下的當務之急，是你們要盡快幫助陳陽同誌熟悉工作，你們的能力，我是清楚的，只要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什麼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楊雪的說辭，感染了金誌平和馬民強，陳陽亦在旁道：“楊省長說得好，三年之前，楊省長到秦山時，秦山是什麼局面大家相必清楚，可那樣的歲月，楊省長和大家照樣走過來了，現在有楊省長的支持，我們的工作會更容易，也應該做的更好！來，大家舉起杯，為秦山的未來幹一杯！”

    這算是陳陽的表態，眾人轟然響應，端起酒一飲而盡，楊蘭妙眸凝視著陳陽與楊雪，她素來文靜，在這樣的場合不願多言，但她並沒有閑著，而是暗自比較著兩人，比起楊雪，陳陽的年紀大一些，無疑對官場的規則更為諳熟，也更擅長利用官場的規則，而且，有楊雪和陳家的支持，陳陽也更容易做出自己的成績。

    但是，從江海新區到廣南秦山，陳陽總是追循著楊雪的腳步，從楊雪千辛萬苦開創的局面中接過大旗，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刻意的安排？

    只是，楊蘭心中疑惑，面上卻是淡雅如水，她相信她能想到的，楊雪肯定能想到。

cdu410555

第一四二二章 人心叵測

    一次簡單的會面，或許拉近不了彼此的距離，但可以締結合作的聯盟，就如現在，陳陽舉杯與秦山之人共飲。

    這是各取所需的盛宴，陳陽需要陳小亮等人的支持，而陳小亮等人則需要陳陽的權力，唯此，他們才能面對項吉元，才能真正成為秦山的控制者。

    當然還有更深層的私心，陳小亮希望能夠接任市長，讓仕途更進一步，馬民強希望能將項吉元繩之以法，為哥哥馬民生報仇，金誌平可以水漲船高，唯一沒有需求的，或許是楊蘭。

    但她知道楊雪的目的。

    所以，無需說過多的話，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能來，或者能被邀請來，已經能說明一切，這一晚，陳陽雖然沒有與秦山之人相處太長的時間，但盡歡而散。

    “楊蘭不錯啊！”

    水銀般傾泄的月光之中，陳陽站在窗前，目送著陳小亮等人的離去，方才饒有興趣的將目光投向了楊雪，有幾分挑釁的意思，即便他對楊蘭印象不壞，但陳雅畢竟是他的姐姐。

    楊雪無動於衷，對陳陽的挑釁恍若未見，兩人不是第一天認識，彼此知根知底，陳陽並不比他好多少，不過，這並不怪陳陽，作為陳淩風的長子和陳家的未來，他責無旁貸的接受了家族的安排，與蘇紅結婚，然後彼此過著聚少離多的生活，陳陽雖然表面屈從，但內心並不情願，更沒有甘於寂寞。

    不同的是，礙於陳家和蘇家的面子，陳陽所做的一切都潛藏於水面之下，蘇紅或許也知道，但並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彼此相安無事，互不幹涉。

    所以，陳陽並沒有指責楊雪的理由，陳陽也不過是和楊雪開個玩笑，楊雪不接招，陳陽便不再往下提，而是話題一轉，“聽說明天劉老過來，你小心一些，這些老革命，都是出了名的固執！”

    “哦！”

    陳陽只是隨口一說，楊雪當然也就隨意一聽，兩人都未將這個話題放在心上，自然也想不到，十幾個小時之後，這個話題居然有著左右一切的作用。

    與楊雪分別之後，陳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剛進門，便看到一道靚麗的倩影，正將黑色及膝大衣脫了掛在衣架上，裏面穿的是寬松的米色毛衣，米色褲子，躬著的身體，形成了一個美妙的弧度，豐滿渾圓的臀，曼妙絕倫的呈現，想到剛才對楊雪的指責，陳陽啞然失笑。

    很自然的相擁，與強勢的蘇紅相比，喬婉兒總是溫婉可人，這也是陳陽喜歡喬婉兒的原因，握住那雙柔軟無瑕的手，陳陽笑道：“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喬婉兒雪白的臉龐上梨渦乍現，“感覺怎麼樣？”

    喬婉兒指的是陳陽與秦山之人會面的結果，陳陽淡淡一笑，笑容裏卻流露出幾分苦澀，“能怎麼樣？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過去不過是順手摘個桃子而已……”

    喬婉兒默然無言，十年的相處，令她對眼前的人了如指掌，明白對方的苦，清楚對方的難，她能做的，便是以柔情撫慰對方的心。

    夜晚的黑，在都市的陰影處漫漫地浸潤，擴散出一種感傷的氛圍。黑暗的對面，天際的星空格外澄凈，悠然的星閃耀著，像細碎的淚花……

    這樣的夜晚，站在樓上遙望天際，總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只是，當夜色中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時，薛佳面上還是綻出了笑容。

    看著他停車，看著他下車，看著他上樓，如同妻子一般等待著他的進門，這是薛佳期待已久的感覺，或許不夠浪漫，但足夠溫馨。

    同一片星空下的廣南省委招待所，古老而樸雅的老式別墅中，劉笑平步履輕快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從劉老到廣南起，劉笑平便寸步不離的陪著老人，或許時代已經離這些老人而去，但是，只要這些老人站出來說句話，哪怕是輕輕的一句話，都沒有人敢等閑視之。

    在房間等候的肖敬坤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水銀般的大地，肖敬坤面色凝重，緩緩的向劉笑平道：“要不要給楊雪同誌去個電話？”

    劉笑平面容平靜，聲音卻有些冷漠，“人是明陽同誌請來的，你以什麼立場打？”

    肖敬坤頓時沈默了，作為組織部長，肖敬坤對廣南上下的局勢了如指掌，更知道省委書記的想法，楊雪與謝明陽千絲萬縷的關系，早已成為懸在劉笑平心中的一根刺，劉笑平或許不會出手針對兩人，但也絕不願意在兩人的關系出現裂痕時，刻意的彌補。

    遠遠的、靜靜的看著就好，或許在明天的軒然大波之後，出手幫楊雪解決一切，會來得更好。

    制衡，才是官場千古不變的真理。

    楊雪終究是年輕啊！肖敬坤心中嘆息著，望向遠方寧靜而沈默的城市，大地在黑暗中延伸向遠方，無數在霓虹，在摩天高樓與平房間閃爍。

    光明與黑暗，在這一刻涇渭其實並不分明。

    東升的旭日，在清晨散發出奪目的光，廣南在街道，在晨光中開始忙碌，沸騰，老人們悠閑的漫步於花園中，孩子們忙著上學，年輕人們，則忙碌著開始新的一天，新的征程。

    花園廣場前，數十輛警車開始巡弋，同時沿途散下一個個民警，民警們則開始驅趕商販，以及周圍停放的無關車輛。

    大概是某位大人物要來吧！

    過往的行人猜測著，咕噥著，有些知道內幕的，則神秘而氣勢的預報：“是廣場奠基，花園廣場今天就開始動工了！”

    哦！

    人們恍然大悟，又將目光投向了數千平方的廣場，這是周邊人們期盼已久的廣場，幾經波折，如今終於動工了！

    只是，廣場簡簡單單的奠基，至於出動這麼大的陣仗嗎？人們心裏不解，但他們知道，今天在廣南的歷史上，註定是不同尋常的一天！

    八點，廣南省委省政府前，數十輛考斯特整裝待發，參與今日奠基的各局委、各部門人員，早已經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座，偶爾，會有幾人輕聲細語，隨意的交談著。

    人們，是如此的平靜。

    一如這寧靜恬然的清晨。

cdu410555

第一四二三章 一瞬間的警惕

    陽光下的廣場，被人山人海圍的水泄不通，外圍已經戒嚴，數百名荷槍實彈的特警，將會場與圍觀的群眾隔成了兩個世界，而會場之中，又是兩個世界，上百名廳局級幹部帶著各自的下屬規矩的就座，花園廣場的奠基，將翻開花園區嶄新的一一頁。

    然而，對大多數幹部而言，他們與會場外的數千名群眾一樣只是過客，如同大海中的水滴，翻不起任何的浪花，更不可能被歷史所銘記，他們坐在這裏，只是為了見證這一時刻。

    臺上，才是真正載入史冊的人物。

    無數的長槍短棒，聚焦在了主席臺上，來自全國各地的記者們，緊張的註視著這些風雲人物，他們的一舉一動，一笑一言，都將會成為重磅的新聞，省委書記劉笑平，省長謝明陽，廣南的高層悉數到齊，作為主持人，楊雪冷靜的站在發言臺旁，從容的準備著資料。

    在記者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郝瑞森冷冷的望著楊雪，數天來的奔波，他已經做出了充足的準備，為的是揭開這位虛偽的省級領導的真面目。當然，郝瑞森知道在這樣的場合，直面一位在不可思議的年紀，登上不可思議位置的高級官員，將是何等的艱難，但他無所畏懼，哪怕等待他的是驚濤駭浪，是萬劫不復。

    除了郝瑞森之外，還有無數人關註這個英俊睿智的男人，廣南政壇近年來最炙熱可熱的新貴，包括主席臺中央就座的劉華祺老人，也頗為意外的望著楊雪，輕聲向旁邊的劉笑平問道：“這是……”

    “這位是廣南省委副書記，常務副省長楊雪同誌！”劉笑平面色淡然的介紹著，“這兩天他一直忙於花園廣場的奠基，還沒來得及向您問好！”

    “楊雪？楊雪？”

    劉老輕念了兩遍楊雪的名字，念第一遍時，劉老蒼老的面容上，似乎露出了一絲疑惑，但念到第二遍時，疑惑卻轉化為了震驚，但只是一瞬，這疑惑與震驚便如落進花叢的花葉，翩然不見。

    不過，一直關註著劉老的謝明陽還是捕捉到了這一幕，謝明陽不由得想，這疑惑與震驚究竟有何意義？

    作為碩果僅存的幾位老無產階級革命家之一，劉老一生戎馬倥傯叱詫風雲，可謂經過無數的大風大浪，早已經到了觸變不驚的境界，所以，劉老或許會對年輕的而身居高位的楊雪疑惑，卻絕不會震驚。

    然而，不可能有的表情，卻偏偏有了!

    猜測著劉老潛藏的想法，謝明陽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依然笑意盎然，今天是廣南的大日子，在他關註別人的時候，還有無數的目光在關註著他，他需要無時無刻的保持最佳狀態。

    九點三十分，花園奠基儀式終於在萬眾矚目中開始了，隨著楊雪宣布儀式開始，廣南市市長、省長謝明陽、省委書記劉笑平依次發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劉老並未發言，也許他在恪守自己的行為準則，不插手地方的政務，只看不說。

    然後，花園奠基開始，廣場中心數百輛早已準備好的工程機械同時啟動，用巨型方陣將奠基現場圍了起來，數名禮儀小姐手捧安全帽和白手套引導劉老、劉笑平、謝明陽等人走向奠基場地，雄壯的旋律中，鳴放彩炮，五顏六色的彩帶飄飄灑灑，從天而降，楊雪站在謝明陽身側，滿面笑容的隨著眾人揮鍬，謝明陽輕聲在楊雪耳邊道：“有空和劉老問個好，劉老剛才還問你呢！”

    楊雪點點頭，其實謝明陽不提醒他也知道，但作為花園廣場的負責人，彼時楊雪的精力主要放在花園廣場方面，也無暇考慮這些，而且，對楊雪而言，工作才是第一位的，劉老德高望重，相必也不致於因為自己沒有打這個招呼而耿耿於懷。

    然而，謝明陽如今鄭重其事的提醒，令楊雪心中一驚，此番劉老返鄉，作為廣南省委主要領導，省委應該安排他與劉老見面，向劉老問好，但奇怪的是，劉老到廣南之後，並沒有人通知他參加迎接劉老的儀式，也沒有任何與此有關的活動，而劉笑平在與劉老會面之後，便寸步不離的陪在劉老身側，根本不給其他人見面的機會，就連謝明陽，也僅僅在機場迎接劉老時見了一面。劉笑平奇怪的舉動，讓楊雪感到意外的同時，也不得不心生警惕，劉笑平想幹什麼？

    楊雪更進一步想到一會兒的記者招待會，楊雪是會議主持者，如果有人想在記者招待會上借機發難，那對他將是致命的打擊，畢竟，今天的記者招待會是現場直播，除了與會的官員和圍觀的群眾，還有無數的媒體人在場。

    但比起這些，更為重要的是劉老，劉老一生叱詫風雲，眼裏不曾揉半粒沙子，如果在他面前暴露出什麼問題，生性耿直的劉老一怒之下，任何結果都可能發生。

    但念頭在楊雪心中一閃而過，旋即便被壓下，這種舉動太低級，不可能出現在官員身上，尤其是省委書記劉笑平，他不可能沒有底線的做出這種違觀的舉動，即使這種舉動可以重創楊雪，對劉笑平也會造成極大的影響，以劉笑平的性格，絕不會容忍自己的仕途受到這樣的影響。

    可惜，楊雪忽略了，劉笑平不會做，不代表別人不會做，就在他神采飛揚的奠基之時，距離廣南花園廣場數百米的廣南國際賓館，一八零六號總統套房中，方明景端坐在客廳中，平靜的望著面前的大屏背投，廣南省電視臺對此次奠基儀式全程直播，高清的畫質將楊雪從容自若的面部表情清晰的展現在方明景眼前，方明景眉頭微皺，但旋即便舒展開來，嘴角露出一抹奇異的微笑。

    我出招了，你接得下嗎？

    這一刻意氣風發的你，下一刻會怎樣？

    他不惜放下手頭重要的工作，千裏迢迢的從京華趕到廣南，甚至準備了軍用高清望眼鏡，為的就是親眼目睹即將到來的一刻。

cdu410555

第一四二四章 驟然發難

    花園廣場的奠基儀式花團錦簇的進行著，廣南高層領導的臉龐上，洋溢著終日難得一見的笑容，這笑容透過望眼鏡落入方明景眼中，方明景不由得冷笑，好一派一團和氣的場面，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們，大概是世界上最虛偽的一群人。

    而楊雪，終於也成為他們的一員。

    所謂的奠基，不過是相征性的揮兩鍬而已，兩鍬結束，立時有工作人員接過鍬，完成剩余的工作，身著旗袍的禮儀小姐款款上前，引領著一幹領導向主席臺走去，儀態萬千的靚麗與位高權重的氣勢，形成了一道奇妙的風景。

    楊雪有意無意的趨前兩步，正好在上樓梯時走到了禮儀小姐攙扶的劉老身旁，輕聲道：“劉老小心腳下！”

    劉老聞言，不由得向劉笑平莞爾一笑，“小楊大概覺的我老得走不動了！”

    劉笑平笑道：“怎麼會呢？劉老老當益壯，身體絲毫不亞於年輕人，不然明陽同誌大概也不敢請您回廣南視察！”

    “當然，比起小楊我們確實老了！”劉老微笑著，向楊雪伸出了手，“小楊同誌，對於你這位全國最年輕的副省級幹部，我可是久仰大名啊，不少老家夥都像我一樣對你非常好奇呢！”

    在開國元勛面前，楊雪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雙手握住劉老的手，“劉老過獎了，在您這位娃娃司令面前，我們可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地方！”

    劉老在抗戰時期，二十二歲就已經任二十六軍司令，被人們戲稱為“娃娃司令”，楊雪如今舊事重提，引得劉老與劉笑平哈哈大笑，謝明陽適時的笑道：“娃娃司令與娃娃省長，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說話之間，已經有禮儀小姐請楊雪到發言席，接受記者的提問，會場掌聲如雷。遠處的窗前，方明景的心也陡然提了起來，仿佛面對考驗的不是楊雪，而是他。

    驟然響起的手機聲，將促不及防的方明景嚇了一跳，然而他皺著眉頭看了手機一眼，面色便立刻舒展開來，聲音也破天荒的溫柔起來，“若楓，找哥有事嗎？”

    “我能和你見一面嗎？”

    秋若楓的聲音，隔著電波遙遠的傳遞過來，依然出奇的好聽，猶如天籟般滋潤著方明景的心田，美妙的令方明景忘卻了眼前的一切，“什麼時候？”

    “現在行嗎？”

    “現在？好啊！”方明景不假思索的答應，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在千裏之外的廣南，“若楓，我在外地，我現在就趕回去，晚上行嗎？”

    “那好吧，晚上八點，我在得月樓等你！”

    通話就此結束，方明景拿著手機癡癡的定格了片刻，仿佛彼端溫柔悅耳的聲音仍在，然後才依依不舍的收起手機，毫不猶豫的往外走。

    窗外，記者招待會已經開始，但方明景卻已不屑一顧，或者說無暇一顧，他忘了在兩個小時前，他才千裏迢迢的從京華飛到廣南，為得就是親眼目睹這個記者招待會，而現在，他卻要在記者招待會開始之時重新飛回去。

    因為京華，有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在等他，哪怕這世界上所有的人加起來，也難及那個人在他心目中的萬分之一。

    “花園廣場占地近萬平方米，建成之後，將是廣南最大的廣場，花園廣場將輻射周邊花園區、錦林區，直接影響近百萬的人口，所以，廣南省委省政府對花園廣場非常重視，將花園廣場列為廣南四大工程之一，投資與關聯投資近千億元……”

    面對鏡頭，楊雪侃侃而談，他面前擺著答案，但楊雪根本沒有看一眼，條理清晰的談吐，信手拈來的諸項數據，迎得了在場之人的陣陣掌聲，當一位外國記者提問時，楊雪索性摒棄了翻譯，興至所至的秀了一段英語，標準而流利的美式英語，令所有人為之震驚。

    年輕，英俊，儒雅，更為難得的是才華橫溢，當楊雪將自己精彩的一面展現在世人面前時，所有的人都意識到，這位最年輕的廣南新貴，或許將代表廣南的未來，真正的引領這個時代。

    一切，只是時間的問題。

    記者們走馬燈似的提問，其實大多是設計好的問題，目的是為了更好向外界介紹廣南，但大家各取所需，配合得相得益彰。

    只是，這樣的提問久了，人們便失去了聽下去的興趣，有些人開始在下面低聲交談，更多的人變得昏昏欲睡，惟有與會的領導與記者，依然精神奕奕。

    “還有多長時間結束？”

    監察廳的張盈科向身旁的省紀委辦公廳主任呂繼雄輕聲問道，呂繼雄看了眼手裏的日程，又看了眼正在提問的南興日報記者，聳聳肩道：“快結束了，後面還有五位記者！”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啊！”張盈科莫名的感嘆著，“一代新人換舊人，時代，真的是楊雪他們的了！”

    “張廳才五十歲，現在就有這種感嘆，未免太早了吧？”呂繼雄哈哈大笑，然而在下一刻，呂繼雄的笑容便倏得消失！

    一起驚呆的，還有在場的所有人！

    “楊副書記，聽說在花園廣場拆遷之時，花園區曾經有兩位老人被活生生的掩埋在自己的房子裏，您對此有何解釋？”

    清冷的聲音，激昂的語調，隨著話筒響徹會場，一石激起千層浪，偌大的會場，喧鬧瞬間如同瘟疫一樣散播開來！

    正與劉老低聲交談的劉笑平，笑容突然凝固，劉老的的目光，也隨之轉向了遠端提問的記者。

    京華新聞周刊，郝瑞森。

    謝明陽面色不變，瞇著眼睛望著遠方，沒有人知道他在看什麼，更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剛剛發生的一切，似乎與他無關。

    鄭勇浩低著頭，嘴角悄無聲息的勾勒出微妙的弧度，這一刻，終於來了！

    更多的人，則將目光集中在了楊雪的身上！

    臺下的工作人員，已經將郝瑞森的話筒靜音，卻被楊雪制止，楊雪沈聲道：“讓他問！”

    糊塗！

    劉笑平悄然的頓了頓足，怎麼能讓記者繼續問呢？然而在這樣的場合，面對數千人的目光與全國的媒體記者，縱使劉笑平身為廣南省委書記，也對這一切無可奈何。

    權力，並不是在所有的時候萬能！

    工作人員重新接通了郝瑞森的話筒，郝瑞森也不客氣，冷冷的道：“肇事的誌揚集團董事長陳誌揚，據說是前陳副省長的兒子，更與您楊副書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在事發多天之後，陳誌揚依然可以躲在錦蘭賓館逍遙快活，楊副書記，我想問一句，作為花園廣場工程的總指揮，此次會議的主持人，您在臺上侃侃而談，指點江山之時，有沒有為兩位被活埋而死的老人感到一絲絲的內疚？”

    臺下一片嘩然，無數的長槍短棒，瞬間將焦點集中在了楊雪身上，劉笑平身上，劉華祺老人身上，也是在這時，人們方才註意到，劉華祺老人的臉，開始變得鐵青。

    砰的一聲，劉老一掌拍在桌子上，響聲透過話筒，震得會場之人耳膜隱隱作痛，然後，劉老倏地轉身，徑直離開了會場！

cdu410555

第一四二五章 各安天命
       
    劉笑平與謝明陽追了出去，工作人員茫然的望著發生的一切，手足無措，他們想做點什麼，卻又什麼都做不了，場面已經失控，這個廣南歷史上輝煌的一刻，或許將成為最恥辱的一刻。永遠被人們銘記於心，徹底淪為笑柄。

    而楊雪呢？

    作為會議的主持人，今天如果會議成功閉幕，楊雪將是最風光的人，然而，會議失敗了，楊雪又被記者曝出與陳誌揚有關，楊雪將會是付出代價最大的人。

    榮與辱，興與衰，其實只是一線之隔。

    在場之人，並非都想做點什麼，有許多人，都在以期待甚至興奮的目光望著這一切，楊雪的失敗，或者摔得粉碎，將會給他們帶來升遷的機會，即使這機會不屬於他們，他們也樂於看到這一幕。

    對於別人的成功，他們通常都會嫉妒，而楊雪成功的有些過分。

    比如鄭勇浩，他的臉在扭曲，與現場的形勢完美呼應，然而他的心，卻在笑。

    與會的幾千人，尤其是幾千群眾與幹部們，其實不算什麼，在上位者的心中，他們是可以解決的一群人，記者也不算什麼，他們隸屬於各大媒體機關，而這些媒體機關，是可以攻關的。

    所以，只要運作得當，一切都可以解決。

    但是，劉華祺老人呢？

    作為廣南走出去的一代領導人，他難得回到故土參加奠基儀式，與家鄉的人共同分享家鄉的榮耀，然而，卻在這樣的場合曝出醜聞，老人的臉往哪兒擺？

    更何況，劉華祺老人一向以剛正不阿聞名，眼裏素來不揉半粒沙子，家鄉出了這麼大的事，有兩名老人被活生生的埋在房子裏，責任人至今仍然逍遙法外，而且責任人還有省委副書記有直接的關系，劉華祺老人怎麼可能坐視不理？

    老人的怒火，註定會有人為此付出代價，而且會是極其慘痛的代價，至於是誰，答案可想而知。

    所以，鄭勇浩的心在笑，楊雪倒了，機會將屬於他，他將是獲利最大的人。

    這是一場陰謀。

    臺下喧鬧，楊雪卻是出奇的冷靜，郝瑞森二番開口之後，楊雪便意識到了這是一場設計好的陰謀，他不應該讓郝瑞森再開口的，否則場面不至於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可惜的是，他的警惕性還是太低。

    但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用，劉老拍案而去，滿場嘩然的喧囂，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解決眼前的麻煩，盡快將這場記者招待會結束。

    “請大家安靜下來！”

    楊雪敲敲話筒，示意大家安靜，一直盯著楊雪的郝瑞森忍不住冷笑，讓大家安靜，你能安靜嗎？

    待會場安靜下來，楊雪方才平靜的道：“謝謝這位記者對廣南的關心，花園區拆遷時確實發生了一起這樣的惡人事件，事故的責任人確實是誌揚集團的陳誌揚，我很好奇陳誌揚與我有關的消息從何而來，但我鄭重的聲明兩點，第一，陳誌揚與我並沒有任何關系，第二，陳誌揚目前並非逍遙法外，他目前已經被依法拘留，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楊雪說到這兒，聲音陡然冷了下來，“廣南歡迎各大媒體繼續追蹤報道花園區拆遷事件，但必須是依據法律、據實報道，任何斷章取義、與事實不符、不負責任的報道，都將受到法律的嚴懲！”

    冰冷的聲音，在會場上空飄蕩，楊雪無心再在會場逗留，他望了郝瑞森一眼，便草草的宣布會議到此結束，匆匆的離開了會場，與會的記者們卻興奮起來，他們沒有想到，居然能夠得到這樣火爆的消息。

    楊雪與陳誌揚無關？拆遷的主體單位是花園區，說拆遷公司與政府沒有關系，鬼才相信！作為花園工程的負責人，天知道裏面有多少錯綜復雜的利益往來，楊雪怎麼可能與陳誌揚沒有關系？

    起碼，陳誌揚的父親與楊雪是同事吧？這怎麼能說是沒有關系？

    至於作為消息來源的郝瑞森，人們已經無暇顧及，他們沒有留意到郝瑞森蒼白的面色，更沒有註意到，郝瑞森的周圍已經布滿了刑警。

    原本就是鋌而走險的事，既然做了，本不該恐懼的，但直到此刻，直到看到楊雪離開前那冰冷的眼神，郝瑞森才忽然發現，他並沒有到那種無所畏懼的境界，他在害怕。

    他的對面，是廣南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省委副書記，廣南官場最炙手可熱的人物，能夠在三十多歲走上這樣的位置，對方的能量，或許比他想像的要大的多，更要可怕的多。

    他適才的舉動，已經徹底觸怒了楊雪，更會招致楊雪的報復，他，還有他的家人，或許從這一刻起，都將提心吊膽的生活。

    錦林區桃花苑六號別墅中，正在觀看奠基儀式的前副省長陳相龍面色鐵青的將遙控器摔在電視上，夫人馬艷曉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勸慰，陳相龍怒視著馬艷曉，“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馬艷曉面色一變，心虛的道：“什麼怎麼回事？”

    “這個記者是怎麼知道誌揚與楊雪有關系的？難道不是誌揚告訴他的？”陳相龍氣得渾身發顫，“你們瞞著我做了多少事？”

    “這不是想救誌揚嗎？”馬艷曉低下了頭，囁嚅著道：“那人聯系了誌揚，讓誌揚出面作證，在記者會上向楊雪發難，這樣就可以置楊雪於死地，然後再救誌揚出來……”

    “糊塗！”陳相龍一拳砸在壁畫上，“置楊雪於死地？就憑你們？你們有沒有想過這麼做的後果？楊雪倒不倒暫且不論，誌揚呢？他怎麼可能沒事？你別忘了，他才是當事人！”

    馬艷曉急道：“可是沒有楊雪，兒子不是就沒事了嗎？”

    “沒事？”陳相龍冷笑，“人是他活埋的，你們把這件事炒得沸沸揚揚，還有誰敢低調處理？還有誰敢幫你們？如果說以前，誌揚還有一線生機的話，那麼這一次，他死定了！”

    馬艷曉頓時方寸大亂，急忙分辯道：“不是有方……”

    “別提他了，他既然設計了這樣的局，根本就沒有考慮過誌揚的死活……”陳相龍打斷了老婆的話語，精神也隨之頹萎下來，喃喃的道：“我早就告訴過你，別再和他聯系，你們就是不聽，這下完了，全完了……”

    省委一號大樓，楊雪站在窗前，望著樓下亭臺樓閣，假山流水，陽光明媚，微風輕輕拂過桂花的枝頭，這本是個暖意盎然的世界，然而，楊雪的心頭卻有些陰郁。

    這是一場陰謀，楊雪已經可以確定，只是，是誰在幕後指使這場陰謀？

    方明景，本來是最可能的答案，或許也是唯一的答案，方明景操縱京華新聞周刊的記者，公然在記者招待會上對他抹黑，這符合方明景的習慣，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利益。

    可是，這種抹黑並不能起到什麼作用，在事發之後，楊雪立刻動用京華的關系，只用了二十分鐘，便確保不會有任何一家新聞媒體報道今天的醜聞，至於到場的幹部和群眾，他們更好解決。

    花園區拆遷傷人事件，本來在廣南就不是什麼秘密。

    令人頭痛的，是劉華祺老人，是劉笑平有意無意的那句話，劉華祺老人是謝明陽請來的。

    謝明陽為什麼會請劉華祺老人？他又怎麼可能請動深居簡出的劉華祺老人？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配合方明景的抹黑行動？如果沒有劉華祺老人，今天的陰謀並不算什麼。

    “楊書記！”秘書喬春雷走了進來，“剛才我去了秘書處，聽說劉書記和謝省長正在向劉老解釋今天的情況，劉老十分不滿，當場發了脾氣！”

    “知道了！”

    楊雪頭痛的揉揉太陽穴，揮手讓喬春雷離開，這個時候，他需要安靜，深思，然後方能決定下一步的應對之策。

cdu410555

第一四二六章 自作聰明
       
    省委療養院，六號別墅。

    參天的古樹，碧綠的湖水，與遠處的青山綠地交相輝映，在陽光下形成了一幅絕美的畫卷。

    只是，這美麗的景色，並未給觀看者帶來舒適的心情，劉華祺老人站在陽臺上，古井無波的臉上，仿佛不曾有任何情緒波動。

    然而，如果有人認為老人真的沒有情緒波動，那就大錯特錯了。

    劉笑平與謝明陽恭恭敬敬的坐在老人身後，兩人有些難堪，作為一省的省委書記和省長，他們極少承受這種雷霆之怒，但是今天，他們又不得～ 不承受。

    在劉老離席之後，他們第一時間便找到劉老，向劉老解釋了花園區拆遷事件，並一再向劉老保證，他們一定會嚴肅處理花園區事件，可是，劉老依然發了火，問出的問題更是直指要害：“陳誌揚有沒有受到陳相龍的庇護？陳誌揚與楊雪究竟是什麼關系？”

    對於前者，劉笑平直接作出了解釋，陳誌揚是陳相龍的兒子，作為前副省長，省委沒有一絲顧慮是不可能的，對於後者，劉笑平卻沒有作出任何解釋，他只是向劉老保證，一定要對此進行調查，發現問題，不管涉及到誰，都會追究到底。

    劉笑平這番話出口之前，曾經看了看謝明陽，盡管他心裏很清楚，楊雪與陳誌揚絕不可能有聯系，但他不打算解釋，謝明陽並沒有開口的意思，劉笑平更不會多此一舉。

    “這就是你們一拖再拖的理由”劉老霍然轉身，眼神如電般掃過謝明陽與劉笑平的臉龐，“地方上的事，本不是我這個老頭子應該插手的，但是，廣南是我的家鄉，我絕不容許她被任何人踐踏，你們不管，我來管！”

    劉笑平與謝明陽對視一眼，眼神中有無奈，有擔心，更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們的心，太深了，或許深得他們自己都不清楚底在哪裏。

    當然，兩個人的表情，被劉老盡收眼底，兩人離開之後，劉老的目光重新轉向了窗外，臉色也隨之凝重起來。

    原以為回到故裏，不過是看一眼故土，訪一訪舊親舊友，誰曾想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還是在奠基儀式和記者會這樣的大場合。

    你們啊，就是以為自己太聰明了！

    劉老嘆息著，閉上了眼睛，心頭一片澄凈，感受著窗外微風輕拂、鳥語花香的世界。

    盡管坐在辦公室裏，但劉笑平與謝明陽何時離開劉老的辦公室，兩人的去向，以及省裏各方面的態度，都通過種種渠道傳入楊雪的耳中，顯然，通風報信的官員們並不認為楊雪會就此倒下，他們希望借此機會，向楊雪示好。

    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但中午沒有吃飯的楊雪卻沒有一絲餓意，他仍在通過自己的影響力，盡力消除記者會對他造成的影響，這是第一次，楊雪為了自己的私事動用權力與關系，但楊雪發現，非常好用。

    熟悉的，不熟悉的，往往楊雪一報家門，對方便會熱情的連聲問好，然後積極協調解決楊雪所托付的事情，當然，楊雪清楚這是人情，今天他請對方幫忙，他日對方找上門來的時候，他便無法說個不字。

    最後一個電話打完，楊雪長出了一口氣，以手輕揉著鼻翼的兩側，整整五個小時的時間，他閉門不出，打了無數的電話，方才將問題解決，這個京華新聞周刊的郝瑞森，或者說方明景，還真是給他制造了個大麻煩。

    不過，那又怎麼樣？

    窗外已經是斜陽西下，殘雲如血，楊雪微笑著起身，準備離開，然而就在開門的一剎那，電話突然響了。

    換作它時，楊雪不會理會，但今天不同，楊雪趨前拿起電話，卻聽到了裏面傳來陳雅的聲音：“麻煩嗎？”

    “你知道了？”楊雪反問一句，卻沒有回答。

    “上午就知道了！”陳雅聲音依然溫潤，但卻有些軟弱無力，“我給大哥打了電話，他說你在處理，讓我安心養身體，不要多管，可是，我怎麼能安心呢？”

    楊雪對陳淩風知道並不奇怪，他的一舉一動，顯然瞞不過陳淩風的耳朵，但楊雪卻有些心疼陳雅，“我已經處理了，你不必擔心！”

    “嗯！”

    電話裏靜了下來，仿佛一切停滯了一般，良久，陳雅方才輕輕的道：“楊雪，如果你累了，就離開吧，我不希望你這樣生活！大哥那邊，我會向他解釋的！”

    楊雪沈默了！

    聰慧如他，當然聽得出陳雅潛在的意思，這是第一次，陳雅對他說這樣的話，楊雪知道，陳雅說出這番話，需要付出何等的勇氣，唯此，才更令楊雪感動。

    甚至，有些慚愧。

    作為男人，他本應該站在陳雅的身前，為陳雅遮風擋雨，然而，他不僅沒有做到這些，還連累的陳雅在懷孕時候為他擔心。

    “放心吧，我有分寸！”

    楊雪惟有輕聲安慰陳雅，這一刻，他恨不得飛到京華，將陳雅擁在懷裏，加倍的呵護。

    只是，楊雪不知道，遠在京華為他擔心的，並不僅僅只有陳雅一人。

    陳雅的旁邊，秋若楓秀眉緊蹙，明眸一直盯著陳雅，直到陳雅放下電話，秋若楓方才焦急的問道：“怎麼樣？他沒事吧？”

    陳雅搖搖頭，並沒有回答，但秋若楓從陳雅微皺的眉頭中，隱隱看到了一絲擔心，那是秋若楓與陳雅相處多年，從未見過的表情。

    從小在世家長大，她們都清楚那些老一輩革命家的份量，更知道他們的能量，他們或許不會計較自己的得失，但會為了底層的人而大發雷霆。

    不過，這樣的擔心在心裏一閃而過，秋若楓換了副表情，故作輕松的上前抱住了陳雅手臂，微笑道:“雅姐，楊雪沒事的，你別擔心，你還要安胎呢！”

    陳雅強顏一笑，抱著肚腩回了房間，在她關門的一剎那，秋若楓絕美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堅毅，只是一瞬間，她便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盡管這個決定，將影響她的一生，但她毫不猶豫，也許，這才是她應該為楊雪、為陳雅、也為自己做的。

    緩緩的下樓，立刻有保鏢跟了上來，秋若楓笑道：“我出去走走，不會太遠，你們不必跟著我，照顧好雅姐就行了！”

    演員的天賦，在秋若楓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她沒有一絲作偽的表情，令保鏢們沒有絲毫的懷疑，就這樣目送著她離開，消失在視野中。

    京華得月樓上，方明景垂手而立，緊張的盯著鏡中的自己，從回到得月樓起，他便開始整飭自己，衣服換了一套又一套，直到最滿意的造型。

    這是近五年來，若楓第一次約他，雖然不知道若楓的目的是什麼，但方明景已經激動的不能自己。

    至於遠在千裏之外發生的事，曾經有人向方明景報告，但方明景只是淡淡的回應了一聲，他似乎忘了，那是他策劃的陰謀，為此他甚至動用了一些不該動用的力量。

    不過，對於此刻的他，一切都不重要了，他望著窗外，期待著那道靚麗身影的出現。

    一如三十五年前，一如這三十五年。

cdu410555

第一四二七章 佳人如畫

    也許，自己太心慈手軟了。

    離開辦公室，坐進車里之時，楊雪這樣問著自己，確實，在花園區拆遷事件出現之時，他就應該硬下心腸，將花園區、誌揚集團處理的，正因為他的心慈手軟，才造成了今天的困境。

    “春雷，和繼雄聯系一下，我要和他通話！”

    既然做出了決定，楊雪便不再猶豫，很快，喬春雷便聯系上了呂繼雄，巧合的是，呂繼雄也正準備向楊雪匯報工作，“楊書記，公安廳傳來消息，郝瑞森承認，他曾經在幾天前見過陳誌揚，而且陳誌揚親口告訴他，陳誌揚和您有過多次交集！”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繼雄！”

    “哦，還有一件事要向楊書記請示，花園區區委書記馬振卿和區長錢曉陽都有問題，而且問題還不小，紀委研究之後，準備對他們采取措施！”

    呂繼雄語氣平靜，仿佛在敘述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楊雪淡淡一笑，“這是你們紀委的事，就不必向我請示了吧？”

    楊雪說話之時，目光望向了窗外，此時華燈初上，絢麗的霓虹絢麗多姿，霓虹的周圍，總有些飛蛾在不知死活的上下翻飛。

    陳誌揚、馬振卿、錢曉陽他們，就如同這些飛蛾，過了今晚，他們便將跌入深谷，從此沈淪。

    與呂繼雄結束通話之時，楊雪看看時間，八點了。

    八點的鐘聲，在得月樓頂樓敲響。

    終於，那道靚麗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烏黑的頭發如瀑布傾瀉而下，一襲白色套裙將她襯托的宛若人間仙子，絕色的美女，正是方明景魂牽夢縈的秋若楓！

    只是那張美麗的臉龐上，似乎有些疲倦。

    “哥，我餓了！”

    聽著那柔弱而無力的聲音，方明景恍若回到了三十年前。

    那是一個深秋的時節，他與爺爺住在景山，滿山的楓葉，在秋日中如同飄浮在青山綠水間的紅霞，六歲的秋若楓，便踏著楓葉而來，那時的她，嬌小，柔弱，天生麗質卻又靈氣逼人，爺爺告訴他，從今天起，這個女孩就是他的妹妹了，妹妹的名字叫秋若楓。

    好聽、富有詩意的名字。

    有些人生來就是焦點，有些人生來就光芒四射，有些人生來就能讓人心生憐惜，拼命的呵護，而秋若楓就是這樣的女孩，在那個紅葉漫天的時節，從初看到秋若楓的第一眼起，方明景就下定決心，他會守護她，直到永遠。

    小學，初中，大學，方明景履行著自己的承諾，無論再忙，也會每天接送妹妹，然後，在秋若楓大學畢業後，方明景把秋若楓送上了舞臺，舞臺上的秋若楓一襲潔白的晚裝，站在如畫的布景中，清麗絕俗的倩影，絕代的風姿，霓裳羅衣，仿佛帶來了雪蓮的花香，令人聞之欲醉，沁人心脾。

    但無論秋若楓多麼耀眼，多麼璀璨，在方明景心中，她依然是妹妹，心中的至愛。

    就如此刻，當秋若楓有些疲倦的說餓了時，方明景一個電話，秋若楓最喜歡的雅香菀，便送來了秋若楓最喜歡的菜肴。

    深冬時節，皎潔的月光透過巨大的天窗，灑在秋若楓與方明景身上，滿桌的佳肴，方明景卻連動都沒有動，他只是癡癡的望著秋若楓，哪怕是吃飯之時，秋若楓的動作都是優雅到了極致，美的賞心悅目。得月樓從建成的那一刻起，方明景就在奢望這樣的場景，現在，他如願以償。

    蒼白的月色，冰冷的花園，在這一刻是如此的動人。

    一碗百合銀耳羹下肚，秋若楓擡起了頭，月牙般的眸子凝視著方明景，“你能娶我嗎？”

    “什麼？”

    毫無預兆的一句話，突如其來的襲入耳中，方明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吃驚的望著秋若楓，直到秋若楓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話。

    “你能娶我嗎？”

    方明景悄然擰了下自己，是的，這是現實，他不是在做夢，可是，眼前的秋若楓，還有秋若楓說的話，都讓方明景覺的這是一場夢。

    應該說，這是方明景夢寐以求的一句話，只是，當夢想終於化為現實，擺在眼前時，方明景沈默了。

    良久，方明景才緩緩的道：“你從碧水菀走到得月樓，就是為了問我這句話？”

    秋若楓不答，卻以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方明景，那眼神似期盼，似堅毅，卻又似乎有些困惑，有些無奈。

    這一刻，方明景似乎靈魂出竅，呆若木雞。

    空氣似凝滯了一般，萬籟俱寂。

    突然大作的手機鈴聲，將方明景驚醒，方明景倉促的起身，惶然的道了一句：“我出去一趟！”便離開了房間，出門的一剎那，方明景甚至忘了開門，徑直一頭撞在防盜門上！

    一向從容自若，大氣磅礴的方明景，這一刻居然驚慌的如同一個逃犯。

    只是，秋若楓沒有笑，從做出那個決定，然後步行十公里來到得月樓，她付出了自己最勇敢、果決的心，卻也毅然決然的將快樂送了出去。

    或許這一天、這一刻起，她已經忘記了快樂，忘記了笑。

    “原諒我，楊雪！”

    秋若楓閉上了眼睛，兩行淚自眼角潸然而下。

    砰！

    得月樓的出口，巨大的玻璃門隨著淩厲的一腳，瞬間分崩離析，轟然落地。

    滿地，都是觸目驚心的玻璃渣。

    警報聲瞬間大作，得月樓的保安人員迅速趕到了現場，然而看到肇事者，他們卻遲疑了。

    肇事者居然是他們的老板，方明景。

    保安人員面面相覷，卻沒有人敢上前，更沒有人敢吱一聲，因為方明景的臉，冰冷陰森的可怖。

    一如門外的寒風刺骨。

    方明景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衣衫單薄的他，在凜冽的寒風中，恍若無根的浮萍。

    夜深人靜，長街漫漫，孤寂的路燈筆直的伸向遠方，方明景失魂落魄的一路前行，直到紅綠燈前，一輛車刺耳的剎車聲在耳畔響起，方明景才回過神來，回頭望去，遠處的得月樓，在慘淡的月光中孤單，仿徨，無助。

    仿佛若楓的臉，方明景忽然驚醒，若楓還在得月樓，還在等他的答複。

    “能用下你的手機嗎？”

    方明景無視身旁司機的劫後驚魂與怒視，淡淡的問了一句，也不等對方開口，便拿過了對方的手機，撥給了秋若楓，“我出去一下，你早點兒休息，不用等我了……”

    然後，重新前行，依然失魂落魄。

    “瘋子！”

    身後傳來了司機的怒罵，方明景卻無動於衷，比起心中的刺痛，這些算什麼？

    廣南，省委家屬院。

    劉笑平站在書桌前，揮毫潑墨，筆走遊龍，轉眼之間一個“局”字便躍然紙上，肖敬坤在旁，忍不住道了一聲好，“劉書記的字，是越來越有神韻了！”

    劉笑平淡淡一笑，“局已成，龍困淺灘，敬坤，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解？”

    肖敬坤一怔，旋即搖了搖頭，微笑道：“可那不是我啊！”

    劉笑平啞然失笑，“也是，既然不是你，也就沒有糾結的必要，不過我還是有些好奇，劉老這一關，他會怎麼過？”

    說到最後一個字，劉笑平筆鋒一轉，過字的最後一畫，氣勢居然撲面而來。

cdu410555

第一四二八章 方明景的痛

    從得月路的路燈下，走到泉水街的路燈下，再走到無人無車的華寧區黑暗處，方明景一路走過來，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遠，但他知道，這沒有十公裏。

    可若楓就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的。

    從秋若楓回到京華起，方明景就安排人二十四小時守在碧水菀門口，方便他隨時了解秋若楓的信息，所以，從秋若楓走出碧水菀開始，方明景就得到了消息，但方明景沒想到，秋若楓就這樣，一路走了過來。

    十公裏！

    然後告訴他，她要嫁給他！

    為了遲一些說這句話，她寧願走著過來！

    更令方明景心頭刺痛的是，秋若楓說這句話的時候，

    他籌劃數日的局已經上演，給楊雪制造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雖然他沒有在現場觀看，但是他知道，楊雪一定會頭痛的，因為在場的人，是劉華祺老人。

    當然，這只是他的第一招，只要他願意，他隨時可以出招，直到擊敗楊雪，徹底的擊垮。

    然而，他想不到，楊雪是這麼解決的。

    秋若楓找他。

    方明景知道，這不可能是楊雪的主意，哪怕山窮水盡，無路可走，楊雪也不可能讓秋若楓出面找他，但秋若楓來了，而且主動提出要和他再一起，這，才是讓方明景心痛的原因。

    為了楊雪，秋若楓可以付出一切。因為秋若楓深愛著楊雪，而愛，可以令人發狂。

    哈哈哈……

    方明景忍不住仰天大笑，他可以為之付出一切的女人，卻心甘情願的為了另一個男人付出一切。

    他還怎麼擊垮楊雪？楊雪不費吹灰之力，就徹底擊垮他了。

    冥冥之中，似乎早已經註定了他的失敗，世間的悲哀莫過於此。

    前方，已經是華寧區的盡頭，無盡的黑暗吞噬著大地，令人窒息，方明景停下腳步，轉身，招手，阿聰的車立刻駛了過來。

    方明景沒說去哪裏，阿聰也不問，蘭博基尼龜速的前行，直到出了華寧區，到了一處十字路口，阿聰方才問了一句，方明景卻茫然了。

    江心蘭帶著兒子回新家坡後，方明景一直住在得月樓，可是今晚，秋若楓在得月樓，方明景不願前往，可是，他似乎又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方明景有些悲哀，他富可敵國，善於操縱人心，可是在郁悶的時候，卻連一個傾訴的對象、一個知心的朋友都沒有。

    “去希爾頓酒店吧！”

    到了酒店，將要下車之時，方明景忽然轉頭，向阿聰道：“阿聰，晚上能陪我喝一杯嗎？”

    “方少，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我和您說過的！”

    “哦，那你去吧，我一個人也挺好！”

    方明景昂首走進了酒店，他是方明景，生來便高高在上，他，原本就不該和另一個世界的人喝酒的。

    方明景不知道，在他的身後，阿聰皺眉看著他，目光中滿是憐憫與同情。

    站在希爾頓總統套房的窗臺前，看著星月滿天，想像著同一片星空下，秋若楓也像他這樣凝望著星月，方明景忍不住將一瓶xo灌進肚裏，然後拿起了電話，撥出了一個他爛熟於心的號碼。

    雖然，他從不屑於打這個電話，或者說，不屑於和這個號碼的主人通話，只是今天，他必須宣泄心中的怒氣。

    很快，電話接通，聽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方明景心中的怒氣，在瞬間冷靜下來，面對楊雪，沖動永遠不可能勝利。

    “我出招了，你接得住嗎？”

    冰冷的聲音，通過電波傳輸到電話彼端，楊雪皺起了眉頭，他當然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但想不到方明景會打電話給他。

    “我出招了，你接得住嗎？”

    方明景重復著同一句話，似乎有些語無倫次，楊雪淡淡的道：“然後呢？”

    酒意上湧，怒意上湧，似乎是因為秋若楓的刺激，抑或是楊雪的態度過於平淡，方明景怒了，冷笑道：“還然後呢，區區一個記者，就能讓你焦頭爛額，楊大書記，今天你的表現，太讓我失望了！”

    “是嗎？”楊雪曬然一笑，“確實，今天的事有些棘手，選在劉老在場的時候動手，你考慮的著實周全。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今天的事，絕不會有一丁點見諸報端，更不會在社會上引起一絲波瀾，不好意思，確實讓你失望了！”

    “你處理好了？”方明景微微一呆，從上午開始，他的精力一直放在秋若楓的約會上，沒有去關註廣南的記者招待會，但在他的意識中，楊雪要想解決這件事，需要付出相當大的精力，萬沒有想到，只是半天過去，楊雪便解決了一切。

    不過，方明景畢竟是方明景，只是一瞬間，方明景便反應過來，縱聲大笑，“那好，看來我可以出下一招了！”

    “隨時恭候！”

    楊雪針鋒相對，方明景是個瘋子，瘋子是不可理喻的，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

    與楊雪結束通話，正好李海濤上門，兩人分別打了幾個電話，便將楊雪的動作了解清楚，從新聞總局入手，然後各大部委，一個下午的時間，楊雪通過關系，徹底消除了方方面面的影響，這份能量，足夠驚人。

    與方明景一樣，李海濤也在關註楊雪的情況，他對廣南的情況了解的更多，“方少，楊雪已經將郝瑞森控制了起來，包括陳誌揚、馬振卿、錢曉陽等人，想不到這位楊書記動起手來，也挺狠的！”

    “不錯！”方明景面上露出一絲笑容，“楊雪終於成熟了，他知道動用關系網，也知道用權力去解決問題，這樣的楊雪，可不正是我想要的嗎？”

    李海濤微愕，比起昔日的楊雪，眼前的楊雪無疑更難對付，他不明白，方明景為什麼想要這樣的楊雪。

    不過，李海濤沒有問，他來之前，阿聰已經告訴他，方明景今天不太痛快，他沒必要自惹麻煩。

    只是，楊雪怎麼取得劉老的諒解的？

    李海濤不太明白，當初方明景設局之時，他亦參與其中，也知道劉老才是這局的關鍵，沒想到連這關鍵的一步，也被楊雪搞定。

    看來，是該重新審視楊雪了。

    “不討論這個了，今天高興，陪我喝酒！”

    方明景拎出一杯酒，拉著李海濤坐下，李海濤面色有些陰郁，但只是一剎那，便轉陰為晴，與方明景把酒言歡。

    遙遠的千裏之外，楊雪在黑暗中坐在床上，凝視前方的虛無。

    方明景的電話，不過是今晚的一個插曲，比起這個，劉老的問題才更令人頭疼。

    就在剛才，楊雪曾經前往省委療養院，想要當面向劉老解釋花園區拆遷事件，但被劉老拒絕了，他甚至連劉老的面都沒有見到。

    顯然，劉老仍在生氣。

    手機鈴響，楊雪看了一眼，是陳誌揚父親陳相龍的電話，楊雪立刻按下了拒絕接聽，很快，一個短信發了過來，“我在您的樓下，能和您見一面嗎？”

    陳相龍用的是敬語，讓一位老者對比自己小三十多歲的位輩用敬語，似乎有些殘忍，不過楊雪沒有理會，他也在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