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雲] 花香滿園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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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八章 不改初心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司馬遷《史記》中的這句話，令無數人奉之為金科玉律，他們踐行這句名言，為了金錢無所不為。

    可是此刻，放在姚總理面前的那張像征著金錢的銀行卡，卻令所有人覺得刺眼，但刺耳的，卻是張慶兵的那句話“因為它不是送給我，而是送給總理您的！”

    那句話刺耳，卻也真實，如果張慶兵與總理沒有關系，或者總理沒有請張慶兵夫婦吃飯，還會有這張卡嗎？

    最初的震怒之後，姚總理冷靜下來，目光緩緩的掃過劉笑平、謝明陽和楊雪的臉龐，意味深長的道：“同誌們，希望你們記住這一刻，記住這張銀行卡，更記住這個教訓！”

    酒菜姍姍來遲，但所有的人已經食之無味，一頓飯草草結束，飯後姚總理率先離去，卻將那張卡留了下來。

    張慶兵夫婦自有白曉雄安排人相送，但楊雪陪著送至樓下，劉笑平站在窗前，望著張慶兵夫婦與楊雪握手，道別，面色卻沈了下來。

    多年的領導生涯，令他學會了波瀾不驚，泰山壓頂而色不變，可是此刻，他不再掩飾心中的怒氣，狠狠的將銀行卡摔在了丁西良臉上！

    丁西良嚇得魂飛破散，他做夢也想不到，張慶兵會將他的銀行卡交給總理，更想不到，他所謂的補救措施，卻是把天捅了個窟窿！

    姚總理震怒之下會做什麼，他不得而知，但是劉笑平會做什麼，他卻很快就會知道！

    然而，劉笑平將銀行卡摔在丁西良臉上之後，卻平靜了下來，平心而論，丁西良做的沒錯，他只是忠實的履行著自己秘書的職責，換做其他人，恐怕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要怪，也只能怪那對迂腐的夫婦。

    可是，即使有再多的原因，結果已經鑄成，做為唯結果論者，劉笑平需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首當其沖的，自然是丁西良。

    “你出去吧！”

    劉笑平揮了揮手，讓丁西良離開，自己則回到沙發上坐了下來，不利的局面已經形成，他需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應對不利的局面。

    午後，遠山如黛，碧草如茵。

    站在廣南國際的樓上，謝明陽極目遠眺，將如畫的美景盡收眼底。

    這一刻，謝明陽的心是輕松的。

    不得不承認，楊雪確實運氣好，隨意的插手一樁車禍案，便能從中獲得不菲的政治利益，劉笑平大概做夢也想不到，在付出花園新區區長的位置之後，他還要承受總理的怒火。

    可是謝明陽轉念想想，卻又釋然，即便他處在劉笑平的位置，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楊雪的大獲全勝，其實不單單是運氣，而是楊雪的性格使然。

    民生為重。

    這四個字看似簡單，可要真正的做到，卻需要格外的勇氣與資本，楊雪或許也無法做到，但起碼他將民生放在了心裏，付諸於行動之中。

    所以，他才會在事不關已的情況下，在九榮集團和張慶兵夫婦中選擇了張慶兵夫婦，幫助對方的同時，順帶著也成全了自已。

    時也，命也？

    廣南省飛機場，趙安帶著六名刑警站在候機大廳，隨著從澳大利亞飛來的飛機落地，趙安帶著人迎了上去，一名刑警將驗明正身的王一凡銬住，冷冷的道：“馬平秋，你被捕了！”

    馬平秋長嘆一聲，他改頭換面，於兩個月前飛往加拿大，一路輾轉、提心吊膽的奔波，原以為可以擺脫國內的視線，卻沒想到滿世界的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被遣返了回來。

    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趙安看著刑警們將馬平秋一家人帶上車，然後才拿出手機向楊雪匯報：“楊書記，人抓到了！”

    “很好，你把人帶到秦山青龍居，你們先審著，註意保密工作，等我的消息！”

    青龍會撤離廣南之後，青龍居做為秦山的大本營保存了下來，仍然對外經營，但改成了私人會所的經營模式，非會員不得進入，把馬平秋放在青龍居再合適不過。

    只是，放下電話之後，楊雪卻苦笑起來，抓不住馬平秋心煩，抓住了，同樣是煩心事一件。

    付海山和馬平秋的落網，爆炸案基本可以算是告破，但以何種方式將結果公諸於眾，楊雪心中卻犯了難。

    廣南方面，肯定有許多高層不希望揭開蓋子，他們，還有他們身後的人，都會或多或少的會向楊雪施加壓力，另一方面，楊雪尚不明確陳淩風的態度，如果陳淩風執意反對，那他該怎麼辦？

    這一下午，楊雪在廣南國際斟酌再三，方才拿起電話聯系陳淩風，接電話的是魏文輝，但很快便轉到了陳淩風的手上，“是楊雪啊，你找我有事兒？”

    “是關於黃林工業區爆炸案的事！”

    陳淩風公務一向繁忙，楊雪直接開門見山，電話彼端旋即沈默了下來，楊雪隱隱聽到陳淩風攆人的聲音，房間裏很快靜了下來，陳淩風方才道：“你說！”

    楊雪把爆炸案的始末詳細介紹了一遍，然後才道：“現在付海山和馬平秋皆已歸案，並且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這些你不必說了，你就說你打算怎麼辦吧！”

    陳淩風毫不客氣的道，黃林工業區爆炸案是由他主導調查的，楊雪現在提出新的疑點，無疑將置他於被動的境地。

    “重新調查，並將結果公諸於眾！”

    楊雪沒有猶豫，在孰輕孰重之間，他分得很清楚，即使因此令陳淩風不快，他也在所不惜。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陳淩風渾厚的聲音傳來，有種深入骨髓的冰冷，“人事調整在即，你也在此次調整之列，一周以後結果便會出爐，如果你選擇這個時間揭開蓋子，對你，對廣南，都是一種極為惡劣的影響，我尊重你的意見，但希望你三思而後行！”

    手機一下子靜了下來，楊雪沒有言語，他在等陳淩風改變主意，而陳淩風似乎也在等他改變主意，兩人就這樣僵持著，終於，陳淩風開口了，仿佛老人般的嘆息，“楊雪啊，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大哥，我尊重你，可是這一次，我真的無從選擇，爆炸案太惡劣了，他們不僅造成了那麼多人再生障礙性貧血，還制造爆炸來掩蓋真相，那些可憐的人，還有他們的家屬，余生都會在痛苦中度過！不將真相公諸於眾，我良心難安！”

    ……

    手機再次沈默了下來，片刻之後，陳淩風道：“也許……你是對的，他們是太肆無忌憚了，應該給他們一個警告，這樣吧，你等我消息！”

    “謝謝大哥！”

    楊雪由衷的道，陳淩風卻爽朗的笑道：“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當初我介入調查，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居然來得這麼快！”

    結束通話，楊雪走至窗前，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畫卷般的城市在陽光下清晰的展開，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在風風雨雨之後，他終於回到了最初的那條路上。

    一如當年，他在雪災之後獨自前往小黃莊鄉，面對冰天雪地的茫茫前路，他依然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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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九章 再次動怒

    很快，陳凌風傳來消息，楊雪可以開始行動，但陳凌風提醒楊雪，行動一定要快，可以藉姚總理在廣南的機會，直接向姚總理匯報，如果能取得姚總理的支持，一切會好許多。

    這個建議，與楊雪所想不謀而和。

    幾乎是同一時間，趙安向楊雪匯報，馬平秋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他確實參與製定了爆炸案的實施，並從化工廠牟利三千萬。

    黃昏降臨，大地陷入暮色之中，沿街的霓虹，珠串似的亮起，彷彿廣南頭上的花冠。

    楊雪來到姚總理的房前，警衛並沒有阻攔，但楊雪還是和白曉雄取得了聯繫，白曉雄從旁邊的房間出來，詫異道：“怎麼不直接進去？”

    “這不向領導請示一下嘛！”

    此時吃飯時間剛過，楊雪不知道姚總理是否在房間，所以才和白曉雄聯繫，白曉雄卻誤會了楊雪的意思，上前敲門進入，片刻出來向楊雪道：“姚總理讓你進去，笑平書記也在裡面！”

    劉笑平也在？

    按照規矩，楊雪應該就爆炸案和劉笑平通個氣，然後再一起向姚總理進行匯報，但事急從權，為免節外生枝，楊雪也顧不得許多了，徑直進入姚總理的房間。

    姚總理正和劉笑平談話，看到楊雪，姚總理微笑道：“小楊同志來得正好，我正和笑平同志聊你呢！”

    “楊書記請坐！”

    白曉雄為楊雪倒了杯茶，輕輕的放在楊雪面前，楊雪肅容道：“姚總理，劉書記，我這麼急過來，是有件事向兩位領導匯報！”

    “什麼事？”

    看到楊雪的神色，劉笑平心中一凜，他知道楊雪一直在調查爆炸一案，而且抓住了付海山，但付海山本來就是爆炸案的主犯，即便抓住，對大局並無影響。

    姚總理面色同樣凝重了起來，“說吧，什麼事！”

    “我本來是想向劉書記匯報的，得知劉書記在姚總理這兒，我就追了過來！”楊雪小心的措著辭，雖然匯報事出有因，但楊雪不想令姚總理誤解為他在借爆炸案攻擊劉笑平，“是關於黃林工業區爆炸一案，爆炸案調查結束之時，我們發現存在疑點，劉書記指示我繼續調查，現在基本可以確定，爆炸案並非意外，而是馬平秋和付海山刻意製造的爆炸，目的是為了掩蓋工人苯中毒造成的再生障礙性貧血……”

    “再生障礙性貧血？”姚總理皺起了眉頭，同時看了劉笑平一眼，黃林工業區爆炸結案之後，劉笑平曾經向他做過專門匯報，他並未看到任何有關再生障礙性貧血的字眼，而且，姚總理心裡很清楚，笨中毒是慢性中毒，再生障礙性貧血更是長期與笨接觸才會導致的結果，如果事實如楊雪所說，那麼劉笑平怎麼可能不知情？

    當然，這只是姚總理心中所想，他不動聲色的望著楊雪，“你繼續說！”

    “爆炸案發之後，馬平秋整容，並且通過基層改頭換面，潛逃至澳大利亞，經過公安廳多方努力，馬平秋已經於昨日落網，經過初步審訊，馬平秋承認參與爆炸案的設計，並且從化工廠分紅累計達三千萬……”

    “無法無天！”

    姚總理再次震怒，這是一天內他第二次震怒，白曉雄坐在遠離姚總理的椅子上，都能感覺到姚總理拍茶几的震動，讓總理震怒的，不僅僅是馬平秋與付海山的肆無忌憚，同時還有廣南的監管。

    黃林工業區成立四年，化工廠存在了四年，工人從活生生的健康人變成再生障礙性貧血的病人，還被那些人毫無人性的炸死，廣南的監管在那裡？姚總理根本不信，廣南對此毫不知情。

    劉笑平坐直了身體，到了這一刻，他反而徹底靜了下來，他知道楊雪不想將他置於絕境，但所有的解釋，在鐵的事實面前，都如同欲蓋彌彰。

    真相，是遮不住的。

    房間裡沉寂下來，空氣如同黑洞一般，吞噬著所有的生氣，在旁記錄的白曉雄感覺到了壓抑，不由得抬頭望向三人，姚總理的怒火，楊雪的從容，劉笑平的冷然，交彙在一起，恍若平靜水面下的漩渦一般。

    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為這漩渦而粉身碎骨。

    白曉雄心裡想著，再次將目光投向了楊雪，在那張年輕的臉上，他看到了波瀾不驚，那是洗盡鉛華，盡經滄桑方才會有的表現，可是楊雪比他還年輕十歲，卻已經舉重若輕。

    廣南的時局如何，與白曉雄關係並不大，可是總理帶著希望而來，卻意興闌珊的離去，總會有人為此負責，付出代價。

    更會有人因此受益。

    走私，爆炸，廣南時局的多變，劉華祺老人的意見，再加上今天總理的動怒，劉笑平下來已經是確鑿無疑的事情，他的能力已經得不到中央的信任，體面地退居二線，是他最好的選擇。

    只不過國內合適正省部級地官員、能夠再進一步的副省部級有上百位之多，誰能猜到中央會什麼安排？

    也許，楊雪會是其中之一？

    想到楊雪的年紀，白曉雄不寒而栗，如果他所料屬實，那就太過驚世駭俗了！

    可是，楊雪這一路走來，最年輕的廳級，最年輕的副省，驚世駭俗的事，楊雪還做的少嗎？

    “我理解你們，穩定壓倒一切嘛！”姚總理冷靜下來，目光深邃的望著兩人，“可是，如果為了所謂的穩定，就要置群眾的生命於不顧，那這樣的穩定，我寧可不要！”

    平靜，淡漠，姚總理的話語猶如清晨的田野，安靜恬然，感覺不到一絲火的氣息，可是在場三人都知道，這寧靜的田野，不過是火山爆發的前昔。

    “明天我就回京華了，希望你們妥善處理此事，要以民生為重啊……”

    這語重心長的一句話，看似對兩人而言，但劉笑平卻聽得後背冷汗潺潺，他沒有解釋，大局已定，他需要做的，是盡到廣南省委書記最後的責任。

    從姚總理住室出來，劉笑平拍了拍楊雪的肩頭，太過追求穩定，太過順應體制裡的規矩，是他成功的要素之一，可是今天，卻成了他敗下陣來的原因。

    站在長廊裡，望著楊雪遠去的背影，劉笑平不由得心想，如果他像楊雪一樣年輕，一樣的身居高位，或許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不顧一切的將蓋子揭開，哪怕裡面是炸藥包，能夠將人炸得粉身碎骨。

    可是現在，他惟有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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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零章 冰山一角

    姚總理悄然離京，廣南對爆炸案的調查，卻轟轟烈烈的開始了。

    隨著馬平秋的開口，一名名官員被追查了出來，在劉笑平的支持與授意下，政法系統反應迅速，查處一名，使雙規一名，沒有絲毫的留情。一天時間，廣南落馬了兩名廳級官員，四名副廳級官員，環保廳，工業廳，信訪局，均有官員落馬。

    一時間，廣南人人自危。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楊雪進行的大清洗行動，這場行動，將為廣南政局翻開新的一頁，有人據此找到了劉笑平，希望劉笑平站出來說句話，不料被劉笑平當場怒叱。

    “追查爆炸案的真相，是廣南省委省政府共同做出的決定，沒有任何個人的因素與情緒在裡面，如果你被查了，只能說明你自身作風不硬，你沒有理由怨天尤人，更不要藉此來我這兒搬弄是非……”

    據說劉笑平當場摔了杯子，劉笑平發怒的場景，通過種種渠道在高層中傳開，人們頓時凜然，原來，劉笑平也不得不接受楊雪的清洗行動，那麼在廣南，還有誰敢忤逆楊雪的意思？

    劉笑平的話，同樣也通過喬春雷傳入了楊雪耳中，其時楊雪正在辦公室裡寫材料，聞言不由得停下了筆，久久沉思。

    自從重啟爆炸案以來，無數人通過各種關係找到楊雪，希望能從漩渦中脫身而出，唯獨劉笑平，從來沒有給楊雪打過一個電話，說過一句人情，如果說劉笑平沒有情緒，那是不可能的，身居高位久了，沒有人願意從高台跌落凡間，但是，劉笑平也在恪守著他做為共產黨員的底線，將是非曲直與私人感情完全拋開。

    即便楊雪自已，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在付海山和馬平秋被抓之後，楊雪一直在留意審訊的進程，他希望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因為那個人罪有應得，可是卻又害怕聽到那人的名字，因為他對老爺子有承諾，必須在關鍵的時候放那人一馬。

    可是，他怎麼能夠將個人情緒​​凌駕於法律之上？

    這種複雜的感情，始終貫穿於楊雪的心中，只是，隨著爆炸案的展開，馬平秋交待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涉案人員，方明景的名字，始終未曾出現。

    但是，與方明景有關的名字，卻開始進入楊雪的視野。

    第一個，是張光偉。

    坐在楊雪的辦公室裡，張光偉有些惴惴不安，在得知付海山落網後，他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惟恐付海山將他供述出來，可奇怪的是，警方一直沒有找他，張光偉一度以為，付海山知道自已必死無疑，就沒有牽扯更多人。

    但馬平秋被抓之後，張光偉崩潰了。

    付海山是僱傭兵，有著鋼鐵般的意志，面對拷問他也能堅持下來，但馬平秋不同，他就是一草包，貪得無厭而又膽小怕死，這樣的人，絕不可能不將他供述出來，張光偉想過潛逃，可是他的樓下，始終有刑警二十四小時值班，張光偉知道，楊雪不可能給他逃走的機會。

    既然如此，他還不如主動找到楊雪，將自己知道的交待出來，換取楊雪對他的法外施恩。

    因為張光偉知道，楊雪心中繃得最緊的那根弦，其實是方明景，楊雪這些年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將方明景徹底拿下。

    而接下來官員的不斷落馬，無疑加速了張光偉的決定，他帶著珍藏​​多年、他一度以為會帶入墳墓的資料，找到了楊雪的辦公室。

    “這是錦夢集團從事走私活動的帳目，包括與國內一些公司的往來交易，這份資料，方明景手裡也有一份，參與的官員和官員子弟有很多，那些人之所以聽命於方明景，也與這份資料有很大關係……”

    張光偉沒有說下去，但不妨礙楊雪理解張光偉的意思，方明景交遊廣闊，人脈眾多，其實緣於他建立的經濟網絡，當網絡中的每一個點，都或多或少的從與他的聯繫中受益，而且從事的是非法活動，那些人自然就將自己與方明景綁在了一起，甘心情願的與方明景同流合污。

    因為彼時，爺爺的影響力猶在，而方明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零五年七月六日，錦夢集團從阿聯酋走私石油六千噸，獲利四千萬；

    零五年七月七日，錦夢集團從德國走私轎車一批，獲利兩千三百萬；

    零五年七月七日，錦夢集團從越南走私冰毒一批，獲利三千萬……

    楊雪打開了面前的帳本，隨意的翻了一頁，便看得目瞪口呆，錦夢集團走私數額之大，走私行為之密集，關聯人員之眾多，令人觸目驚心。

    這只是其中的一頁，反映的只是五天的走私活動，涉案金額就已經累計超過兩個億，這樣的帳本，張光偉有六本，跨越的時間接近三十年。

    而帳本上顯示的，不過是方明景經濟帝國的一部分，冰山浮出海面的一角，沒有人知道，整座冰山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每一樁，每一件，都牽涉著不同的人，他們或官或商，對著巨額的誘惑張開了血盆大口。

    難怪，方明景的財富帝國如此龐大，影響力遍布大地，帝京集團，豐銀集團，九榮集團，錦夢集團，這些大型的集團公司甘願聽從方明景的指揮，京華四少，鄭勇浩，趙大佛，陳虎，這些三教九流的人甘願聽從方明景的驅使，其實，他們是拜倒在金錢的魔力之下。

    六本總帳，三十本細帳，楊雪沒有再看下去，不用看，他也知道裡面記述的是什麼，他合上帳本，緩緩的望向張光偉，不得不承認，張光偉記帳非常用心，張光偉大概看到如此巨大的數額，看到方明景無情的手段，也惟恐方明景將來會滅他口，所以才以此來堤防方明景。

    張光偉也在看著楊雪，他的心在怦怦直跳，他不知道楊雪會如何處理他的案件，但他知道，此刻他的小命，牢牢的握在楊雪手裡。

    “給張董倒杯茶！”

    楊雪叫來了喬春雷，心中卻在思索下一步如何走，這麼大的涉案金額，如此眾多的牽連人員，即便他是廣南省委副書記，常務副省長，也未必能把這個蓋子全部揭開。

    有些涉案的人，已經死了，有些涉案的人，卻依然高高在上，還有些涉案的人，他們的親屬高高在上，他們怎麼可能允許楊雪把他們連根拔起，置於險境？

    這一瞬間，楊雪似乎在帳本上看到了方明景冷酷的笑容，方明景陰險、邪惡的望著他，“你知道了我的一切，我就在你的面前，可是，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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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一章 正確的處理

    不過，楊雪心裡還是有些奇怪，張光偉手裡有這麼重要的資料，隨時可以置方明景於死地，方明景為什麼還會留張光偉到現在？

    難道他真的以為，沒有人能把他怎麼樣？

    也許，事實確實如方明景所想，沒有人能把他怎麼樣，但他現在面對的，是一個國家，在國家面前，任何力量和個體都是渺小的。

    良久之後，楊雪方才將目光移向張光偉，平靜的道：“資料我留下了，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楊書記……”張光偉欲言又止，他想向楊雪要一個保證，但終究還是沒有開口，現在的他，已經沒有這個資格。

    而且，即使楊雪向他做出保證，也未必就一定恪守約定，張光偉認識的官員，有太多的信口開約，言而無信。

    目送著張光偉怏怏而去，楊雪向喬春雷道：“給我定去京華的機票，現在！”

    上午十一點有一趟飛京華的飛機，雖然票已售完，但經過喬春雷和對方緊急溝通，為楊雪特設了個座位。

    下午兩點，楊雪步出京華機場，便發現韓曉璐在外等候，韓曉璐身著簡單的Ｔ卹，露出一抹纖細、活力四射的腰肢，更為晃人眼球的，卻是白色熱褲下的美腿，渾圓，修長，從韓曉璐身旁經過的男人，無不側目與頻頻回頭。

    韓曉璐卻視若無睹，看到楊雪，韓曉璐一跳而起，撲入楊雪的懷中，溫玉軟香抱滿懷，楊雪推也不是，迎也不是，只能尷尬的垂下雙手，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雅姐告訴我的啊！她帶著寶寶不能出來，就讓我過來了，傳雅姐口喻，那個男人太不像話，回來居然只告訴大哥，連自家老婆都不說一聲！”

    楊雪大感頭疼，在看到張光偉的資料之後，楊雪就知道，這是個棘手的問題，只能和陳凌風商議後再做決定，而廣南那邊還在處理著爆炸案，所以楊雪打算到京華和陳凌風面談之後，立刻返回廣南，他甚至要喬春雷提前訂好了往返機票，自然也就顧不上回家，也就沒有告知陳雅。

    但饒是如此，楊雪還是向韓曉璐道：“走吧，先去景山！”

    韓曉璐訝然，“你真不回家了？”

    “我有急事！”

    看到楊雪嚴肅的表情，韓曉璐不再多言，徑直開車直奔景山，但在楊雪下車之時，韓曉璐輕輕的道：“你能抽出時間的話，還是回家一趟吧，雅姐挺想你的！”

    “我知道了！”

    楊雪微笑，向韓曉璐擺了擺手，便進入陳家大院，雖然是炎炎夏季，下午的陳家大院清涼如秋，陳凌風與夫人坐在大樹之下，似乎在談家常。

    看到楊雪，陳夫人打個招呼便回了房間，陳凌風望著楊雪道：“這麼急回來，又出了什麼亂子？”

    楊雪將手裡的資料箱打開，放在陳凌風面前，陳凌風隨意的翻看了幾眼，眉宇便深鎖了起來。

    “這是從哪裡來的？”

    “錦夢集團董事長張光偉交待的，他希望能以這套資料來保住他的性命！”

    “這樣啊！”陳凌風合上了資料，抬頭向楊雪道：“你打算怎麼辦？”

    “我……”楊雪沒有開口，他當然想一查到底，將那些貪婪的蛀蟲一網打盡，可是，他知道那是一種奢侈的想法，這本帳冊中牽涉的人成千上萬，能查處十分之一就不錯了！

    更令楊雪為難的是，帳上顯示的走私交易，幾乎悉數與方明景的帳戶有關連，一旦他啟動徹查，那麼首當其衝被查的，必然是錦夢集團幕後的方明景，方明景必死無疑。

    而這，恰恰是楊雪最不願意面對的結果。

    “既然你為難，就交給我吧！”陳凌風漫不經心的道，彷彿楊雪心中的難題，對他不過是小事一樁，“你好久沒回來，回家看看小雅吧！”

    ……

    楊雪沉默了，他想追問陳凌風會怎麼處理，但話到嘴邊，卻又縮了回去，陳凌風會怎麼處理，他還不清楚嗎？

    其實看到資料的第一眼起，楊雪就知道，最正確的處理方法是什麼，那種處理方法，能讓他，能讓陳家獲得最大的利益，但那不是他想要的結果，所以他緊急飛回京華，希望能從陳凌風這裡得到更好的意見，可是，看到陳凌風的表情，楊雪知道，他，還是太天真了。

    微風吹過，樹葉在空中搖曳，灑下一片光影，將楊雪籠罩其中，楊雪沉默了良久，方才道：“能放過方明景嗎？”

    陳凌風聞言，不由得看向楊雪，意味深長的眼神中，詫異和不解兼而有之，但楊雪的目光迎了上去，與陳凌風交織，對視，片刻之後，陳凌風轉開了頭，向楊雪道：“你覺得其他人會放過他嗎？”

    “我知道了！”

    楊雪不再說什麼，轉身而去，只是，在轉身的一剎那，他心裡發出深深的嘆息。

    近三十年，方明景創立了龐大的經濟帝國，並以這經濟帝國，控制著無數的財富與人脈，但他恰恰忘了，人是會變的，最難也最無法控制的，便是人。

    而控制力越強，反彈便愈大。

    就如京華四大公子，他們或許能被方明景控制一​​時，但他們的父母，他們的家族，怎麼可能允許方明景一直控制著他們的子女？

    所以，到了圖窮匕現，非此即彼的選擇時，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拔刀相向，將危及他們，危及他們家族的方明景除掉！

    或許，方明景早有自保的手段，或許，方明景手裡有同樣的一份資料，但他忘了，他面對的是一張網，有他親手精心編制的一張網，現在，那張網會縱橫交錯，密不透風的將他網在其中。

    一時之間，楊雪忽然想起了那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步出陳家大院，陳凌風安排的車已經在門外等候，楊雪坐在車裡，望著蜿蜒起伏的景山，視野之中，景山鬱鬱蔥蔥，林深草長，只是在楊雪眼裡，卻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就如某些人。

    他們不僅深不可測，而且可以如機器般不夾雜任何感情，楊雪知道，那些人更適應體制，更符合體制的需求，但是，他永不會成為那樣的人。

    因為他有感情，他還是願意做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而非機器。

    當楊雪回到碧水菀，與陳雅深情相擁，將孩子抱在懷中，看著孩子天真爛漫的笑臉時，楊雪心裡愈發的堅信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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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二章 驚人的消息

    這一下午，楊雪哪裡也沒有去，就陪陳雅坐在陽台的躺椅上，享受著陳雅的纖手撫摸，還有似水的柔情，也唯有在陳雅身邊，他才能夠放下一切，心無旁顧的將頭埋在她的懷中。

    保姆帶著孩子在樓下散步，碧水園芳草如茵，碧水藍天，周圍環繞的密林為這酷暑帶來了絲絲涼意，這樣的生活，才是真的生活。

    “實在不行，就別再勉強自己！”

    不知道這是陳雅第幾次說這樣的話，然而這次，楊雪卻破天荒的若有所思，官場日久，地位與日俱增，可是他疲倦和無奈的時刻也越來越多，有許多事，他明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也明知道怎麼做是錯的，可是他總是身不由已，被迫的邁向錯誤的方向。

    或許陳雅說的對，他沒有必要再勉強自己了。

    楊雪抬起頭，目光落在陳雅身上，她身上穿著件白色純綿體恤，稍顯大了點，但掩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下身穿一條休閒短褲，露出修長雪白的大腿，可能是沐浴後不久，凝脂般的肌膚透著粉嫩，極具誘惑散發出誘人的光澤。楊雪呆呆的看著陳雅，那臉，那手，那身上的每一處，宛若情人撒嬌般的媚態，無不流露出美妙、無窮的誘惑。

    楊雪翻身而起，抱著陳雅向房中走去。

    廣南，爆炸，走私，都見鬼去吧。

    只是，楊雪在家陪老婆孩子的願望沒有得逞，將近黃昏之時，一位不速之客登門，是楊雪久未謀面的歐陽坤，看著滿桌的菜餚與紅酒，歐陽坤故作詫異，“我來得不是時候？”

    “當然不是時候！”陳雅親自下廚，與廚師忙了兩個小時，方才准備了一桌酒菜，本打算在月下共度晚上的時光，卻被歐陽坤打斷，楊雪恨不得將歐陽坤趕出去，言語之間自然也不會客氣，板著臉道：“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京華就這麼大，你老又足夠拉風，我消息又夠靈通，知道你來也不奇怪啊！”歐陽坤嘿嘿笑著，又向陳雅道：“楊夫人，向你請四個小時假，十二點前我保證把他完完整整的送來，不耽誤你們夫妻生活，怎麼樣？”

    “帶不來，我唯你是問！”

    陳雅落落大方的答，只是在送楊雪出門的時候，她悄然將一張卡放進了楊雪的口袋，她知道楊雪沒有帶錢的習慣。

    歐陽坤開著一輛奧迪，車並不張揚，但牌子卻是個位數的黑牌，楊雪笑道：“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沒辦法，老頭子嚴令這段時間不得張揚，我又怕老頭子！”歐陽坤將車穩穩的開出，這才向楊雪道：“提前和你說一聲，今晚在燕泉山莊有個活動，有人讓我邀請你參加，對方很有誠意，你給我點兒面子，到時候別給人臉色！”

    “有人要你邀請我？”楊雪微微一愕，旋即臉便沉了下來，“京華四少？”

    吱扭！

    歐陽坤一腳剎車，後面的車差點追尾，歐陽坤卻顧不得去管，駭然的道：“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

    楊雪沉默下來，他下午將資料帶京華，晚上就有人請他參加活動，京華的圈子雖小，這消息傳的未免也太快了。

    京華四少想見他，無法是想拉近與他的關係，以期在未來和平相處，對方很聰明，請出了歐陽坤這個和事佬，陳家與歐陽家同氣連枝，楊雪縱然想轉身而去，也不得不給歐陽坤幾分薄面。

    “走吧！”

    既來之，則安之，楊雪不再多想，示意歐陽坤開車，歐陽坤道：“能猜到算你聰明，不過，有件關於你的事下午就傳開了，你知道嗎？能猜到從此我叫你大哥！”

    “那我還是別猜了，免得你從此見我繞著走！”

    楊雪呵呵笑著，心中卻是一動，能從歐陽坤口中鄭重其事說出來的事，絕不可能是小事，可是最近他身上似乎沒有大事啊！

    看楊雪陷入疑惑之中，歐陽坤得意起來，但卻不告訴楊雪，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

    燕泉山莊位於京華東郊，因背靠燕泉山而得名，歐陽坤告訴楊雪，燕泉山莊是由陳其輝開發，專門用於京華公子圈活動的場所，在京華上流社會頗為出名，許多人能以參加活動為榮。

    此時夜色漸起，燕泉山莊被山色所籠罩，星星點點的燈光，在夜色中熠熠生輝，而燕泉山莊的門口，則是豪車無數，縱使歐陽坤的車是黑牌，在裡面也毫不起眼。

    歐陽坤與楊雪步入其中，頓覺熱浪滾滾而來，正面是一個溫泉大池，衣著暴露的男男女女在池中肆意的嬉戲，震耳欲聾的音樂伴著男女的怪叫，彷彿要把房頂掀開，楊雪眉頭微皺，他沒想到，歐陽坤帶他來的會是這樣的場合。

    “這是外圍，是那些公子哥們打獵的地方！”

    歐陽坤嘴解露齣戲謔的微笑，確實，年少多金而又背景深厚的公子，與那些年輕貌美的明星模特各取所需，彼此甘願做對方的獵物。

    歐陽坤拉住一位正與美女拉吻的紈絝子弟，問明京華四少的所在，這才帶著楊雪進入內庭，跨過幾道園林式的小門，進入一幢建在湖中的別墅，楊雪看到別墅的名字，頓時莞爾，得月居。

    和得月樓倒有幾分相似。

    上至別墅的三層，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個圓形的大廳，裡面的佈局和得月樓頗為相似，同樣的亭台水榭，同樣的玻璃吊頂，站在廳中，便能看到滿天的星光。

    數盞巨型的水晶吊燈懸掛其中，將大廳映的亮如白晝，陳其輝、林清華、何保國和李海濤悠然的坐在涼亭，一邊品茶，一邊看著窗外的湖光山色。

    看到楊雪，四人立刻站了起來，陳其輝笑道：“歡迎楊書記大駕光臨，燕泉山莊可謂蓬蓽生輝啊！”

    謙和，彬彬有禮，此刻陳其輝和京華四少的臉上，完全看不到往日的高高在上與倨傲，歐陽坤笑道：“其輝，你是不是解釋一下楊書記這個稱呼的含義？楊書記剛從家裡出來，還不知道京華這條驚人的新聞呢！”

    “是嗎？”陳其輝訝然失笑，“那我是得好好解釋下這個稱呼的含義，今晚這個Party可是專門為楊書記準備的啊！”

    李海濤等人同進笑了起來，四人的臉上，似乎盡是艷羨之色，楊雪心中一動，楊書記，難道不再是副書記的含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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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三章 有人在高樓

    “楊書記，恭喜你了，我們得到消息，你將成為我們國家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省委書記……”

    最年輕……省委書記？

    有一瞬間，楊雪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李海濤等人的神色，歐陽坤沒有一絲意外的表情，似乎這個消息是真實的。

    只是，在四十歲不到的年紀，登上一省之省委書記的位置，這未免太驚世駭俗了！

    “楊書記，我們兄弟幾個以前沒少辦混事，更得罪過你，今天我們在這兒向你道歉，還請楊書記多多包涵！”

    隨著陳其輝的話語，京華四少在楊雪面前一字排開，向楊雪深鞠一躬，大有一躬泯恩仇之勢。

    楊雪沒有言語，只是平靜的望著四人，眼前是曾經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京華四少，他們現在在向他低頭，這份榮耀，或許有些人做夢都想擁有。

    可是，楊雪心中卻毫無得意，他知道四人低頭的原因，源自於他們的家族，源自於他的省委書記，或許，還源自於陳凌風手中的那份資料。

    權力的交織、千萬人之上的浮與沈，從來都是權衡與妥協，經過無數次博奕方才得到的結果，那種博弈雖然沒有銷菸，卻勝似銷菸瀰漫的戰場，差之毫釐，謬以千里，而楊雪給陳凌風的那份資料，卻有著令無數人為之妥協的力量。

    也許，這就是省委書記突如其來的原因。

    所以，此刻站在京華四少的面前，望著四少低頭的瞬間，楊雪真想拂袖而去，可是理智告訴他，即便他轉身而去，也無法改變一切。

    這不是簡簡單單的低頭，而是一次表態，京華四少，代表的是他們的家族，他們的妥協，對陳家的未來，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片刻之間，楊雪心中的念頭百轉千迴，楊雪沉思之時，京華四少就站在楊雪面前，都沒有抬頭，歐陽坤在旁道：“兄弟，你倒是表個態啊！ ”

    是啊，自己得表個態！

    楊雪回過神來，目光掃過四人，“謝謝你們的消息，謝謝你們的邀請！”

    “歐啦！”歐陽坤打個響指，立刻打開了一瓶紅酒，“為了這偉大的時刻，我們得喝一杯慶祝！”

    陳其輝四人也是長出了一口氣，心高氣傲的他們，即便迫於家族的壓力，不得不向楊雪低頭，但內心之中，其實並不情願，也更擔心楊雪會不依不饒，那樣的話，他們的面子往哪兒放？

    “喝酒，喝酒！”

    林清華倒了杯酒，端至楊雪面前，如果細究的話，京華四少之中，他與楊雪的恩怨最深，是以態度也最誠懇。

    楊雪接過酒杯，輕輕的晃了晃，卻沒有喝，而是直接放在了茶几上，然後起身向歐陽坤道：“歐陽兄，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楊雪說完，轉身就走，歐陽坤目瞪口呆，他不是第一天認識楊雪，在他的印像中，楊雪有暴戾的一面，但大多數時候，楊雪謙和，冷靜，幾乎沒有煙火氣息，今天是怎麼了，居然會在京華四少的地盤上，表現的如此咄咄逼人？

    啪！

    陳家輝一掌拍​​在茶几上，將茶杯震起，跌落在地摔成了幾片，何保國則陰陽怪氣的道：“產房傳喜訊，誰讓人家升了呢？老陳，看開點吧！”

    李海濤沒有言語，誰都看得出楊雪的漫不經心，可是形勢比人強，楊雪有這個資格。

    歐陽坤追了出去，燕泉山莊外，楊雪站在一棵大樹之下，注視著遠方的燕泉山，歐陽坤上前苦笑道：“兄弟，你何苦呢？人生在世，有多少人沒有帶著面具，不逢場作戲？”

    “他們不配！”楊雪淡淡一笑，“把鑰匙給我，我自已回去！”

    “還是我送你吧！”歐陽坤鬱悶的道了一句，接著又道：“希望你回家還能跟上吃飯……”

    夜色蒼茫，坐在車裡，看著無數的高樓與霓虹在眼前閃過，楊雪嘆了口氣，不是他不會逢場作戲，不是他不願與對方虛於委蛇，而是在那一瞬間，他就想到了方明景，曾幾何時，他們對方明景也是如此的恭敬。

    只是如今，他在高樓，方明景在深谷。

    回到家中，楊雪便接到了陳凌風的電話，其實相關的會議在下午五點就定了下來，只是陳凌風考慮到楊雪剛剛回家，就沒有刻意的打擾。

    陳凌風告訴楊雪，任命會在人大會議之後宣布，因為廣南局勢的動盪，爆炸，走私，都是牽一發而動千鈞，中央擔心楊雪太過年輕，無法穩定局勢，所以決定劉笑平暫時留任，直至諸事塵埃落定，然後再宣布關於楊雪的任命。

    最後，通話即將結束的時候，陳凌風忽然道：“聽說晚上你去燕泉山莊了？”

    陳凌風問得漫不經心，彷彿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彼時楊雪剛從燕泉山莊回來不過二十分鐘，楊雪平靜的回答：“是的，但是我沒有在那兒停留！”

    “你啊！”陳凌風嘆了口氣，但旋即便道：“算了，回來就回來了，不過楊雪，大哥必須提醒你一句，諸事要以大局為重！”

    “我知道了！”

    楊雪放下手機，他知道陳凌風的意思，不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刻，一切就懸而未決，一切都可能有迴旋的餘地，對他任命的暫緩，同樣是以大局為重，可什麼是大局？

    爆炸案，還有走私案的查處，會處理什麼人，處理到什麼程度，這才是某些人的大局！

    這樣的大局，楊雪寧可不要！

    可是……

    楊雪的心在糾結，糾結的他想發狂，可是，他再也無法像過去那樣，獨自一人殺至對方的陣營，酣暢淋漓的血洗對方的陣營，然後站在對方的屍體之上，冷冷的俾睨一切！

    可是現在，他有著被人扼住咽喉，想要窒息的感覺，他看不到那雙無形的手，更不知道那雙手的主人在那裡！他縱使有通天之能，卻也只能任對方扼住咽喉！

    一雙手，輕輕的撫在了他的肩上，伴之而來的，還有沁人心脾的清香，楊雪倏地回頭，入目的是一張清麗明豔的臉。

    白盈盈。

    不用想，楊雪也知道白盈盈怎麼會來，他將白盈盈抱在懷裡，撫著那光滑如玉的肌膚，不經意間，楊雪忘卻了一切。

    或許是省委書記的消息不脛而走，楊雪步出機場，看到了久違的李成全，李成全快步迎了上來，滿臉微笑的道：“楊書記，您可回來了……”

    而在楊雪的記憶中，他只離開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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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軍人的請求

    紅旗平穩的駛出機場，楊雪看著從車窗透進來的陽光，那光柱裡浮騰地灰塵，彷彿將窗外的整座城市籠罩。

    二零零九年上半年，廣南市經濟穩步前行，ＧＤＰ增長百分之十三點九，城市的規劃進一步實施，五環通車，六環通車，住在這座城市的人，每時每刻都能看到它的發展，都在為它的發展努力著。

    但是，卻也有一些人​​在阻礙它的發展。

    他們就是這浮騰的灰塵，恨不得籠罩城市，將城市的房子，女人，財富，甚至是一草一木，都搬進自己家裡，據為已有。

    他們貪婪，不擇手段，肆無忌憚的實施這一計劃。而他，卻只能如此刻一般，坐在旁邊看著那灰塵，看著隨風擴大，如煙般擴散。

    楊雪心裡想著，突然伸出手，將車窗升了起來。

    回到省委，楊雪沒有進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奔劉笑平的辦公室，丁西良看到楊雪，連忙中小跑著迎上來，“楊書記您好！”

    “劉書記在嗎？”

    楊雪望著丁西良，姚總理走後，丁西良本已經被劉笑平邊緣化，但是因為劉笑平即將調離，也就不會再去動丁西良，反而令丁西良逃過一劫，命運，還真是奇妙。

    “在在在！”

    丁西良殷勤的上前幫楊雪敲門，然後等劉笑平回應後，又為楊雪推開門，幫楊雪倒茶，劉笑平冷然的望著丁西良的舉動，直到丁西良做完一切，方才冷聲道：“你出去吧！”

    在新舊省委書記之間，丁西良做出的選擇，並不令人意外，不過，丁西良畢竟是劉笑平的秘書，現在就著急站隊，未免太過急切了一些。

    只是，劉笑平已經無心理會這些，兩週後召開人大，他就會離開廣南，像丁西良這樣的小人物，劉笑平不會去過多關注，卻也不會再去計較。

    “什麼時候從京華回來的？”

    看著楊雪年輕的臉龐，劉笑平心中莫名的感慨，他一直在中央工作，三十八歲到下面任縣委書記，然後一路順風順水，也用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方才走上今天的位置，然而楊雪和他任縣委書記時的年紀相仿，卻已經和他平起平坐。

    所以，劉笑平端起茶，在楊雪對面坐下，他知道自己的動作刻意了一點，但他想楊雪明白，他認可這樣的結果，並無意再與楊雪爭執。

    他相信，楊雪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剛剛到廣南，就來了您這兒，劉書記，我是向您求援來了！”

    劉笑平望著楊雪的時候，楊雪也在註視劉笑平，六十五歲的年紀，兩任省委書記，劉笑平經歷了太多風風雨雨，歲月亦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但楊雪相信，這位老人依然壯志未酬，老而彌堅。

    “哦？”

    劉笑平有些詫異，楊雪剛從京華回來，他的背後是陳家，軍委的那幫老傢伙，甚至劉華祺老人，姚總理，歐陽副主席這些人都在支持著他，所以楊雪才能在不到四十歲的年紀，走上省委書記的位置，此時的他，應該是意氣風發，志得意滿，何來求援之說？

    楊雪將一份材料放在劉笑平的面前，這是他昨晚一夜未眠、在經過深思熟慮後寫下的，裡面詳盡的描述了參與錦夢集團走私的人員，還有他們的交易項目，交易金額。

    只是比起交給陳凌風的那份材料，更簡單一些，更一目了然。

    劉笑平翻開材料，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大變，然後再翻，再看，數頁的資料，劉笑平一一閱過，看至最後，劉笑平的面色卻平靜下來。

    只是一瞬間，他就明白楊雪為什麼會向他求援。

    劉笑平合上資料，輕輕的推了回去，“我老了，經不起折騰了！”

    楊雪沒有接資料，只是目不轉睛的望著劉笑平，劉笑平悄然轉開了眼神，“做為比你年長的人，我似乎應該勸你一句，逆流而上，比隨波逐流要難的多！而且，不是誰都能在四十歲前成為省委書記的！”

    楊雪依然不語，劉笑平沉默了，良久，他才轉過頭，與楊雪目光交織，“你決定了？即便為此付出代價？”

    楊雪淡淡的道：“從十八歲到二十五歲，我在特別行動小組執行任務三十六次，最長的半年，最短的三天，和我同期參加任務的戰友，死了二十一個，終身殘疾十三個，而死在我手裡的敵人，超過一萬人！”

    劉笑平霍然動容，即便知道楊雪的來歷，知道楊雪經歷過戰場，可是當那一連串冰冷的數字從楊雪口中​​說出時，他還是震驚了！

    一萬人！

    劉笑平想像不到，意志何等堅決的人，才能如此嗜血的殺戮，並且在殺了這麼多人之後，如此平靜的把它說出來！

    那是一萬人，不是一萬頭豬，可即便是一萬頭豬，要徹底殺死，也能把人累死！

    “可是，你今天面對的，要比那一萬人，要難的多！”震驚之後，劉笑平平靜下來，冷​​靜的道了一句，他沒有經歷過叢林與戰場，但他在這個漩渦里呆了四十年，他比誰都清楚在漩渦裡存活的艱辛與不易，而楊雪要做的，是逆流而上。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面對它！才來向您求援！”楊雪站起身來，向劉笑平行了個標準的軍禮，“我以一個曾經是軍人的身份請求您，和我一起來完成這個任務！”

    軍姿雄壯，如鋼似鐵！

    劉笑平再次動容，他情不自禁的起身，那一瞬間，他身體裡冰冷了數十年的血液，彷彿開始沸騰，然後開始熊熊燃燒，他無法控制的伸出了手，無奈的搖頭苦笑，“你真是個瘋子！但我欣賞你的瘋！”

    “您難道不瘋嗎？”

    兩隻手握在一起，楊雪嘴角勾起，微露笑顏，他終於回到了魂牽夢縈的戰場，重新做為戰士，與他的戰友們一起戰鬥。

    就像在他十八歲，第一次執行任務的那一天，他站在國旗前莊嚴的宣誓：“我叫楊雪，是一名英勇的戰士，我將用我的鮮血與生命，誓死捍衛這片土地，捍衛這個國家的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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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五章 夕陽如血

    楊雪走後，劉笑平的辦公室沉寂了下來。

    透過淺灰色的玻璃窗紗，可以看到陽光下的廣南，如同畫卷一般在眼前展開。

    兩年之前，劉笑平從江海調入廣南，彼時的他，雄心勃勃的站在這兒，俯視著這幅美麗的畫卷，準備以自已的妙筆，再鑄這片土地的輝煌。

    然後，他遇到了內耗。

    無休止的內耗。

    作為省委書記，劉笑平從不畏懼這樣的內耗，但這樣的內耗，卻耗去了他無數的精力，如今回想起來，兩年的時間，他做了許多工作，其實他卻一無所獲。

    所以，當楊雪提出請求時，請求他像一個軍人一樣戰鬥時，劉笑平心動了，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沒有完成他兩年前的目標，但他可以做到一點，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他的影子。

    至少，他戰鬥過。

    那份看上去觸目驚心的材料，現在就放在他的面前，其實裡面的內容，已經無法令劉笑平震驚，身在高位，其實他對這個國家，對這片土地，了解的遠比別人要多。

    但劉笑平也清楚，要直面那份材料，需要付出什麼，他已經無所謂了，這一任省委書記之後，他極有可能退居二線，從此過著無聲無息、修心養性的生活中，沒有什麼可害怕失去的。但楊雪不同，他如日東昇，馬上要就任廣南省委書記，他走出的這一步，極有可能讓他一敗塗地，從此裹足不前。

    劉笑平賭的是現在，楊雪賭的，卻是未來。

    在官場久了，沒有人沒有“病”，但這“病”的大小，嚴重與否，卻因人而異，即便是楊雪，也無法做到一塵不染，只是，沒有被人發現，沒有人去追究，這塵埃，便無人去管，無人理會。

    現在，楊雪出了手，對著那些人的病揮下了致命的一刀，那些人會坐以待斃，等著楊雪砍下這一刀嗎？

    所以，劉笑平才會說，楊雪是個瘋子！

    只是，他欣賞楊雪的瘋，至少，楊雪在做他一直想做，卻從不敢做的事。

    而他，卻只需要支持即可。

    這一天，劉笑平在房中久久思索，黃昏將至的時候，他拿起電話，撥給了方恩龍，在撥通電話的那一剎那，劉笑平忽然發現，窗外的夕陽染紅了整片天​​空，廣南大地，如血般瑰麗。

    七月十五日上午，錦夢集團被查封，張光偉當場被捕，幾乎與此同時，與張光偉來往密切的項吉元被廣南省紀委帶走，二者的罪名都是涉嫌參與走私。

    至此，走私案終於正式掀開了它龐大、而又渺小的開端。

    昏黃的燈光下，潮濕而狹小的空間裡，項吉元躺在僅能容納一人的木床上，蜷縮著身體，雙目無神的盯著房頂，猶如仰望整片夜空。

    上午十點，從秦山黨風廉政建設的會議結束之後，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帶到了這兒，這個他曾無數次想過，卻又被他無數次拋至腦後的地方，他曾為此提心吊膽，可也曾心安理得的認為，他不會有這一天。

    現在，他不必再提心吊膽了。

    二十歲入仕，數十年的風光，在台前幕後，他享受過無數的榮光與常人無法想像的美妙，金錢，別墅，女人，他應有盡有，可隨著手銬戴在手上那一刻的到來，項吉元意識到，一切都成為了夢，現在，夢醒了。

    走私。

    這是他無數罪名中，最不起眼、卻又帶給他財富最多的罪名，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想到了多年以前，那位年輕儒雅、高高在上的年輕人站在他面前，從容的告訴他，“我會帶給你財富、權力、別墅和女人，包括一切你想要的，唯一的條件，是要你付出自由與信仰，你願意嗎？”

    那時的他，猶在機關大院，與無數同齡人爭著那片狹小的天空，他毫不猶豫的同意了，其後的這些年，每當他站在台上發號施令，享受著眾星捧月的追隨，享受著燈紅酒綠的旖旎時，他就在慶幸他做出了正確的決定，可是現在，他後悔了。

    失去了自由與信仰，縱使他擁有一切，又有什麼用？

    “項市長，祝我們合作愉快……”

    “項市長，小小的意思，不成敬意……”

    “親愛的，只要你想，我隨時在你身邊……”

    ……

    “項吉元，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恍惚中，房門被打開了，夢中的風光無限，亦被那句令他無數次在惡夢中膽寒的話驚醒，項吉元緩緩的起身，跟著工作人員向外走去。

    也是這一天，項吉元在審訊室裡，將他的一切罪行悉數交待，收受賄賂，以權謀私，對走私活動大開綠燈，包養情人，包括縱容屬下參與黑幫活動……

    只是，項吉元沒有牽連任何人，他一再強調，一切都緣自他的貪婪和占有欲，除了被他驅使的下屬，沒有任何人給予他任何壓力和指示。

    二天一夜，審訊人員輪番上陣，對項吉元進行了無休止的審訊和轟炸，以期從項吉元處獲得更多的信息與犯罪行為，但項吉元在迷迷糊糊之間，猶自保留著最後一絲信念。

    除了正常的人情往來，沒有任何領導，參與他的犯罪活動。

    所有的人都知道，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但審訊人員費盡心機，依然一無所獲，他們無奈之下，唯有將審訊結果上報。

    審訊結果層層上報，到了楊雪面前，楊雪望著那巨額的數字，還有累累的罪行，有些是他想到的，有些比他想像的還要驚人，但是，唯獨沒有他想要的。

    那些人的名字，還有那個人的名字，都沒有出現。

    項吉元很聰明，他恪守著這個體制的規則，他知道他一旦道出一切，便可能失去了所有庇佑，甚至失去一線生機。

    唯今之計，只能從張光偉處突破。

    至於張光偉，楊雪壓根就沒有要求審訊，他之所以查封錦夢集團，控制張光偉，其實緣於對張光偉的保護，這是走私案中最關鍵的人物，沒有了他，走私案就無從查起。

    楊雪知道，這場沒有銷菸的戰鬥會很艱難，所以從開始起，他就亦步亦趨，小心翼翼的走著每一步，有了劉笑平的全力配合，廣南省委猶如一台精密的機器，發揮著他最大的潛能，巨輪滾滾的輾向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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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六章 處心積慮的第一步

    張光偉的被抓，項吉元的被捕，在廣南引起了軒然大波。

    沒有人想到，在爆炸案雙規數名幹部，楊雪即將就任廣南省委書記之時，楊雪還會大動干戈，更沒有人知道，這只是大動干戈的開始。

    張光偉和項吉元，從來就不是楊雪的目標。走私活動在廣南猖獗了這麼多年，始終生生不息，自然有它的溫床存在，現在，楊雪既然動手了，就會將它連根拔起，楊雪不會理會對方是誰，地位有多高。

    劉華祺老人的支持，給了楊雪廣南整個政法系統，近兩個月的經營，整個政法系統已經徹底被趙海聲、王兵和金亞強所控制，與楊雪一樣，曾經身為軍人一員的他們，從來就不畏懼戰鬥。

    七月十七日，廣南再有兩名廳級幹部落網，寧州市長張明秋和廣南市長李秋陽。

    對於張明秋的落網，人們並不奇怪，張明秋曾經與楊雪有過諸多不快，楊雪的車被炸、致使韓晨良差點喪命一案，就有謠傳為張明秋所為，張明秋的公公鄭勇浩又在被雙規後畏罪自殺，張明秋已經失去了最好的屏障，而楊雪如日方中，張明秋被調查，其實是遲早的事。

    但是，李秋陽毫無徵兆的落馬，就讓所有人為之震驚了。

    李秋陽在廣南市長的位置上多年，官聲極好，與廣南的諸多派係都沒有過密的聯繫，楊雪為什麼要針對李秋陽？

    而李秋陽在辦公室被抓的那一刻，亦曾在辦公室暴跳如雷，聲稱這是迫害，是楊雪在公報私仇，並揚言要向中央反映。

    而李秋陽的夫人，也在第一時間找到楊雪討要說法，楊雪只有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如果你被調查了，只能說明你有問題！”

    這句話，令所有廣南的高層不寒而栗。

    如果真要細究的話，誰敢說自己沒有問題？

    楊雪究竟想幹什麼？難道他不知道，在他即將就任廣南省委書記的前昔，他應該韜光養晦，平穩過渡嗎？

    楊雪究竟想幹什麼？

    遠在千里之外的京華燕泉山莊，京華四公子坐在得月居中，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如果說那一天楊雪拂袖而去，他們還不以為然的話，那麼此刻，他們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他們一度認為，楊雪的不依不饒，只是因為他們與方明景的關係，還有彼此之間的宿怨，楊雪有那種反應也不奇怪。

    所以在事後，他們的家族在第一時間致電陳凌風，向陳凌風做了解釋，取得了陳凌風的理解。

    都是豪門望族，世家子弟，私下里恩怨多了去了，但檯面上卻是一團和氣，大家都恪守著遊戲的規則，該爭的爭，該搶的搶，該退的退，沒有人會太較真，若不是到不死不休的時刻，沒有人會真正的翻臉。

    正因為如此，陳凌風手中的資料，才會被很多人知曉，才會在那個時間傳出楊雪就任省委書記的消息。

    妥協與合作，是華夏數千年來傳承的王道。

    只是，李秋陽的落馬，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因為李秋陽是李海濤的表叔。

    在李家，李秋陽才華橫溢，能力出眾，是李家第三代頗有前途的一位，最難得的是，李秋陽為人低調，極少與人結怨，如今驟然被雙規，未免太過詭異了一些。

    唯有李海濤清楚，在他參與錦夢集團的走私活動中，李秋陽均有不同程度的涉及，而他也曾用錦夢集團的帳戶，為李秋陽轉過巨額資金。

    那個時候，走私活動遍布廣南，李家位高權重，李海濤從來就沒有擔心過，事情會有敗露的一天。

    所以，當得知李秋陽被雙規後，李海濤蒙了。

    京華四公子息息相關，李海濤迅速找到了其他三人商議對策，楊雪既然對李秋陽出手，就不可能不對其他的人出手。

    得月居中，寂靜無聲，空氣彷彿凝滯了一般，呼吸可聞。

    林清華、陳其輝和何保國一言不發，李海濤所說，他們不是沒有想過，但楊雪對付的是李家，李海濤動用殺手，在澳大利亞差點要了楊雪的命，他們是知道的，韓家為此還警告過李家，楊雪如果真要拿這事說話，李家還真沒有話說！

    何況，現在楊雪如日中天，他們跳出來，固然能壓得楊雪一時，但楊雪會怎麼想？四十歲的省委書記，楊雪的未來，想想都讓人毛骨悚然，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人願意為自己樹立一位這樣的對手！

    所以，在李海濤提出，四家聯手向楊雪施壓的時候，林清華第一個跳了出來，“現在還弄不清楊雪的意圖，李叔被調查是讓人心痛，但沒有必要大動干戈吧？”

    “清華說的對！”比起林清華的委婉，陳其輝則毫不客氣，“海濤，你動用殺手的事大家都知道，楊雪要洩憤，也是人之常情，我們還是再等一等吧！”

    李海濤聞言，不由得掃視著三人，何保國雖然沒有開口，但臉上懶洋洋的表情，無疑表明他支持林陳二人的觀點，李海濤推開茶几，站了起來。

    “我知道，你們覺得事不關已，所以不想涉足進來，但我告訴你們，楊雪的目標絕不僅僅是我，你們今天不為我表叔說話，那麼他日，也不會有人為你們說話！你們會後悔的！”

    李海濤說完，轉身就走，陳其輝三人面面相覷，何保國輕鬆的笑道：“聽說雅香居來了幾位大洋馬，今晚去看看貨？”

    “就你這身板，能駕馭的了嗎？”

    林清華調侃著，放肆的大笑著，四大公子之中，最篤定的就是他，有外公劉華祺對楊雪的支持，楊雪能把他怎麼樣？又敢把他怎麼樣？

    所以，他打定主意，不管楊雪如何動作，只要不觸及他，他絕不會有所動作，參與進去。

    至於李秋陽，見他的鬼吧！

    李海濤步出燕泉山莊外，坐進自己的蘭博基尼里，狠狠的將遙控鑰匙砸向了前窗！

    手機響起，是父親的電話，李海濤立刻向父親說明三人的態度，父親頓時沉默了！

    錦上添華易，雪中送碳難，豪門之間固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但一家落難的時候，伸出援手的或許不多，可伸出腳來踩一下的人，卻絕不會少！

    所以，李氏父親在商議之後，才會由李海濤出面，先行與對方商議，看看陳其輝三人的態度，果不其然，他們絲毫沒有援手的意思！

    “這樣吧，你去廣南一趟，找找方明景！”片刻之後，李海濤的父親方才緩緩的道，“他對楊雪知根知底，並且佈局多年，應該有對付楊雪的辦法！”

    “可是，我……”

    李海濤面露難色，他沒有忘記那天在廣南國際的不告而別，現在找方明景，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現在，是顧忌面子的時候嗎？”

    李海濤的父親聲音不大，卻格外嚴厲，李海濤嘆了口氣，在這生死存亡的時候，他也唯有走這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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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七章 必勝的賭局

    半天過去，沒有任何人打過電話，更沒有任何人過來說情。

    一切如楊雪所料。

    香山國際中，趙海聲向楊雪豎起了大拇指，“有你的，居然把李海濤他們算得這麼死，我要是你的對手，都有點兒害怕你了！”

    “不到四十歲的省委書記誰不怕啊！”

    楊雪淡淡一笑，京華世家雖然息息相關，卻並非同進共退，他要是同時向四家動手，那只能是自取其辱，但拿李家做為突破口，卻是順理成章。

    哪怕是陳凌風那兒，他都說得通。

    雙規李秋陽，是楊雪經過無數次深思熟慮，方才邁出了這一步，李家的孤立無援，陳其輝三家的袖手旁觀，包括他省委書記的聲勢，都被他考慮的淋漓盡致，這一步，他走得不僅很穩，而且很巧。

    王兵與金亞強走了進來，帶了兩瓶茅台，楊雪似笑非笑的望著兩人，王兵道：“你別看我，是老金搞的，他說要慶祝慶祝！”

    “現在慶祝，未免早了些吧？”趙海聲詫異的道，“小強，你搞得什麼鬼？”

    “能不叫我小強不？”金亞強哼了一聲，“我慶祝我結婚，不成啊？”

    “這樣啊，那兩瓶可不夠！”楊雪哈哈大笑，“放心吧，等你結婚了，我們就改口，叫你老強……”

    金亞強翻翻白眼，衝楊雪比個中指，趙海聲與王兵放聲大笑，雖然這只是個開端，但卻是個可喜的開端。

    一瓶茅台下肚，四人再次回到了走私案的話題，趙海聲望著楊雪道：“李秋陽還在頑抗，他拒不承認自己參與錦夢集團的走私活動，你下一步準備怎麼辦？”

    “既然出手了，就先把李家連根拔起再說！”楊雪目光中透出幾分凌厲，“李秋陽不招，就把李海濤也抓起來！”

    “抓李海濤？”

    王兵和金亞強面面相覷，那是京華世家子弟，父輩與祖輩皆是高官，想在京華動手抓李海濤，談何容易。

    “方明景在香山，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兩天之內，李海濤必然會來找方明景，我已經通知薛佳，安排人在香山腳下等候了！”

    “李海濤找方明景？”

    王兵有些不信，據香山國際方面的消息，京華四少在和方明景吃飯時，接了個電話便不辭而別，自那以後，方明景一直留在香山，再未與外人有任何接觸，李海濤怎麼可能在這時候回來找方明景？

    “要不我們打個賭？”楊雪似笑非笑的望著王兵，“香山國際，吃喝洗唱一條龍！”

    “呸，香山國際是你家開的，你輸了不用掏錢，我們輸了還得讓你老婆掙錢，不干！”

    王兵大義凜然，金亞強在旁嘀咕道：“要賭就賭錢，五千，我賭李海濤兩天之內不會出現！”

    “好，五千就五千！”

    楊雪爽快的答應，金亞強有些動搖，王兵卻轉頭望向趙海聲，“老趙，你賭不賭？”

    “不就五千塊嗎？你好歹也是省委領導的女婿，出息！”趙海聲鄙夷的瞪了王兵一眼，“我賭了！”

    “輸錢是小事，可面子是大事！”王兵嘿嘿一笑，向楊雪道：“賭了，不許耍賴哦！”

    楊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趙海聲在旁看得半信半疑，然而看楊雪信心十足的樣子，他又無法置疑，因為楊雪對李家邁出的第一步，陳其輝等人及京華各方面的反應，都被楊雪悉數料中。

    “楊雪，李海濤出現了，目前已經上了香山……”

    賭約剛剛生效，楊雪便接到了薛佳的電話，聽著薛佳興奮的聲音，趙海聲三人頓時傻了眼，王兵狐疑的道：“不會是你們兩口子合起夥兒來蒙我們的吧？”

    楊雪懶得理王兵，對薛佳道：“讓他去見見方明景，下山的時候再抓他，你們可以跟上山，在香山寺附近布控！”

    “好！”

    薛佳回答的干脆利落，楊雪轉頭向三人伸出了手，“拿來！”

    “明天行不？”金亞強大為鬱悶，“老大，你怎麼知道李海濤一定會來？”

    “因為他的敵人是我，而我的敵人是方明景，方明景又對我佈局多年！廢話少說，拿錢來！”

    “原來如此！”王兵恍然大悟，一邊掏錢，一邊悲憤的道：“老大，你這搶錢呢？明知道自己必贏無疑，還和我們打賭，這都是我們的私房錢啊……”

    “拿來吧你！”楊雪一把奪了過來，得意洋洋的數著，這把賭局，起碼到目前為止，他還是勝者。

    香山寺。

    暮鐘悠揚，在山間四處迴盪，方明景跪在大殿之中，虔誠的敲著木魚，閉目低聲誦著佛經。

    李海濤隨著僧人悄然進入大殿，數日未見，方明景彷彿變了個人似的，李海濤在方明景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的戾氣與孤傲，甚至連方明景的頭​​髮，都白了許多。

    李海濤有些不解，但他沒有開口打擾，而是靜靜的站在方明景身後。良久，方明景方才睜開眼睛，起身，緩緩走出大殿，對突如其來的李海濤，方明景似乎不屑一顧。

    李海濤無動於衷的跟了出去，有求於人的時候，總會表現出虔誠和足夠的耐心，大殿外的迎客松旁，方明景轉過頭，臉上露出了一抹譏笑，“怎麼，李家頂不住了？”

    “你怎麼知道？”

    李海濤吃驚的望著方明景，他問過景可風，這段時間方明景足不出戶，完全隔斷了與外界的聯繫，方明景是如何知道他的事的？

    “我不僅知道李家頂不住了，我還知道，這一次李家會徹底完蛋！”方明景縱聲大笑，彷彿瘋了一般，“楊雪的人，現在就在外面等你！”

    “不可能！”

    李海濤的臉陡的蒼白起來，他一步一步後退，然後轉身跑至門外，便看到數名刑警面無表情的向他宣布：“李海濤，你被捕了！”

    李海濤瞬間癱軟在地上。

    香山寺內，方明景站在懸崖旁，望著遠山與深不見底的峽谷，面上浮現出一抹冷笑。

    楊雪終於在多年之後，表現出了他無所畏懼的一面，只是這一面，足以令他萬劫不復，或者，從此他站在這個舞台的中央，所有的人，都會在台下仰望他。

    而這一切，已經與方明景無關了。從他看到診斷書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勝也好，敗也罷，都將成為過眼雲煙。

    山風獵獵，吹得人衣袂飄飄，方明景迎風而站，面色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