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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田萌]大男人的魅力指數(絕對吸引力三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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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7 00:27:32 |倒序瀏覽 | x 2
大男人的魅力指數(絕對吸引力三之一) 作者:黑田萌

老天……
她居然在公司的忘年會上,
醉得一塌糊塗,
還讓一個陌生的高大帥哥給「帶出場」,
結果成為同事們的笑柄,
真是糟透了!
噢,不……不會吧!
那個高大帥哥,
居然是公司新上任的副總裁!?
嗚……
她到底是走了什麼楣運,
形象全沒了,
以後要怎麼面對這個頂頭上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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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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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7 00:27:53
楔子

  帝和物產,二00五年忘年會。

  帝和物產是間老字號、成熟而仍穩健成長中的企業體,是許多社會新鮮人眼中的理想公司。

  它擁有完善的陞遷制度及福利制度,只要有能力有本事,就算是女性都能在公司裡出人頭地。

  這一年的年底,從早稻田畢業的裡見琉衣,經過了一連串的甄試,帶著教授的親筆推薦信,順利的進入了帝和物產。

  一進公司,她就碰上了一年一度的忘年會,而今年的忘年會依例在公園裡舉行——

  「來來來,裡見小姐,我敬你一杯。」已喝得七分醉的業務部主管高舉酒杯,「祝你在公司一切順利。」

  「謝謝。」恭敬不如從命,琉衣毫不遲疑,相當爽朗地仰頭喝光杯中的酒。

  「哇!」見她如此阿沙力,其他同仁便不客氣地節節進逼,「來,我也敬你。」

  琉衣並不是不能喝,但也沒別人以為的那麼能喝。不過在歡樂氣氛的催化下,她也一杯接著一杯的暢飲起來。

  「你們知道嗎?聽說太子爺即將回來接班耶。」有人聊起。

  「你是說在美國工作的那一個?」

  「老闆也就只有那麼一個兒子,不是他是誰?」

  「他好像從沒露過面?」

  「嗯,挺神秘的……」

  剛進公司的琉衣,根本不知道他們談的是什麼,聊的又是哪號不得了的人物,而最重要的是,她已經醉了。

  當大家還談論著接班人話題的同時,她的胃已開始翻攪作怪起來。

  「嘔!」她壓著胸口,一陣難過。

  見狀,大家紛紛走避。

  她想強忍著不吐,但胃袋顯然不是那麼聽話順從,嘔的一聲,她吐了。

  這一吐,她不僅吐了自己一身,連一旁的草地都難以倖免。

  「噢,天啊!」大家捏起鼻子,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喔喔……」她難過又難堪地看著自己胸前的一片嘔吐物,忍不住胃液又翻騰起來。

  老天,她不能再吐了,可是她……她實在……

  突然,有人湊了一個紙袋過來。「吐這兒。」那是非常低沉的男性嗓音。

  在這個時候,居然有人伸出援手。啊!真是個紳士。是誰呢?

  此時,她根本管不了是誰,一把抓過紙袋,狂吐一番。

  吐完後,她整個人也幾乎快虛脫。

  「啊……」剛進公司,她真的想給大家一個好印象,誰知道……唉,喝酒果然誤事。

  突然,一陣若有似無的幽香混進她鼻息裡,雖然那噁心的嘔吐物味道是那麼的濃,但她還是聞到了那陣神秘又迷人的幽香……

  「你還行吧?」這時,她再度聽見那低沉的聲音。

  頭昏腦脹地轉頭一看,只見一個身著駝色線衫,身材高大,體格完美,五官也十分俊朗的男人,蹲在她旁邊。

  他的眼神堅定而溫柔地睇著她,一點都不嫌惡她如此狼狽。

  哇!原來公司有這樣的帥哥,而且他……他的味道好香,充滿著誘惑……

  香不香還在其次,最了不起的是當大家都紛紛走避時,只有他不怕她一身噁心的嘔吐物及臭味,體貼又善良的趨前幫助她。

  天啊,這世界上居然有這種男人耶!

  「嘿嘿……」她傻笑兩聲,腦袋一空,整個人暈了過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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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7 00:28:21
第一章

  「謝謝你,麻煩你了。」

  隱隱約約、昏昏沉沉中,琉衣聽見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哪兒的話,有需要請隨時通知我。」

  「嗯。」

  「那我先告退了。」

  那是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的對話,但……告退?她要退到哪兒去?

  「嗯……」琉衣勉強地、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嗯?」

  這天花板、歐洲藝術吊燈,還有……這張床,天啊,這是哪裡啊!?

  她瞪大了眼睛,但身體卻動不了。她的胃好難受,好像快爆開了一樣。

  這時,她的視線所及之處,竟出現了一張好看的男人的臉——

  「啊!」她驚叫一聲。

  他,津川恭兵,帝和物產接班人,也是即將以副總裁之姿進入帝和物產的津川家獨子。

  快要三十歲的他,之前在美國工作並學習西方企業的管理,以利將來的接班事宜。

  剛返國便碰上公司的忘年會,而一向神秘,不曾出席公司各項活動及運作的他,選擇悄悄地參與。

  沒想到第一次參加忘年會,就遇見這個吐得一塌糊塗的女生。看她的樣子還挺青澀,應該是公司的新進人員。

  本來這是不關他的事,但看大家紛紛走避,視她如傳染病般,他這個向來極富正義感,對女性又有著相當尊重及友善態度的人,實在無法坐視不理。

  就這樣,他對她伸出援手,並將昏睡不醒,全身乏力的她拎回飯店——

  「你醒了?」他站在床邊,俯看著她。

  「你……你……你……我……我……我……」她像口吃似的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她瞪大了眼睛,神情驚愕,模樣有點好笑。看著,他忍不住蹙眉一笑。

  「不必驚慌,我不是壞人。」他說。

  此時,她又聞到那熟悉的香味,那是她昏倒前聞到的香味,而且是那個男子的香味,他是……

  「你是……」她努力的回想著,並細細端詳著他的長相,「給我嘔吐袋的人?」

  「沒錯。」他撇唇一笑。

  「喔,老天……」她覺得好丟臉,那種狼狽又糟糕的樣子,居然都讓他看見了。

  她裡見琉衣居然在這麼帥的同事面前大吐一場?啊,好想一頭撞死……

  見她一臉懊惱又懊悔的模樣,恭兵勾唇笑問:「你是新進人員?」

  「是……是的。」她說著,然後努力地想坐起來。

  見狀,他伸手拉了她一把。

  當他的手碰觸到她的手,她突然胸口狂悸,耳根發燙。天啊,她是怎麼了?

  她強自鎮定地開口:「謝……謝謝你。」話剛說完,她驚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一樣了。

  「咦?」她又是一陣驚恐,「我的衣服!?」

  她的反應及模樣實在逗趣得很,又引來恭兵一記促狹笑意。

  「都是嘔吐物,換掉了。」他說。

  「什……」她臉一綠,「你……你都……」

  要死了,她的身體被這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看光了嗎?啊,不,這不是真的!

  看她一副世界末日來到的樣子,恭兵忍不住想捉弄她。

  「我總不能讓你一身髒臭的上我的床吧?」說著,他在床沿坐下。

  他一坐下,琉衣就反射動作地自動彈開。

  「我……我……」她滿臉通紅,一臉警戒地看著他,「你……你都看見了?」

  「看見?」他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但還是故作糊塗,「你是說……」

  「身體!我的身體!」她忍不住尖叫起來。

  「噢,」他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你是說那個……」

  「什麼這個那個?」她激動地質問他,「你怎麼可以隨便替陌生的女性換衣服?」

  他笑睇著她,沒說話。

  「你……你還笑?」她面紅耳赤地指責他,「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的人,你……你真的太過分了……」

  「請問你是……」他好整以暇,一派輕鬆。

  「裡見琉衣。」她像只張牙舞爪的貓咪。

  「裡見小姐是嗎?」他一笑,「你何必這麼激動?」

  「我怎麼能不激動?你看見了我的身體耶!我……我……」

  「要負責嗎?」他問。

  「ㄟ?」她一怔。

  他深深地一笑,「要我負責嗎?」

  「什……」這傢伙帥是帥,但腦子是不是有點問題?

  在她昏迷不醒時脫她衣服已夠荒唐,他現在還問需不需要他負責?負什麼責啊?難道他想娶她嗎?

  「你秀逗啦?」她瞪著他,「你想對我負責?你……你腦袋是不是……」

  她實在不想說他頭殼壞去,再怎麼說,他們也是同事——雖然她不知道他是哪個單位的。

  看著她,恭兵只覺得這個女生實在太有趣了。

  「我隨便說說,你就信了?」他決定不再逗她,因為他看她已經快抓狂了。

  「隨便說說?」她一怔,「你是說會對我負責的事,還是……」

  「我沒看見你的身體。」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臉興味。

  迎上他的目光,她只覺得全身發燙。「你說什……什麼?」

  說謊!他替她換了衣服,卻說沒看見?騙人,騙人!

  「難道你是閉……閉著眼睛換的嗎?」她羞惱地說。

  「替你換衣服的是我的管家。」他說。

  「什……」管家?難道她迷迷糊糊時,聽到的女人聲音是他的管家?

  哇,他還真有錢,居然請得起管家?他是在哪個部門?竟然這麼賺錢,福利又這麼好!?

  「你不信?」他睇著她,挑了挑眉,「我可以叫她進來。」

  「不……不必了。」她抿著唇,有點不甘心,「看你也不像是在說謊……」

  「我本來就不是在說謊。」說著,他欺近她,「要我送你回家嗎?」

  他一欺近,那淡然卻深沉、帶著種神秘氣息的幽香又鑽進了她的鼻裡。她心頭一悸,耳根一熱。

  這是一種讓人很難抗拒的男人味,神秘又帶著一種感官的刺激。那香味會教人想入非非,充滿遐想,那香味會讓人想靠近,甚至完完全全的沉醉在那香氣之中……

  她陡地一震。

  要命!她是怎麼了?居然還有心情想這些沒意義、沒營養、沒建設的事情?

  「不必了。」她往後退,在床的另一邊下了床。

  他睇著她,「那我就不送了。」

  「ㄜ……衣……衣服……」她紅著臉,「怎麼還你?」

  「送給你吧。」他說,「那是臨時請管家到飯店女裝部買的,我拿了也沒用。」

  她一怔。飯店女裝部?他的意思是……他們現在其實是在飯店的房間裡?

  「這裡是飯店?」她一驚,這才注意到這可是間裝潢得十分講究,有著濃濃歐風氣息的房間。

  放眼望去,在開放的空間裡,以傢俱簡單的分隔出幾個區域——客廳、廚房、吧檯,還有書房!?

  天啊!他是做什麼的,居然有這等財力!?

  「你……你在公司是做什麼的?」她囁囁地問。

  「跟你一樣。」他抿唇一笑,「新進人員。」

  「ㄟ?」他也是新進人員?什麼樣的新進人員負擔得起這樣的消費呢?

  「你是哪個部門的?」她好奇地問。

  「有機會我會讓你知道的。」他轉身往浴室走去,「出去時別忘了關門,不送了。」

  說罷,他關上了門。

  「……」我咧,什麼有機會再告訴她?現在就告訴她不行嗎?他就不能滿足她小小的好奇心嗎?

  不過話說回來,她都給人家添了這麼多麻煩,怎好意思還要求這個、要求那個。

  再說,幸好他是個正人君子,什麼不好的事都沒發生,她有什麼好遺憾?

  嚴格說起來,她還得感謝祖上積德,讓她碰上一個正直(沒趁機對她上下其手)又有愛心(不嫌惡她一身惡臭及嘔吐物)的好人呢。

  這世界上怎麼還會有這種人呢?長得帥、有錢,而且心地善良純正,不求回報的幫助她這個陌生人……天啊,原來人間真的有這等堪稱極品的男人!

  尤其是他身上的味道,那誘人的香氣再加上他那深沉的眼眸,根本就是催情的……

  「我的老天爺……」

  她在胡思亂想什麼?什麼催情?她真是太不正經了,這一點都不像是她……

  「糟糕!」她猛敲了自己的頭幾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我還在醉,對……對,我還沒清醒。」她拚命替自己找借口。

  突然,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ㄟ?你還沒走?」恭兵拔下腕上的名表,走了出來。

  她轉頭,驚見赤裸著上身,只穿了條長褲的他。「啊!」她驚叫一聲。

  他身材精實完美,肌膚光滑而富彈性,那腹部的肌肉更是……老天,她居然在欣賞一個男人的身體!?

  她面紅耳赤的把頭一別,落難似的拎著鞋子跟包包,彷似一隻小狗般挾尾而逃。

  見狀,恭兵忍不住又是蹙眉一笑。

  「真是夠了,我還穿著褲子呢。」他喃喃地走回浴室,「小鬼。」

  ************

  芝浦,帝和物產。

  業務部裡,在忘年會上吐得一塌糊塗,然後被人帶走的琉衣,成了眾人談論及戲弄的對象,當然這也讓她一進公司就成了話題人物。

  「嘿,裡見,你那天沒事吧?」業務部幾名男同事圍著她的桌子,「不能喝要說嘛。」

  「ㄜ……是……是啊。」拜託,是誰灌她酒的?還不是他們這些已婚的無聊男子,所耍的無聊把戲嗎?

  欺負她這種剛進公司的新鮮人,對他們來說,可是件有趣的事。

  「裡見,」一名比她早一個月進入公司的年輕女職員濱口久子湊過來,「聽說有個高大的帥哥把你帶走了,是真的嗎?」

  久子那天因事未參加忘年會,關於忘年會上發生的一切,她都是從其他人口中聽來的。

  琉衣一怔,腦海裡再度出現那身上有著誘人幽香的男人。

  這兩天,他的身影不斷地鑽進她腦海裡,而他那身上的氣息也彷彿還在她身邊繚繞般。

  老天,她該不是在思春吧?

  忖著,她臉紅了。

  「啊,」久子瞪大了眼睛,驚疑地望著她,「你幹嘛臉紅?」

  「ㄟ,對喔。」其他男同事也緊盯著她的臉,「你臉紅什麼啊?」

  「難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有人興味地問。

  「你喝得醉茫茫的,該不會跟那個帥哥來個……」

  「沒有!」她羞惱地急忙否認,「什麼都沒發生!」

  她激動的模樣,讓大家更對那天發生的事感到好奇,也更想看看她接下來的反應。

  「你怎麼那麼激動?」已婚男同事們像發現獵物的豺狼虎豹般盯著她,不安好心地說:「是不是跟他過了激情又火熱的一夜啊?」

  她漲紅著臉,耳根發燙,「什……什麼啊?」

  「老實說吧,我們不會笑你的。」

  不會笑她?屁!看他們明明一個個不安好心眼,還說不會笑她?

  幸好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要是有的話,她簡直沒臉在帝和物產做下去了。

  「真的沒有。」她力持鎮定的否認到底,「他是個正人君子,不是那種會隨便對女性下手的色胚。」

  「他?」久子好奇地說,「對了,他是哪個部門的?」

  「對喔,好像沒見過他。」

  「拜託,帝和那麼大,職員那麼多,你哪能每個都認識啊?」

  「也是啦,再說那天大家都喝茫了,就算身邊坐著的是老婆,大概也認不得了,哈哈……」

  「……」琉衣臉上多了三條懊惱又無奈的黑線。

  真是夠了,這些無聊的、已婚的上班族。

  不過想起他,她還是忍不住好奇他到底是哪個部門的人員。

  衣著講究,住在飯店,而且還有專屬的管家負責他的生活,老天,他到底是……

  「喂,大家快回自己的座位。」突然,業務部主管新谷先生神情嚴肅地說。

  「老大,今天剛上班,幹嘛這麼……」

  「他來了。」新谷以一種神秘的、嚴正的、認真的口氣說道。

  辦公室裡忽然鴉雀無聲,氣氛相當詭異。

  「你是說『他』?」有人低聲問。

  「就是他。」新谷點頭,「他現在正在企畫部巡視,就快來這裡了。」

  他話剛說完,所有離開位置閒逛的人迅速地飆回位置上,正經八百、安靜無聲的坐好。

  看見這奇怪的景況,琉衣眨眨眼,滿臉疑惑。

  誰啊?誰要來巡視?新谷口中的他又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ㄟ?難道是總裁津川敦也?聽說他另有辦公地點,鮮少在芝浦的帝和大樓裡出現,不是嗎?

  忘年會剛過,他老人家就來巡視,這算是震撼教育嗎?

  不管是什麼,人家老鳥都那麼戒慎恐懼,她最好也把神經繃緊一點。

  就在此時,外面走廊上傳來聲音——

  「各位同仁……」出現在門口的是秘書長山本,他今年已經四十八歲,坐鎮最貼近總裁的秘書室。

  對於那個神秘的他,大家屏息以待。

  「副總裁津川恭兵先生……」

  山本說完,一名身形高挑,身著正式西裝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神情自若,唇角微微勾起,兩道濃眉底下那深沉又銳利的眼睛掃視全場。

  就在琉衣與他的目光交會的那短短零點五秒,他的眼睛一亮,而琉衣顯得震驚、僵硬。

  不,這不是真的,他……他不是那天把她帶到飯店休息,還請管家替她更衣的「新進人員」嗎?

  天啊,他就是讓大家安靜下來的那個「他」?他是姓津川的副總裁,那麼他是……總裁的兒子!?

  她驚嚇過度,迅速地把頭低下。

  救命啊!那天不顧她身上的惡臭,將她帶進飯店的人,居然是帝和物產的接班人?

  怪不得他能住在飯店的豪華客房裡,而且還擁有私人管家照顧。

  慘!她完了,她竟然在他面前形象盡失,而且還在酒醒後辭嚴色厲地指責他……

  雖然她在瞭解事情經過後已向他道謝……慢著,她好像從頭到尾都沒跟他說過一句謝謝,頂多只是態度比較客氣一點罷了……

  死了,死定了!她頭皮一陣發麻。

  對副總裁無禮就算了,最糟糕的是她還對他有非分之想,覺得他是男人中的極品,非常可口……

  「各位同仁,請放輕鬆……」這時,津川恭兵開口了,「我想大家對我還相當的陌生,我是津川恭兵,從今天開始在二十一樓工作,請大家多多指教。」

  他說話不徐不疾,不卑不亢,語氣及態度雖然十分的輕鬆,但卻不減那與生俱來的威嚴。

  「新谷先生,還有所有業務部的同仁們,」他看著新谷,然後再看著大家,面帶微笑。「希望在將來,我能跟大家合作愉快,有需要各位幫忙的地方,也請各位多多擔待。」說罷,他微微一欠。

  看他姿態如此謙遜,大家都有點傻眼。

  他雖然才三十歲,但學經歷豐富,又貴為帝和物產的太子爺,大家原以為他是個高高在上,目光睥睨的人,一來就會先給大家來個下馬威,沒想到……

  「那麼我不打擾各位的工作,先告辭了。」說著,他頷首微笑,轉身離開,而山本也跟著走出業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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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7 00:28:49
第二章

  他前腳剛走,還發著呆的琉衣,立刻成了忘年會上曾目擊「那件事」的男同事的焦點。

  「裡見!」他們飛快地衝到她桌旁,「是他,對不對!?」

  「什……什麼?」她相當心虛,但力持鎮定。

  「那天就是他把你帶走的,對不對?」有人十分篤定。

  「我也覺得是他……」

  「誰?你們說誰啊?」她故作迷糊。

  在忘年會上被陌生男人帶走已夠驚世駭俗,要是讓他們知道那個陌生男人,居然還是帝和物產的太子爺的話,那她……

  不,她絕不能成為大家的話題,更不想走到哪裡都像是稀有動物般被注視、被討論。

  「你喝掛時,就是他帶你離開的,對吧?」

  「怎麼可能?」她決定說謊,而且要說那種連她自己都不會懷疑的謊。

  「不是嗎?」看她否認得那麼堅定,反倒是他們有點懷疑起來了。

  他們面面相覷,臉上都寫著問號。

  「真的不是嗎?難道我們看錯了?」

  「他是津川恭兵,帝和的太子爺耶!」看他們開始動搖,並懷疑起自己的記性,琉衣乘勝追擊。「我那天吐得亂七八糟,一場糊塗,全身又髒又臭,你們都會閃得遠遠的了,更何況他是那麼尊貴的大人物……」

  她這麼一說,大家也覺得有理,紛紛點頭。

  「也對,那天你一吐,大家能閃多遠就閃多遠,他那種一生下來就是太子命的人,怎麼可能……」說著,他們哈哈大笑,「一定是我們眼花了。」

  「沒錯沒錯。」她咧嘴笑笑,直冒冷汗,「你們剛才不也說了嘛,那天你們都已經茫到就算老婆坐在身邊也認不得了。」

  「確實是……」

  「他們只是剛好都是高個兒,所以你們才會錯認。」看大家已經幾乎相信了她的謊話,她有點得意,「那天帶我走的那個人雖然也是高個兒,可是長相跟津川副總裁實在是相差十萬八……」

  「裡見。」她話未說完,新谷突然走到她身後。

  她一怔,疑惑地望著明年底即將優退的業務部老大——新谷。

  新谷一臉神秘地附在她耳邊,悄聲說:「行了,小心多說多錯,露出馬腳。」說罷,他若無其事、一派輕鬆地走開。

  琉衣臉一綠。那……那是什麼意思?難道說……

  她驚恐地看著準備回到位置上的新谷。

  新谷給了她一記深沉的微笑,那表情像是在說「我不是老糊塗」。

  她心頭一驚,滿臉愁苦。

  有道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有些事真的是怎麼都掩蓋不了的。

  「唉。」她不自覺地一歎。

  ************

  結束了巡視各部門的行程,恭兵回到了二十一樓的辦公室。

  想起剛才在業務部跟她目光交會的那一剎那,她那種驚羞又心虛的模樣,他就忍不住一笑。

  發現他就是副總裁,她想必很錯愕、很震驚吧?

  他也不是故意要嚇唬她,只是她的反應真的挺有趣的,在他無聊又嚴肅的工作中,不失為一種調劑及樂趣。

  辭掉美國的工作回到日本做接班的準備,是他生涯規畫中的一環,他早已做好萬全準備,以應付國內經濟環境的變化。

  雖然帝和物產的結構及體質都在最好的狀態,但在經濟普遍不景氣的現在,他還是得付出相當的心力,才能繼續維持現在的好氣象。

  坐在電腦前,他發現信箱裡有多封信息。

  其中一封來自美國,是他前任女友端木芽子寄來。

  芽子是日僑第二代,是他在碩士班的同學,因為同是日本人,很自然地就走在一起。

  她是個聰明幹練的女強人,事業心及企圖心都相當的旺盛,是個實力不容小覦的商界人才。

  她忙於工作,而他也是個工作狂,雖然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關係,但其實相眾的時間並不多。

  嚴格說起來,他們在rou體上的交集還比心靈上的交集多。

  也許是因為這樣,他們漸行漸遠,一段人人看好的感情就這樣的無疾而終。

  他們沒真正談過分手的事情,就像一開始也沒有真正談過交往一樣,沒有爭吵,沒有惡言,就這樣慢慢地不再擁抱、不再親吻、不再牽手、不再碰觸對方……

  當一對曾經相戀的男女,連肌膚的接觸都不再有的時候,大抵也表示他們已結束。

  不過儘管已經結束,他們還是同學、還是朋友,甚至他要回國前,她還替他辦了場餞別宴。

  她是個好女人,只是他們不再適合。

  看著她Mail裡簡單的一句問候——你好嗎?他撇唇,淡然一笑。

  他快速地敲打了幾個鍵,寄出——

  我很好。

  ************

  午飯時間,員工餐廳。

  津川敦也是個注重養生及健康的人,所以也相當注重員工的健康。他自辦了員工餐廳,對食材及料理的過程嚴格把關,更半強迫式的鼓勵員工食用公司供應的午餐。

  而現在,帝和物產的午餐已有了好口碑,更成了其他有意籌辦員工餐廳的企業很好的學習對象。

  午餐時間,員工餐廳裡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大家三五成群眾在一起吃飯,有時也順便聯絡各部門的感情。

  琉衣跟久子及幾名企畫部的新進人員同桌吃飯,聽她們聊著一些沒營養但還算有趣的八卦。

  「ㄟ,你們看那邊,」久子要大家注意相隔五桌之遠的地方,「她們是秘書室的……」

  琉衣看著久子示意要大家看的地方,發現那兒坐了近十個氣質美女。她們穿著合宜又端莊的套裝,有著幹練的氣質,說話時的表情及動作,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距離感。

  秘書室?那不是最接近二十一樓總裁辦公室的地方嗎?在那麼高的樓層辦公,果然比較高人一等。

  「聽說公司的秘書會先從內部招考,有些秘書是由各部門調升的。」包打聽的久子說道。

  「真的?」企畫部的裡花相當有興趣,「你是說我們都可以考?」

  「嗯,聽說只要能力經過高層的認可,就有機會到二十一樓工作。」

  「那太好了,我好想到二十一樓工作喔。」

  「你是因為副總裁在二十一樓辦公,才想上去的吧?」

  「什麼啊,就會說我,難道你就不迷他?」

  「拜託,他是太子爺耶,你別想太多了……」

  琉衣安靜地聽著她們的對話,這才發現她們竟都是津川恭兵的迷。

  也難怪啦,外型像名模,還是帝和物產的接班人,什麼好處都讓他包了,不迷人才有鬼。

  不過,她覺得他最了不起的地方,不是他尊貴的身份及迷人的外型,而是他能在別人最需要幫忙的時候,伸出援手。

  在她大吐特吐的時候,別人如鳥獸散,卻只有他不嫌棄她又髒又臭的幫了她。

  雖然他在她醒後有小小的捉弄了她一下,但那是值得被原諒的。

  想著,他的形影清楚的浮現在她腦海中,尤其是他結實的胸膛……

  「啊!」想到他赤裸的上半身,她忍不住羞悸地驚叫一聲。

  久子等人訝異地看著她,「你怎麼了?」

  「我……」她尷尬又、心虛地說:「沒……沒有……」

  老天,要是她們知道她看過津川恭兵那精實的胸膛,一定會宰了她。

  突然間,一直吵雜著的餐廳慢慢安靜下來,琉衣好奇地伸長脖子一看——

  「啊?」她吃了一驚,因為她發現大家之所以安靜下來,是因為「他」來了。

  是的,他來了,津川恭兵居然到餐廳,而且拿著餐盤跟大家一起排隊夾食物。

  所有人顯得很拘謹,也有人想讓位置給他而被他客氣的婉拒。

  他先跟秘書室的美女們寒暄了幾句,然後找著空位。忽地,他的視線落在琉衣她們這一桌……

  「老天,他走過來了!」久子壓低聲音說。

  背對著他的琉衣嚇了一跳,難以置信地看著久子。「真的嗎?」她悄聲問。

  雖然她們這一桌還有空位,但他應該不會跟她們這些微不足道的新進人員同桌吧?

  「我可以坐這裡嗎?」突然,他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而她也聞到了那熟悉的味道。

  她耳根一熱,心跳驟然加快。

  「可……可以,當然……」久子聲線顫抖,而其他人則一臉驚疑。

  「謝謝。」他一笑。

  接著,她旁邊的椅子被移出,然後……他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

  原本聒噪得像一窩麻雀的女孩們安靜下來,個個都表現得既有氣質,又有淑女風範,不只細嚼慢咽地吃,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琉衣發現自己在發抖,雖然她極力想保持鎮定。他那深沉、神秘又迷人的幽香,若行似無的飄進她鼻息裡,讓她有點恍神……

  「不要那麼拘束。」恭兵突然開口。

  他的目光快速地掃過每個人嬌羞拘謹的臉,然後停在他身邊的琉衣身上。

  「如果我讓你們不自在,那麼我立刻離開。」他撇唇微笑。

  聞言,大夥兒急忙挽留他,「不,副總裁先生,我們只是……只是……」

  「只是?」

  「我們只是覺得很驚訝。」一向比較大膽的久子代替大家發言。

  「驚訝?」恭兵笑睇著這一群原本像小麻雀般吱吱喳喳個不停的年輕女孩。

  「副總裁怎麼會跟我們這種新進人員同桌呢?」久子問。

  他微頓,然後撇唇一笑,「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跟你們一樣部是帝和的新進人員。」

  「ㄟ?」大家一臉驚訝,然後又因為他的隨和及不端架子,而露出了崇拜的眼神。

  琉衣能理解為什麼大家都掩不住那種崇拜的眼神,畢竟在她們面前的,是一個幾近完美的男性。

  他不僅出身良好,家世顯赫,品德高尚,而且還擁有教人著迷的外貌,像他這樣的人,根本只該在羅曼史小說裡出現。

  而這個男人……就坐在她身邊的位置上。

  不過細想,這應該不是他們兩人最近的距離。在飯店裡,不,應該說是在忘年會上,他們就有過更接近的距離。

  想起就是他那雙手把她或扶或抱地帶進飯店,而她曾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她就……

  她的腦子轟地一聲,整個人像是燒了起來般的發燙。

  「咦?裡見……」此時,坐在對面的久子疑惑地看著她,「你怎麼了?你的臉……」

  「我吃飽了。」不等久子把話說完,她霍地起身。

  「你們請慢用。」抓著餐盤,她像逃命般的轉身走開。

  「她怎麼了?」裡花好奇地問。

  「誰知道?」久子皺皺眉頭,「她有點秀逗秀逗的,呵呵……」

  恭兵唇角微微一揚,笑得深沉而神秘。

  在這時,只有他知道琉衣為什麼落荒而逃,她像是只膽怯的小貓,只要一受到驚嚇就會急忙逃開。

  是因為太年輕?還是個性如此?不管是什麼,她真的是非常有趣的人……

  剛才一進餐廳,他很快地就在數十桌正在用餐的職員當中,發現她的存在——雖然她其實是背對著入口的。

  為什麼他如此在意著、注意著她的存在呢?純粹因為她有趣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實在太無聊了……

  逗她雖然還蠻愉快,但他可不是回來玩的。

  唇角一撇,他喃喃道:「只是個小鬼。」

  ************

  帝和物產在芝浦的辦公大樓有二十二樓高,各部門之間除非有業務的往來,否則也難得碰頭,而如果要跟二十一樓有點接觸,還得是主管身份才有點機會。

  一般的職員要跟「高層」接觸幾乎沒有可能,而像琉衣這樣的新進人員,就更別說了。

  通常她只能遠遠地看見在二十一樓辦公的「那個人」匆匆走過,而這種匆匆一眼的機會,有時一個月也碰不上一次。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在意他,是因為他的身份嗎?

  不,她想不是的,應該是因為在別人不知道的某段時光裡,她跟他有了交集。

  交集?唉,她怎麼會那麼認為呢?那只是一次談不上任何意義的接觸啊!

  但儘管如此,她還是常常忍不住這麼想——為什麼?為什麼在忘年會上,他會毫不遲疑地照顧她這麼一個小小職員?

  於是這一年,她就在這樣的疑惑當中度過。

  當然,她也不是什麼事都不做。名校畢業,又獲得教授親自推薦的她,不管如何都不能丟了教授的臉。

  這一年,她在業務部做得有聲有色,也得到了主管新谷的肯定及鼓勵。

  「裡見,有機會,想到二十一樓工作嗎?」新谷這麼對她說。

  「ㄟ?」她一怔。

  新谷瞇眼一笑,「今年秘書室有三個名額,你有興趣嗎?」他問。

  「我?」她有點訝異。她行嗎?

  「嗯。」他點頭,「在退休前,我會先把你的相關資料送上去。」

  提及退休,她才赫然想到新谷即將在過年後優退。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像新谷這麼照顧下屬的老好人,她也只有短短一年的時間跟他相處。

  忖著,她不覺有點感傷……

  「你那是什麼表情?」新谷微微揚起灰灰的眉毛,抿唇微笑,「像是我快死了一樣。」

  「新谷先生,請別那麼說。」她眉心一叫,「我不喜歡聽不吉利的話。」

  「呵呵,」他像個慈父般的凝睇著她,「單見,你是個認真的好孩子,而且你也很有潛力及能力,有機會一定要往上爬才行。」

  「我知道。」

  「唔……」突然,他神情嚴肅又認真地端詳著她,然後問了一句聽起來無關緊要的話。「裡見,你相信緣分這種東西嗎?」

  她一怔,「ㄟ?」

  「我相信喔。」他說,「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會在忘年會上幫了你?」

  「ㄜ……」對喔,他是唯一篤定且知道,在忘年會上拎走她的是津川恭兵的人。

  她有點羞赧,「怎……怎麼又提那件糗事?」

  「我覺得那是一種緣分。」他一臉認真。

  「喔,拜託,」因為心慌意亂,她不自覺出現那種跟同輩在一起時的用語,「我跟他會有什麼鬼緣分?」

  新谷深深地、神秘地一笑,「他曾經問起你。」

  「ㄟ?什麼?」她陡地一驚,瞪大了眼。

  「有次開完會,他在散會時問了我一句。」他睇著她,像在觀察她臉上的表情變化,「他說:『那個小鬼做得怎樣?』」

  小……小鬼?什麼小鬼?她都快二十五歲了,還說她是小鬼?

  「你想他為什麼就只提起你?」他問。

  「ㄜ……」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啊,但她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哪裡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我想他只是隨口問問吧。」她說。

  「不,應該不只是這樣,」新谷沉吟片刻,「應該還有什麼你跟他都不知道的原因。」

  「唉唷,」他越說,她越覺得尷尬害羞了,「別再瞎猜了,我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

  「可不要妄自菲薄。」他深深注視著她,「不管是工作、人生,還是戀愛,不去爭取才叫失敗。」

  「戀……戀……戀愛?」

  「對。」他點點頭,低聲地問:「難道你不喜歡他那樣的人?」

  「ㄟ?」她皺皺眉頭,為難地說:「也不是不喜歡……」

  「那就是喜歡?」

  「不,我沒有那種不切實際的念頭。」她鄭重澄清。

  「夢想需要勇氣才能成真。」他說,「他並不是遙不可及的夢,只要你……」

  「慢……慢著……」她滿臉漲紅著,「我們現在談的是秘書缺額,還是……」

  他像是開玩笑似的說:「秘書有缺額,太子妃也有缺額。」

  「我的天啊!」她倒退了兩步,「新谷先生,你在尋我開心嗎?」

  「我是在提醒你。」他說,「他是個好男人,難得一見的好男人。」

  我哩咧,還說不是在尋她開心?

  什麼太子妃?像她這種沒有家世背景的小職員,就算上到二十一樓,成了秘書室的一員,也跟太子妃構不上邊啊!

  「加油,加油。」新谷拍拍她的肩,然後走開。

  加油?加什麼油?無鉛還是柴油啊?

  鼓勵她努力上進是可以,怎麼可以鼓勵她去爭什麼太子妃缺額呢?

  不過話說回來,她真的考得進秘書室嗎?嗯……她不能對自己沒信心,她可是名校畢業,又有教授「掛保證」的ㄋㄟ。

  「考就考,誰怕誰?」忖著,她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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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7 00:29:14
第三章

  帝和物產,二00六年忘年會。

  這是琉衣進公司以後第二次的忘年會,而今年她已經不是去年的菜鳥身份——雖然也算不上是什麼老資歷的老鳥。

  「來來來,年輕人就是要會喝……」

  「對,在業務部工作,怎麼可以不會喝酒?」

  看那些生活苦悶的老鳥們又在捉弄新進人員,她就忍不住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所發生的事情……

  再兩個星期,就是秘書缺額錄取考的日子,儘管她已有準備,但還是常常自問著「我行嗎?我可以嗎?」這樣的問題。

  其實父母親都沒對她有過很深的寄望,她上面有哥哥、姊姊,而且都已經結婚,她的父母對她最大的期望,是能在帝和物產這樣的大公司裡,找到理想的對象。

  什麼秘書,什麼高昇這種事,他們壓根兒沒想過。

  但是她念了那麼多年的書,做了那麼多的努力,難道就只是為了找一個所謂的理想對象嗎?

  不,她覺得自己能做的應該更多。

  也許……也許只要她努力,便有機會在沒有性別問題的帝和物產裡,掙得一席之地……

  「ㄟ,琉衣……」突然,久子挨了過來,「你看。」說著,她手一指。

  琉衣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頭一震。

  是他,津川恭兵,那個她總是得遠遠看著的男人,那個身上帶著教人迷惘失神的誘人幽香的男人。

  今年的他不是一個人,他身邊有個嬌貴的美人相伴。

  不知怎地,她心一沉——

  看來太子妃的缺額沒了……她忍不住這麼想著。

  但猛一回神,她又對自己有這種念頭而感到懊惱。就算有缺額又如何?輪得到她嗎?

  「聽說那個女的,是神田商事的小女兒,叫神田惠裡香。」包打聽的久子,消息永遠比別人靈通,「有錢人家的千金就是不一樣,看她多貴氣逼人……」

  漂亮的五宮、精緻的妝容、美妙的身段、有品味的穿著……這位神田惠裡香小姐站在他身邊,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瞧她把他的手挽得那麼緊,可見兩人感情正熾……

  琉衣覺得自己的心情越來越沉,明明知道自己不該對他存有幻想,但她還是忍不住……唉,都怪新谷先生跟她說了那麼多莫名其妙的話,什麼緣分啊?真是……

  「琉衣?琉衣?」久子推了推正在發呆的她,「你怎麼了?」

  「沒有啊。」她淡淡地回答。

  「裡見,你該不是又醉了吧?」一旁的男同事笑問。

  「什麼嘛,才沒有呢。」

  「你們知道嗎?」他跟新進人員講起去年的故事,「裡見她去年在忘年會時喝到狂吐,結果半路殺出一個不知道是哪個部門的人把她帶走……」

  「真的?」新進人員裡一個名叫滿子的年輕女孩,用她那閃爍的、好奇的目光盯著她,「裡見前輩,後來呢?」

  「什麼後來?」她尷尬地說,「別聽他胡說了,他醉了。」

  「我才沒醉,這件事大家都可以證明。」

  「對,沒錯。」其他人附和著,「裡見,你幹嘛不承認?」

  「我不是不承認,只是那件事已經過去了,而且……」

  「ㄟ?」老愛尋人開心的男同事欺近她,一臉認真地問:「一年過去了,你到底有沒有在公司裡碰到那個人?」

  「喂,你們真是……」

  「找到了也不一定能跟他相認啊!」另一名男同事一歎,「要是人家已經是有家室的,那……」

  「你們真是越說越過分了。」她霍地站起。

  這些人一喝醉了,就口沒遮攔,毫無節制。

  「唉呀,她生氣了,哈哈……」

  「我去洗手間。」她秀眉一擰,懊惱地轉身走開。

  「ㄟ,你們怎麼亂開這種玩笑啊?琉衣她是個容易認真的人,別尋她開心……」

  一離開,琉衣就開始感到後悔。她為什麼那麼生氣?大家喝了灑,說什麼都不是真心或故意,她何必這麼認真?

  說起來,她真是因為大家開她玩笑而牛氣嗎?她真是那麼禁不起玩笑的人嗎?

  在業務部一年,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再不正經、再不禮貌、再討厭的人,她都能應付得很好,為什麼卻因為這樣的玩笑而動怒了?

  她想那都是因為他吧?因為看見他帶著女性出席忘年會,因為看見他們那麼的親密,因為她的心早在一年前就被他牢牢攫住……

  「唉!」她遠離了會場,獨自來到公園的一隅。

  覓了張公園椅,她坐了下來。

  她在想什麼呢?忘年會的事,只是一次意外,他是幫了她,但那又代表什麼?

  在這麼龐大體系的公司裡,他是看不見她的。一年了,除了那次在餐廳比鄰而坐外,他們還有過什麼樣的交集呢?

  她既渺小又微不足道,他根本看不見她的存在,除非她到二十一樓去。

  但……去了又怎樣?

  她真討厭自己這種既積極又消極的矛盾性格,「可惡!」她用力的拍了自己的額頭一下。

  「哧。」

  突然,她身後傳來一記隱忍不住而爆出的笑聲。

  ************

  聽見那突如其來的笑聲,琉衣嚇了一跳。

  一轉頭,她看見一個高大的男子站在旁邊,而那是……帶著神田惠裡香來的恭兵。

  「副……副……」她緊張得有點口吃。

  剛才還在腦子裡不斷想著的人,這一刻卻站在她面前,而且還對著她微笑?

  她今天喝得不多,應該沒醉才是啊。

  「你在做什麼?」恭兵蹙眉笑問,自若地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

  因為他身材高大,坐下時椅子還震了一下,而這也讓琉衣確定這不是幻覺。

  此時,他身上那股熟悉又遙遠的幽香飄了過來,她的心不知為何地狂悸起來。

  又是那陣幽香,那令她迷亂、彷徨又胡思亂想的幽香……

  「副……副總裁先生,你好。」她急著想站起來。

  「坐下。」他睇著她,以和緩卻帶著威嚴的聲音說著。

  「是……是。」她訥訥地坐下,顯得有些忐忑及尷尬。

  這是自在員工餐廳吃飯以來,他們第一次這麼接近。當然,這樣的接近還是不具任何的意義。

  不過,他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這兒離會場其實已經行點距離,身為主角人物的他,怎麼可以半途溜掉?再說,他不是帶了女伴嗎?丟下女伴……不太好吧?

  「你剛才在做什麼?」他看著她,有點好奇地問:「剛才你很用力地打了自己的頭。」

  「噢,那……那是……」她滿臉通紅,「其實沒事……」

  她怎能告訴他,那是因為她想著他?

  「那你跑到這兒來,又是為什麼?」

  「ㄟ?」

  他睇了她一眼,撇唇笑問:「你該不是怕去年的事件重演,所以乾脆逃遠一點?」

  提及去年的事,她的臉更紅了。公園路燈昏黃的的光線下,他看見了她漲紅的臉。他想,那應該不是因為她喝了酒,而是她在害羞。

  「時間過得真快,一年又過去了。」他像是有所感慨。

  她偷瞄到他好看的側臉,心裡又是一陣的激動。是真的,他真的就在她身邊,只要她伸出手就能觸碰到他……

  「ㄜ……那件事……我一直想跟副總裁道歉……」她支支吾吾地。

  他挑挑眉,「哪件事?」轉頭,他看著她。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總覺得只要一跟他的目光對上,她就會像失去方向感的飛蛾般,更加不知所措。

  「就……就是去年那件事。」

  「為什麼要道歉?」他問。

  「當時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對你非常失禮。」她說。

  聽完,他爽朗地一笑,「我倒希望你到現在還是不知道我的身份。」

  「ㄟ?」她一怔,疑惑地看著他。

  而此時,他也注視著她,「因為這樣你就不至於這麼拘謹小心。」

  迎上他銳利、熾熱,卻又莫名幽邃沉靜的目光,她心如擂鼓般。

  「你……」看著她椅子只坐三分之一,腰桿挺直,全身僵硬的模樣,他皺了皺眉,「你可以放輕鬆一點,現在不是在公司裡。」

  感覺到他的目光,她更緊張了。

  他的視線彷彿帶著熱力,所及之處都教她發燙、發熱。

  這一年來,她常常希望自己有這樣近距離的機會接近他,然而當他真的在她身邊,她反倒想逃開。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跟他的不同,也深刻體會到渴望這樣的男人,是多麼的愚蠢又荒謬吧。

  「我……我要回去了。」她又一次想起身。

  這一次,他拉住了她。

  「陪我坐一會兒吧。」他說。

  她一震,驚疑地望著他。

  陪他坐一會兒?他是說……他希望她留下來?

  「我還不想回去。」他凝視著有點驚羞的她,「陪我聊聊。」

  「ㄜ……」

  「怎麼?你急著回去?」

  「不,沒有。」

  他一笑,「那就坐下吧。」

  她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坐了下來。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自若地、舒服地往椅背上一靠。「在美國時,我經常一個人跑到公園裡坐,有時一坐就是一整天……」

  「一整天?」他的話題引起了她的興趣。

  像他這種做大事業的人,通常是分秒必爭,時間寶貴,而他居然可以在公園裡耗上一整天?

  「算是一種壓力的釋放吧。」他說,「我的工作經常要接觸許多的人,所以休息時,我希望待在一個看不到人的地方。」

  「看不到人的地方?」她疑惑,「你住的地方,難道看得見很多人嗎?」

  「那倒沒有,不過有時會看到一個。」

  「咦?」她一怔,露出了「你說的是人還是鬼」的疑惑表情。

  他瞥了她一眼,笑說:「是人,我的同居女友。」

  聽見同居女友幾個字,她心裡其實是有著小小震撼的。不過,他是個成年人,而且是一個深具魅力的成年人,就算有幾個女朋友也不足為奇。

  「你有同居男友嗎?」他突然問道。

  雖只是隨口問起,但一說完,恭兵其實就後悔了。

  他在問什麼東西?怎麼可以問一個女孩,尤其是他公司職員這樣私人的問題呢?

  這樣的問題像是在暗示什麼,也像是在試探什麼,十分失禮且不智。

  但即使是覺得後悔,他卻還是莫名的期待她的答案。真奇怪,他只不過喝了幾杯酒,應該不至於迷糊了吧?

  「我……我住家裡。」她很認真的回答了他的問題,但滿臉羞紅。

  「噢。」住家裡?這表示她沒有同居男友,但同時也表示她是單身嗎?

  怪怪,他又在想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此時,矮樹叢後鑽出了一隻小貓,喵的一聲蹭到他腳邊。見狀,他反射動作地伸手去摸它。

  琉衣一怔,訝異地問:「副總裁對動物好像很有一套?」

  「人本來就是動物的一種啊。」他撇唇一笑,眼神溫柔地睇著腳邊的小貓,「我從小就喜歡貓狗,也常在路上撿流浪或受傷的貓狗回家。」

  「ㄟ?」她驚訝地望著他,「真的?」

  他點頭,「到後來,數量實在太多了,家父還索性買了塊地,蓋了間收容所。」

  這件事讓琉衣感到相當的吃驚,她覺得在商場上打滾的人,大多冷冰冰的,但他似乎比她所以為的還要有愛心、還要溫柔。

  也是,從他對陌生又吐得一塌糊塗的她,伸出援手這件事看來,就可以知道他是個好人。

  「你喜歡小動物嗎?」他睇著她問。

  她點點頭,「不過我家住在不能養大型寵物的大樓裡,所以只能養一些寵物鼠或兔子之類的。」

  「這樣啊。」他淡淡一笑,「現在還養嗎?」

  「不了。」她有點感傷,「寵物鼠跟兔子的壽命比較短,一旦它們死了,我總要難過很久。現在我只會到寵物店去,隔著玻璃看看。」

  「這樣就夠了?」

  「嗯,這樣就夠了……」

  看著她略帶哀傷的側臉,聽著她柔柔的、真誠的聲音,恭兵有種輕鬆的、舒服的感覺。

  說來真是奇怪,他喜歡獨自一個人,卻在剛才要求她留下來陪他,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就這樣,兩人都沉默了好一會兒,而小貓也不知何時已從他腳邊溜走。

  琉衣猛回神,想起了一件事。「啊!」她轉頭,驚疑地看著他。

  「怎麼了?」他回望著她。

  一迎上他的眼睛,她又退縮了。「ㄜ……沒事……」

  「你想說什麼?」他確定她有話要說,但她似乎有點猶疑。

  「沒什麼,真的。」

  「我不喜歡心裡有疑問。」他微微叫起濃眉。

  她咬咬唇。不喜歡心裡有疑問?他的意思是……她非說不可,不然他會生氣嗎?

  「你剛才想到了什麼?」他問。

  「我只是……」她怯怯地,不敢直視著他,「只是突然想到,你說你……你有撿流浪貓狗的習慣……」

  他微怔,挑了挑眉頭,沉吟一下,他似乎知道她剛才想到什麼了。

  唇角一揚,他呵呵地笑了。

  「你以為我把你拎回飯店,是把你當流浪貓狗?」

  因為他說中了她心裡的想法,她既羞赧又心虛。低下頭,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那樣的。」他說。

  她微怔。不是那樣?那麼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或意義嗎?

  這是擱在她心上長達一年的疑問,她一直想知道,但並沒有那樣的機會。今天,她會得到答案嗎?

  忖著,她不自覺地看著他。

  睇著她一臉「我要答案」的表情,他先是一怔,然後撇唇一笑。

  「當時我已經坐不住,早就想溜了。」他開玩笑地說:「解救你剛好成了我蹺頭的機會。」

  是這樣嗎?他當時對陌生的她伸出援手,只是因為這樣嗎?他自己都有點懷疑。

  但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那麼……又是什麼?

  聽見他的回答,她不自覺流露出悵然的、失望的表情。

  她乾笑兩聲,自我解嘲道:「那應該是我解救了你,而不是你解救了我。」

  瞥見她臉上那一閃即逝的落寞,他心頭一震。

  「啊!」她看了看表,「我失蹤很久,該回去了。」

  她站了起來,一臉平靜地看著他,「副總裁也失蹤很久了,你的女朋友應該正急著找你吧?」

  他眉梢微微一挑,「女朋友?」

  「就是神田小姐啊。」她覺得自己笑得有幾分勉強,「丟下她,不太好吧?」

  「不是。」他說。

  「咦?」她一怔,疑惑地望著他。

  他直視著她,「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雖然這不關她的事,但她忍不住好奇。

  「她只是客戶的女兒,不是女朋友。」他說,「目前的我,還不想脫離自由的行列。」

  既然不是女朋友,為什麼帶著她,親親熱熱的出席公司的忘年會?

  她心裡這麼想著,但並沒有開口提問。

  「她說想來,我就帶她來了。」他像是知道她眼底所有的疑慮般,「神田南事跟我們有大筆資金及商務上的往來,維持良好的關係及互動是必須的。」

  她當然可以理解他的說法,但難道他感覺不到神田惠裡香對他有著某種期待及渴望?

  「神田小姐應該不只是為了維持良好的關係及互動,而跟副總裁來的吧?」她直言。

  但話一說出,她就後悔得快要死掉。她的口氣像是在質詢他,也像是在吃味。

  糟糕!她不該這麼說話的,她……她只是個小職員啊!

  他沉默了幾秒鐘,若有所思的說:「我想也是……」

  什麼叫「我想也是」?明明知道對方期待的不只這樣,卻還讓對方有那種錯覺及想像,簡直是……

  睇見她臉上生氣的、激動的表情,他微微一頓。

  「你……」他興味一笑,「你似乎很不以為然。」

  「我只是覺得,這樣有點像是在欺騙感情。」

  「總不能別人對我有所期待,我就給予回應。」他說:「我並不是點火的人。」

  「但你是火苗。」她脫口而出,「你應該瞭解自己對女性來說,具有什麼樣的吸引力。」

  完了,她好像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聞言,他挑眉一笑,「這聽起來像是對我的恭維,但……是嗎?」

  迎上他窺探的深沉目光,她心頭狂悸。

  他深邃的眸子有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光芒,而那光芒讓她內心的感情及想法無所遁形。

  她別過臉,避開了他的目光。

  她不覺得他有哪裡說錯了,事實上,他說得一點都沒錯。

  他並非主動出擊者,也不需要對別人的期待有所回應,別人對他有所期待,是別人的自由,他選擇不回應但也不閃躲,同樣是他合理擁有的自由。

  反倒是她的反應實在荒謬得可以。她激動什麼?氣什麼?她以什麼資格、什麼立場,對他的作法及觀點表達不滿、不贊同?

  商場如戰場,大將在戰場上講求的不只是兵力,還有謀略,必要時,美女計,甚至是美男計都是戰略之一。

  他並沒有傷害到任何人,也沒有給任何人承諾,只要合法合理,就算不合情也是可以被原諒的。

  「在業務部一年,難道你沒有學習到,或是察覺到這一點?」他凝視著她,雖然她別過頭不正視他,「為了讓工作順利一點,有時善用異性之間的吸引力是必須的,莫非你不曾因為你的女性身份或是年輕姣美的容貌,佔到某些優勢?」

  她一怔。

  異性之間的吸引力?沒錯,有時跟客戶接洽或是談公事,對方確實會因為她的女性身份及外表,而較為和善且寬容。

  偶爾遇到男性同事談不攏的事情,由女性出面,也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但,那個是因為她有那份別人所不及的能力嗎?

  「難道我靠的不是能力,而是外貌跟……」她激動的說著。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他打斷了她,但語氣不疾不徐,不卑不亢,「我的意思是,男女關係也是人際關係的一環,只要善用得當,就能有事半功倍之效。」

  「真希望秘書室的秘書們,不是這樣成事的。」她語帶嘲諷。

  「秘書可不是花瓶。」他對她近乎挑釁的言語不以為意,「秘書的上作從零開始,累積每一天的努力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懂得善用自己的長處及優勢,以機智及智慧解決已發生的錯誤或突發意外,讓老闆無後顧之憂,這都是一個秘書的決勝關鍵。」

  「所以副總裁跟神田小姐維持□昧的關係,就是善用自己的長處及優勢?」她眉心一擰。

  他微怔,神情平靜,但眼底閃過一抹她無法解讀的銳芒。

  她一震。

  糟了,她在耍什麼嘴皮子?真是……看來她好像惹毛了他。

  「真是抱歉,我實在太狂妄,太自以為是。」她彎身一欠,「我先離開了。」說罷,她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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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7 00:29:42
第四章

  這一次,她還是沒有走成。

  他伸出手,快速地、緊緊地攫住她的手臂。「我們的談話應該還沒結束吧?」

  迎上深沉又具有侵略性的眸子,她心頭一驚。

  說到流浪貓狗的時候,他有著非常溫柔的眼神,但這一刻,他的眼神是具有侵略性及攻擊性的。

  「我……我不知道副總裁還想談什麼。」她說。

  「你似乎對我跟神田小姐的關係很有意見?」他直視著她。

  是的,他感覺到她無法理解、甚至是諒解他跟神田惠裡香的關係。一開始,她像只溫馴的小貓般聽著他說話,但下一分鐘,她就成了隨時會伸出利爪傷人的母獅子。

  她為什麼那麼激動、那麼氣憤?她在意的是什麼?又為什麼在意?

  她牽引出他對她的好奇心,事實上,他已經好久不曾對任何女人感到好奇了。

  「不,我沒有。」她有點畏怯,但又強自鎮定地迎上他的目光。「我想副總裁之所以如此,可能只是因為你是個博愛主義者。」

  聞言,他眉心一叫,「怎麼這聽起來像是在說我來者不拒?」

  她微抿著唇,沒行承認也沒有否認。

  他蹙眉一笑,帶了點淡淡的無奈,「我只是不喜歡破壞和諧的關係。」

  「這應該是曖昧的關係吧?」該死,明明知道自己不該再說了,卻還是忍不住大鳴大放,她真是個蠢蛋。

  「不可否認的,有時曖昧的關係有助於生意上的往來。」他說。

  「這樣算不算是一種感情的利用?」夭壽喔,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居然還繼續質疑他、挑戰他?

  快閉嘴!她忍不住在心裡這麼吶喊著。

  他沉默了一下,臉上不見慍惱,「這要看你怎麼界定,但有時在商場上的交鋒,靠的是某種□昧及平衡。」

  「我實在很難相信這種聽起來有點可怕的話,是從你口中說出,尤其是在你說了流浪貓狗的事情之後。」

  完了,完了,她怎麼還在說?難道她不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嗎?

  但怪了,她這麼沒大沒小、得寸進尺,怎麼他卻一點都不生氣?

  「在公領域,我是就事論事,純粹以公司利益為出發點。」他還是神情平靜,語氣和緩。

  「即使是不擇手段?」天啊,她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出口了?她怎麼能說老闆不擇手段呢?

  她瘋了,一定是瘋了!是不是因為他沒生氣、沒制止她大放厭辭,所以她才越來越膽大妄為?

  看著她不斷挑戰他的權威及身份地位,眼底卻有著不知名的懊悔、掙扎及矛盾,他反倒覺得有趣極了。

  「你覺得這是不擇手段?」他撇唇一笑,深深注視著她。

  「難道不是?」他居然還露出那麼迷人的笑容,他不生氣嗎?

  老天,就是因為他並未被她激怒,她才會毫無節制的質疑他、挑釁他。

  「如果你將來要到二十一樓來工作,就必須先習慣這樣的事。」他唇角一勾,笑得饒富深意。

  「啊?」她陡地一震。

  「我看過新谷先生送上來的資料了,他對你讚不絕口,而我也看過你個人的學經歷資料,你很有潛力,但在觀念上還需要再教育。在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做有利於公司的事情,是秘書工作的一環。」

  相較於自己,他的沉穩內斂更顯得她是如此的沉不住氣。

  他可是個事業成功的生意人,從他口中說出來的,當然是金科玉律,她這個再平凡不過的OL拿什麼挑戰他?

  是她把「生意」這種事想得太簡單了嗎?不,她當然知道在商場打滾本就如此,她之所以如此激動,完全是因為她對他有著不該有的情愫及嚮往……

  付著,她不覺慌了起來。

  「剛才我們所談論的事,將可能是一種常態,你厭惡這樣的事情嗎?」他出乎意料的平靜、平和。

  「不,我只是……」這會兒,她開始有點心虛起來。

  搞什麼?現在到底誰是老闆?她說起話來毫不客氣,反倒是老闆平心靜氣地跟她講道理、溝通?

  「或者,」恭兵眼簾一沉,定定地注視著她,「你有意見的是我?」

  「啊?」她一震,「不,我……」

  「你覺得我卑鄙?還是……」

  「請你不要在意我剛才的話。」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副總裁是單身的身份,就算是為了公事而跟客戶的千金搞小曖昧,也不是什麼罪惡。」

  感覺自己剛才實在有點過火,她現在盡量想補救,只不過這些話連她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像是火上加油。

  果然,他也有相同的感覺。

  「為什麼你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在罵我?」

  「不,沒有。」罵他?她有十個膽也不敢那麼做。

  不過說真的,她剛才確實像是在暗諷他。

  看她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矛盾,越來越掙扎,他也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你討厭這樣的我?」

  唉,他真壞,居然這麼捉弄自己的下屬,而且這個下屬一年來跟他毫無交集跟接觸。

  他為什麼只注意到她?忖著,他不自覺地深深端詳著她……

  此時,她漲紅著臉,努力地想解釋她剛才的話沒有夾槍帶劍。「沒有,我覺得能把公私分得如此清楚,又能事事以公司利益為出發點的你,真的非常了不起。」

  「還是像在罵我。」他忍不住想笑。

  「我……我是在稱讚你,我想我還要多多向你學習。」真要命,難道她真的那麼不誠懇?

  不會啊,比起剛才,她已經和顏悅色太多了。

  「真的?」他半信半疑地睇著她。

  「真的。」她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

  他凝視了她幾秒鐘,撇唇一笑,「好吧,那麼我就等你上二十一樓來向我學習了。」說罷,他緩緩起身,轉身走開。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中,她愣了好一會兒。

  我等你上二十一樓來向我學習?他是說……雖然她剛才對他那麼無禮,他也不會剝奪她申請調職秘書室的權利?

  他真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啊!但……為什麼他的那番話,聽起來又像是「你等著來送死」呢?

  「唉……」她無力地一歎,「裡見琉衣,你這個蠢蛋,你死定了。」

  ************

  就在不安、迷惘又迷惑的心情之下,琉衣順利地考進了秘書室,正式成為秘書室的一員。

  正式調職二十一樓的那天,琉衣穿著她特地準備的套裝到秘書室報到,而跟她同時考進秘書室的,還有其他兩名女性職員。

  到帝和一年,這是她第一次搭著電梯直達二十一樓,對許多人來說,這像是坐上直達天堂的電梯般,但此時的她卻很忐忑。

  從她接獲消息至今,一直沒有好好睡覺,尤其是昨天,更是嚴重的失眠。

  「各位,新同事來了。」秘書室的秘書長山本帶著她們三人認識新環境,也將她們介紹給原本就在秘書室工作的其他秘書們。

  秘書室的九名秘書們一字排開,陣容十分浩大,數她及其他兩位新人都有種說不出的壓力。

  說是新人,其實在她們之中,只有她跟企畫部的裡花是全然的新人,另一位則是由其他公司跳槽到帝和,早已經有三年秘書經歷的西村知美。

  「這位是裡見琉衣,先前任職於業務部……」山本將她們一一介紹給秘書們認識,「這位是大島裡花,先前任職於企畫部,而這一位是西村知美,在三光商事秘書室服務三年。」

  山本說完,她們三人同時彎腰一欠,「請各位多多指教。」

  秘書們安靜無聲地回了禮,個個表情還是維持一貫的冷靜,甚至是冷漠。

  這種工作氣氛及同僚之間的相處模式,跟琉衣在業務部時全然不同,雖說業務部的那些已婚男同事們平時很喜歡「練肖話」,但她卻懷念起那裡的氣氛。

  秘書們各自散開,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繼續進行中的工作,而山本則轉頭看著琉衣等三人……

  「希望你們能盡快進入狀況,秘書室可是每天都在打仗的。」他繼道:「本來今天要帶你們進去見津川先生,不過他這兩天在香港談生意,只好等他回來後,再帶你們進去見他。」

  聽到山本說恭兵這兩天都在香港,琉衣不覺鬆了一口氣。說真的,今天可能會見到他這件事,是真正讓她失眠一整晚的主因。

  看來,她——少能睡兩天好覺了。

  ************

  誠如山本所說,秘書室每天都像在打仗一樣,一進公司就有忙不完的上作,加班更是常有的事。

  雖然才兩天時間,她就已經完全體會到之前恭兵為何對她說那番話……

  是的,她太小看秘書的工作了,秘書絕不是花瓶的角色,雖說也有抱著秘書是釣得金龜婿絕佳位置這種心態,而拚命擠進這窄門的人,但大部分的人還是希望在這個位置上,得到肯定及成就。

  她想,只要她肯努力學習及工作,一定可以有一番作為,而不會被認為是進一流公司,只是為了找尋長期飯票的OL族群裡的其中一名。

  在秘書室裡,她發現到這裡有著競爭的氣氛,其他秘書們並不會有不願意教導新人的態度,但她們也絕不會在同一件事情上重複地說明,所以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理解並學會。

  這種壓迫急切的感覺,像黑壓壓的烏雲般罩在她頭底上,偶爾會讓她覺得喘不過氣,而這才是第二天而已。

  幸好有裡花跟她互相加油打氣,不然她搞不好會有落跑的念頭出現。

  第三天,她一進秘書室就察覺到氣氛的不同。今天的氣氛比前兩天溫和緩慢了許多,雖然大家還是非常忙碌,但卻沒有那種晚娘面孔。

  她實在很不想這麼說,但事實上就是如此。

  她滿心疑惑,不知道到底足什麼事,改變了這群冰山美人。

  正想著,有人走了進來,而她也聞到了一陣熟悉的幽香——

  這一際,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今天是「他」從香港回來的日子。

  難怪今天的氣氛那麼的不同,大家臉上的表情也溫柔許多,原來是……看來迷戀若他的女人還真不少。

  「津川先生,早。」

  「早。」

  「津川先生,您早。」

  「早。」

  溫柔又恬靜的問候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比起先前冷冷對待新人的態度,簡直有天壤之別。

  「差這麼多……」她忍不住低聲嘀咕著。

  低下頭,她認真處理著老鳥秘書們交代給她的工作,當然,也是為了不讓他發現她的存在。

  但很快地,她發現有這種鴕鳥心態的自己,實在太天真了——

  「你是新來的?」突然,他的聲音在她桌邊響起。

  她心頭一震,清楚地知道他正佇足在她桌旁。

  在她考上秘書室的同時,他一定也拿到了名單,並知道她即將調任秘書室。既然他什麼都知道,她當然是無所遁形,就算她拚了命的低調、裝忙,他還是會發現她的存在。

  蠢啊……她忍不住在心裡這麼罵著自己。

  不過,新來的又不只是她一個,他為什麼要先找她說話呢?

  「有人在家嗎?」此時,他以玩笑口吻問道。

  她一回神,連忙站了起來。

  此時,所有人都好奇,甚至是驚訝地看著剛回國的恭兵。

  她們驚訝的,不是琉衣居然在老闆問她話時發呆,而是一向嚴肅且不苟言笑的恭兵,竟然會開這樣的玩笑。

  一直以來,他在二十一樓是不太說話的,除了必要的公事交代及討論,他鮮少跟秘書們有其他的話題及交流。

  當然,這是他避免麻煩,並守住上司及下屬之間界線的唯一方法。

  跟女性客戶有某些程度的、不傷感情的曖昧及友好,對生意有益,但跟女性下屬搞曖昧,卻只會讓工作環境烏煙瘴氣。

  只是,看到她,他好像總不自覺地忘了這條自己劃下的界線——

  「你是……」雖然如此,但他很快地神情一斂。

  「津川先生,早。」琉衣飛快地彎腰一欠,「我是裡見琉衣。」

  「噢,」他將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往其他地方一移,「另兩位呢?」

  聞言,裡花跟西村知美立刻站了起來,並恭謹地一欠。

  「麻煩到我辦公室一趟,現在。」說罷,恭兵轉身,步伐穩健地走回他的辦公室。

  ************

  見過了三位新到任的秘書,恭兵一個人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

  從這裡可以遠眺東京灣,而此時的天氣雖然還有點涼,卻已經有春天的氣息。

  在香港的這幾天,他常有一種恨不得趕快結束工作飛回日本的感覺,對先前在美國待了數年的他來說,這真是奇怪。

  那感覺像是……這兒有個他迫不及待想見到的人一樣。是她嗎?

  這怎麼可能呢?他目前是工作至上的自由主義者,對女人及愛情並沒有任何的期待及渴望,縱然有不少女人自動送上門來,他也總能坐懷不亂……

  應該不是因為她吧?如果她在他心裡有著那麼重的份量及位置,他又如何能跟她在同一棟大樓裡工作一年,卻從來不曾透過任何管道或關係接近她?

  儘管在感情方面,他並不是積極的行動派,但對有好感的女性,他還是會適時的出手……

  一年了,他對她出過手嗎?沒有啊。

  「嘖。」他濃眉一叫,神情有幾分的懊惱。

  竟然有女人的事困擾到他?這真是荒唐且不可思議。即使是曾跟他同居過的芽子都不曾讓他困惑過,而她……

  「津川先生?」突然,門口處傳來聲音。

  他回過神,轉過了身。

  站在門口的是這次陪他到香港洽公的主任秘書安籐不二子,今年三十三歲的她,是個能力超強的秘書,而且是個知性美女。

  更令人驚訝的是,她竟是位單親媽媽,獨自撫養著八歲的女兒。不過,這件事在秘書室裡只有他跟山本知情。

  「我敲了門,你好像沒聽見。」安籐說。

  「我在想事情。」他淡淡地回了句。「有事嗎?」

  安籐關上門,走了過來,然後將手中的一疊文件交給他。「這是這次香港龍心集團的併購資料,我都整理好了。」

  「你昨晚又熬夜加班了?」他接過文件問道。

  「我認為這件事需要速戰速決。」她說:「對龍心集團有興趣的,還有美商公司辛尼爾。」

  「唔,」他挑了挑眉,不輕敵卻也顯得氣定神閒,「辛尼爾是值得注意的公司……」

  「據我從旁打聽到的消息,辛尼爾新上任的執行長是個行動派,手邊擁有不少得力助手。」安籐說道。

  恭兵唇角一撇,「我也有得力助手啊。」

  「這句話就值得我為你賣命了。」安籐笑說。

  「我可不希望你賣什麼命。」他睇了她一眼,回到了位置上,「把命顧好,我可是很需要你的。」

  「謝謝。」安籐點頭一笑,「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嗯。」說著,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把正準備離開的安籐不二子叫住,「慢著,安籐。」

  她轉過身,站定。「是。」

  「我知道你很忙,不過……」他猶豫了一下,像是還沒下決定,「新來的秘書,你幫忙教一下。」

  她微怔,「我?」秘書室有新人不是第一次,但這卻是他第一次要求她幫忙帶新人。

  聰明的她立刻嗅到了一絲不尋常,「三個都教,還是只要負責其中一個?」她試探地問。

  他當然聽出了她話中的試探意味,卻不慌不忙地回答:「安籐,你很聰明,但有時真是太聰明了。」

  「這不正是津川先生高薪聘用我的主因嗎?」她一笑,「西村小姐在三光商事待了三年,對秘書事務已相當熟稔,所以你要我教的絕不是她,那麼剩下的就只有企畫部上來的大島裡花跟業務部的裡見琉衣了。」

  「你看著辦吧。」他說,「如果你想從我口裡聽到什麼,那可要失望了。」

  「我明白了。」她點頭,「我會盡量抽出時間看著她們的。」

  「嗯,你辛苦了。」

  「哪兒的話。」她彎腰一欠,「我出去了。」說罷,她轉身走出總裁辦公室。

  一走出辦公室,她看著秘書室裡正忙著替老鳥秘書們跑腿的裡花跟琉衣,心裡只有一個疑問……

  是誰呢?她微蹙著眉心思索著。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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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7 00:30:03
第五章

  日子在忙碌的秘書工作中流逝,不知不覺地,琉衣已經在秘書室待了近一個月。

  雖然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地,卻也感到分外的充實。

  儘管其他的老鳥秘書們對她及裡花不太搭理,但深受重用的主任秘書安籐不二子,卻經常對她們伸出援手。

  經過一個月的相處及瞭解,她已經漸漸知道一些秘書室裡的八卦,例如誰跟某客戶或少東來往,有機會成為豪門少奶奶之類的事情,當然也聽到不少關於恭兵跟某某千金小姐過從甚密的消息。

  自從上次在忘年會聽到他提及曖昧也是一種手段之後,她對這樣的小道消息,已不感驚訝或好奇。

  她想,他應該是那種一旦有了固定對象,就會老實且大聲承認的人——就如同他直截了當否認跟神田惠裡香交往,並直言他與神田惠裡香純粹只是一場曖昧一樣。

  秘書室的工作緊瑣忙碌,加班也是常有的事。不過再忙再拚,一到了週末,大家都會準時下班。

  約會的約會,休息的休息,玩樂的玩樂,總之每個人都有她絕對不加班的理由。

  也對,整個星期都繃緊著神經做事,總要有釋放壓力、消除疲勞的時候。

  這個週末,下班時間過後不到半小時,大家都跑光了。偌大的辦公室裡,只剩下還在埋頭苦幹的琉衣。

  下班前兩個小時,有事提早離開的安籐不二子,給了她一些工作,雖然她告訴過她若是來不及完成,可以等星期一上班時再做,她卻還是決定在今天把它做完。

  反正她不必趕約會,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事要忙,索性一氣呵成的將工作完成。

  因為太過專注,等到她將事情做完時,才發現已經九點了……

  「嗯,」她伸了個懶腰,滿意地看著桌上那一疊整理完的文件及資料。

  將文件及資料放在安籐桌上後,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收拾,準備離開。突然,從恭兵辦公室半掩著的門縫裡,透進一道美麗的光線,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走了過去,從門縫中窺探了幾眼。

  辦公室裡沒有燈光,只有從那一大片落地窗透進來的光。此刻,辦公室的主人不在,因為他從下午出去後就再也沒有進來。

  她走向落地窗,在窗前停下腳步。

  「哇……」只一眼,她被窗外的夜景深深吸引。

  在猶如黑色天鵝絨般的夜色裡,那點點燈火像是一顆顆璀璨耀眼的鑽石般美麗,她猜想那個方向應該是東京灣,而在海上的點點光亮,則是停泊在灣岸或海上的船所發出的燈光。

  「好美……」這真是奢侈的風景啊!而他……每天都能面對著這樣的景色。

  只不過,在一陣激動及讚歎之後,隱隱而生的,卻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寂寞。他是不是常常一個人站在這個地方呢?當他一個人站在這裡時,心裡在想什麼?

  忖著,她不覺出了神。

  突然,她警覺到身後有一股氣息靠近,而且還伴隨著一陣幽香。「咦?」還來不及反應,低沉的男性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有這麼好看嗎?」

  「啊!」她整個人跳了起來,只因那聲音太近,似乎就貼在她耳邊。

  她轉過身,退後了兩步,整個背貼在玻璃窗上。窗外的光像聚光燈般,照在一張男性的臉龐上,把他的臉映得發亮……

  是他!他怎麼會突然出現?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驚慌又羞怯地問。

  因為有些資料想利用假日看而回到辦公室的恭兵,挑了挑眉,一臉興味地睇著這個辦公室的意外訪客。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他撇唇一笑,「你怎麼會在這裡?」

  「啊?我……」對喔,這是他的辦公室耶,她未經許可進入他的辦公室,搞不好會被他當賊看。

  「我不是商業間諜!」她大聲地澄清。

  「商業間諜?」他眉心一蹙,促狹地一笑,「應該沒有像你這麼蹩腳的間諜吧?」

  「什……」被損了一句,她有點不滿。

  看見她那不甘的表情,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

  現在整個二十一樓就只剩下他跟她,他似乎沒有什麼好顧忌,可以隨他高興地使用他平時不會使用的言語。

  「怎麼還沒走?」他問。

  「我在工作。」她說。

  「工作?」他挑挑眉梢,疑惑地問:「安籐從來不會要求底下的人在週末晚上加班啊?」

  「安籐小姐並沒有要求我把工作做完,是我自己……」

  「你沒事嗎?」他打斷了她,一雙亮得刺眼的眼睛,直盯著她。

  「啊?」她心頭一悸,只覺得他的眼睛比遠處的燈火還明亮。

  他眉心微叫,「我是說你沒有約會嗎?今天可是週末夜……」

  「約會?」她頓了一下,「我沒有約會。」

  「是今天沒約會,還是沒有約會對像?」他問。

  這問題有點Over了,但不知怎地,他很想知道。

  她似乎對他提出這個問題感到困惑,露出了不解的、不安的眼神。

  「不方便說嗎?」他睇著她。

  「嗯……」她沉吟了一下,「有必要說嗎?」

  他微怔,眼底閃過一抹失望。也是,她有必要向他交代這種事嗎?而他又有必要知道這種事嗎?

  「是沒必要,我只是有點想知道。」說著,他轉身走向辦公桌。

  想知道?他為什麼想知道?琉衣滿腹的疑惑,不解地看著在辦公桌前拿取資料夾的他。

  拿了資料,他看著她,「你要走了嗎?」

  「嗯。」她點頭。

  「一起下去吧。」他說。

  「是。」

  走出他的辦公室,她拿了包包,關了燈,然後跟著他步出秘書室。

  進入電梯裡,他按了B2鍵。見狀,她伸出手想補按一樓……

  手還沒碰到按鍵,他突然伸手輕拉住她。她一震,驚羞地望著他。

  「很晚了,我送你吧。」他說。

  「ㄟ?」什麼?他要送她回家?拜託,她怎能勞動太子爺當她的司機啊?

  「不……不用了……」看著按鍵上的數字直直地往下落,她越來越慌,「太麻煩津川先生了。」

  「不麻煩。」他說。

  「可是……啊!」

  忽地,電梯嘎然停止,嚇了她一跳。

  電梯就這樣忽然停了,動也不動。「咦?這……這是……」

  「可能是故障,」他態度鎮定,「沒關係,大樓有二十四小時的保全,我按呼叫……」

  話未說完,電梯裡的燈光滅了。

  「啊!」她發出尖叫。

  ************

  電梯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只聽見琉衣驚慌的叫聲。

  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失控,但她一直很怕這種黑暗又狹小的空間。

  當然,公司的電梯也不算太小,但因為他的存在,她總覺得這可一次容納近二十人的電梯,莫名地被壓縮成連喘息都不能的空間。

  「你別叫……」黑暗之中,他的聲音愈顯低沉。

  「對……對不起,我……」

  「你該不是有幽閉恐懼症吧?」恭兵有點擔心地說,「你別害怕,我有……手機。」

  「啊?手……手機?」手機能幹什麼?求救嗎?都不知道能不能收到訊號呢。

  完了,有沒有人知道他們在電梯裡?如果沒人發現,他們會不會……

  隱隱約約地,她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你……你在幹什麼?」

  「拿手機。」他說,「啊,好了。」

  突然,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空間裡,出現了局部的光亮。

  那是他的手機,他的手機居然發光?

  她一怔,看著光線下的他,「你的手機會發光?」

  「小姐,」他蹙眉一笑,「現在的手機有照明功能,你不知道嗎?」

  她眼底泛著驚恐的淚光,「真的嗎?」

  「真的。」他一笑,「要不要我送你一支?」

  「不……不用了。」他是開玩笑的吧?送她手機?他沒事幹嘛送她於機?她又如何能隨便接受他的禮物?

  看樣子,他的手機應該不便宜。也對,手機、手錶,甚至是袖扣或領帶夾,都是顯現一個人品味及地位的必備物品,貴為帝和物產的副總裁,他總不能像她一樣拿著最陽春的手機吧?

  想想,她這支手機都用了三年了呢。

  「別擔心,會有人來的。」他試著安慰一臉恐慌的她。

  「如果都沒人發現我們呢?」她憂心著。

  「不會的,你……」此時,他發現她竟然已經掉下眼淚。

  他一怔,胸口莫名的一揪。

  這是心痛的感覺嗎?不是因為傷心、不是因為憤怒,不是因為任何其他的情緒,而足因為心疼。

  是的,他心疼她的眼淚,心疼她如此害怕、如此不安。

  看著她那一臉脆弱的表情,他忽然好想抱住她……

  該死!他暗暗咒罵一句。

  他在想什麼?她是他的下屬,而現在他們正被困在電梯裡,他怎麼有心思去想那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你在哭?」他壓抑住那股無來由的衝動。

  「沒……沒有。」她覺得丟臉,將臉一別。

  「我講故事給你聽,會不會好一點?」他試探地問。

  講故事給她聽?他在哄小孩嗎?

  她轉頭睇著他,吸了吸鼻子,「我又不是小孩子。」

  「就算是大人,也會有害怕得大哭的時候啊。」他說。

  「我沒大哭。」

  「你在流眼淚。」

  「我只是……」她不知該說什麼,抿著唇,看著他。

  「說真的,」他一笑,「你想不想聽故事?」

  他必須找些事情做,免得在兩人都沉默的時候,他腦子裡會浮現一些奇怪的念頭。

  「你……有什麼好聽的故事嗎?」她怯怯地問。

  「有,是真實的故事。」他說,「一個關於電梯的故事。」

  「電梯的故事?」她微怔,有點害怕,「是……鬼故事嗎?」

  看見她那害怕的表情,他既不捨又覺趣。

  見她害怕得流眼淚,他感到心疼憐惜,但又忍不住想看看她真的嚇壞了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唉呀,津川恭兵,你真是個壞胚子啊。他禁不住在心裡這麼想著。

  「我說真的,不要說鬼故事嚇我,不然我……」她語帶警告。

  他微頓,「不然?你會怎樣嗎?」

  「我會做不好的事。」她說。

  不好的事?這會兒,他更是躍躍欲試了。她會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呢?他真想知道。

  「你放心,絕對不是鬼故事,」他以愉快的口吻說著:「這件事發生在蓋這棟大樓的時候……」

  雖然「電梯故事」絕大部分都跟鬼故事劃上等號,但聽他的語氣那麼愉快歡樂,不像是要嚇她,她也就放心了許多。

  「有一天,幾名裝修工人從二十一樓的辦公室下班後,來到了電梯前,電梯門上卻貼了張『故障』的紙條。

  『看來今天要走樓梯了。』大家這麼說著,但其中一名工人實在不想從二十一樓走到一樓,尤其是在辛苦工作了一天之後。

  於是,他按了電梯,而電梯也開了門,看起來根本就沒有故障。他覺得這根本是有人在惡作劇,所以就獨自進了電梯……」

  「你……你不要再說了……」琉衣開始覺得他「心懷不軌」,也意識到這可能是個鬼故事。

  他不理會她的阻止,續道:「電梯門關上,按鍵上顯示著即將直達地下五樓,但問題是……他根本還沒按。」

  「不要……不要說了。」她覺得自己根本被騙了,但還是忍不住恐慌起來。

  看見她那恐懼的、脆弱的神情,他雖然不忍,但卻好想知道她所謂的「不好的事」指的是什麼。

  她搗著耳朵,「真的不要說了,我會害怕。」

  「電梯開始下墜,快速地下墜,而這時,他才驚覺到一件事,那就是……這棟大樓根本沒有地下五樓。」

  「不要說了!」她氣憤又恐慌地瞪著他。

  「電梯一直一直的往下掉,十樓、九樓……不斷地往下掉,」他露出了詭異又使壞的笑容,「三樓,二樓、一樓……電梯沒有停,繼續著B1、B2、B3、B4……砰!」

  「啊!」

  在幽閉空間裡,驚叫聲像貫耳的雷聲般響起,但叫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此刻,她撲向了他,像只一旦咬住東西就不放的鱉般,緊緊地咬著他的手。

  他簡直不敢相信她在害怕到極點的時候,居然是咬著身邊的人不放!?該死!他還以為是抱著身邊的人不放之類的反應……

  幸好他今天穿的外套不是薄布料,不然肯定要讓她咬下一層皮來——

  「痛……痛……會痛啊!小姐。」他沒甩開她或推開她。

  再怎麼說,他都是個男人,要是使力不慎或過當,可能會傷到她。

  聽到他低聲喊痛的聲音,陷入了歇斯底里狀態的琉衣,慢慢地恢復了意識。

  「啊?」她用力的顎部慢慢放鬆,然後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慘了,她……她居然咬他?她咬了頂頭上司,咬了帝和物產津川家的太子爺……

  「對……對……對不……」她想向他道歉,但卻連簡短的一句話都說不齊。

  她不是故意這麼做,她……她已經警告過他了啊!他為什麼要嚇她?為什麼不聽她的警告?

  她真是哀爆了,今天根本是她有生以來最倒楣的一天。

  「這就是不好的事情啊……」他蹙眉苦笑一記。

  拉起了袖子,他看見手腕上的深深咬痕。

  「對不起……」睇見他手腕上的咬痕,她有點崩潰地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抬起眼簾,發現她眼眶已盈滿淚水,一副近乎崩潰的可憐表情,他心頭一緊——

  「我已經警告過你了,我……」她趨前抓著他的手,自責又歉疚,「破皮了……」

  「沒關係。」他說。

  「可是……」她抬起淚濕的眼睛,怯怯地望著他。

  這一刻,她迎上了他正深深凝視著她,而且充滿著不捨之情的眼睛。

  她心頭一悸,而時間彷彿在瞬間靜止了。

  光線微弱的空間、他溫柔而幽邃的黑眸,還有那彷彿能蠱惑人心的幽香……她迷惘了。

  恐懼在這一剎那間消失不見,代之而起的,是一種說不出的心潮澎湃。

  「ㄜ……」她喉嚨乾澀而灼熱,發不出聲音。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恭兵知道自己不該有那種莫名其妙的念頭,而在拿捏與異性之間的分際上一向非常精準的他,也從未有過失誤。

  但這一次,他有種預感——他就快失去準頭了。

  不自覺地,他伸出了手,輕捧住她漲紅著的臉。

  她的唇瓣微微地顫抖著,纖弱又惹人憐。他像著了魔般的靠近她,雖然他明知這是不智之舉。

  她沒有逃開,只是瞪大著雙眼……在他終於親吻上她唇片的時候。

  他吻了她!?

  不,這不是真的,這一定是她在驚嚇過度之後產生的幻覺……

  「你……」他微微離開了她的唇,「沒有接吻的經驗嗎?」

  「ㄜ……」

  她警覺到他是個接吻高手,因為此刻的她,有種暈陶陶的感覺。

  他為什麼吻她?他在戲弄她嗎?他……他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對她做了這樣的事?

  看著她驚羞又無助的神情,他好想緊緊抱住她,再給她火熱的一吻。

  但他想……那應該會嚇壞她,搞不好她會嚇到衝破厚重的電梯門,然後落荒而逃。

  只是,他為什麼吻她呢?好玩?一時衝動?還是他對她……

  其實他心裡有著深深的懊悔,在一切都還混沌不明、曖昧不清的時候,他不該衝動的做出這種事。

  這種事會讓一切變得複雜,也會讓他跟她之間的界線模糊,甚至是消失不見。

  不是覺得目前的自己還是維持自由的單身身份比較好嗎?明明那麼想著的他,明明一直把持得很好的他,怎麼會在這一刻破功?

  然而,睇著她嬌羞、不知所措、六神無主的臉龐,他競該死的還想再吻她……

  「你正看著我……」他濃眉微微一叫。

  她微頓,有些不解。

  「你再這樣看著我,我會……把持不住。」說著,他再一次吻上了她。

  她一震。把持不住?這意思是說……他純粹是因為生理上的衝動而親吻她?

  笨蛋,理由當然是這麼簡單啊,難道她會天真的認為他是因為喜歡她才……

  忖著,她猛地推開了他,而在同一時間,燈亮了,電梯門也突然地開了——

  「咦?」電梯外站著一個人,是大樓的保全人員。

  看見電梯裡有一對男女,而且男的是副總裁,女的是秘書室的秘書之一,他一臉驚疑錯愕。

  「津……津川先生?」察覺到電梯裡有著不尋常的氣氛,而兩人的表情也有點奇怪,他訥訥地問:「你……你怎麼在……」

  恭兵畢竟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很快地就一如平常的嚴肅而冷靜。

  「發生什麼事了?」他問保全。

  「喔,是附近正在施工,所以區域性的暫時斷電。」保全說。

  此刻,琉衣只想立刻逃離現場,而她也慶幸保全在此時出現。

  轉身,她彎腰一欠,「津川先生,我無走了,再見。」說罷,她一個箭步衝出電梯,還差點撞上保全。

  「裡……」恭兵想叫住她,但卻意識到保全那好奇窺探的眼神。

  眉心一虯,他深深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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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7 00:30:32
第六章

  這不是真的,他居然親吻了她?怎麼會這樣呢?

  站在鏡子前,她看著自己。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後看,都看不出自己有什麼特別的。

  雖然大家都誇她漂亮,而她也知道自己並不差,但在秘書室裡,她並不是最突出的啊!

  平時在秘書室看他跟大家的互動,是那麼的拘謹又冷淡,一副「目中無美人」的樣子,又怎麼會對她……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態?他為什麼要吻一個必須每天跟他在辦公室裡碰面的人?難道他不擔心她會把這件事說出去?難道他不怕惹麻煩?難道他不……

  可惡,他到底在想什麼啊?他怎麼可以親她,還說他會把持不住那種聽起來很「成人」的話?他叫她星期一怎麼去上班啊!?

  「可惡!」對著鏡子,她忍不住大叫著。

  可惡的還不只是這個,更可惡的是……那是她的初吻耶!而且他怎麼那麼會親嘴啊?他親嘴的功力及技術,讓她覺得他根本可以開班授課。

  雖然她沒親過嘴,但還是可以感覺到他的吻,是多麼的激情、濃烈又熾熱。

  明明是那種淺淺的一吻,為什麼會那麼的灼熱呢?忖著,那一幕又浮現在她腦海……

  她腦子轟地一熱,身體也跟著發燙起來。慘了,這是什麼情形啊?她現在應該要覺得火大,而且是非常的火大,但好像不是那樣的……

  「可惡。」她眉心一擰,不甘地低喃:「太可惡了……」

  「琉衣啊,」此時,外面傳來母親的聲音,「你在做什麼?」

  「沒有啊。」

  「沒有?」母親半信半疑地說:「在樓下都聽得見你的鬼叫聲……」

  「我……」

  「很晚了,別吵到別人。」說完,母親走了。

  琉衣看著鏡中,但看見的竟不是自己,而是他。「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啊?都是你害的!」她氣呼呼地低喊。

  ************

  「怎麼搞的?」坐在書桌前,恭兵挖了挖耳窩,「這麼癢……」

  是誰在想他嗎?還是……其實是有人在罵他?忖著,他不禁想起了她——裡見琉衣。

  發生這種事,她星期一還會來上班嗎?應該會吧,那個倔強的小鬼,絕不會就這樣請假,甚至是離職。

  依他對她的瞭解,她會遠遠的躲開他,死都不給他任何接觸的機會。

  只是,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呢?只因為當時她非常害怕?不,他從沒有因為對方害怕而吻過誰,一次都沒有。

  那麼他是一時興起?不,他不是那種會對下屬不規矩,甚至想盡辦法揩油的登徒子上司。

  既然都不是,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喜歡她。

  但是喜歡有很多種不同的形式跟程度,他對她的,又是哪一種形式及程度的喜歡呢?

  「該死!」他懊惱地丟下手中的筆。

  這就是他還不想談牽絆的感情,也始終跟女性部屬們保持安全距離的主因。一切都太複雜,太麻煩了,而他現在卻沾上了這種麻煩……

  她會怎麼想呢?她會覺得他是個下流的登徒子老闆,還是覺得這是某種關係的起頭?

  當時要不是電梯門打開,要不是保全出現,她會有什麼反應?

  他都說了要送她,她卻頭也不回的跑掉,那種反應到底是怕?還是討厭?她是怎麼看待那個吻?

  完了,再這麼下去,星期一不想上班的,可能是他。

  「唉,真是自作孽……」他懊悔地低語。

  ************

  幾經掙扎,琉衣還是準時的上班了。

  但奇怪的是,都已經過了九點,「那個人」卻還沒出現。

  他是有事?還是心虛?她忍不住在心裡猜想著。

  不來也好,省得她東躲西藏的,就為了避免跟他四日相交。

  「裡見,」安籐把她叫到桌邊來,「你把這些檔案都整理好了?」

  「是啊。」她說。

  安籐皺皺眉頭,「我並沒有要你加班的意思,今天做還來得及……」

  「反正我沒事。」

  安籐淡淡一笑,「你做得非常好。」

  聽見她的讚美,琉衣忍不住興奮起來。「謝謝。」

  「對了,」安籐說道:「可以麻煩你幫我把這些檔案拿到津川先生桌上嗎?」

  「好的。」她點頭,然後抱著那疊檔案,走向了恭兵的辦公室。

  推開門,她直接走了進去,然後朝著他的辦公桌走去。因為顧著不讓疊得像小山高的檔案掉落,她根本沒注意到一件事——辦公室裡有人。

  當她小心翼翼地把檔案妥置在他桌上的同時,她被坐在辦公桌前的他嚇了一大跳——

  「啊!」她驚叫一聲。

  因為怕見面尷尬,恭兵七點就到公司,而且一進了辦公室就沒出去過。

  他以為他今天不會跟她面對面,卻沒想到她還是走進了他的辦公室。世事總是如此,越想躲的越躲不掉。

  也好,他實在想不出自己究竟有何理由躲著她。他就是親了她,那是事實。

  他要不就向她道歉,要不就說喜歡她,就這麼簡單,但……真的簡單嗎?要有那麼簡單,他也不會七早八早就來,而且還躲著不出去。

  該死,這一點都不像是他的作風。

  「津……津川先生?」琉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辦公室?他怎麼進來?又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瞧她一副見鬼的驚恐表情,他不覺叫起了眉頭。

  「你見鬼了嗎?」鬼?唉,搞不好現在他在她心裡、眼裡,比鬼還可怕呢。

  「你怎麼會……」她不自覺地退後了兩步。

  見狀,他濃眉一擰,「你怕什麼?我會吃你嗎?」

  可惡,就算她怕他、討厭他,也不要表現得那麼明顯啊!難道她不知道,男人也是很脆弱的?

  「我……」她的聲音有點顫抖。

  她並不是怕他,更不是討厭他,但她真的害伯接近他。她怕自己胡思亂想、意亂情迷,怕自己不切實際,忍不住對他有所期待及幻想……

  在他親了她之後,教她如何以平常心面對他呢?

  「沒事的話,」她彎腰一欠,「我先出去了。」說罷,她轉身就走。

  不知為何,她覺得有點腿軟,到門口不過十公尺的距離,她卻覺得好遙遠……

  突然,一隻大手拉住了她——

  「啊?」她一震,驚疑地轉頭,迎上的是他幽深而熾熱的眸子。

  她不知道他是何時離開座位的,就像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時來到公司,進到辦公室。

  他也在躲她吧?在他親了她之後,他也很苦惱,甚至是懊惱吧?畢竟那是一時衝動,是把持不住,而不是……老天,她在期待什麼?

  「津……津川先生,還有事?」她強自鎮定。

  看著她一臉的驚惶,他莫名的感到慍惱。他真有那麼可怕?他比他說來嚇她的鬼故事還可怕嗎?

  「那天在電梯裡,我……」

  「我不會說出去。」看見他一臉嚴肅,她想他擔心的應該是這個。

  沒有人會相信,沒有人會相信像他這般冷靜、沉穩,不苟言笑,也謹慎行事的人,竟會在電梯裡對女性下屬做出那種事。

  要是別人知道他在停電的電梯裡吻了她,恐怕會在公司裡造成不小的騷動。身為副總裁併代理著總裁職務的他,絕對不容任何人因為那件失控的事,而質疑他的領導及品德。

  「那種事情,我一個字也不會說出去,請你放心。」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提起勇氣直視著他。

  「那種事情?」恭兵臉色明顯地一沉。

  那種事情是什麼事情?為什麼她把那件事情,說得很像是什麼見不得光、見不得人的事情?他是在電梯裡猥褻了她、強……他實在很不想說出那個字,連想都不想去想。

  「我對你做了什麼嗎?」他聲線低沉。

  那是一個意外、衝動,但卻美好的吻,至少在他認為。但她呢?她當那是一件骯髒污穢,提都不願再提的事嗎?

  「什麼意思?」她眉心一擰,懊惱地看著他。

  他還問他對她做了什麼?難道他想否認那天在電梯裡發生的事?

  「我做了什麼不能說的事嗎?」他問。

  她一怔。廢話!難道那是件可以隨隨便便拿出來,然後在餐廳或是洗手間裡,跟同事們閒嗑牙的事嗎?

  雖然他是老闆,而她也真的很不想跟他對槓,但他這些話實在太氣人了。

  於是,她終於還是忍不住……

  「你覺得那件事很光明正大嗎?」她語帶質問。

  恭兵猛地一震。聽得出來她是在指責他,但他不打算道歉,事實上他覺得親吻她那件事,或許欠缺深思熟慮,但絕對沒有輕慢狎戲之意。

  「要我道歉嗎?」他沉聲問道。

  「我沒指望身為副總裁的你向我道歉。」她老實地說。

  她知道自己沒必要這麼生氣、這麼激動,說真的,他說的也不全然有錯。那件事其實沒那麼不可原諒,而且她也不真的感到厭惡。

  她只是覺得慌、覺得不知所措,六神無主。他的身份是那麼的崇高,而她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上班族,當他對她做那種事時,她很難不產生聯想及幻想。

  可是她能對他有所期望嗎?她能認為他對她有著什麼特別的看法或感覺嗎?

  不,她知道自己不能那麼想,否則將會受傷、失望。

  「那件事就算了,當它沒發生過。」說完,她掙開他的手。

  「裡見。」他一把拉住她,一扯。

  她一個不備,整個人被扯進他懷裡。「啊!」她心頭一驚,只覺得他身上那誘人幽香,讓她一陣迷惘。

  恭兵低下頭,直視著既驚羞又氣憤的她。

  他從沒想到見到她後,他會再有什麼驚人之舉,但這一刻,他發覺自己還是做了件他從不認為會做的事情……

  「我從不打算向你道歉。」他說:「我不覺得我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錯事。」

  「什……」她怒視著他,「因為你是太子爺,因為你是副總裁,所以你可以隨隨便便的親吻我嗎?」

  「隨隨便便?」他眉心一攏,「你覺得那樣很隨便嗎?」

  「是的,很隨便。」她惱怒地瞪著他,「你甚至沒徵求我的同意。」

  他微頓,「如果我問了,你會同意嗎?」

  她一怔。

  如果他問了,她的回答是什麼呢?他那麼的迷人且具有魅力,而她又深受他的吸引,當一個她愛慕的男人問「我可以吻你嗎」的時候,她會回答「可以」嗎?

  「難道別的男人吻你時,會先問你?」她都二十五、六歲了,應該有過接吻的經驗。試問,有幾個男人會在吻對方前先問「可以嗎」?

  別的男人?他以為她被多少人吻過啊?難道他是因為「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而大膽地在電梯裡攻擊她嗎?

  她一直以為他是個正直又坦率的人,因為他並沒有在她酒醉時對她不規矩,但現在,她突然懷疑起自己看人的眼光。

  她看錯了嗎?他其實只是頭穿著西裝的狼?

  「我已經進來很久了。」她冷冷地看著他。

  「那又怎樣?」他將臉一低,更靠近了她。

  近距離地看著他,她幾乎要推開他並落荒而逃。但她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她不要他發現她心裡的千頭萬緒、百轉千回。

  「我再不出去,恐怕有人會進來,到時副總裁你的顏面更是不保了。」她提醒他。

  「你怕嗎?」他問。

  「我沒差,怕的應該是你。」

  聽著,他唇角一撇,興味地一笑。「恐怕我沒你想的那麼擔心害怕。」

  她一怔,「咦?」

  他低下頭,再一次尋找著她的唇——

  ************

  這一次,他不是一時的情迷或衝動,而是經過了「考慮」。

  如果他不承認親吻她是一種錯,那麼表示他是在認真、喜歡的情況下親了她。

  那麼,喜歡到親吻她是什麼程度的喜歡呢?他想確定,他不喜歡這種迷迷糊糊、混沌不清的感覺……

  感覺到他想再親吻她,她猛地推阻他。「不要!」

  「我想確定一件事。」他說。

  「什……」迎上他熾熱得彷彿要教她燃燒起來的目光,她心頭狂悸。

  確定?他想確定什麼?

  「我想確定我是什麼感覺,你又是什麼感覺?」他神情認真。

  她發現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認真的、嚴肅的。突然,她感到羞、感到慌……方纔那怒氣沖沖、甚至凌駕在他之上的氣勢不見了。

  她滿臉通紅、羞急慍惱。「我……什麼感覺?」

  「對。」他欺近她,「你很生氣嗎?當我吻你的時候。」

  隨著他一步步的進逼,她下意識地退後著。「當……當然……」

  「有多生氣?」他繼續往前走,慢慢地、維持一定速度地。

  「有多……」她更慌了,「當然是非常生氣。」她小心地退後,直到被他逼到了牆邊。

  當她腳後跟碰到了牆面,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於是,她急著想「另尋生路」。

  「別逃。」他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臂,「等我弄清楚了,你再走也不遲。」

  「我……」看他一臉「我是認真的」的表情,她不自覺地發起抖來。

  他身上那總教她迷亂的幽香,隨著他的逼近,越來越清晰。他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她,彷彿她是他的獵物般……

  「你討厭嗎?」他直視著她,「討厭我吻你嗎?」

  「ㄜ……」不,不是討厭,事實上,她當時根本已陶醉在他的唇溫之下。

  他細細地端詳她的神情,撇唇一笑,「由你的表情看來,你並不是太討厭。」

  她一震,羞惱地說:「你……你不要亂解讀,我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

  「如果你真有那麼生氣,真有那麼厭惡,該在我碰到你嘴唇的那一際就推開我,但是你沒有。」他將臉靠近,「為什麼?」

  隨著他的臉越靠越近,她越覺得無法呼吸,彷彿在她跟他之間,這小小空間裡的空氣都被他吸走般。

  「我……我一時嚇傻了……」

  看著她那漲紅的臉龐,還有那閃爍不安的眼神,他隱約感覺到什麼……

  雖然她一直跟他保持著距離,就像他跟她保持距離一樣,但他發現她跟他一樣,都在壓抑著。

  無論她表現得多麼生氣,她的眼底都透露著一種小女人的嬌羞。一年多前,她在他飯店的床上醒來時是這樣,之前在忘年會上,她對他跟神田惠裡香的曖昧關係頗有微辭時,也是這樣。

  他亦是如此。

  無論他如何質疑、如何不解自己對她是什麼樣的感覺,但當他在一年多前對陌生的她伸出援手、不自覺地在人群中尋找她的身影、不小心就跟她多說了幾句話,甚至在人前出現輕鬆口吻時,他就該知道——

  一切都不單純。

  因為釐清了心中的疑慮,他豁然開朗。「我想……」

  「你什麼都別想。」她羞急地瞪著他。

  他一頓,困惑地說:「你的表情,像是想再咬我一下。」

  「如果你再靠近,我會。」她說。

  「是因為怕?還是討厭?」他神情一凝。

  因為不知道如何回答,所以她選擇不回答。她防備地、又羞又氣地瞪著他。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

  「請你不要再靠近我。」她語氣堅定地說。

  這口氣絕不只是虛張聲勢,他聽得出來她是認真的。他不敢說自己是個君子,但也絕不是混蛋,當女人說不要,他不會輕越雷池一步。

  「很抱歉,我讓你感到不愉快。」他原本掛在唇邊的笑意不見了。

  他嚴肅地退後了兩步,「規矩」的看著她。

  看著他前後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她心頭一撼。他該不是因為她的抵死不從及堅定拒絕,而惱羞成怒了吧?

  如果他真的生氣了,她也不意外。相信以他的條件,別說沒有被拒絕過,可能還得拚了命地拒絕別人,但她卻讓他吃了閉門羹……

  不管他的吻是真心還是玩笑,「被拒」對他來說,搞不好是一種恥辱。

  「津川先生,」她怯怯地問:「你生氣了嗎?」

  他微頓,「生氣?」眉頭一叫,他沉默了幾秒鐘,「我只是……」

  「津川先生。」此時,安籐的進入打斷了他。

  見兩人站在落地窗前,神情尷尬,氣氛詭異,敏銳的安籐嗅到了一絲不尋常。

  琉衣進來了這麼久,她本以為可能是恭兵正在交代什麼工作,但依她判斷,似乎不是那樣……

  「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尷尬的琉衣彎腰一欠,飛快地走開。

  她知道安籐那樣的眼神代表著什麼,她想,安籐一定感覺到什麼,而那使她有種無地自容的羞恥感。

  「裡見。」安籐喚住她。

  「是。」她停下腳步。

  「我剛才在你桌上放了一些要傳真給客戶的資料,你立刻傳真出去。」

  「是。」她點頭,急忙地離開了辦公室。

  恭兵神情平靜,但不帶一絲笑意地站在原來的位置上,若有所思。

  「好像不對勁喔!」安籐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睇著他,「不知道津川先生剛才對我們秘書室的新人做了什麼?」

  他睇了她一眼,濃眉深叫。「我們只是聊聊。」

  她嗤地一笑,「你一臉懊惱,看來你們聊得不太愉快。」

  「安籐……」

  「啊,」她挑挑眉,揚起了下巴,「我現在終於知道,你要我特別指導一下的是誰了。」

  恭兵沒有再否認什麼,只是懊惱地瞥了她一記。

  要是剛才在辦公室裡發生的事,讓其他秘書們知道,琉衣接下來的日子可能會有點難過,就算大家不聯合起來孤立她,也絕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但安籐是他最信任的主秘,不只口風緊,更知道什麼事可以說,什麼事不可以說,所以就算她知情,他也不感到擔心,頂多只是覺得有點糗罷了。

  他現在比較擔心的是,接下來他要如何對待、面對琉衣,而她又會如何的對待、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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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7 00:31:01
第七章

  這天下午,秘書室裡起了一陣騷動。

  「神田商事那份傳真是誰傳的?」一名資深秘書大聲問著。

  她幾乎尖叫的聲音,引起廣大家的注意,也驚醒了有點神不守舍的琉衣。

  神田商事?那份傳真不是安籐要她傳的嗎?

  她怯怯地舉起手,「是我。」發生了什麼事?

  「你傳的?」資深秘書神情嚴肅又氣惱地衝到了她桌前,「你傳到哪裡去了?」

  她一怔,不太明白資深秘書的意思。

  這時,中午便出去視察的恭兵跟安籐剛好回到秘書室,一進門便撞見了這一幕——

  「發生什麼事了?」恭兵看資深秘書站在琉衣桌前,氣呼呼地瞪著她,不覺疑惑。

  「津川先生……」資深秘書激動地說:「是傳給神田商事的那份重要文件……」

  「神田商事?」安籐微怔,「那是我要裡見傳真的。」

  「她傳錯了。」資深秘書說道:「剛才相田商事的白石小姐打電話來,說她接到了一份傳給神田商事的傳真。」

  「什麼?」安籐一聽,驚訝地問:「傳到相田商事去?」

  「是的。」資深秘書冷冷地看著琉衣一眼,「這個錯誤實在太離譜了,神田商事跟相田商事可是競爭對手啊!」

  琉衣驚覺到事態嚴重,也想不到自己為什麼會那麼糊塗,把神田商事的重要資料傳到了相田商事去。

  她知道這是個非常不可原諒的錯誤,也將對帝和物產造成傷害,而這個傷害是她無法彌補的。

  「我立刻打電話給白石。」安籐當機立斷地拿起電話,快速地撥了一組電話號碼,「喂?白石嗎?我是安籐。」

  大家都看著正在打電話的安籐,只有琉衣低著頭,一臉的懊悔及羞愧。

  恭兵不發一語地看著她,若有所思。

  「是的,我知道了,那麼麻煩你把資料銷毀,真的非常謝謝你,改天請你吃飯,嗯……嗯,那就先這樣了,再見。」說完,她擱下電話。

  「安籐,相田商事怎麼說?」身為副總裁,恭兵總不能一直置身事外,雖然他相信安籐一定能把事情解決。

  「白石小姐會把那份資料銷毀的,應該不會有問題。」她說。

  「要是她沒銷毀,那我們對神田商事怎麼交代?」資深秘書問。

  「我信得過白石小姐的人格。」安籐肯定道,「這件事,她不會洩露半句。」

  「這種錯誤實在太誇張了。」資深秘書轉而訓斥著低頭不語的琉衣,「居然把那麼重要的資料傳錯了地方!?」

  「這件事我也有錯。」安籐語氣平靜,「我在出去前應該再跟裡見確定一下的。」

  「不,」聽到安籐竟替她攬過,她更覺羞愧,「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裡見,這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算了的。」資深秘書訓道,「要不是安籐小姐跟白石小姐熟,這可能會造成公司莫大的傷害。」

  「是,我明白。」琉衣深深自責,眼淚奪眶而出。

  見狀,恭兵深覺不捨,但在眾人面前,他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做。再說,她會接受他的安慰嗎?

  「津川先生,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資深秘書仍不肯罷休。

  「行了。」恭兵神情凝肅,「我心裡有數。」

  他這麼一說,資深秘書也不好再說什麼。

  「津川先生,」安籐問道:「神田商事那邊要不要跟他們知會一聲?」

  「神田商事那邊就交給我處理吧。」他睇著低頭啜泣的琉衣,「裡見。」

  琉衣抬起臉,「是。」

  看見她才一會兒就哭紅了雙眼,他百般不忍,但神情還是保持著一貫的冷肅。

  「幫我把這個拿到樓下的企畫部。」他將一個牛皮紙袋交給她,「然後到對面公園吹吹風,下班前再回來。」

  她畏畏怯怯地接過牛皮紙袋,一臉的羞慚。「是……」

  她知道她犯了一個很難被原諒的大錯,也知道他此時該有多麼的生氣。是的,她確定他是生氣了,而且氣到不想看見她待在秘書室裡。

  到對面公園去吹吹風?依她看,接下來他搞不好要叫她去喝西北風了。

  恭兵深呼吸了一口氣,「現在就去。」說罷,他轉身回到辦公室。

  ************

  坐在公司對面的小公園裡,琉衣止不住的掉淚。

  不是因為被罵、被指責,而是因為深深的自責。別說別人不能原諒她,就連她都原諒不了犯錯的自己。

  她怎麼能犯這種錯呢?就算有再多煩心的事困擾著她,她都不該……

  是的,今天從他的辦公室出來後,她就一直神不守舍。也就因為這樣,才會誤把相田商事當成神田商事。

  剛才要不是有安籐小姐替她說話,她可有得受了。

  好不容易考進了秘書室,她居然犯這種錯誤,她真的太糊塗了……

  忖著,她難過得掩面而泣。

  「你還在哭?」突然,有人對她說話。

  她一震,抬起頭來。

  他,此時就站在她面前,而臉上的表情已不似剛才在辦公室中那般冷峻嚴厲。

  「津……津川先生?」她驚疑地望著他。

  他怎麼會跑來這兒?他不是在生氣?不是不想見到她在他視線所及之處?

  不,現在的他,看起來不像在生氣,倒是用一種非常溫柔的眼神看著她……

  「我叫你到公園吹吹風,不是叫你來哭的。」恭兵在她身邊坐下,神情平靜而輕鬆。

  「啊?」她臉上眼淚末乾,兩眼紅通通的望著他。

  「每個人都會犯錯,不要放心上。」他淡淡地說。

  她一怔,疑惑地問:「你沒生氣?」

  他挑挑眉,「沒有。」

  「可是你剛才的表情很……」

  「很可怕?」他一笑,「不然你要我怎麼對你呢?在那種情況下,我能安慰你嗎?」

  她皺皺眉頭,沒有說話。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她犯了錯是不爭的事實,要是他又當著大家的面……別說是安慰她了,就算是給她好臉色,都會教她成為眾矢之的。

  「要你暫時離開秘書室是為了你好,不是因為我生氣。」他說。

  知道他其實用心良苦,她內心一陣激動。

  對一個上午才惹他生氣,下午又出紕漏的女人,他為什麼能這麼的溫柔呢?

  「對不起。」她懊悔地咬了咬唇,「我犯了這種不可原諒的錯,造成公司及客戶的……」

  「都解決了。」他打斷了她,「你不必擔心。」

  「可是神田商事那裡……」

  他撇唇一笑,帶著點開玩笑的口吻,「你忘了我跟神田商事的千金有曖昧關係嗎?」

  她一頓。他在自嘲,但卻也剌中了她。

  想到自己先前還指責他所謂的曖昧策略,而現在……他的曖昧策略派上了用場,而且是用來替她解圍。

  她覺得好羞愧、好丟臉。

  「天大的事情都有解決的辦法,放心。」他說。

  想起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她胸口一陣翻騰,眼淚又不聽使喚地流下——

  「你怎麼又哭了?」

  「真的非常對不起,我……我今天心不在焉,我……」

  「為什麼心不在焉?」他問。

  「因為早上我……」她差點兒衝口而出,但又覺不妥而打住。

  她能把一切歸咎於早上發生的事情嗎?那麼一來,她豈不是也等於在怪他?

  看見她那掙扎的、為難的、苦惱的表情,他知道讓她心不在焉、神不守舍的事情是什麼了。

  「看來都怪我……」他蹙眉苦笑。

  「不,」她怕他以為她是在卸責,急忙解釋:「不管如何,發生這種事是我個人的疏失,跟津川先生無關,也跟安籐小姐無關,都……都是我……」說著,她又掉下眼淚。

  「早上的事,我很抱歉。」他語氣平靜誠懇,不像在說場面話,「造成你的困擾及不愉快,不是我原先所預料。」

  「津川先生……」

  「我想讓你知道,那不是我一貫的作風,」他說,「你在秘書室也行一段時間,應該知道我平時是怎麼跟女性部屬們相處的。」

  是的,她當然知道他跟女性部屬們一直保持著該有的分際及距離,而那也是她無法理解且諒解的……

  「你心裡一定懷疑,既然我一直拿捏得很好,為什麼卻對你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他沉默了幾秒鐘,「我不是登徒子,也不是會假藉公事或仗著自己是老闆而輕薄女性部屬的混蛋。」

  「那麼為什麼在電梯裡,你……」

  「我比你還想知道為什麼。」他直視著她,眼神幽深而熾熱。

  迎上他的眸子,她心頭一悸。

  「我不知道當時我為什麼會那麼做,就像著魔似的,」他微叫起濃眉,「當我回過神來,我竟然想再吻你一次。」

  聽到他如此直接且坦誠的說明,她心裡一陣狂震。

  他不是因為一時衝動?不是因為覺得有機可乘?不是因為其他不可原諒的原因?

  「相信我,我亂了。」他凝視著她,眼底有著深濃的歉意,「我的心,亂得讓我生平第一次起了蹺班的念頭。」

  她一怔。他想蹺班?難道他跟她一樣,都因為電梯裡的那一吻而輾轉難眠?

  「雖然我最後還是進了辦公室,卻為了避開跟你碰面的尷尬,而提早上班。」他眉心一攏,「老實說,這不是我的個性,我不是那種遇事只知一味逃避的人。」

  她發現他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話好像特別的多。以她平時對他的觀察,他其實是個寡言的人。

  也許那是他特意表現出來的形象,但不管如何,他在面對別人跟面對她時,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因為不想逃避,所以我選擇把一切釐清。」他一臉抱歉,「那就是我早上又對你說了那些話的主因。我想確定一件事,只是想確定一件事……」他深深凝視著她,眼裡燃燒著教她心慌的火。

  「確定我是不是討厭你?」她怯怯地問。

  「不,」他唇角微微一勾,「確定我是不是喜歡你。」

  她一震,驚疑地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她沒聽錯吧?他剛才說什麼?他……他想確定他是不是喜歡她?

  「我想確定,我吻你是因為我是混蛋、是登徒子,還是因為我喜歡上你。」

  她怔怔地望著他,雙唇歙動,卻說不出話來。

  她非常震驚,震驚到忘了她剛才犯了什麼錯。

  「事實上,我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情,不過卻讓你很不愉快。」說著,他又是滿臉的歉疚,「請你放心,從此以後,我不會再做這種讓你不愉快的事情。」

  他這番話讓她對他「重拾信心」,曾經有那麼一下下,她以為他不是她原先所以為的那個津川恭兵,但這一刻,她發現他其實一直都是。

  原來她並沒有錯看了他,她其實還是有看人的眼光的。

  不過他剛才說……他喜歡她?是哪一種喜歡?喜歡有很多種,哪一種喜歡會喜歡到想親吻對方呢?

  忖著,她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又讓你困擾了嗎?」他睇著她,有點無奈。

  「我……」不,不是困擾,而是困惑。但她該跟他說嗎?

  她想回應他的喜歡嗎?她有那個信心、勇氣及心理準備回應他嗎?

  「很抱歉。」他又一次向她道歉。

  他誠摯向她致歉的表情,還有他那誠意十足的低沉聲音,讓她的心好亂。

  老天,誰來教教她該怎麼做?

  突然,他站了起來,「我先回辦公室了,你隨時可以回來,只要你準備好了。」說罷,他轉身走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她的胸口一陣不知名的抽痛。

  那一瞬,她覺得他會永遠走出她的世界,即使她每天上班還是可以看見他。

  一股沒來由的衝動,她站了起來——

  ************

  「是哪一種喜歡?」她大叫。

  聽見她的聲音,恭兵停下腳步,緩緩地轉過身,並以一種迷惑不解的表情看著她。

  看著他,琉衣只覺得自己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了。

  這是理性的決定嗎?她會不會為今天的衝動而後悔?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充滿了她的胸口。

  「你說什麼?」恭兵怕自己聽錯了,雖然他聽得很清楚。

  「我說……」她鼓足了勇氣,「是哪一種喜歡?」

  他怔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像是懷疑,像是驚訝,又像是欣喜。

  「是喜歡到……」他慢慢地走了回來,「想親吻你的那種。」

  隨著他一步步的靠近,她聽見自己像鼓聲般的心跳。

  「那是什麼程度的喜歡?」

  「你在意嗎?」他在她面前站定。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那麼我才能知道,我是不是能諒解你無禮的一吻。」

  「程度嗎?」他認真的想了一下,「是那種忍不住在別人面前,就想給你一個溫暖擁抱的程度。」

  她臉兒漲紅,吞了吞口水。

  她的老闆、帝和物產的太子爺,正向她示愛?天啊,她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而更令她不敢相信的是……她竟有回應他的勇氣。

  「這個答案可以解除你心裡的疑惑嗎?」他問。

  她羞怯地抿著唇。

  「那麼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他直視著她,毫不掩飾他對她的情意。

  她點點頭,十分嬌怯。

  「是怕?還是討厭?」他笑問。

  「咦?」她一怔,一時沒搞懂他的意思。

  他微彎下身子,將臉欺近了她。「你怕我嗎?」

  她搖搖頭,然後像是覺得不妥,又點點頭,但點了頭後又一臉掙扎。

  「討厭我?」他試探地問。

  這次,她非常肯定地搖搖頭。

  他唇角一揚,勾起一抹迷人的、充滿魅力的笑。「不是討厭,那麼是喜歡嗎?」

  「啊?」她一震,面紅耳赤。

  「至少有點喜歡吧?」他兩隻眼睛直勾勾地望進她眼底深處,像定要覷清她費心隱藏的感情般。

  她慌了,她怕他發現她一直以來,努力壓抑的情感。

  她是愛慕他的,當一切的巧合發生在他們身上,當他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她面前,當他看著她的時候……她的心是激動的,她的情是沸騰的。

  這就是喜歡,就是她對他的喜歡。

  「Knock,Knock,你還在嗎?」他輕敲她的額頭,溫柔地笑望著她。

  她耳根一熱,臉兒發燙,羞赧地看著他。

  「我可以再問幾個問題嗎?」他徵詢著她的同意。

  她微怔,「你剛才不是說只有一個問題?」

  「我想更確定一點……」

  「確定什麼?」

  「等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再告訴你。」他咧嘴一笑,「這樣可以嗎?」

  她蹙著眉頭,猶豫了一下,表情靦腆地點點頭。

  「第一個問題,」他說,「當你酒醒後發現我把你帶回飯店時,你在想什麼?」

  「怎麼會這樣。」她答。

  他皺皺眉心,「怎麼會這樣?難道你不覺得高興或是……」

  「怎麼可能會高興?」她一臉「你在說什麼傻話」的表情,「你是陌生人耶。」

  「應該是陌生的帥哥吧?」他促狹一笑。

  「ㄜ……」她有點心虛,「是沒錯,不過……不過還是陌生人啊。」

  「你對我的第一印象如何?」他繼續發問。

  她臉色為難,「我覺得你……你是個好人,是個正人君子。」

  「喔?」他一臉驚訝,「怎麼說?」

  「當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只有你『挺身相救』,而且你並沒行趁我喝醉時對我……」

  「你怎麼知道沒有?」他打斷了她,意味深長地一笑,「當時你醉得糊里糊塗了,不是嗎?」

  她心頭一悸。

  不會吧?他的意思是,他有對她做了什麼?

  見她當真了,他露出了頑童般得意的笑容,「你真好騙。」

  發現自己被他戲弄了,她又羞又氣。

  「好,第二個問題……」他說。

  「什麼?」她提出抗議,「你剛才應該不只問一個問題吧?」

  「那是一個大問題裡面附帶幾個小問題。」他一笑,「所以還是一個問題。」

  啥?根本是耍賴使詐嘛!難怪他跟客戶談生意時總是無往不利,絕不讓人佔了任何便宜……

  「忘年會時,你氣我帶神田惠裡香出席嗎?」

  她一震,臉兒倏地漲紅。這是什麼鬼問題?她該誠實回答,還是有所保留?

  「氣……我……我沒生氣。」她回答得十分猶豫。

  他挑挑眉,「你當時明明很生氣。」

  「我氣的是,你說那是為了做事方便而搞的小曖昧。」

  「喔?」他若有所思地凝睇著她,像是在思忖著什麼。

  迎上他試探的、銳利的、深沉的目光,她露出了心虛的表情。

  「我是你的老闆,你是我的職員,我們一年碰不到幾次,也說不上幾句話,你為什麼那麼在意?」

  「我……」她低頭苦思著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

  「我可以這麼說嗎?」他深深睇著她,「你其實是在吃醋。」

  「啊?」她一驚,飛快地抬起頭來瞪著他,「不……不是……那其實是……」

  他突然將臉靠近她,近距離地注視著她。她像受到驚嚇的小貓,急著想跳開。

  「你……」他一手拖住了她,「你可以問我問題了。」

  「什……什麼問題?」她已經慌得腦袋空空。

  「我想確定什麼啊。」他撇唇—笑。

  他靠得好近,近得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還有他身上那帶著誘人氣息的神秘幽香——

  「ㄜ……」她喉嚨好乾、好澀,根本發不出聲音。

  看她滿臉通紅,心慌意亂又不知所措的可愛模樣,他胸口沸騰著一種說不出的愉悅。

  他確定了一件事,而且是非常的確定……

  「我確定了,」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說:「你喜歡我。」說罷,他溫柔地吻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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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27 00:31:26
第八章

  那溫柔的一吻,開始了恭兵跟琉衣在辦公室以外的關係——情侶關係。

  不過為了不在公司裡引起騷動,也不想讓辦公室裡的工作氣氛,有任何的改變及影響,他們在公司裡還是行禮如儀,一如往常。

  秘密交往幾個月,兩人的戀情慢慢的加溫,一如慢慢進入夏天的氣候般溫暖,然後熱情……

  然而不管是多熱烈的戀情,只要有所顧忌,總給人一種遺憾的感覺,於是這個週末,恭兵決定帶琉衣遠離東京這個處處束縛著他們的地方——

  蓼科,綠野農莊。

  這是津川家位於蓼科的度假農莊,佔地千餘坪,而仿照南歐鄉村式建築所蓋的農莊,就在一片森林之中。

  從縣道旁的產業道路進入後,就是津川家的土地範圍。當初在這裡買下這塊地,就是為了恭兵撿回的那些流浪貓狗。

  在東京,照顧成群的貓狗不易,也容易有糾紛,但在這裡,沒有這種問題。

  農莊每週有人打掃維護,而設置在森林裡的貓狗宿舍,也有專人打理。

  恭兵的休旅車開上車道,在農莊前的草地停下。

  看著身邊呼呼大睡的琉衣,他溫柔一笑。「ㄟ,到了……」他輕拍她。

  「嗯?」睡得迷迷糊糊的琉衣,睜開了眼睛。

  看看車外陌生的環境,她納悶地問:「到了?這……這是哪裡?」

  在來之前,恭兵並沒有告知她目的地,只要她帶幾套換洗衣物,以防衣服髒污或打濕時更換。

  她原先還以為他要帶她到哪裡的海邊,卻沒想到……

  看看四周,她發現他們被樹林包圍著,而眼前有一座美麗的歐式農莊。配合時令種植的花正盛放著,綠油油的籐蔓爬在石砌的外牆上,而陽光照射著屋前陽台……

  「好漂亮!」她忍不住眼睛發亮,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跳下了車。

  她想這應該是民宿之類的,不過明明是週末假期,怎麼如此安靜呢?難道說他把這裡包下了?

  「喜歡嗎?」恭兵走到她身邊,笑問著她。

  「嗯。」她用力地點點頭,十分誠實。

  「要不要進去看看?」他問。

  「好啊。」

  他一笑,握住了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扣,然後肩並著肩走向前去。

  爬上階梯,兩旁的花草隨風搖晃,像在歡迎著他們般。

  來到門前,他直接推開了門。「請進。」

  請進?這話聽起來好像怪怪的?這是他家嗎?他是這裡的主人嗎?

  她狐疑地睇著他,但沒發問。

  走進屋內,雅致又溫馨的佈置及裝潢,讓她再一次發出驚歎。

  她像個看見新奇玩具的小孩般兩眼發亮,然後在偌大的客廳裡跑來跑去,東瞧西瞧。

  壁爐、木頭橫樑、復古紅磚、溫暖舒適的沙發、古董傢俱、充滿著趣味與藝術氣息的各式擺飾品……

  她想,蓋這座農莊的主人,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看她像個孩子似的在屋子裡跑來跑去,來回穿梭,他笑了。

  這一趟果然來對了,在這兒的她完全放鬆,不似在東京時那麼拘謹安靜、小心翼翼。

  他在沙發上坐下,像欣賞一幅畫般的看著她這邊摸摸、那邊瞧瞧。

  終於,她結束了她的探險,回到他面前——

  「這裡真的好棒,我一定要見見蓋這間房子的主人。」她興奮地說。

  「這恐怕有點困難,」他皺皺眉頭,「他跟他結髮數十年的愛妻,目前住在英國。」

  「咦?」她一怔。

  慢著,住在英國?難道他說的是目前過著半退休生活,與妻子住在英國鄉下的津川教也,也就是他的……父親!?

  看見她驚訝的神情,他知道她已經猜到。

  他撇唇一笑,「這座農莊,完全仿照我父親在英國鄉下的那棟老民房而蓋。」

  「這是你家?真的是你家?」她難以置信。

  「可惜你剛才一路都在睡覺,否則就會知道,從產業道路進來後,你所看見的每一棵樹、每一塊石頭都是津川家的。」他淡淡地說,不帶一絲炫耀。

  她怔愣了好一會兒,像是一時回不了神般。

  「哇……」她愣愣地說:「你家還真不是普通的有錢。」

  「可不是嗎?」他一笑,將站在他面前的她拉坐在自己腿上,「那麼你有沒有興趣做有錢人家的媳婦?」

  她嬌羞地睇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們是交往了幾個月,但從沒談及結婚之事。他這句話,可以當是一種暗示嗎?

  她沒想過結婚的事情,她對目前的關係相當滿意,至於跟他結婚,對她來說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求,也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壓力。

  交往是一回事,但結婚對身家背景相差懸殊的兩人來說,真是那麼容易的事嗎?

  她從沒樂觀過,不,應該說直至今天,她都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見她不說話,又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他猜想他丟出來的問題,似乎困擾了她。

  她從沒想過那件事嗎?雖然他並不急著結婚,但還是希望她在面對這個問題時,至少有點反應。

  為什麼她毫無反應呢?她只想跟他談戀愛,卻想都沒想過進行到下一步?

  這趟到蓼科來,是為了放鬆心情,是為了有一個毫無顧慮,不必小心翼翼,甚至偷偷摸摸的假期,他不該讓這件事困擾了她跟自己……

  忖著,他唇角一勾,笑說:「我再帶你去一個地方。」他拉著她走了出去。

  ************

  來到貓狗宿舍,琉衣被眼前的景況嚇了一跳。

  一大片空地上,數十隻大大小小的狗兒正在圍欄內玩耍著,而在空地旁,有一個長寬高大概分別是十公尺、十公尺跟十五公尺的超大型籠子,裡面搭建了貓的跳台、遊戲空間及隱密的窩。

  貓跟狗有各自的活動範圍,互不侵犯干擾,過著猶如天堂般的生活。

  「老天!」她衝向前去,難以置信地道:「這裡比政府機關的收容所還棒……」

  他走向前,狗兒紛紛衝到圍欄旁,又跳又叫。

  他伸出手摸摸揉揉這群興奮的狗兒,並叫著它們的名字——

  她驚訝地望著他,「它們的名字,你都知道?」

  「它們的名字都是我取的,」他一笑,摸著一隻嘴邊有明顯縫合手術疤痕的老狗,「它叫太郎,是我十年前撿的。」

  「那麼它現在幾歲了?」

  「我在撿到它並送去獸醫院時,醫生判斷它應該是一歲。」

  「所以說它現在是十一歲?」

  「應該是這樣。」他說。

  太郎在他掌心下露出安心的表情,舒服地歪著頭讓他撫摸脖子,而他看著太郎的神情及眼神,又是那麼的溫柔且溫暖……

  看著他,琉衣出了神。

  這是他離開東京、離開公司、離開如戰場般的商場,所展現出來的另一面,而她何其有幸,可以看見別人都看不見的這一面。

  「它是怎麼受傷的?」她問。

  「因為有人將碎玻璃放在一般垃圾裡。」他濃眉微叫,顯得嚴肅,「它咬破垃圾袋找食物時,不小心就被碎玻璃割傷了。」

  「把碎玻璃放在一般垃圾中,實在太不應該了。」她說。

  「但人類可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他神情凝肅地說:「他們不知道這可能也會傷害到其他人。」

  看著太郎現在健康快樂的樣子,她實在很難想像,它在剛被恭兵撿到時是什麼可憐的模樣。

  不自覺地,她輕歎一聲,摸了摸太郎,「太郎,幸好你遇到津川先生這樣的好心人……」

  「津川先生?」他微頓,皺著眉頭睇著她,「可不可以別叫我津川先生?」

  「這……」她不好意思地一笑,「習慣了。」

  在東京、在公司,為了隱瞞他們交往的事情,她不管人前人後都叫他津川先生,久而久之已成了一種習慣。

  雖然他不只一次希望她在私底下叫他恭兵,但她怕自己叫順了,哪天一不小心就行人前直呼他名字,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叫他津川先生。

  「這裡不是東京,不會有誰聽見或看見。」他有點無奈,「你叫我津川先生,會讓我覺得很……」

  「不舒服嗎?」她眨眨眼睛,望著他

  「倒也不是。」他想了一下,「應該說是有點伸展不開。」

  她一怔,不解地問:「為什麼?」

  「當你叫我津川先生,我會覺得我好像還在公司,還是你的老闆。」說著,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眼底燃燒著她熟悉的熱情,「你也知道,我對女性部屬是非常規矩的。」

  話剛說完,他低下頭,在她唇上吻了一記。

  她驚羞地跳開,並習慣性地觀察四周。見狀,他將她攔腰一抱,緊緊扣在懷中。

  「這裡沒有別人……」他的唇緊貼在她耳邊,那火熱的氣息吹得她迷亂。

  「噢!」突然,一聲低沉蒼勁的聲音傳來。

  琉衣一驚,急忙推開了他。恭兵一點都不驚慌,因為光聽聲音,他就知道來人是誰。

  「津川少爺,你到啦?」一個穿著工作服,手提水桶的歐吉桑走了過來。

  他皮膚黝黑,精神抖擻,一看就知道是個勞動工作者。

  琉衣不認識他,但她看得出來他跟恭兵相當熟識,於是,她先禮貌的一欠。

  「你好。」他走到他們面前,細細打量著初來乍到的琉衣,「好漂亮的小姐。」

  「這位是三井先生,農莊的一切都是他在負責打理。」恭兵說道。

  「您好,三井先生,我是裡見琉衣。」她又彎腰一欠。

  三井見她十分客氣,沒有都市女孩的嬌矜之氣,非常喜歡。「咱們津川少爺真是好眼光,居然追到裡見小姐這樣的好女孩。」

  「您誇獎了。」琉衣不好意思地回道。

  其實真正教她感到難為情的,不是三井先生誇讚她,而是她猜想剛才恭兵緊抱她的那一幕,肯定被三井先生看見了。

  見她紅著臉,三井先生爽朗的哈哈大笑。「你別害羞,我什麼都沒看見。」

  恭兵蹙蹙眉頭,「你這不是不打自招了嗎?」

  「你別抱著人家親不就沒事了?」三井先生反將他一軍,調侃了他一頓。

  琉衣聞言,羞紅了臉,而恭兵卻不以為意。「我麻煩三井太太幫我買的食材都買好了嗎?」他話鋒一轉。

  三井先生點點頭,「都在冰箱了。」

  「謝謝。」他說。

  「食材?」琉衣疑惑地看著他,「你要我……下廚嗎?」

  天啊!他準備考驗她是否夠格當一個稱職的賢妻嗎?不行啊,一直跟父母同住且是么女的她,早被父母寵得五穀不識,糖鹽不分,做「閒妻」或「鹹妻」還有可能,當賢妻?噢,不……

  看她一臉惶然不安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

  「你果然不太可靠。」他促狹地道:「今天晚上只好看我的了。」

  他說完,跟三井先生同時笑了起來。她知道他們不是在嘲笑她,卻足以讓她羞得想找個地洞鑽。

  早知如此,平時真該跟她媽媽多學兩招的。

  正所謂「一招半式闖天下」,就算煎個荷包蛋也能唬唬人吧?唉,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

  滿桌的佳餚、香醇的美酒、點點的燭火……琉衣看著眼前由他精心準備的一切,差點兒就要感動落淚。

  要不是親眼所見,她不會相信從小就是少爺身份的他,居然能做出這一道道的西式料理。

  這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他所做的料理,不管是食材的配色或裝盤,都有著相當的水準,雖然還沒品嚐到,但那濃郁香氣已教她食指大動,垂涎欲滴。

  「你好厲害。」她忍不住驚呼著。

  她知道這不足以表現她對他的崇拜,卻是她認為最貼近她心意的讚歎。

  「謝謝。」他迷人地勾唇一笑,「我們開始享用吧。」

  他們在毯子上坐下,各據矮桌的一方,溫暖的燈光及燭火下,他們開始了兩人的晚餐——

  在郊區,即使是夏天,即使不吹冷氣,只要打開窗,扭上一盞吊扇,就夠涼快了。

  他們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享受了一頓愉快又豐盛的晚餐。

  酒足飯飽,酒酣耳熱,兩人坐在壁爐前談天說地,而時間就在這愉快的氣氛下,一分一秒的過去。

  「哇,」琉衣往旁邊一瞥,發現他們喝掉好幾瓶紅酒,「我們喝掉那麼多紅酒了?」

  「嗯,是啊。」他點頭。

  「原來我這麼能喝,呵呵……」因為已有七分醉,她開始傻笑起來。

  看著她傻笑著的可愛模樣,他溫柔地一笑。「你今天應該不會吐吧?」

  「不會不會。」她臉頰跟鼻子都紅通通的,身子也歪歪斜斜地靠著一旁的沙發,「這酒這麼好喝,吐了多可惜……」說著,她又笑了起來。

  如果說幸福有所謂的定義,那麼他覺得此刻就是幸福。

  看著喜歡的人坐在面前因喝醉而傻笑著,伸出手就能觸碰到她,靠近一點就能感受到她的呼吸,甚至是心跳……一切像是夢般,卻又是不需懷疑的事實。

  「琉衣……」他伸出手,指尖輕輕略過她的髮。

  「嗯?」她的眼神有點迷濛,定定地望著他。

  他深深地注視著她,語氣正經地問了一個很不正經的問題。「還想聽鬼故事嗎?」

  「啊?」她一怔,呵呵笑著問:「你還想被咬嗎?」

  他深沉的一笑,「讓你咬一口,換一個吻,值得。」

  雖然醉,但她想起上次的電梯事件。

  她甜甜地一笑,「不必那麼費事……」說著,她身子往前一傾,主動在他唇上印了一記。

  他挑挑眉,有些訝異。交往以來,她對他從不曾主動過,「熱情」那就更別說了。

  他想,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真的醉了吧。

  「你醉了嗎?」他輕撫著她微微發燙的臉頰,「有多醉?」

  「唔……」她想了一下,「不知道。」

  「有沒有醉到隨便我想做什麼都沒關係?」他開玩笑地問,但其實也有幾分的認真。

  他並沒有為他們的交往訂下時刻表,注記在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或進行到哪個階段。他希望一切順其自然,在感覺對了的時候,在地點跟時間都對了的時候,他們就能進行到下—步……

  她眨眨眼睛,一派天真的睇著他。「你想……做什麼嗎?」

  「我想做的事多了,例如……」他往前一欺,在她唇上一吻,「這樣。」

  她望著他,「還有呢?」

  「還有……」他說,「這樣。」說著,他又吻上了她。

  這一次,他的吻又深又長。

  她閉上了眼睛,迷醉在他熱情又溫柔的深吻之中。這一刻,世界彷彿停止了運轉,時間就停留在這一瞬間。

  這一刻是如此的幸福,而她將一輩子都記得這一刻的幸福。不管以後世界怎麼變化,不管他們是分開還是相守,她都不會忘記今天晚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地離開了她的唇,深情凝望著她。

  她回望他,「你好香……」

  他微怔,皺了皺眉頭,「我很香?」

  她點點頭,將頭靠在他肩窩裡,「第一次碰到你時,我就被你身上的香味迷住了……」

  這件事,她還是第一次提起,恭兵聽了不覺又是驚喜、又是迷惑。

  被他的香味迷住?這是什麼意思?

  「你身上的味道充滿著誘惑,讓人意亂情迷。」她說。

  他訝異地望著她,「意亂情迷?」

  「嗯,每次你靠近我,我都暈陶陶的……」說著,她笑了起來。

  他並沒有使用香水的習慣,他身上的香其實是沐浴乳的味道,那個牌子是一個英國的自創品牌,不廣告、不上架,全靠口耳相傳而行銷各地。

  他在美國經芽子介紹而開始使用,到現在已用了幾年。要不是她提起,他真不知道他用慣了的沐浴乳除了保濕、滋潤、清潔之外,還有誘惑的功效。

  「那麼……」他低頭看著她,「你現在意亂情迷嗎?」

  她拾起迷濛的雙眸望著他,「你在……誘惑我嗎?」

  「你覺得呢?」他撇唇一笑,「可以嗎?」

  「我一直覺得那件事得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往、瞭解,然後決定進入婚姻後才能做……」

  「很好,」他在她額前一吻,「聽起來你很懂得保護自己。」

  她這些話聽起來應該是婉拒他,既然她還沒準備好,那麼他只好打消念頭——雖然他覺得此刻時間對了、感覺對了,地方也對了。

  琉衣一直是個保守又拘謹的人,也堅信自己能面對一切的誘惑。但每跟他在一起,她就覺得自己不似她以為的那麼堅定。

  他的男性魅力、他的吻、他的擁抱,他的一切一切都引誘著她,讓她動心動情。

  他挑動著她感官的、壓抑的那一部分,而今晚在美食、醇酒及他的催化下,她第一次有了解放自己的念頭及決心。

  也許是因為她愛他,也許是因為她想延續這樣的幸福,也許……也許這只是一種慾望。

  不管是什麼,在此刻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一刻,他們擁有彼此。

  「你還想等嗎?」她凝望著他,聲線軟軟地問道。

  他微怔。

  「我不想再等。」她說。

  這一際,他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後深深一笑。

  「我也是。」說著,他低頭攫住了她濕潤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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