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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秦慕思]青春笑我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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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5 07:12:22 |倒序瀏覽
青春笑我癡 作者:秦慕思
 
作品簡介
大學同窗的BL感情,如果青青有誤差,那他們的感情算不算?爲了家人,浩捷結婚了,爲了圓浩捷的家庭,易炀最終放棄了。糾結的感情誰也不願意去承受那份苦果,可是命運就是這麽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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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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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5 07:12:55
  雲飄過了。
  
  風吹過了。
  
  曾經的深情化為長江水奔流不復返。
  
  是什麼樣的回憶啊。
  
  將你我吞噬。
  
  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在這裡緩緩地爬格子,用雲淡風輕的心情去描述自己曾經那一段破碎細膩但深入骨髓的情感。
  
  一直以來,我都是個任性的小孩子,或許是因為父親過早離去的緣故,母親對我相當縱容,總是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愛統統都塞進我身體裡,也不理會我是否消化得了這一份沉重的負擔。
  
  似乎是為了母親,或者說,是為了在別人面前抬頭挺胸,掙回一口氣,我發奮地讀書,這也許要歸功於我有些自閉的性格,我將自己隔離人群,僅和書本打交道,因此高考如願以償,考進省的醫科大學。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母親似乎揚眉吐氣了,整個人都顯得容光煥發,看著我時的眼神變得那麼自豪且熱烈,撫摸著我的手掌瞬間也變得輕柔起來。
  
  夏夜的涼風清爽宜人,吹過我的發梢,擾亂著我的心,扯動著我萬千思緒,過往的一切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地出現在我腦海裡……
  
  記憶如潮。
  
  震動著我心底的弦。
  
  曾經過度緊繃而斷了的弦。
  
  如今靠甜美的回憶來續。
  
  和浩捷在一起,是一場美麗的邂逅,即使苦不堪言。
  
  那年我們大一,秋陽輕舞的季節,陽光和絢得彷彿天底下的一切物體都會泛出柔和的光芒。就好比第一次看到浩捷,他提著行李站在宿舍門口,背對著陽光,渾身上下仿若沐浴在陽光中,活脫脫的一個天使跌落凡間!他的頭髮烏黑得像染了墨汁,臉色稍嫌蒼白但眼睛炯炯有神,緊抿的薄唇是前所未有的性感——
  
  「你好,請問是609嗎?」天使啟動薄唇。輕柔的,略帶低沉的嗓音差點將我陶醉,害我愣了好久才意識到他的問題。
  
  「你住609?」我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和我同一個宿舍。
  
  「嗯。」他點了點頭,星眸如水,乾淨透澈。
  
  「這確實是609!我是第一個床,也是室長。」
  
  就在我想伸手一把摟住天使的時候,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隻惡魔般的爛手鬼手豬蹄搭上了天使寬厚而溫暖的肩頭……
  
  「浩捷,找我嗎?幹嘛還提著行李?我幫你。」原來是新認識的室友溫晴。
  
  天使將眼睛從我身上移開,望向溫晴,嘴角綻開了一抹清靈的微笑,聲音十分動聽:「我要去宿舍……」他臉上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困窘。
  
  接下來,就是溫晴的爆笑出聲。「你怎麼跑錯地方?這裡可是北一啊!你應該去北三的。」溫晴笑得腰都彎下了,天使的臉上白一陣青一陣。
  
  聞言我糾結了起來,絞盡腦汁想把天使留在同一個宿舍,最後實在是憋不出什麼辦法,只能把一張俊臉漲得通紅。
  
  「易煬,你咋啦?很熱嗎?臉紅得跟個娘兒們似的。」溫晴愛損人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因長期吸菸而不再雪白的牙齒。最後,溫晴把他的鐵哥們介紹給我認識,從那以後,那個叫做蔣浩捷的柔弱的天使男便深深印入我心底的沙。
  
  我承認自己是個頗有心計的人。為了接近蔣浩捷,我開始跟溫晴打交道,勾肩搭背地做起了鐵哥們。為了浩捷,我改之前自閉的形象,漸漸放開自己,幽默大方。很快的,我跟溫晴熟絡了起來。
  
  由於我廣州當地人,來自異鄉的蔣浩捷和溫晴很自然地比較依賴我。因為後來我清楚地瞭解到,浩捷是個超級大路痴!完全沒有一點方向感,經常迷路的他,出門依靠的便是家裡的司機,或者哥哥姐姐的帶領。
  
  開學的兩個月後,浩捷失蹤了!據溫晴無奈透露,大家都明白浩捷肯定又迷失在哪條無人的街道。我們學校可是坐落在效區啊!要是走丟了,恐怕連招輛車的機會都沒有!
  
  那晚我逃了課,是我一向很重視的人體解剖課,聽溫晴說浩捷失蹤時就隨手抓起一張雨衣,踩著山地車找人去。大雨滂沱,風聲蕭蕭,灰黑的雲層又厚又低活像是要把人壓死。
  
  我打著車頭燈,感嘆這顆因為好玩膊裝上去的燈泡終於有大用處了。一路上,我撕聲喊著浩捷的名字,一邊吃力地踩著車,長達五個小時後,我才在一棵老榕樹下找到一臉泛青的全身冷得打顫的浩捷!
  
  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我的心簡直要跳出喉嚨口!
  
  那晚,我把浩捷帶回家,因為學校已經離我們很遠了。爸爸(繼父,人很好,我也願意喊他一聲爸爸)和媽媽去了爺爺奶奶家,所幸我隨身帶了鑰匙。將浩捷安置在沙發上後,我手忙腳亂地給他放熱水,找睡衣和薑片,許久沒有下過廚的我甚至為此煮了一鍋湯,把家裡僅剩的半邊鴨肉和小香芋煮在一起。
  
  從小媽媽便教我煮飯,有時候她出去外面工作了,回到家我也得當起煮夫,料理兩個人的晚餐。
  
  「謝謝。」擦著柔軟的濕髮,浩捷輕啟紅唇,跟我道謝,如水的雙眸黑白分明,煞是迷人。
  
  我笑了笑,將眼前的一碗湯推到他面前,看他細嚼慢嚥地吞著我的傑作時,心裡頭頓時冒出一股熱流來,先前被雨水凍得冰冷的五臟六腑也因此地曖烘烘的。
  
  凌晨一點多的時候,很不幸,浩捷發燒了。這下我真是六神無主了!從來都只有媽媽服待我的份,哪裡輪得到我來照顧病人啊!半夜三更的又下著暴雨,只好將以前在課餘時間所積累的應付發燒的招數搬了出來。
  
  囈語中的浩捷很明顯的被燒得語無論次,他難受得撕扯著衣服,我給他穿上的睡衣領口已經扯開一大半,幾乎要露出性感部位了。他微弱的呻吟聲幾乎要將我擊挎,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有反應了,我恨不得拿把鐵鍋把小弟弟拍下去,這個關鍵的時刻怎麼能有反應?真該死!
  
  熱毛巾貼額頭,幸好家裡因為前年非典而買了溫度計,一測浩捷的額頭,溫度竟然高達39!看來被子捂汗是沒有用了,我從家裡的倉庫房翻出我平常烤魷魚的酒精,褪下浩捷的睡衣,翻過他雪白的有些微顫的背,開始輕輕地擦拭酒精。
  
  好不容易折騰了四個小時後,浩捷終於退燒了,此時我先前被雨淋濕的身體也是難受得不了,汗流浹背,正想去衝下冷水澡,整個人就給人從背後拖到床上去——
  
  不好!我心底大驚。
  
  「……好冷……」浩捷的身體由熱轉涼,整個人又開始打起寒顫來。也難為他了,深秋的大雨很是冰涼,淋了那麼久,難怪會冷得直抖。
  
  我忍著胯下的疼痛,任由他將我攬在懷中,把我當救命浮木般緊緊抱住。他將額頭埋在我半長不短的發絲之間,偶爾會輕輕地蹭了蹭,像只可愛的小狗一樣。但此時,我只想推開他,這只可惡的小狗,不,是可惡的傢伙,我下面脹得要死,他卻一點異樣也沒有!
  
  突然,浩捷一個翻身,將我整個人壓制在身上,整張俊臉埋在我的頸窩,呵出的氣流搞得我酥酥麻麻的,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上帝啊,我不想做壞事的啊,可是一番雲雨又潮湧而來。
  
  浩捷的大掌來到我的腰間,環抱著我。如果他是清醒,我想他一定可以明顯地感受到我的堅硬和火熱。我在心裡頭將他咒罵了千百遍,最後還是無奈地放棄推開他的身體,任他抱著我的腰身睡覺,雙手雙腳纏得緊緊的,把我當抱枕了不成?
  
  空氣濕濕的,兩顆靠在一起的心卻異常火熱。
  
  清晨五點,微弱的陽光透過窗簾,細細碎碎地像點點鑽石般撒在木製地板上。朦朧中,發現自己依舊被鎖在浩捷懷中,他的身體已經不再冰涼,甚至越來越火熱,害我不適地扭了扭身子,試圖想要找到搖控去開冷氣。
  
  「別動……」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緣故,浩捷的聲音變得低沉又沙啞。
  
  突然臀間的異物感讓我嚇了一大跳,我倒抽一口氣,輕聲喊著:「浩捷……」
  
  浩捷嗯了一聲,算是回答我了。放在我腰間的手,緊緊地箍著。
  
  我僵硬著,理不清腦海裡錯綜複雜的神經線。
  
  「易煬……」難耐的情慾,燃燒著浩捷的理智,也將我一併燃燒了。「易煬,我好難受……」
  
  「我拿退燒藥給你吃。」我裝傻著,就當他還沒有退燒。不是我不想做大灰狼,對於一個病人,我下不了手。
  
  聞言,浩捷將唇抵在我的耳廓,輕輕地朝我的耳朵裡呵氣,「我不是發燒。」
  
  「肚子餓了?昨晚的湯還有……」
  
  「易煬……」他故意輕輕扭了扭腰,讓我感受他抵在我臀間的發情物。
  
  「浩捷!」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了!一邊很喜歡他,想要了他,一邊又怕傷害他。我承認自己是非常喜歡他的。但是此時此刻,我竟然開始擔憂,兩個男人的路不好走,一旦跳進這個圈子,想要翻身就很難了!我不想讓他有後悔的那一天。「去洗手間吧。」我冷冷地示意他自己解決,縱使我自己也是被他挑逗得疼痛異常。
  
  他似乎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緩緩地起身,帶著濃濃的悲哀,從床上下地的那一刻,他回過頭,有些哀怨地看了我一眼,那種眼神,那麼清澈又那麼無辜,狠狠地打在我心上,無言地指控我這般惡劣的行徑——天知道,我就是為了保持高尚的情操才沒有像一頭瘋狂的獅子那樣撕扯著他的身體!他居然還能用這種眼神看我,一股熊熊烈火從下腹出發,一直燃燒到我的腦海,火苗吞噬著我的理智,是情慾?更多的是憤慨吧!
  
  他就用著這樣的眼神,一動也不動地盯著我。直到我用力地拽了拽床單,讓他整個人重心不穩跌到我敞開的懷抱裡。
  
  低頭吻住他稍微冰涼的唇瓣,一股幸福的感覺在心裡慢慢像花一樣綻開。
  
  前戲做足,在進入他身體的前一刻,他的低吟聲漸漸消失,開始急得滿頭大汗,眼裡儘是惶恐。
  
  「你也會害怕?」我恥笑著他,把頭探出棉被之外,吸了兩口冰涼的空氣。
  
  「你……易煬……我……」浩捷渾身微微打著顫,身體卻是異常地火熱,他斷斷續續地說著話,卻始終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
  
  「不想要了?」我確實很惡劣,蹭了蹭他的發情物,故意挑逗著他,然後欲擒故縱地往後退——
  
  「不……別走!」浩捷扯著我的領子,將我拉向他,他拚命地喘著氣,「你……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什麼?」我像個大灰狼一樣訕笑著。我看我真有做壞人的潛質。
  
  「可不可以……」
  
  「說啊。」我都有點不耐煩了。
  
  「……溫柔點……」他小小聲地說著,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我輕輕地笑出聲,大掌愛撫著他發顫的雪白身軀,試圖教他放鬆自己。
  
  從床頭櫃裡取出保險套,我已經不打算讓他逃脫了。那個時候,滿滿的只有一個想法,我要愛他,我要深深地愛他!
  
  「浩捷,」我撫摸著他的頭髮,他緊鎖的眉峰,他堅挺的秀鼻,他微啟的紅唇,「你會後悔嗎?」
  
  他一雙迷濛的眼晴望進我眼裡,好久好久,像是在探視著我的內心我的靈魂一樣,過了好半晌,他才緩緩地挪動手臂,想要起身——
  
  就在我以為他放棄了的時候,他的大掌卻將我的頭壓下,自己送上嫣紅的香唇,那一刻,我親身感受到何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感官上的刺激。
  
  並不是我愛你的唯一理由。
  
  你的安靜。
  
  你的微笑。
  
  甚至你的蒼白。
  
  都在我掌心上綻放出溫暖的花。
  
  下午五點,我醒了,窗外的天空有些灰白,牆上的掛鐘嘀嘀答答地像小雨的聲音,半眯著眼,看著浩捷伸了伸懶腰,縱使我已經很溫柔了,他還是一臉痛楚地呲牙咧嘴。回想起他在床上從清靈脫俗轉為嫵媚入骨的模樣,我的嘴角不禁向上揚起。不過有一點我很不滿意,無論我怎麼叫他放鬆,他還是死咬著牙不肯叫出聲音來。整場床事,只有彼此的粗喘還有他到達顛峰時的咬牙低低長吟,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實在是讓人大失所望。
  
  我將他摟在懷中,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雪白肌膚,手指刮著他身上淡淡的疤痕,心裡頭有說不出的心疼。他拒絕地反抓著我的雙手,抱在胸前,又沉沉地睡下去。
  
  所幸是禮拜天,我們才能這般悠閒地躺在床上。
  
  一個多小時後,我將浩捷安置好,自己起身洗了洗身子,溫水滑過肌膚的瞬間,舒服得讓我飄飄然,整個沖涼房充滿霧氣,模糊了我的視線,卻也重現了之前巫山雲雨的片斷……
  
  穿著浴袍從洗手間裡出來,我打了個電話叫兩份「功夫小子」的外賣。然後翻箱倒櫃地尋找著不知藏在某個角落的消腫止痛薄荷膏,慢慢地揩出淡藍色的薄荷膏,輕柔地覆在浩捷的菊花口,藥效似乎很顯著,不消一會兒我就聽到浩捷舒服的咕噥聲和漸漸撫平的眉峰。
  
  「浩捷,起床吧。」我輕輕地捏了捏他柔軟的臉。
  
  看來是太累了,或者是不想面對我,浩捷拉起被子蓋到自己臉上。
  
  「還很累嗎?」我體貼地問著,伸手扯著被他緊緊揪著的棉被。「肚子餓不?要吃晚飯了。」
  
  鬧了好久,浩捷慚自己從棉被捲成的蠶繭裡解放出來,臉蛋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缺氧所以泛著紅暈。
  
  浩捷沖完涼後,外賣剛好送到,吃過晚飯後,我領著他出去樓下附近的公園裡散步,試圖緩和他身體的不適和一直保持著的緊張的羞怯的心情。
  
  晚上通宵看電影,偶爾搭上一兩句,平常的熱絡消失不見了,更多的是浩捷的沉默,還有失神地盯著我瞧。兩點多的時候,我半躺在沙發上,將浩捷拉進懷裡,點了點他圓潤的鼻尖。
  
  「身體還不舒服嗎?要不要再上點藥?」語畢,就瞧見浩捷整張臉都佈滿紅潮,使勁地往我懷裡鑽,恨不得就這麼鑽進我身體,永遠不要出來見人了。
  
  「煬,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很隨便?」許久,才聽到他悶悶的聲音從我胸口傳了出來。也許他是覺得自己勾引了我吧。
  
  我撫摸著他的腦袋,將他往我的心口按了按,才一字一頓地回答著:「你最好只能在我一個人面前隨便。」我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是扭曲的,一副「你要是敢背著我亂來我就一刀了斷你」的惡棍模樣。
  
  聞言浩捷笑了笑,略帶淘氣地往我胸口輕輕地咬了一下。
  
  「那個……我是不是表現得不太好?」他突然有點擔心地問。
  
  「什麼表現得不太好?」
  
  「呃……我……我那個……第一次……很緊張……」他知道我一直在哄他,哄他放鬆,可他就是害怕加萬分緊張,要不是那份對我執著的愛意,估計他死也不會讓人碰他最私密的地方。
  
  「呵呵。」聞言,我笑得特別得意。察覺出他是第一次了,夾得我痛死了,害我差點不能人道。
  
  「你笑什麼?」他有些不滿地噘起紅唇。
  
  「沒,我哪敢笑你。呵呵。」我一手將他扯進懷裡,下巴輕輕蹭著他光潔的額頭。
  
  「還說沒有,你又在笑。」
  
  「我開心嘛。」為了阻止他又一波的抗議,我覺得還是把他不乖的嘴封上比較好。
  
  他的口中甜美,唇齒間略帶馨香,讓我一度懷疑他是女生。高中的時候我也交過女朋友,雖然沒有公開,但是牽牽小手在沿江邊散步也是有的,只是那時候,親吻沒有現在這般熾烈。也許那個時候還不是愛吧?
  
  隔天下午,在爸爸媽媽回家之前,我和浩捷就已經回到學校了。
  
  溫晴拍著我的肩膀,十分感謝我對浩捷的照顧,說什麼「這才是鐵哥們!」
  
  如果他知道浩捷已經被我吃乾抹淨了,不知道他會不會一拳把我撂倒在地上,然後把我五馬分屍!?
  
  接下來的時間,我和浩捷,溫晴三人依舊是最鐵最鐵的哥們,一起吃飯,一起研究課題,一起出去K歌,一起捧著女生寫給浩捷的一大摞情書哈哈大笑,惡劣到不行了。
  
  只是每一次笑到最後,我的臉色都有些許不自在。
  
  曾經我問浩捷:「你需不需要找個女友?」
  
  他說:「我不懂得照顧女友,也不需要被女友照顧。我只要我們能永遠地做最鐵最鐵的哥們就好!這樣我就滿足了。」
  
  我沉默。
  
  「易煬,你會交女朋友嗎?」
  
  「我要的時候我自己會泡一個的,不用你操心。」我有很多認識的漂亮的女生,卻沒有一個能令我心動,就算人家女生等得不耐煩拚命地暗示我,我也是無動於衷,就當人家沒那個意思。
  
  「哦。」他輕輕應了一聲。
  
  那時他的眼睛,似乎藏了許許多多我不瞭解的哀傷和痛楚,但是表面仍是那樣的清澈。我一顆狂亂的心終究還是讓浩捷給安撫了下來。
  
  美麗的青春總是容易在我們的指縫間悄悄溜走,轉眼間一年已經過去了。大一是純理論課,大二才真正地上專業課。那時我們分班了,我和浩捷讀的是腸胃科,而溫晴則是選擇骨科。
  
  整整一年,我都在懷念那個美麗的清晨,我和我心宜已久的浩捷在床上共赴巫山的美麗瞬間,而此後卻再也沒有碰過彼此的身體,不想刻意去製造機會,好幾次身體痛得無法忍受想要不顧一切要了他,最後還是讓理智取勝。
  
  越是愛他,就越是想保護他。我對他的感情,不僅僅是渴望他的身體那麼簡單。浩捷三歲的時候,父親的元配就不幸去世了,留下蔣浩霖,他的同父異母大哥,父親後來娶了填房,再生了他,但是爸爸媽媽由於工作並不是特別地關心他。從小,他就是由奶奶帶大的,按他的話說就是,奶奶是他這一生最重要的人。聽到這話的時候我有些吃醋,但是我知道,我沒有理由去吃醋,畢竟我也不是他的誰。愛他卻不能給他名分,有時候脾氣惡劣還會給他臉色看,而他總是默默地隱忍著,溫馴的委屈的模樣卻更招我的怒氣。
  
  「你要是不高興你就發脾氣啊!」我不只一次對他這麼說。我不喜歡看他壓抑的樣子。
  
  而他始終都是搖了搖頭,說:「我沒有什麼不高興的。」
  
  大二的時候,功課很緊,雖然每天都待在一塊兒,但是交流的時間不多了。更多時候,都是浩捷在我身邊,一如既往地照顧我,幫我洗碗洗衣服洗床單,連臭襪子他都是照單全收。我早上愛懶床,他就在我旁邊一直鬧一直鬧,直到把我弄起床了為止,有時候後起床氣重,還會吼他兩句,但他總是一副平靜的模樣,只是臉上掩不住的受傷神色狠狠地將我的心鞭苔!
  
  伸手攬住他的肩,趁無人時輕輕在他耳邊吻了一下,看到他滿臉通紅,我心裡才稍稍減少了愧疚感。
  
  每隔兩週我就會帶他到我家,溫晴也一塊兒去的。其實把溫晴一塊帶去,更多是為了壓下自己強烈的火熱。如果僅是我和浩捷睡一塊,我一定會忍不住地把他撕扯得四分五裂的。有時候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保護著他,明明他的火熱也在向我招手,讓我好好地愛他一次,偏偏我就是很犯賤地對他的渴望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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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5 07:13:15
  深秋的夜色特別的美。乳白色的月兒清麗秀美,高高地掛在深藍色的帷幕上,偶爾會有一兩顆星星閃呀閃地,像個活潑的小嬰孩咯咯地笑。
  
  背後的小村莊,是我們的遊樂園。喜歡並排地坐在祖屋低低的屋頂上,旁邊的小籃子裝著冰鎮啤酒還有一些小吃。水果沙拉一向是我的寵兒,也是浩捷的拿手菜,他做的水果沙拉,美味可口又帶著淡淡的花香,色澤鮮豔又營養豐富。
  
  望著天空,我們搖搖欲墜地站起身,拿著酒瓶對著遠方吶喊。
  
  此時,鄰居古叔會從窗戶伸出頭來叫罵著:「你們這幾個臭小子,三更半夜的不睡覺在這裡鬼吼個啥呀!?再吵小心我就拿掃把狠揍你們!」
  
  三個人中,只有浩捷面露愧色。我和溫晴向來是野慣了,根本不在乎古叔的訓斥。反正明天一大清早,提幾瓶酒和小吃上古叔家討好他,那他老人家又會笑呵呵的了。農家人的性格始終是純樸大方的,而這可貴的品質,一直處於上流社會的浩捷也是後來才領悟到的。
  
  一整個美麗的夜晚,我們都躺在屋頂上,柔和的月光披在我們三人身上,雖然空氣有些涼,但是酒精的催化作用早已讓我們迷失在感官刺激的國度。直到下半夜,我們東倒西歪地躺在陽台的地板上,實在太冷了,才挪回閣樓上去。可惡的溫晴不知道發什麼瘋,老是拉著不勝酒力的浩捷玩色子,號稱色子之王的溫晴自是把浩捷灌得臉色通紅,自己也喝個不停,無奈浩捷從小爸爸就培養他將來做第二接班人,在他成年後一有空就訓他喝酒,終究溫晴還是在浩捷倒下之前先倒下了。
  
  討厭自己酒醉後的姿態,我沒有喝太多,在確定自己實在不行之前就停止酒水。倒是只對水果沙拉情有獨鍾,一邊細細地品嚐著這人間美味一邊抱怨著浩捷做得太少了。上半夜,我們把兩瓶芝華士和八,瓶菊花蜜都干光了才結束這一場歡聚。
  
  溫晴醉得一塌糊塗,我洩憤似的拖著他的雙腳,好不容易才將他拖回閣樓裡,已累得我四肢痠軟。看著同樣醉得不省人事的浩捷,我扯開一抹的微笑,卻是用盡全身力氣溫柔地將他抱起,將他輕輕置放在軟榻上。剛要離開他身上,脖子就讓他環住了,他輕聲嚶嚀著,聳著眉峰,死活不讓我走。最後,我無奈地倒在他身上,讓他抱著我的脖子就墜入夢鄉了。
  
  夢裡,細細碎碎的吻落在浩捷白淨的額頭上,他緊閉著雙眼,似是難受又是舒服地輕聲呻吟著。在現實生活中憋了好幾個月的腫痛終於在夢裡按捺不住地想要渲洩出來,吻在他唇上的力道越來越重,舌尖探到他略帶酒香的口中,貪婪地吸吮著他誘人的甜美。夢中的浩捷也非常熱情,手掌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滑到我的後背,撫摸著我背後的那條淡淡的細長的青龍紋身。在他的觸碰下,彷彿我的青龍都要翻身脫離身體般灼熱……
  
  什麼叫醉生夢死,大概就是這種情況的高度概括了。此時此刻,我恨不得將浩捷狠狠地揉進自己的身體,讓他成為我的一部分,讓他在我血液裡激流湧進,讓他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幾近瘋狂的我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在夢裡還是現實。進入他身體時的那種緊窒的感覺太真實了!真實得把我嚇一跳可是下一秒我又敗給了狂熱的腫脹。最終,我還是衝破了理智的束縛,不顧他疼痛的喊叫深深埋入他的體內,無情地來回抽動著,愛得淋漓盡致,帶領著他攀向情慾的顛峰……
  
  接近中午的時候,我才睜開乾澀的雙眼。其實還想睡下去的,可是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赤條條毫不羞澀與冰涼的空氣大面積親吻後,我決定還是睜開眼晴。
  
  難道昨晚不是做夢?我真的在忍耐了近一個季度後卻再度將浩捷破身?糟糕,忘了溫晴的存在了!我在心底咕噥著,很不情願地撐開厚重的眼皮,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身邊的兩個人都人間蒸發了。唯一可以證明一夜瘋狂的便是我身上披著的衣服,有我的,還是一件浩捷的休閒外套。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抄起散落在腳邊的手機錢包就往外頭奔去。
  
  陽台上,溫晴億破舊的欄杆邊,大口大口地吸著煙,與其說他在抽菸,不如說他在燒煙。坐在天井邊緣的浩捷也叼著我買的煙,微亮的紅光突然刺痛我的心。他原來不抽的啊。我緩緩地走過去,沒有誰搭理誰,整個場面就這樣凝結著。我伸手,拿下浩捷夾著的煙,自顧自地抽著。沒有了煙作偽裝,浩捷整個人開始顯露出濃濃的不安。
  
  終於,溫晴的煙燒盡了,他狠狠地將菸頭摔到地板上,用力地踩熄之後,冷著一張臉朝我走來,我站起身,已經能預料到他想幹什麼了——
  
  我給他一拳打到牆上,耳邊嗡嗡作響,半邊臉疼得要麻了,我還沒有反應過,又給他抓著胸口朝我肚子上狠揍。我半跪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上齒跟下齒不停打顫。嘴裡一股腥熱湧出來,大概破皮了,別把我牙齒打掉就可以。
  
  我不想還手,就這麼一直給他拎來拎去地打著。
  
  「還手啊!」他撕喊著,原本粗粗的嗓音像悶雷一樣一聲一聲地打在我心上。
  
  「為什麼不還手!?還手啊!你不是學過跆拳道嗎?還手啊!……」又是一陣拳打腳踢,我護著重要部位,任他打個夠。
  
  轟隆的聲音在我耳際不停地響,其中還加著浩捷擔心害怕的勸架聲。越來越暈了,整個人開始輕飄飄,痛得過頭倒有些麻了,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浩捷美妙的嗓音。我好想撫摸他的臉,拭去他的淚花,告訴他別怕,我捱得住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我也不知道溫晴是怎麼停下的,只知道我最後是昏在浩捷的懷裡,他身上獨有的香氣,迴蕩在我鼻間……
  
  接下來的時間,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被運回學校的。溫晴還算客氣,只打了我的臉一拳,其他的拳腳都是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大腿手臂,沒有傷到我的要害。很快的,我就消腫退淤了。浩捷精心地照顧著我,或許對他這個大少爺來說,我受的傷可能會讓他覺得很重很重,可是對於我這個從小就學跆拳道的人來說,這點苦頭不算什麼。
  
  「你別把我當重病患者一樣嘛。」嘴上說一套,心裡想的又是另一套。我拒絕他端來的醫藥箱,笑著對他說。
  
  聞言,浩捷只是保持沉默,自顧自地給我的傷處上藥。
  
  趁著宿舍無人,我將他摟在懷中,輕輕地吻著他溫暖的發頂。突然,胸前的肌膚感到一陣濕潤。
  
  他哭了。淚眼迷茫的樣子楚楚可憐,我心疼地抬起他的下巴又將他用力按回懷裡。沒有問他為什麼哭,只是愈加用力地抱緊他。
  
  過了好久,他才抽抽噎噎地開口,言語間儘是心疼和恐懼。「很疼吧!?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對不起,易煬,我好自私……可是我太害怕了,我……」他哭得差點忿氣,話也說得斷斷續續的,讓我一頭霧水。
  
  我拍著他的背,安撫著他。好不容易,他才平靜一點,又像是找不著機會跟我說話一樣緊接著又出聲了,「易煬……我很害怕你知道嗎?你一直都沒有感覺出來我在害怕嗎?距離第一次你碰我的身體已經足足有三個月零七天了,你是不是討厭我的身體了所以才不再碰我?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得這樣……渴望你的碰觸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不由自主……總是想唸著你的體溫……易煬,我害怕……害怕你不要我……那晚是我按耐不住主動去脫你衣服的……是我害你給溫晴打的……」
  
  一番長長的話終於說完了,認識浩捷這麼久,這是他第一次說話這麼多,而且是在這樣失控的情形下。我心疼地摟著他,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腦袋。
  
  許久,浩捷才從我懷裡抬起頭,兩隻眼睛哭得紅通通的。他緊緊地抱著我粗壯的腰身,「你會不要我嗎?」他的聲音哭得接近破碎。
  
  此時,浩捷的脆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我面前。「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不想給他承諾,因為我給不起。
  
  聞言,浩捷像個掉線的布娃娃一樣整個人無力地癱在我身上。也許我不該這樣刺激他,可是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我害怕我真的不能夠給他幸福,卻殘忍地只給他一個空想的未來。
  
  「或許,是你不要我呢。」我輕聲笑著。
  
  腰間纏著的手臂加緊了,浩捷抬起頭,像搏浪鼓一樣搖著腦袋,「我不會,我不會,我不會不要你。可是我好怕你不要我啊!」
  
  我嘴角上揚,將他重新摟在懷中。「不要去想以後,現在我們很幸福,這就夠了。」
  
  接下來的日子,陽光依舊明媚,清風依舊沁人肺腑。溫晴依舊是我的鐵哥們,起初對待我還是十分有敵對感,後來發現浩捷老賴在我身邊,一副沒了我不行的樣子,才漸漸放下堅持,重新接納我這個大魔頭。同樣的,我也是越加疼愛浩捷。見識過他的脆弱,他的無助,他的徬徨,我已經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當他可有可無,很多次都問自己是否能給他永遠的幸福,可是最終答案都是一片茫茫然,未來畢竟太遙遠了。
  
  為了更好地與浩捷相處,我瞞著父母在外租了房子,每個月的零花錢不多,但是付房租和日常開銷還是夠的。我也是一個很現實的人,知道要量力而為,儘量不苦了浩捷就是了。之前我以為浩捷是個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兒,肯定受不了和我窩在小套房的淒苦日子,只是沒想到,他比我想像中的還能吃苦。
  
  租房時的一切他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條,很多時候我看著一塵不染的地板都要禁不住去揶喻他一番,說他比個女人還要女人。聞言,他也只是笑笑。有時候我過份了,他就會詳裝生氣地不煮飯,直到我餓得前胸貼後背,趴在他腳邊裝小狗逗他笑他才肯原諒我。
  
  房子是一室一廳一陽台的,四百塊一個月,雖然有些破舊,但是房間裡總是盛滿了溫暖的陽光還有濃濃的愛意,倒也給這個簡陋的房子增色不少。
  
  浩捷喜歡花蟲鳥草,半年來,家裡不斷有新成員加入。今天是條鄰居嫌養得難看而丟棄的接吻魚,明天是一盆市場賣花阿姨送的青翠吊蘭,後天又是一隻喳喳叫的不知從哪裡撿來的受傷小鳥。我不只一次跟他說,要養就養些實用的,比如養些青魚啊鴿子什麼的,養大了還可以拿來煎燒炒燉!每當我這麼說,他總是露出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就怕我真會趁他不在拿他的小鳥丟進微波爐裡烤個通紅。
  
  幸福的日子總是風一般輕柔地飄逝。
  
  每個星期一,總是被他從床上挖起來,看他無奈的表情我都能感覺出他可能要拿家裡的鍋鏟把我從床上剷起來了。
  
  每個星期二,課都很少,纏綿個一整天不在話下。偶爾一起做個菜,一起到公園看看老人家打太極,看看小孩子踢足球。
  
  每個星期三和星期四都忙得昏天暗地,學習忙,兼職也忙,連吃飯都是草草了事。
  
  每個星期五總是事先預習下周的功課,十二點一過,就開始看整夜的電影,恐怖片愛情片戰爭片故事片動畫片等等,最喜歡看恐怖片,膽小的浩捷總會詳裝不怕,可是被我握在手裡的手掌卻變得冰涼,最後還是忍不住地將整個人藏在我懷裡。
  
  每個星期六清晨都是床上戰況激烈時刻,常常搞得浩捷一整天無法動彈,吃喝拉撒都由我來侍候,套子丟了一打又一打。
  
  星期天又開始兼職,整個週末就這麼充實而快樂地過著。生活自由自在,似乎原本就該是這麼幸福的樣子。
  
  夏天,陽光燦爛,遍野都是生機。
  
  今天又是星期五,忙碌的人群一下子輕鬆起來。
  
  浩捷一直都很羨慕我這個鄉村野孩子的童年豐富多彩,成天穿梭在山林田野間。今天古叔打電話說這個星期要收魚池,問我要不要去捉一桶回家養著吃。我高興地答應了,寒暄了幾句便掛上電話。打算這個週末跟浩捷去一趟花都區的田野。
  
  暴露在陽光清風中,沐浴在細雨淺草中,看著浩捷笑逐顏開,我也禁不住在山間小路上歡快地跳躍。
  
  古叔收魚池,最高興的要數我們這一群孩子了。大家都挽高衣袖和褲管,一臉興奮地跟著古叔踏入柔軟泥土的池子中。池子已經快乾了,魚兒們也跳躍不已,看著幾乎都個小孩子手裡都抓著一條魚,有些小孩子還把魚塞到褲袋中,穿吊帶褲的幾個小子更是把褲子當袋子,裝滿了扭動的魚。
  
  浩捷看得興奮,卻看著黑色的池泥而猶豫著不敢下去。在我除去長褲只剩泳褲時,他甚至還扯了扯我的手臂,問我池泥中有沒有玻璃什麼的。
  
  我伸出尚乾淨的手拍了拍他的腦袋,說:「等扎到腳再說吧!農村孩子不怕痛的!」我笑了,帶著他一臉擔憂步下池子。
  
  我高興地伸出大掌,瞄準在濕泥中辛苦蠕動的魚,一手下去就逮到一條!再一手,又是逮到一條!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麼幸運過,害我高興得活蹦亂跳,差點摔到在烏漆抹黑的濕泥中。浩捷臉上的表情一直很豐富,一下子害怕一下子興奮。
  
  好不容易,我把他騙下池塘,讓他搭著我的肩,踩著我的腳印,緩慢地走在濕泥中。雖然他手拙,不能捉到一條魚,卻是非常開心地和小孩子們用泥砸得對方身上的衣物都髒兮兮的。
  
  頂著火辣辣的陽光,我們滿載而歸,牽著他的手,提出一袋子活潑的魚,我跟他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曲折的小路上儘是小沙石,路的盡頭有一處比較隱敝的小林子,林子裡頭有一個清澈的小池子,是我和以前的小夥伴們經常來打水戰的地方。
  
  我們在池邊清潔了身邊,最後我還是忍不住地除去衣物只剩一條泳褲就一頭紮進溫熱池水的懷抱中,我的灑脫和不羈看得浩捷好不羨慕,趁他不注意,我扯住他的腳,將他整個人往水里拉。他衣服都沒有脫就這麼在水下與我交纏在一起。
  
  在水裡泡了近一個小時後,我將自己的衣服給他換,順便將他的衣服掛在農作物上晾乾。挖地瓜,揀柴火,搭土爐,爐中燜著地瓜,火上烤著冒煙的魚,從頭到尾浩捷都是一臉好奇滿腔興奮地圍著我團團轉。實地野飲就是這麼來的,顯然的,浩捷十分享受這樣的鄉間生活!他高興地咧開嘴,像個孩子般大笑著。在回祖屋的路上,不僅與鳥草魚蟲作伴,為了捉蟋蟀還撲在半人高的茂盛草叢中歡樂地打滾,更是情不自禁地在清澈的小溪中打著赤腳踩在鵝卵石上抓小蝦小蟹。
  
  晚間八九點,整個天空都不再泛紅,變得好黑好黑,如綢緞般,如墨汁般。帶著浩捷來到屋後的小山,我們坐在高高的草叢邊,一邊打蚊子一邊看滿天的螢火蟲兒。
  
  浩捷在空氣中跳動著拚命想要捉住一隻發光的小動物,無奈,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他總是捉不住,要不然就是捉住了又放飛了。我看得不耐煩,一伸手就逮到一隻在手心裡。他連忙跑到我旁邊,抓著我的手心,輕輕地扒開我的手,接過小蟲子,沒有合起手,小蟲子輕輕地掙紮了一會兒了便飛了起來,往更高更遠的地方飛去。
  
  夏夜的風很是涼爽。我們舒服地躺在泥土地上,望著滿天星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最後浩捷趴在我的身上沉沉地睡下,待到下半夜,我才將他輕輕抱起,往回家的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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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5 07:13:43
  夜很深,如水般冗長且沉寂。
  
  塵世的是非恩怨總能將人的耐姓一點一點地磨光。
  
  深深地愛護著浩捷,渴望他能遠離城市的喧囂,躲避世俗的糾份。
  
  大學四年的時光很容易就消失在我們的輕聲細語間,社會的複雜與現實的殘酷狠狠地撕扯著每一個畢業生狂奔向自由國度的雙腿。
  
  已沒有太多的言語,已沒有太多的思緒,唯一不可抹殺的,是我對他的深情與眷戀。從來沒有叫過他寶貝,但是卻清楚的明白他確實是我心目中的一塊寶;從來沒有說過愛他,可是除了父母之外最照顧最擔憂的就是他。
  
  清晨的陽光很美,灑在我們身上的草綠色被子上,浩捷靠在我的胸前,我悠閒地吸著KENT煙,以前的七匹狼都讓他藏起來了,說什麼尼古丁太多,怕我中毒太深,硬是給我換成了KENT煙。吸起來真不是味,一股女人香,甚至有點噁心。
  
  「噁心最好,那樣你就漸漸遠離香菸了。」他俏皮地說著,好不得意的樣子。
  
  我攬著他瘦弱的肩,輕輕地撫觸他細滑的肌膚。突然聽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煬,你說我們是不是在做夢?」
  
  他清澈的嗓音裡帶著一絲淡淡的不安。聞言,我往他肩頭咬了一口,聽到他痛呼出聲,我才笑笑地問他,「夢裡會有這麼真實的感覺嗎?」
  
  他揉了揉被我烙下牙印的皮膚,連忙點了點頭,就怕我又不客氣地咬下又一個牙印。
  
  「我們的愛情太美了,美得不像在生活,像是在夢遊著。」他又嘆了口氣。
  
  「你是例假來了不成?怎麼突然這麼多愁善感?」
  
  「我……」他輕啟紅唇,臉上一陣窘迫。「我是男人。」他輕聲陳述著。
  
  「知道,我也是男人。」我扳過他的臉,讓他兩眼正視著我。「浩捷,我們都是男人。這樣的愛情這樣的生活,美得不像話,卻總讓你不安。既然你已經選擇跟我過這樣的生活,又何苦再去理會那些世俗的庸擾呢?」頓了一下,我又冷冷地說:「除非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不是不是。」浩捷迅速地反駁著,「我只是太愛了,太害怕了。越是離不開你,越是害怕,你能體會我這種感覺嗎?」
  
  我摸了摸他的頭,說:「你的小腦袋想得太多了。該來的總會來的,不管遇到什麼事,我們一起解決好嗎?」
  
  浩捷點了點頭,可是仍舊緊鎖著眉峰。很敏銳的,我覺得他瞞著我什麼事,可是他既然不願意說出來,那我也不想強迫他。
  
  「浩捷,」我喊著他,自己也嘆了口氣。
  
  「煬,我們去北方住好嗎?」他突然這麼建議著。
  
  「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畢業後,我們在廣州市裡找到了與專業對口的工作,我現在是腸胃科的實習主刀大夫,而浩捷則是負責內科的,工作一帆風順,日子也過得平平靜靜。
  
  「我想去北方。」浩捷是個很沒有主見的人,極少提出什麼要求的。為此,我煞有其事地思考了許久。
  
  「溫晴的舅母在吉林長春一家醫院裡是專家坐診,他希望我們一塊兒過去幫忙。」
  
  「北方的生活你能適應嗎?很冷的。」浩捷很怕冷,冬天手腳都是冰著的,幾乎晚上都只能鑽在我懷裡度過,本來想買電熱毯或者暖氣什麼的,都給他一一拒絕了,他說我們倆個大男人的什麼不能忍受,能省則省,留著以後備用。那時,工資還算微薄的我簡直要感動死了!為了補償他,晚上我對他可「體貼」了!
  
  「我能的,我一定能的。」像是怕我不信任一樣,他一再強調著。
  
  我自己思考了許久,又跟家裡人商量了一下,爸爸媽媽也答應我去外頭晃一晃,不想我一輩子都窩在廣州這個喧嘩的地方。帶著對他們倆老的期盼,我領著浩捷踏上北方的路途。事實上,我很清楚吉林那邊的醫院發展肯定沒有家鄉的好,但我一直不明白浩捷為什麼一定要堅持去溫晴那裡,好幾次我想問他,但是話到嘴邊又嚥下了,難得他提個要求,我實在不想去折騰他。
  
  就這樣,我們從廣州出發,花了接近兩千塊,乘坐深圳航空的飛機直達長春市。剛下飛機,還來不及到下榻的飯店就給溫晴拉去見他的主任,一塊吃了個飯之後,敲定了薪水和福利,我略帶不滿地拖著浩捷回酒店。
  
  薪水少得可憐,是原來工資的一半還不到,居然浩捷眉也不皺地就說OK。
  
  回到酒店後,我一語不發地跌在大床上,許久,我才看著收拾東西的他,說「為什麼這麼容易就滿足?」
  
  「我只想能夠待在這裡就行了。」他囁嚅著,明顯地恐懼我。「薪水可以慢慢升的。」
  
  我把他拉到懷裡,輕輕地吻著他冰涼的唇。「也許是我太急功近利了吧。但是我想給你買暖氣你知道嗎?我們是人不是神仙,我們需要錢。」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凍死了我也願意。」他熱烈地回吻著我,體溫驟然升高。
  
  「傻瓜,凍死了就沒有辦法跟我在一起了。」我抱著他雙雙滾入大床中,屋後一片冷清,屋內一片春光旖旎……
  
  兩天後,我們搬到溫晴的隔壁宿舍,那裡倒是一個漂亮的小區,到處都是一派陽光明媚的樣子,小區裡的們也都熱情大方,東北人特有的爽快漸漸將我吸引。雖然薪水令我不滿意,不過福利倒是挺好的,宿舍裡很多傢俱都是上頭送的,著實讓我們省了一大筆。
  
  兩個月後的一個晚上,我結束一天辛苦的工作,喘著大氣回到宿舍,剛進屋裡想開口喊浩捷,就聽到有人躲在洗手間裡講電話。那聲音是浩捷的,可是有什麼電話不能在客廳裡大搖大擺的講,非要在洗手間裡說呢!?
  
  我不是個偷聽愛好者,卻也忍不住側耳傾聽著。
  
  浩捷急促的語氣和無力聲音讓我的心緊緊揪住了。
  
  該不會是要發生什麼事了吧!?我暗暗捏了把汗。從他斷斷續續的回答來判斷,這通電話應該是打往他家裡的。
  
  「……我還想待在這裡工作……」為了工作地點跟家裡起爭執?
  
  「……不是,不是這樣的……」那是哪樣的?我聽得一頭霧水。
  
  「……總之我不回去,要結婚你自己結!」結婚!?突然開始意識到我們的愛情有點搖搖欲墜。
  
  許久,才聽到沖水聲,我詳裝沒事似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猛燒煙。一臉疲憊的浩捷深深地窩進我懷中,用力地在我胸口上蹭啊蹭。
  
  「煬……」他的聲音很輕,卻有著不易察覺的破碎。
  
  我在他臉頰上重了重地親了一口,空出一手輕撫著他的背,明顯地感覺到他在顫抖,我無力地嘆口氣。
  
  是的,該來的總要來的。大學四年,工作兩年,漫長的六年地下戀情是否要告一段落了?思及此,我忍不住抽了口氣,感覺自己的心都擠在一塊兒,難受得幾乎不能呼吸。
  
  突然,對他的愛意呈指數上升,我一手撫上他的細滑的大腿,探向他火熱的根源。他輕喘著,低低的呻吟聲挑起我對他的強烈渴望。從來我都是很溫柔地對待他的,很怕很怕傷害到他嬌嫩的菊花,浩捷的身體很脆弱,縱使多次我都強忍著自己的腫脹以最慢的速度進行,可最後還是讓他疼上好久。
  
  「浩捷……」我粗喘著氣,顧不了那麼多,對著他粗暴起來。
  
  似乎都心知肚明,我們的愛情可能要開始荊棘叢生。以前安逸慣了,也不願意去想太多,如今事態嚴重,竟有些無助了。
  
  一場淋漓盡致的歡愛,最終會結束在現實的圍牆面前嗎?我們都是在圍牆之外,多麼希望被認可。
  
  此後,我聽到浩捷多次與他家裡人溝通。他始終沒有提到我這個愛人的存在,一概以工作為由推掉家裡的逼婚。
  
  在長春的日子還算愜意,如果沒有浩捷家裡人時不時地電話打擾的話。我的父母是屬於開明一類的人,但是也沒有開明到能夠接受浩捷,他們從來不過問我的私生活,可是很多次卻意有所指的強調我身上所背負的責任——來自於家庭的,來自於社會的。
  
  北方人爽朗粗獷,熱情又大咧,最初的長春朋友還不能接受我和浩捷身上所帶的重重的廣東味,甚至有些排外,總覺得我們是屬於那種「笑面虎」,表面斯文其實吃人不吐骨頭。按他們的話來說就是:「你們廣東人連男的都長得像娘們般秀氣,發起脾氣來也不見一絲火,儘是讓人從頭冰到腳,比我們北方的雪還要凍人!」
  
  酒會上,聽大傢伙這麼說,我和浩捷也只是輕笑兩聲。或許真是地方文化的不同吧,我還是懷念家鄉的甜美和細緻,想念那一方小池子,想念曾經美好的大學生活。
  
  週三值班的時候,浩捷突然滿頭大汗地跑來找我,把我嚇得要丟了兩魂五魄。
  
  「易煬,我要回家一趟!」他說得急促但有力。「奶奶出事了,她從樓梯上跌了下來!」浩捷緊張得快哭了,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頭像是起伏的山巒般。
  
  「我馬上去幫你辦理假期,然後陪你一塊兒回去。」我火速跑向主任室,沿路打電話給溫晴,叫他立即幫我和浩捷訂兩張去上海的機票。
  
  
  當晚,我提著簡便行李,帶著錢和相關證件,陪著浩捷踏上回家的路。凌晨三點多,我們抵達上海浦東機場,令我意外的是,竟然有人來接機。一名看似慈祥但眼神卻很嚴厲的老先生,還有一名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一臉酷相的兄弟。
  
  「李伯伯,奶奶怎麼樣啊?」一看到熟悉的人,浩捷馬上就衝了過去,扯著老先生喊著。
  
  「浩捷,你奶奶有些輕微骨折,現在還在住院觀察。她可想念你了!」被浩捷叫做李伯伯的老先生望向我,嘴角微微上揚,客氣地向我點了點頭。
  
  我禮貌地回禮。
  
  我們快步走到機場外,很意外地看見一輛皇冠三點零緩緩開來。沒想那麼多,有車就坐,我們迅速趕到浦東最好的醫院——位於陸家嘴的東方醫院探望浩捷的奶奶。
  
  說什麼是輕微的骨折,卻動員到全家上下老小。
  
  柔軟的床榻上躺著一名慈眉善目的老人,原本輕皺白眉,一看到浩捷整個人都容光煥發了。
  
  「我的乖孫,你終於來了。」
  
  「奶奶!」浩捷整個人撲上去,握緊奶奶的手,奶孫倆低聲細語,其樂融融。我識相地退到一邊,剛想走出房門外,就讓一名年輕男子給搭上肩膀。
  
  「你好,我是蔣家長孫,蔣浩霖。」說話倒是客氣,就是一臉又臭又硬。
  
  「你好,我叫易煬,浩捷的同事。」我回握他伸出的手,看著這個與浩捷酷似的男人,心中不免感嘆。
  
  「謝謝你帶他回來。」
  
  我扯出一抹笑容,算是回應了。
  
  漸漸地,房裡的人都退了出去。回到他家已經是早上七點了。認識浩捷六年了,卻從未去瞭解過他的家庭,除了奶奶,他幾乎都不怎麼提到其他人。看他的品味和談吐,我一直認為他是出生在上流社會的公子哥兒,卻一直都沒有想到他家是如此富麗堂皇。
  
  縱使是出生在經濟發達的廣州,長久住在鄉下的我也鮮少看到別墅,更別提一整排的小轎車了。我的父母是普通的公務員,應付家裡的日常開銷已經有些吃力,但我還不是那種會為家裡著想的小孩子,花起錢大手大腳,反倒是浩捷一向以來都是掌管我的財政收入和支出,教我怎麼省錢怎麼為將來做準備。
  
  蔣家的人把我安置到客房,還給我送了一份早餐。有著航班疲勞的我很快就躺在大床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是李伯伯敲的門,送了一份午餐給我。
  
  「易先生你好,浩捷去看老太太了,你有沒有想要去的地方?」
  
  「沒有,謝謝你,李伯,我就在這等浩捷回來吧。」
  
  「好的,如果有什麼事,請到樓下叫我,或者叫家裡的保姆也行。」
  
  「謝謝。」
  
  聞言,李伯微微頷首,轉身下樓去。
  
  可能是在醫院不能開機的緣故,又或許是浩捷一直陪伴著奶奶,總之,他連一條短信也沒有給我。
  
  晚上回來的時候,浩捷已經渾身無力。他到我的房間來,鎖上房門後撲進我懷中,輕聲硬咽起來。
  
  我沒開口問他什麼,一向以來,我都不喜歡開口問他的事。他埋在我懷中,細細的眼淚一點一點地滲透進我的衣裳,也許他是太脆弱了吧。
  
  我撫著他的頭,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卻讓我靜下心來。
  
  突然,他抬起頭,用力壓下我的頭給我深深一吻。我推開他,此時此刻不想再節外生枝。
  
  他一臉疑惑,又十分受傷的樣子。我看了不捨,輕輕地用手背磨擦著他柔軟的俊秀的臉龐,低聲在他耳邊說:「我不想要你受傷。現在在你家裡,我們還是收斂些,好嗎?」
  
  浩捷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跟我說了一句他好累就直接倒在我懷裡。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將他抱往大床,讓他好好地休息一會兒。我沒敢躺下去,怕壓制不住自己對他的渴望,只好坐在床邊,讓他頭枕在我腿上,緊緊地摟著我的腰。
  
  我愛憐地撫摸著他柔軟的發絲,不像我,喜歡折騰自己的頭髮,搞得像雜草似的。手指輕輕地劃過他略有些淡的眉毛,緊閉的眼晴,不安地呼吸著的鼻子,還有柔軟的唇瓣。
  
  指甲輕輕地描著他美好的唇線,真是忍不住要一親香澤啊!我昂起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不想自己在他家的床上就當起禽獸來。
  
  忽地,指尖傳來一陣酥麻。浩捷咬住我的手指第一指節,隨即又輕輕地含著,淘氣的舌尖在我的指肚上慢慢輕添,還打著轉,搞得我差點要噴鼻血!
  
  感覺到自己下半身已經有了反應,我很想抽出指頭,卻又萬分地留戀他的溫柔與曖昧。面對浩捷突如其來的吸吮,我只覺得一股氣血往腦袋上衝。為了保有他的「貞操」,我使勁地撥出手指,然後急速跳離他十步遠!
  
  這一愣,浩捷愣了好久,他扭著頭看我,突然,淚水叭嗒叭嗒地掉下來!從來沒有見到他哭得這麼凶!像是我幹了一件極其惡劣的事兒一樣!老天,我好冤枉!六年前的那個晚上,也是為了他著想才強忍自己的激動,結果還活像我生吞活剝了他一樣可惡!看來我是注定要當惡人了!
  
  我朝他撲去,將他摟在懷中,輕聲地安慰著這只受傷的小兔子。熱烈的吻也不斷地印在他的臉上,唇上,緩緩地吸去他的淚水,我真他媽的想要了斷自己!咋我就沒那個命去當個好人呢!?我一邊咒罵著,一邊手忙腳亂地安撫他受傷的小小心靈。
  
  「不哭不哭。」
  
  「你不要我……」
  
  「我要,我要!這個世界沒有人比我更想要你!」
  
  「可是……」
  
  「沒有可是!」我迅速扳正他的臉,深深地吻住他,他顫抖的唇冰涼異常,柔軟的小舌頭好不容易才讓我帶動起來,漸漸的哭泣聲小了,他也開始回應我的深情與歉疚。
  
  我將手探進他白色的T-SHIRT,輕輕地撫觸著他溫熱的肌膚。一邊細細舔著他香香的頸子,一邊還得偷空呼吸冰涼的空氣,試圖不讓自己控制不了地去要了他。將他安置在自己懷中,第一次我用手滿足了他所有需求。而我自己的身體幾乎都要上法庭告我這個主人委屈它了!
  
  一聲長長的低低的呻吟聲結束這場獨角戲,浩捷躺在我胸前,滿足地睡了下去。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將他又摟緊了一些……
  
  當晚,沖完涼後,我跟隨浩捷去看望他的奶奶。
  
  病房裡,只有一個嬌柔可愛的女人在服侍著,起先我以為是特別看護,後來才知道原來這個女人就是浩捷的相親對象。
  
  「浩捷,來來來,奶奶給你們介紹介紹。」老太太精神抖擻,拉過浩捷和那個女人的手疊在一起。我心裡一陣怒火,卻緩慢地退步到接近房門,為了制止我自己發脾氣,我是否應該馬上奪門而出呢?可是我的腳卻像生根了一樣,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喬雅,這是奶奶跟你提過的浩捷。帥小子一個吧?奶奶可沒有騙你哦!」
  
  「浩捷大哥,你好。」名喚喬雅的女人倒也落落大方,看不出有一絲的矯柔做作。但即使如此,我還是不能對她有任何好感。
  
  「你好。」浩捷低低地應了一聲,把注意力全放在奶奶身上。偶爾也跟我搭上兩句話,就是沒有跟喬雅再做進一步的交談。
  
  老太太也算是個精明的人,瞧得出浩捷對那個女人沒有興趣,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
  
  「小兄弟是浩捷的同事嗎?」她笑容可掬的樣子讓我聯想到家鄉柔弱的奶奶。
  
  「是的。」
  
  「聽浩捷的大哥說,小兄弟很照顧浩捷是不是?」老太太突然的問話讓我嚇了一跳,難道浩捷的大哥察覺出了什麼?「我們家浩捷從小就乖巧,非常聽話,只是對於男女之間的情愛比較含蓄。可能年輕不懂事,成天只顧著工作。真讓我這老太婆頗為擔心啊!」語畢還輕咳了兩聲。浩捷隨即遞上一杯溫水,還體貼地附上吸管。
  
  我靜默著,等待老太太的下文。
  
  「喬雅是個好女孩,大方得體,言談舉止也很到位,相信會是浩捷的賢內助,你說是不是呢?小兄弟。」
  
  我聳起眉峰,竟然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好。
  
  見我不語,老太太笑了笑,「小兄弟難道認為喬雅和我們家浩捷不相配嗎?」
  
  「當然不是。」我暗自吸了一口氣,「只是感情總要你情我願的不是嗎?還得看他們兩個日後的發展才行。」
  
  老太太又笑了笑,拉過浩捷跟喬雅,若有所思地對著他們兩人說:「小兄弟說得好,你們以後要多花點時間相處才行。」
  
  病房裡一片沉寂,還算喬雅識相,打破了僵局,說是要到樓下買點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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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5 07:14:15
  此後幾天,我藉口要到浦東一個中學同學家,便巧妙地避開接下來這幾天的尷尬場面。浩捷也察覺到我的不開心,因此也不敢拒絕我的要求。
  
  回房收拾一下細軟,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這個令人心痛的地方。突然背後傳來一陣溫暖,浩捷緊緊地摟進我精瘦的腰,側著臉在我寬大的背上磨擦。「煬。」傾聽他低低的語調,我僵硬著身體,不知道要不要推開他。
  
  「真的要去任雪那裡嗎?」他的聲音略帶悲傷。
  
  「任雪比我大一歲,初中那會兒對我很好。只是後來轉學了,雖然有點聯繫,但始終沒淤見面。這次來浦東,不去找她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轉身將浩捷推離身邊,我扯出一抹笑容。「你就好好地在家裡跟家人相聚一下。」
  
  「可是……」他斷斷續續地,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我好不心疼。
  
  見他不再說下去,我提起旅行袋往門口走去。
  
  大門打開的時候,浩捷扯住我的手臂,呼吸聲十分急促。「我需要你的支持。」
  
  「浩捷,」我轉身抱住他,「我……我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我是應該留下來支持你,為我們的愛情抗戰的。」
  
  出乎我意料,浩捷第一次將我推開,他的力道之大,讓我整個人撞到半啟的緬上。
  
  我詫異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難道這男人也會像女人一樣欲擒故縱?
  
  「我是希望你能支持我,支持……我和喬雅。」
  
  轟地一聲,我整個腦袋炸開了,心亂如麻。渾身氣血相逆,整個臉色倏地發白又迅速為鐵青!「你說什麼?」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聲音那麼無力。
  
  「我……」浩捷眼裡噙著淚水,一臉楚楚可憐可是脫口說出的話語卻血腥無比!「我希望你能成全我和喬雅。」他說得很用力,從來沒有這麼決絕過。
  
  我氣得上下齒打顫,握緊的拳頭鬆了又緊,一臉惡狠狠地想要撕扯他的身體。
  
  「浩捷,你有苦衷嗎?」我心底還想要原諒他。可是鼻孔裡卻快到噴出火來了!
  
  「沒有。」浩捷低下頭,聲音顫抖得厲害。
  
  我轉身即走,招了輛計程車前往浦東機場。在前往機場的半路中,我轉車去了火車站,買了一張前往長春的票。
  
  我的心像是給人掏空了一樣,心房瞬間變得又冷又硬。半癱在火車軟臥上的時候,我雙眼充滿血絲,再也忍不住地低泣起來。我的臉轉向窗外,一臉冷然,兩道清淚順著我的臉頰留下,浸濕了我的薄衫。很累很累,累得無法再思考事情。我蜷縮著躺在軟臥上,沈沈睡去。多麼希望醒來的時候,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在長達29個小時的旅途中,我總算是嘗到了那種漫長又孤苦無依的苦痛。那個被深深地刺進心窩後留下的傷口,淌血不已。
  
  那兩個在火車上的夜裡,我都靠在窗邊,對著遠方淚流滿面。我承認我不是一個懦弱的男人,但是我確實是為了浩捷而流下我的男人眼淚。望著黑色帷幕上的蒼白上弦月,我想起蘇軾的那句「月有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一向愛我愛得要命的浩捷會對我那麼絕情!突然間,我發現自己很傻很傻,傻得在不知不覺間將整個身心陷入浩捷給我的愛情陷阱中。
  
  夜的漆黑,是我披在身上的保護色,讓我釋放無窮無盡的痛苦。
  
  大白天的陽光,變得十分諷刺。可是卻只於這樣火辣辣的照耀下,我才感覺到一絲溫暖穿透心房,才讓自己得以在困極的情況下漸漸墜入夢鄉。可是還沒進入狀況,卻總是夢到浩捷那一張令我又愛又恨的臉,還於上海浦東臨別前的那一句令我撕心裂肺的話!每當被嚇醒時候,我總發現自己全身冷汗,手腳冷涼,那時我覺得自己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地埋在膝蓋大哭起來。
  
  從火車站出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醫院宿舍。溫晴把我從床上拉扯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到長春後的第三天。
  
  「你這混蛋搞什麼鬼啊?」他揪住我的衣領,聲音嘶啞。「你他媽的混小子你幹了啥你知道不?」
  
  我給罵得一頭霧水,好幾天不進一粒飯一滴水,整個人已經呈現虛脫狀態。
  
  「混蛋你知不知道浩捷差點給你害死啦!?」
  
  我一個刺激,整個人往地上癱軟下去,竟然就這麼暈了。在醫院裡躺了半天我才緩緩醒來,手上正打著點滴我憶起暈倒之前溫晴說的話,嚇得整個人翻滾下床,恨不得飛奔到浩捷身邊!可是,憶起他的無情,我卻又停下腳步,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往哪裡去。
  
  約莫半分鐘,溫晴大步跨進病房,臉上依舊一片猙獰。
  
  「他怎麼了?」我無力地問著,手指扯著頭髮,其實不想問,很害怕聽到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他自n.u.e了。」溫晴的語氣變得異常平靜,平靜得讓我有些害怕。「那天你走後,手機也不開。還騙他說你去一個什麼叫任雪的家裡!害他大街小巷亂竄去找你。後來被家裡押回家後,他躲在房間裡,不吃不喝也不鬧,把家裡人嚇得要死。」
  
  「我沒叫他去找我。」我冷冷地道。
  
  聞言,溫晴一臉憤怒。「你還說這樣的風涼話!」
  
  「你說我風涼?那你又知道他對我說什麼了嗎?」我不禁咆哮!
  
  溫晴青筋暴起,差點想把我一拳撂倒!「你應該體諒他!他那麼愛你!」
  
  「是。」
  
  對於我的爽快,溫晴卻表現得有些措手不及。
  
  我冷笑了一聲,「他那麼愛我,我應該體諒他,」我的臉冰冷至極,「包括支持他和那個叫喬雅的女人在一塊!」
  
  「他壓力很大。」溫晴陳述著。
  
  「如果結束這段感情可以讓他減輕壓力的話,我願意退出。」我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竟然想要放棄我曾經深愛的他。
  
  「你真是王八蛋!」溫晴咬牙切齒。
  
  「要不然呢,你說我應該怎麼做?」我反問著溫晴,一臉寒冰。
  
  「你應該體諒他。」
  
  「難不成你是要我做他的地下情人?」說這話的時候我的雙眼已經迸出火花了!
  
  「他不也是你的地下情人?六年來你公開過他這個愛人的存在嗎?」
  
  我不語,一直以來,為了保護彼此,我總是在公眾場合跟他保持距離,言談間也從不在外人面前露出我對他的偏愛。只於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才敢將自己對他的愛意如數傾灌在他身上。或許一開始,就是我對他不公平,而他一直都在體諒我。我整個人像氣球一樣軟了下去,跌坐在病床上,低低呻吟著。
  
  突然,我想到了手機!見我一臉慌張到處亂翻,似乎是溫晴預料之中的事,他從口袋裡翻出我的手機,丟給我之後便離開病房。「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你找浩捷談談。」
  
  手機已經開機了,之前我並沒有關機,可能是電量不足自動關機。瞧著現在滿格的電,我在心底感激著溫晴。由於我用的是全球通,裡頭顯示出的未接電話足足的二百一十一個,還有無數條信息。我撥了浩捷的電話,沒有連上之前我整顆心都揪在一起,十分恐懼他真會出什麼事!
  
  電話響了好久,就在我要絕望的時候,電話那頭終於響起了我熟悉的聲音,只不過是顯得十分虛弱無力。
  
  「煬,我就知道你不會不要我的……」
  
  我還沒有開口說話電話就斷線了。我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匆忙撥掉點滴之後便三步跨作兩步衝回宿舍拿證件和錢,十分擔憂的溫晴也一道跟我搭飛機到上海浦東找浩捷。
  
  技窮的蔣家一見到我和溫晴臉上頓時放出光芒,連忙領著我們到樓上,卻不是到浩捷的房間,而是到我之前住過的那間房。
  
  蔣家並不瞭解我和浩捷之間的事,因為他們眼裡沒有異樣的眼光,又或者是他們太焦急了根本就顧不上理會我們的同xing之愛。
  
  「浩捷已經把自己關在裡頭五天了,不吃不喝也不鬧,現在全家上下只差奶奶不知道了。奶奶受不了刺激,希望兩位浩捷的好朋友能盡快解kai他的心結。我們蔣家會十分感激你們的!」說話的人是蔣浩霖,旁邊還跟著愁眉苦臉的李伯。
  
  拿著備用鑰匙開了門,我輕聲移動緬,隨即又關上門。看到床上棉被下的突起,我突然感到心痛不已。
  
  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坐到床沿,輕輕地扯著棉被,「浩捷。」
  
  沒有聲音?我又扯了扯棉被,直到把浩捷蒼白的帶著淚痕的臉龐從棉被裡挖出來。
  
  他睡了嗎?緊閉的雙眼,緊抿的嘴唇,緊緊揪著我的心。我心疼地將他抱到腿上,溫柔地吻著他,一邊吻一邊喊著他的名字。
  
  「煬……」他發不出聲音,只是唇型讓我知道他在叫我。
  
  端起旁邊的水,我愛憐地撫著他的臉頰。「喝點水,好不好?」
  
  他搖了搖頭鑽進我懷中,緊緊地抱著我。淚水又湧了出來,濕潤了我的頸窩。
  
  我扯不開他的手臂,不知道一個五天不吃不喝的人竟然也能保持這樣的力道。我嘆了口氣,重重地吻著他的頸子,慢慢地他終於回吻我,直到我們倆的唇貼在一塊。
  
  趁隙我喝了一口水,在吻他的同時將生命之源輸入他口中。一口,兩口,一整杯水都讓我喂進他胃裡。吻畢,浩捷整個人昏倒在我懷中。
  
  再怎麼冷靜的人也會有失措的時候。我緊緊地抱著浩捷,突然很害怕他就這麼離開了我。很怕很怕,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心顫抖得厲害,後悔如潮般湧過來。在那一瞬間,我不僅原諒了浩捷,甚至覺得只要他過得幸福就算不愛我也無所謂。
  
  我喊著外頭的人,首先進門的是一個不認識的中年人,是個,他迅速跑進來,翻了翻浩捷的眼皮把了把脈最後掛點滴。
  
  浩捷的大哥比一般人靈敏,似乎察覺到什麼,眼睛總在我和浩捷之間掃來掃去,搞得我有種被扳的赤囧感覺。
  
  昏睡了十二個小時又三十七分的浩捷終於醒來了,嘴唇非常乾燥,皮都有點皺皺了,我叫了,讓我扶起他喝點水。浩捷的口中喊著我的名字,雖然聽不到聲音很微弱,但是卻重重地打在我心上。眾人都跑了進來,讓浩捷的大哥把浩捷抱回自己的臥房,安頓好後,大家都屏著氣息看浩捷。他虛弱得連微皺眉都不能,不過偶爾臉部抽動幾下還能看出他已經恢復意識。
  
  其實我的出現並未幫到浩捷,反而讓他終於撐不下去而暈厥。現在我心裡一團亂,我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面對我們的愛情。他要和喬雅一起一定是有苦衷,但是要我去接受他的婚姻我卻寧可離開他。
  
  我的度量很小,小到不容許有一絲障礙存在我和浩捷之間。
  
  浩捷張開了眼,看了眾人一眼,爾後將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許久又慢慢別開,然後閉上。我嘆了口氣。
  
  就這樣,浩捷躺在床上休息了兩天,期間他只說些簡單的語句然後就說自己累了。他看我的眼神非常複雜,眼睛不復往日的平淡,變得如同兩潭深水,漾著憂鬱。
  
  後來,我在客房的床躺著的時候,用手機和他聊著。有一搭沒一搭。突然之間像所有的話都說光了一樣。
  
  愛情有時候是一件令人頹廢的事。即使上頭來電話了明天要開座談會討論提升級別的事,我還是放一邊了。一心唸著浩捷。我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想什麼。
  
  這個晚上我想了很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整個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揪著,頭也痛得不得了,痛楚讓我幾乎不能放鬆入睡,一直睜著眼睛,直到發現窗外漸漸出現魚肚白。
  
  面對浩捷的時候我並沒有辦法冷靜地思考問題,只是一味地責怪他想擺脫我。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坐在落地窗前,狠狠地抽了一整包煙。平常浩捷最不喜歡我抽菸了,可是今天我卻有點報復性地虐待自己。
  
  我的心很難受,從來不知道一個人會有這種心情,壓抑,煩躁,頹廢。
  
  我問自己我愛不愛他,如果我真的愛他,我就應該放手讓他去得到完整的婚姻世人的祝福。可是我又發現,我因為愛他,所以我不願意讓他離開我。回想起和浩捷在一起的時光,我真是心痛如絞。
  
  浩捷的性格脾氣我也瞭解,我不希望再看到他為了這事神傷,雖然我心裡對他還是相當怨恨的。
  
  隔天一早,我去看了浩捷,跟他說我去回長春去處理醫務,留下溫晴在那裡照顧他,我就一人搭著火車回到長春。
  
  回長春後我想了很多。從一開始的怨恨到後來的忍讓,這都是一個讓人險些崩潰的過程。我太累了,好累好累。累到我不想再去愛了。也許這就是叫愛情疲勞。
  
  在醫院簡單地辦理了溫晴和我的工作事務,然後在宿舍待了兩天。那兩天想了很多,我一度懷疑我和活捷之間的愛,到底那只是年輕的一種衝動,還是真的有時光的沈澱。我打了個電話回家,耳邊聽著媽媽一成不變又溫馨的念叨,一邊想著浩捷蒼白的面孔無聲地流淚。我好迷惘,世界越來越朦朧了,我找不著生命的出口在哪。
  
  這種無言的折磨讓人慢慢失去生命力,我將整個人摔地床上,望著有點裂隙的天花板,蒼白得令人發冷。
  
  溫晴打了個電話回來,說浩捷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但是他對於我們之間的愛情很是擔憂。我和溫晴談了很多,一開始情緒不穩定,想法總是很偏激。到後來,在溫晴的良性誘導之下已經能夠慢慢放開自己。
  
  我希望浩捷能夠幸福,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很明顯,他和我的愛情只會讓他更受傷。他身上背負的愛太多太辛苦了。而我,是唯一一個願意卸下他其中一個負擔的人。我很恐懼,恐懼到連「放棄」這個字眼都不敢去想。腦海裡浮現的淨是浩捷蒼白的面孔和冰涼的雙手。他可以過得更好的啊!不能讓他毀在我手裡的。但是這僅僅是一個偉大的想法,我懦弱,我自私,我怎麼也不願意去跟他提出分手。我好怕,好怕過去投入的感情一瞬間化為輕煙。我害怕自己人生從此失去支柱,害怕自己墮入無底的深淵。
  
  溫晴和我聊完電話後,讓我好好再想一下。他知道,浩捷一向聽我的話,就算我要分手,他再痛苦也會接受。
  
  思考了許久,我才撥了個電話給浩捷。拿起固定電話的瞬間,我有點不敢按鍵,當然,如果我知道後果是那麼嚴重的話,我肯定要選擇他的選擇,而不是讓他順從我的選擇。
  
  「捷。」
  
  「嗯。」電話那頭的他,聲音輕輕的,略顯沙啞,卻重重地摩擦我的心房。
  
  「當初我們在一起,是種緣分。」我繼續說道,「我們享受了愛情帶給我們的歡愉並且不顧一切地維護它。然而,今天我想了很多。這份愛情帶給你的,未必是種幸福。它只是一時的激情。」我似乎是在勸他些什麼,事實上後來後感覺到,這些話也是說來勸我自己的。「我不願意看到你這麼為難,既然這個世界無法容納我們這樣的愛情,或許它真的有它的可恨之處……」
  
  我聽到一陣抽氣聲,但還是得堅持下去。我是一個固執的人,既然已經開始了,就不會選擇中途而廢。「捷,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是很愛你的,不知道你感受到沒有。我……」這一字一句我都是事先想好並在頭腦裡面複述過很多遍的,我以為我能很順暢地說出口,但是很難堅持下去。
  
  時間停頓了好久,浩捷開口問我:「你告訴我,你的決定是什麼?」當時他這問話給我的感覺有點不耐煩,有點咄咄逼人,有點怨恨。
  
  「我的決定是,」我深吸了一口氣,暗自給自己打氣,一定要把話說出口:「尊重你的決定。」
  
  電話那頭沈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沒有誰跟我講電話。我想開口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嚥住了。就這樣,在空氣還沒有完全凝結之前,浩捷結束了我們的通話。
  
  「我明白了。」他的語氣輕顫,迅速掛掉我電話。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全身冰涼,整個心堵得緊緊的,難受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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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5 07:14:51
  然後我開始了和浩捷分離的日子。那是抑鬱且悲哀的。
  
  我渴望手心能再撫摸他溫熱的白皙乾淨的身子,渴望能在深夜裡吸進他頸間淡淡的橄欖油香皂味,渴望雨天時摟著他一起看《藍宇》,渴望暴風中用大衣遮著他不停顫抖的身體。
  
  我對他,有太多太多的渴望了,多的讓我的心池不了,然後痛得無法呼吸。
  
  溫晴打過幾次電話給我,他說原本就不讚同我和浩捷在一起,就是怕出現今天在樣的局面。但是當初,浩捷堅決要與我在一起,他怎麼勸也勸不了。
  
  是的,我後悔了。真的真的後悔了。因為我忍受不了沒有浩捷的日子,如果當初沒於一起,至少現在還不會感如此受傷。
  
  我也恨我自己,說了要放開浩捷尊重他的決定卻怎麼也忘不了他。
  
  多少倚著冰冷的牆壁坐在地板上狂抽著煙想念他,多少次拿起手機看著他以前給我的短信,就算內容只有「嗯」一個字,我也能因此淚流滿面。
  
  再過幾天就是浩捷的生日了,我想起以前為他慶生的樣子,想起他嘴角甜蜜的微笑,想起他主動吻我的美麗模樣。
  
  這個世界太冷了,我冷得不能自己,翻蓋,撥號,合蓋,關機。
  
  我不停地開機,翻蓋,撥號,合蓋,關機。我感覺我快瘋了。或許我是早已經瘋了,早在浩捷掛我電話的那一刻。
  
  這樣反反覆覆,終於手機沒電了,我像個強迫症患者一樣,終於為水龍頭沒水而喘了一口氣,終於不用逼迫自己再洗手了。
  
  可是,我卻走出宿舍,拿起公用電話撥打了一個早就銘記在心的號碼。
  
  「嘟嘟」持續的時間特別久,久到我以為空氣早已凝結在這個冬天的午後。
  
  「你好。」話筒那頭傳來低低的語調。
  
  聽著熟悉的聲音,我突然有種窒息的感覺。慢慢的,我用力控制自己的左手放下話筒,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回宿舍嚎啕大哭。
  
  我總要強調我不是個軟弱的人,但我總是在想起浩捷的時候淚流滿面。
  
  一個月後,像過了一輩子一樣,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廣州。見到媽媽的時候,我突然感動得好像哭。
  
  媽媽說,我瘦得厲害,以前像只壯順的小獅子,現在怎麼看都像著快要死掉的兔子。
  
  我什麼都沒對媽媽說,只是說工作太忙了睡不好,在異鄉水土不服。媽媽強烈要求我回廣州,我也答應了。
  
  有了爸爸的人際關係和手上的外科資格證,我順利進入一家醫院。
  
  我搬回家生活,儘管還是一如往常地冷漠,但終究是個家,讓我感受到少少的安慰與溫暖。
  
  我從小就是個膽大的人,但現在我卻懦弱得不敢一個人待在黑夜中,我總是開著小小的電視機,上面播放的內容我並不關注,我只是不想太孤獨。
  
  溫晴來看過我一次,我們一起到酒吧買醉,然後一起倒在床上不知所以然。
  
  我不停地想念浩捷。我嘗試過努力地去忘記他,可是我做不到,死活就是做不到,所以我放棄了,我放任自己無邊無際地想他。
  
  想,想,想。想到我累到極點了,陶醉到極點了,睡著了為止。
  
  溫晴說浩捷要結婚了,和那個喬雅。問我願不願意去參加婚禮。
  
  一開始我是冷笑的,我覺得特別可笑。但是想了一整夜,我還是答應了,不為了什麼,就為了能見浩捷一面。
  
  飛機到達浦東機場的時候,我感到很悲涼,很痛苦,但更多的是期待。
  
  遠遠的,就在人群中搜索到浩捷美麗的身體。是的,他現在存於我腦海中的,就是赤囧囧的美麗乾淨的身體。我不願意任何東西阻隔在我與他之間,現實的世界我控制不了,至少我還能控制得了我的想像。
  
  我們緩緩走向他,不知道為什麼距離越近了,我也越是避開他的眼睛。站在他跟前的時候,我發現我的眼睛游離在他背後的人群中,沒有焦點。
  
  我突然有點後悔來浦東了。
  
  沒來得及讓我逃脫,溫晴已經拉著我走出候機大廳。浩捷駕車來接我們,並且帶我們到飯店飽餐了一頓,雖然大家都不是挺有胃口。
  
  看著桌上的菜似乎遇無減,浩捷這個東道主總算開口說話了。
  
  「飯菜不合胃口嗎?」
  
  「不是,這樣剛下飛機身體有點不舒服。」溫晴掃了我一眼,見我沒應,才回答。
  
  「那我們先回房間休息吧。」
  
  浩捷給我們開了兩間房,我不明白為什麼不像上次一樣住他家裡,是不是他家裡不歡迎我們?不歡迎我?
  
  晚上睡覺的時候,躺在陌生氣味的床上,輾轉反側。到底我這趟來浦東是為了什麼呢?難道我能接受浩捷牽著新娘子在我面前走過嗎?我是不是應該現在就馬上逃回廣州,然後把自己緊緊捂在被子,再也不出來?
  
  看了手機,一點多了。我嘆了口氣,好想把心中所有的抑鬱都吐出來。
  
  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浩捷!?我在思考著要不要接,來電就停了,馬上變成未接來電。我後悔自己遲鈍的同時,聽到緬輕叩的聲音。
  
  我從床上躍下飛奔去開門,強烈的預感告訴我這是浩捷!
  
  打開門,藉著微弱的燈光我辨認出這是浩捷!我不顧一切地抱著他,用力地抱著他,好想好想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讓他與我合二為一。
  
  「煬……」
  
  「捷。我的寶貝。」
  
  黑暗中我搜索著他的唇,準確無誤地探進他香甜的口中,汲取他的甜美我的生命之源。
  
  心死了,又活過來了。
  
  從來沒有一次歡愛像這樣那樣狂烈與刻骨銘心。我真的有種感覺我們已經合二為一。
  
  他口中的甜美,他肌膚的細滑,讓我全身的細胞都為他所顫動。
  
  我想我是放不下他的,我承認,我怎麼也逃避不了那一顆深深愛著他的心。
  
  「捷。」歡愛過後,他像往常一樣把頭靠在我胸前磨蹭。我輕輕磨挲著他雪白的肩頭,鼻間細細嗅著來自他發間的清香。浩捷把手指抵在我的唇上,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說話。我吻了他的指腹一下,摟得他更緊了。
  
  或許這就是無聲勝有聲的感覺吧。我們誰也沒有因為疲憊而睡著,只是安靜地,沉默地,享受著對方所給的溫柔。直到天亮。
  
  早上九點,溫晴發了條短信問我醒了沒有,他想吃早餐。我讓他等會兒。
  
  剛想起床,浩捷將我按坐在床上,然後拿起我的襯衫,幫我套上,扣扣子。
  
  他扣得極其緩慢,蒼白的臉,淡如水的眼眸,溫熱的鼻息,無時不刻地挑戰著我的自制力。
  
  「煬。我這輩子,恐怕不能再為你扣扣子了。」他這麼說的,瞬間讓我整顆心抽緊。
  
  「夠了!」我抓著他冰涼的手,將他緊緊地扣在懷中。「夠了。不要再說這些讓我傷心的話了。」
  
  看著他晶瑩的淚水一顆顆滑下來,我想那些淚水一定都滑進我心房裡面去了。
  
  「對不起,寶貝!」摟著他的力道又重了些,是的,我在愧疚著,深深地愧疚了。也許早就知道會面對這麼不堪的局面,可還是沒有控制自己的情感,今天反倒傷害了彼此。雖然清楚後悔是沒有用的,但我多麼希望一切都沒有發生!那浩捷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去和一個女人組建家庭。
  
  浩捷從我懷中抬起頭,藉著窗縫透進來的陽光,看到了他紅通通的鼻子和嘴唇。血紅的眼眸裡充斥著絕望與憂愁。「煬,」他吸了吸鼻子,卻又忍不住滑出眼淚,「是我說對不起才是!我沒有守護我們之間的愛!我扼殺了這一切!」
  
  我沉默了半秒鐘,無奈地輕嘆了口氣,「也許我們一開始就是錯的。現在,才是正確的開始。」我倒希望他能逃避我,逃避這愛情,可是他卻承認是自己先放手,讓我想發脾氣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惋惜。是啊,我已經很累了,累到突然像個旁觀者一樣,惋惜這段即將逝去的愛情。更甚,這是一段從來不曾存在過的愛情。
  
  我記得老師說當人得不到東西的時候通常有三個反應,一是毀掉,二是遺忘一切,三是想像得到。我既不能毀掉浩捷,這個想法從來不曾出現,我也沒有辦法想像他在我懷裡,那比痛更痛,所以,我想我只能去遺忘他了。
  
  想到這裡,我的眼神不禁更加冷然。
  
  「我送你去機場吧。」浩捷低著頭說。
  
  我錯愕地看著他,好像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你覺得我不能參加你的婚禮?我有這麼見不得人?」
  
  「當然不是。」浩捷著急地搖頭,「我只是,不想讓你再難受。就當你沒來過這裡吧,回廣州去。」
  
  「都已經來了,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不能牽著你走紅地毯,至少也想看看你當新郎的樣子。是不是如同我想像中,那般幸福。」
  
  「你明知道我不會幸福的。」浩捷以為我諷刺他,倏地站起身,走向門口。
  
  我從背後抱住他,將臉深深埋入他頸窩。「我很痛,你感受得到的。我不願意,真的不願意,讓你也和我這般痛。我好累好累,累得痛的力氣都沒有了。現在我什麼也不想去思考,只希望我深愛的你還能夠得到幸福,即便那是一段沒有我參與的未來。」
  
  我聽到浩捷心碎的聲音。一絲絲地破裂,然後碎成一地。也許,我聽到的是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的淚水滾燙,滴在我的手臂上,我想,如果有來生,那滴淚痕一定會是我身上的胎記。
  
  「乖,不哭了。你也愛你的親人的,不是嗎?」我吻著他的發絲,輕輕抹著他臉上的淚。「不是所有的戀人都和我們一樣真心相愛的,也不是所有的戀人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至少,我們不是那對幸運兒。」
  
  「但你還是感謝上蒼嗎?」他哽咽的聲音還在顫抖著,「為什麼你還不抱怨這個世界?為什麼你還要這樣說服我?如果說我扼殺了我們的愛情,那你現在就是在安葬它!你為什麼不罵我?不指責我?為什麼不要我跟你走?你明知道我會為你放棄一切的!」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撕喊著有些沙亞。
  
  「親情和愛情,孰輕孰重,你以為我分不清嗎?我就是分得太清了,才得這樣說服自己,說服你。如果現在一時的痛楚能換來你一生的平靜,那為什麼不去試一試呢?我曾經也自私得想要帶你一走了之,但我也有父母,今天的悲劇在你身上出現,他日也會在我身上出現,到時候呢?你要相信你的父母是愛你的,他們絕不僅僅是不滿意我這個女婿這麼簡單,所謂倫理道德,都是不能逃避的。」
  
  「你說服自己了嗎?」浩捷有氣無力地問。
  
  「我正試圖說服你,同時說服我自己。」
  
  靜默了半晌,誰也不想說話,沒有人願意為這一切畫上句點,甚至可笑地想要時間停止前進。
  
  一陣鈴聲傳來,浩捷拿出手機,家裡人打來的,讓他回去處理一些婚禮細節。
  
  「煬,你確定真的要放我走嗎?」浩捷望著我,眼裡有著濃濃的希望,希望我能改變主意。
  
  我低頭,不語。那一刻,我恨死自己的懦弱。
  
  浩捷走了以後,我的頭腦一片混亂。甚至不知道自己和溫晴是否吃了早餐,又是怎麼來到蔣家的,只知道場景一轉,到處都是熱鬧騰騰的。不知道是否有人和我一樣,心如寒窖,千刀萬剮。
  
  吉時一到,有人吶喊著說婚車已經回來了,溫晴拉著我直奔路邊,我不知道溫晴現在是什麼想法,也許他也希望浩捷結婚吧,也許他希望我看到這血淋淋的一切會死心吧。
  
  車道兩邊人群都在歡呼,歡呼我那死去愛情。總說世人無情,看似有情卻無情。遠遠的,一輛婚車漸漸在視線裡清晰。駕車的人一臉喜氣洋洋,坐在車裡的人也一臉幸福。我的浩捷,你幸福嗎?
  
  就在我以後婚車向我靠過來的時候,一個拐彎,車子消失在轉角處。眾人跟隨在婚車後方,地上滿是七彩斑瀾的香紙片和喜氣帖。
  
  我最終還是逃避了。沒有勇氣,實在沒有,沒有辦法堅持到最後。我一個人到酒店,拿了行李直奔機場。不久,接到溫晴的電話。
  
  「去洗手間了嗎?」他語氣有些著急,大概是怕我想不開吧,又或者是怕我去搗亂婚禮。我曾經很狂妄,也不至於這麼避重就輕吧。
  
  「我在機場,準備回廣州。不等你了,你們好好玩吧。替我和浩捷說,百年好合。」語畢,我合上手機,踏上回家的路。
  
  那一刻,我的表情肯定是死寂的,從未如此絕望過。
  
  機艙裡,望著窗外雲卷雲舒,悲歡離合,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不管我們樂意與否,時間總會帶走一切。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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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5 07:15:19
  飛機安穩地抵達廣州,我發誓要將一切不愉快留在機艙裡,從此不再懷念。回到家的那一刻,全身似乎輕鬆了很多。媽媽說我沾到喜氣了,慶幸讓我去參加了哥們的婚禮。是的,他們以後也不知道,那個所謂的哥們,是我這一生中最愛的寶貝。
  
  離開浩捷的這幾年來,我故意讓自己很忙,忙到沒有時間去想念他。放假的時候,就和溫晴一起打魔獸爭霸,打拳王爭霸。我總以為自己過得很充實,時間就是安排得緊緊的,容不得自己半點發呆的餘地。
  
  我沒有特別想他,只是在某個特定的時間,某種特殊的香味,或是某首特殊的歌曲,就會忽然想起他,然後心就抽痛起來,好像心中某一條血管是為了他而存在,一想起他就劇烈收縮。
  
  某個夏天的午後,太陽火辣辣。心裡還是想著今晚媽媽說要燉雪梨鴨肉湯給我吃,嘴角扯開一抹笑意。只可惜繼父身體越來越差,不但胃病犯的次數頻繁,而且小腿長了顆脂肪瘤,走路也不太方便。畢竟,他已經快六十歲了啊。到了這個年齡的長輩,就不停地念叨著孩子成家立業。
  
  口袋裡手機震動了,拿出來瞄了號碼一眼。霎時空氣都僵住了。那個號碼,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我想我是幼稚的,自以為刪除了他的一切資料信息,就會忘箭去。可笑的是,那個號碼我還是倒背如流。
  
  正在猶豫著接不接的時候,旁邊新來的小護士一臉好奇地盯著我的神情,似乎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讓我躊躕不已。
  
  我走到露台上,一路上總是問我自己接還是不接,到底接還是不接。接吧!我翻開蓋,來不及了,只是看到一個未接來電顯示。
  
  還是不接吧。我心裡面這麼想的,如果我真的不接,是不是就不會再打過來了。
  
  我轉身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手機又震動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應該不會怎麼樣吧。我到底在懼怕什麼?我不是已經很坦然了嗎?我不是已經把一切都留在浦東了嗎?
  
  「易醫生,207病房有位病人出現昏迷。」一個小護士匆匆跑進來。
  
  「好,我馬上過去。」拒絕接聽,我突然有點感謝這個病人,唉!
  
  患者是名小朋友,在燒烤店打翻食用油到烤爐中濺出致中度燒傷,脈搏細速、血壓下降,血容量補充不足出現休克。
  
  回到辦公室後,用紙杯喝著溫水,我想故意忽略口袋裡那震動的感覺。
  
  「你好,我是易煬。」說話的時候我竟有些顫抖,那是在期待浩捷的聲音嗎?
  
  「我,我是浩捷。」電話那頭的人也沒比我鎮定多少。
  
  「嗯,有什麼事嗎?」如果沒事,我估計他不會因為想我而打電話給我,尤其事隔三年。
  
  「你現在還在我們之前那家醫院做嗎?」
  
  「是。」
  
  「是這樣的,我姑姑的孩子現在在你醫院,叫范紹凡,燒傷的。」
  
  「范紹凡?」我思考了下,好像剛才那名小朋友是叫范紹凡。「燒烤店燒傷的?」
  
  「嗯。」
  
  「已經給他鎮靜止痛了,剛才出現休克,現在情況已經轉好。」
  
  「那,麻煩你了,多照顧他。」
  
  「這是我的職責。」
  
  「嗯,謝謝。他從小身體就不好,免疫力比較低,你適當應用抗生素防治感染,多注意他是否出現過敏症狀。」
  
  「沒問題。」
  
  「有空能出來吃個飯嗎?」似乎遲疑了好久,他才問出這句話,是客套話吧?
  
  「等有機會去浦東再說吧。」他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
  
  「不,我是說,我現在已經在醫院門口了,我跟教授過來聽研討會。你五點下班是吧,有空嗎?」
  
  「好吧,我盡下地主之誼。」
  
  「嗯,五點我在大門左邊那棵樹下等你。」
  
  「好。」我回答得利索,這個情景似乎又回去四年前,我們在這所醫院實習的時候,偶爾他比我先下班,就在大門左邊那棵樹下等我,他說,那棵樹給他莫名的安全感,我還譏笑過他多愁善感。如今,多愁善感的,恐怕是我了。
  
  望著牆上的時鐘,嘀嗒嘀嗒地走過六十秒,終於五點了。我是不是該從後門逃跑?這個想法嚇了我一跳,什麼時候我竟然變得如果懦弱?
  
  我昂首挺胸地走出醫院大門,往五點鐘方向走去,那棵大樹,那個人。
  
  三年不見,他變黑了,而且瘦了。不像我當初見到他的時候,那麼白皙粉嫩,洋溢著獨天得厚的青春氣息。
  
  「去哪裡吃?」他問。
  
  「你想去哪,就帶你去。」
  
  「還是那家老火鍋吧,有你喜歡的吃酸菜魚。」
  
  「我很久不吃酸菜魚了。」突然討厭起他這種態度,好像一直在追溯從前一樣,或者,是我太敏感了。事實是,我真的很久不吃酸菜魚了,尤其是那家老火鍋,三年沒去過了。
  
  「你不喜歡吃酸菜魚啦?那我們換一家吧。」
  
  我們似乎沒有達成共識,以前總是去那一家,現在實在想不出還能去哪家。到底有沒有這麼難以決定啊?是我讓氣氛變得這麼僵硬的。「好吧,反正好久沒去了,就去那家老火鍋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拿車。」
  
  從車庫出來的這一小段路上,我又有種想逃跑的感覺。易煬啊易煬,什麼時候你竟然變得這麼沒用了!?
  
  為了緩解氣氛,我打開隨車音響,循環播放著我愛聽的那幾首歌曲。
  
  「sunshine_in_the_rain。」他突然這麼說。
  
  「沒有這首歌。」有,早被我刪了。是他最喜歡聽的,也是大學的時候K歌我經常唱的。
  
  「還唱嗎?」他想聽嗎?
  
  「很少去K房了。」車子拐進小巷,不忍見他一臉失望,我將注意力放在路面上——突然剎車。
  
  我想浩捷前生肯定是寵物仙子。如果不是因為他,我也不會去看路面,前面這一隻黑漆漆毛絨絨的小東西估計就會喪生在我的車輪下。
  
  「怎麼了?」他對我突然剎車感到不解。
  
  「好像是只小動物。」我對小動物沒好感,拒絕下車,我知道,他一定會下車的,這個愛心氾濫的傢伙。
  
  果然,他馬上下車,然後抱回這只小東西。「我們叫他ROKEY吧。」
  
  這是他的壞習慣,每隻小動物,每樣花花草草都有名字。「你不會想領養吧。」
  
  「這段時間可以作伴啊。」他似乎挺開心的。
  
  吃完酸菜魚,味道還是一如既往的熟悉,美中不足的是這只流浪小狗ROKEY跟我們在同一張桌子上吃東西。
  
  結束晚餐後,我駕車前往兩條街道處的寵物館。「你又想叫我送走它?」
  
  以前每次他撿到動物,我第一件事就是送到寵物收容所。不然,小小的租屋到處都史屎。
  
  「當然不是,你想養我現在怎麼管得著,不過還是要帶去看看有沒有傳染病什麼的。打幾針會好點。」
  
  「嗯。」他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似乎聽得出我話裡的寒意。
  
  給小動物梳洗完,打了幾針疫苗後,我送浩捷回酒店。一路上,他心情很好,逗弄著ROKEY,我也懶得開口,專心開著車。
  
  「我想ROKEY一定恨死你。」他一邊將不足三十釐米長的小狗弄站立姿態,一邊對我這樣說。
  
  「恨我做什麼?」
  
  「你帶它去打針啊,痛死了。」
  
  雖然從事醫療行業,天知道,我最怕打針了。不能否認,針打在別人身上,我有快感。罪惡啊!
  
  「我是為它好,良藥苦口,好針必痛。」
  
  「又貧嘴。」氣氛好了很多,起碼還能說笑了。
  
  回到酒店的時候,前台小姐說不可以帶動物進酒店,無奈,又將小狗送回了寵物收容所。
  
  可以看得出浩捷很不捨。我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小狗沒有辦法陪你回上海,與其當你的寵物,讓你玩一個星期,隨後又被你遺棄,還不如現在就去收容所的好,說不定會有人領養它。」
  
  送完他回家後,沖了個涼,躺在大床上,腦海裡滿滿的全是浩捷。不過,是以前的浩捷。現在對著他,少了點悸動,少了點衝動,多了點逃避。
  
  晚上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見他依偎在我懷裡,鼓搗著他那隻戴了五年的表,壞了,想丟掉,又捨不得,一直糾結著。
  
  早上起來,發現床被淹了。罪惡啊!
  
  第二天下班的時候,駕著車,有意無意地往那棵樹下望去,心裡還是期盼能看到那抹令人心悸的身影。
  
  駕到前面紅綠燈的時候,旁邊有一輛車在按著喇叭,剛在想哪個不知死活的吵死人,一轉頭,看到是浩捷帶笑的臉龐。
  
  一個車位之隔,我微微向他點了個頭。
  
  「能去你家做客嗎?」
  
  我遲疑,面對他,什麼決定都是遲疑的。再者,他啥時候變得這麼主動了,以前做什麼都是羞澀的,像個小女生。
  
  無奈,我還是點了個頭,示意他跟在我車後面。
  
  到家門口了,車子停放在小區車庫。看了他那輛黑色的廣本2.4,問道:「車子你姑姑家的?」
  
  「嗯,有點不太順手。」
  
  媽媽看到浩捷過來了,得知是三年前我是參加婚禮讓我沾喜氣的那位新郎,便鍾愛有加。一路引導著他到客廳,搬出一大堆水果糕點。
  
  「寶貝兒子,你陪你朋友聊下,媽媽去把菜弄好。等下你爸爸回來,跟他說風濕藥買好了,放在二樓的床頭櫃上。」
  
  「好的,媽。」我剛坐下沙發,浩捷就站起來,跟在我媽媽身後說:
  
  「阿姨我來幫你。」
  
  「不用了,不用了,你們大男生的哪裡能進廚房啊。」媽媽忙推托著。
  
  「沒事,以前和浩捷在長春工作的時候,都是我煮的飯。你問浩捷。」
  
  「是這樣的媽,浩捷,他做菜很有一手。」誰都知道小少爺天生不會洗菜做飯,當年也是為了想討好我胃,跟著隔壁的醫院職工李廚師學了很久。
  
  「可是菜我已經做好了,等端上桌就可以了。」
  
  「阿姨我幫你端吧。」拗不過浩捷的一番好意,媽媽一邊笑著一邊將浩捷領進廚房,直讚他家教好。
  
  我重新坐回沙發,整個人重重地摔進沙發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時,繼父回來了。
  
  「爸。」
  
  「回家啦,今天有做手術嗎?」
  
  「有,給一個中年婦女做了頸部淋巴結腫大切除術。」
  
  「還順利嗎?」
  
  「還算順利,只是術中對神經、血管等重要組織做細緻的鈍性分離時,眼晴不太舒服,花的時間稍微長了點。」
  
  「怎麼了?昨晚又沒睡好?」
  
  「嗯。」
  
  「我說嘛,做醫護人員一定要自己的身體先搞好。」
  
  「知道啦,爸爸。媽說幫你買好藥了,在你們房間的桌頭櫃上,你記得按時吃。還有,吃了這麼多藥,你的胃不太好,少喝酒了。」
  
  「哈,把老爸當你的病人啦,說話這麼一板一眼的。」
  
  「你們兩父子在講什麼呀,可以吃飯了。」媽媽解下圍裙,叫喚著我們倆。
  
  看媽媽和浩捷有說有笑的樣子,我倒是有一點震驚。浩捷改變了很多,以往是安靜羞澀的,鮮少跟別人攀談,我還記得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說話都是一問一答的,說有多無趣就有多無趣。看來這三年了,他改變了不少。我想,是大家都改變了不了。
  
  仔細一想,我已經有三年沒帶過朋友回家了。和溫晴也是異地溝通,打電話啦,上MSN啦,遊戲裡的聊天工具啦。我媽媽還一度覺得我有自閉症,我只是藉口說勝作太忙。確實,我工作是很忙啊。
  
  用餐期間,就數媽媽的話最多,似乎想把我大學四年的生活通通挖出來回憶一番。浩捷也是對答如流,只是忽略了我和他之間的親密關係。
  
  「浩捷,既然你和我寶貝兒子是好朋友好哥們,那今晚就住在這裡吧,反正你說你明天晚上才開會。剛好,寶貝兒子明天不能輪班,讓他帶你去娛樂娛樂。」我媽媽細心地建議。
  
  「阿姨,謝謝啊。」
  
  「我還沒答應呢。」錯愕,怎麼我媽媽這麼熱情。
  
  「你默認了。」媽媽撇了我一眼。
  
  「我啥時候默認了我?」
  
  「呵呵,阿姨,算了吧。」浩捷略顯尷尬,隨即又說:「也許煬明天有自己的約會呢,搞不好,人家的小女朋友正在等他。」
  
  「他哪裡有女朋友啊?不如你給他介紹個吧。」媽媽用手臂捅了我一下,浩捷捅了她的痛處,她一直不滿我沒有接受她安排的相親飯局。
  
  「我明天也沒什麼事,你想去哪裡玩我帶你去吧。」我有點不情願。
  
  聞言,浩捷好像鬆了口氣,又是迎上一張笑臉。「那謝謝阿姨了。」
  
  晚上梳洗完畢,本想參加他去蘇荷酒巴看WWE簽名會,他嫌吵,說去樓下轉一圈公園就好。
  
  我現在跟他已經沒什麼話說了,以前什麼都是我主動的,主動找話題,有時候他不說話我還能自言自語,現在情況好像完全調轉過來了。
  
  「怎麼不交女朋友?」他問。
  
  「關你什麼事?」我很不客氣。
  
  見我態度不好,他也不說話了。前面有一旅行團,大大小小二十來個人,林間小道突然變得喧鬧起來。
  
  人多吵雜,不知誰推了浩捷一把,他一下往我身上靠了過來。我迅速地扶住他,他竟然順勢就勾著我的手臂。
  
  旅行團的人走遠後,小道上又回覆寂靜了。在廣州基本看不到什麼月色,勉強還能看到幾顆閃爍的星星。
  
  我想甩開他的手,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暖味地牽著。
  
  「到椅子上坐一下吧。」叢林中散佈幾張木椅,空氣很清新,夜風很涼爽。我往椅子上一坐,順便甩開他的手。
  
  「要不要去看電影?」我很無聊,不知道跟他說什麼話好。
  
  「去天河城來回要一個多鐘,現在挺晚了。」
  
  「你現在工作辛苦嗎?」我看也只能問點工作的事情了,總不能問他家庭是不是很美好吧?
  
  「我轉行了。」
  
  我詫異。讀了四年醫科竟然轉行?
  
  「我哥前兩年出了車禍,髖骨受傷,行動不太方便。」
  
  「你說你大哥蔣浩霖?」
  
  「是。我奶奶要我去協助大哥打理酒店,負責重點合作項目的洽談事宜。」
  
  難怪他變得這麼主動了,原來這兩年也沒少歷練。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感覺得出,浩捷很想找話聊,只是我的態度一直不友善,估計他也思考了很久才開口。
  
  「這幾年我有和溫晴聯繫。」他輕聲道。
  
  就是沒和我聯繫,我知道。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在吃溫晴的醋。
  
  「我從他那裡瞭解了很多你的事。」
  
  「瞭解那麼多做什麼?」
  
  「煬,畢竟我們曾經……」
  
  「我們沒曾經!」是我先沉不住氣的,明顯地感覺到我身體的緊繃,我好不容易才慢慢地淡忘那種強烈的感覺,為什麼他今天又想來掀我傷口!
  
  「煬,你為什麼態度這樣?」
  
  「我早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甩開他的手,我大步往前走。走了好長一段路,才發現浩捷沒跟上來。那個笨蛋,等下該不會又迷路了吧!這公園也不小,要是迷路就難找了。
  
  我轉身跑回去,發現他還坐在椅子上,一副沉思狀。看到我回來了,他一臉鬱結。「我以為你丟下我不管了。」
  
  「你怎麼說也是我家的客人,我怎麼會丟下你不管呢。走,回家吧。」
  
  「好,我們回家。」語畢,兩個人都陷入沉默。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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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5 07:15:46
  話一說完我就後悔了,什麼回家啊,我的精神又錯亂了,老是以四年前同居的情景相重合。
  
  從菸酒茶館裡買了兩支芝華士和四瓶番石榴汁,我和他在臥室的陽台上,喝著勾出來的酒,各懷心思。
  
  我不想開口問他什麼,就怕一開口了,就會不小心問出我心中一直想問的事情。你和你妻子感情好吧?你們有小孩了吧?這麼多年來,有沒有想過我,哪怕一點點?
  
  我想把自己的白色T-shirt給他換,還有四角底褲,我們曾經熟悉得這些衣服都是互穿的,但是今天,我卻突然只想找出一套客人用的睡衣給他,嶄新的,還有一股乾洗的味道。
  
  媽媽以為我們是好兄弟,就像溫晴來我家一樣,也是和我睡同一張床,所以並沒有叫浩捷去客房睡。
  
  諾大的雙人床,各據一角。趕緊睡吧,睡了就什麼也不會想了。
  
  一雙溫熱的手攬住我寬厚的腰間,有點冰涼的臉貼在我背上。他以前非要我把他抱在懷裡才能安然入睡,兩個人偶爾吵架的時候,我背著他不肯抱他,他就像現在這樣,把臉貼在我背上輕輕磨蹭。
  
  我轉過身,將他的手拿開,「很晚了,睡覺吧。」一如既往,他又滿臉受傷的神色。
  
  我平躺著身體,不再背對他著。他整個人翻身,鼻尖湊著我鼻尖,呼出的氣息火熱異常。稍微冰涼的唇瓣貼上我有些顫抖的唇。
  
  我想我是承受不誘惑了,我可以制止我去侵犯他,可是當他主動的時候,我卻絲毫沒有抵抗力。他動手褪去自己的衣服,一手想要將我的睡衣扯下的時候,我抓住了他的手。「什麼時候你竟然變得這麼主動?」
  
  「這麼多年,人是會變的。」他見扯不下我的睡衣,就往別的地方攻擊。我的大腦一片混亂,這送上門來的美味,我為什麼遲遲不動手?「給我吧,易煬,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夠了!」我低吼一聲,將他整個人往旁邊一推。「你這樣對你老婆很不公平的知道嗎!?」
  
  「公平!?」他一臉震驚,突然又像是聽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你們個個都覺得我對她不公平!那又有誰能來關心我是否被公平對待!?」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失控的樣子。從他的話裡,可以想像他在浦東的大家庭裡受了多少委屈,所以才想從我身上得到些許慰藉。
  
  不想吵到父母,我輕輕將他攬進懷中,像對待孩子一樣溫柔地拍著他的背。下巴抵著他柔軟的發絲,聽他低聲啜泣。
  
  「我真的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易煬,為什麼當初你不我帶我走……嗚嗚……」
  
  我想,他哭夠了,就沒事了。我不想去安慰他,我們受的傷,不是僅僅一個安慰就能解決的。
  
  「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最難熬的也捱過去了。」我還是像當初那樣說服他,說服自己。
  
  「易煬,你知道嗎?不管我今天做了什麼工作,賺了多少錢,在人前淤多的榮耀,我總覺得我不像我自己。好像真正的那個我,已經被冰凍在地窖裡,永不翻身。這些天我來找你,似乎只於廣州,我才覺得死去的我已經復活。你知道我已經幾年沒怎麼笑了嗎?」哭泣聲帶了幾抹冷笑,他繼續說著:「你不會知道的,你永遠不會知道的,你一點也不關心我,這麼多年你連個電話都沒有打給我,連封Email都沒有。我不明白你怎麼會是這樣狠心的人……」
  
  他講了很多,很多,全是指責我的無情,控訴我的冷漠。睡衣胸前給他哭濕了一大片。到底誰對不起誰?已經無從追溯。
  
  到最後,他哭累了,也睡著了。像個孩子一樣,皺著眉頭,噘著嘴,睡得沉沉的。
  
  清晨五點多,差不多是這個時間吧,落地窗外微微現魚肚白。
  
  浩捷像以往一樣趴在我的臂彎中,一手緊緊揪著我的睡衣。我把這種情況解釋為嚴重缺乏安全感,我讓他很不踏實。事實上,他也沒有讓我踏實過。愛情本就是這樣,兩個人互相折磨,然後在這痛苦中乞憐。悲哀啊!
  
  輕輕撫著他柔軟的發絲,聞著他身上慣有的淡淡的橄欖沐浴香味,還有瘦削唯美的雪背。他的背一直是我所著迷的,曲線優美,膚如凝脂。
  
  正在回想以前的甜蜜,突然發現他在吻著我的肋骨。「你變瘦了,是不是老不吃飯?」
  
  「吃不下。」
  
  「不是我煮的,吃不下是不是?呵呵。」聞言,他似乎有些得意,食指輕輕在我腹部畫著圈圈。「我現在好想煮早餐給你吃。我還記得你有一段時間很喜歡吃麵包夾煎蛋抹沙拉,而且要抹兩層沙拉。」
  
  「我好像從來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
  
  他轉身整個人跨在我身上,額頭抵著我的額頭,輕輕嘆了一聲:「你什麼時候真正關心過我?」
  
  「下來,不要在我身上造次。」我不保證是不是會控制自己,要是一發不可收拾,那悲劇又要重來一次。
  
  「不下!」他固執地順著我的額頭吻下去。
  
  「別逼我發火。」我的聲音沉了下來。
  
  「我就要你發火。」
  
  「跟別的男人做過嗎?」他這麼主動,這麼學會挑逗人,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聞言,浩捷狠狠地咬了我的唇瓣,然後下床穿衣服。
  
  我吃痛地揉著唇,隨即也起身穿衣服。
  
  從二樓下來,穿過客廳,發現媽媽已經在做早餐了。「喲,你們倆兄弟一大清早想去跑步啊?」
  
  「媽,今天老爸也不用上班,你那麼早起來幹什麼啊?」
  
  「給客人做早餐啊,呵呵。」
  
  「阿姨,有勞了。」本來一臉臭臭的浩捷還是扯開笑臉,往媽媽的方向走去,「阿姨,我來幫你吧。」
  
  雖然心裡不太舒服,不過那天的早餐確實吃得很滿足。都說我胃讓浩捷寵壞了,他做的蜜汁雞翅和奶茶咖啡味道就是恰到好處。媽媽喜歡中式早點,事先煮了一鍋小米粥,煎了幾份蘿蔔蛋包。
  
  只是我一直在思考,浩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滑頭?會哄我媽媽開心了,直贊媽媽的小米粥清甜可口,蘿蔔蛋包也很有親切感。這傢伙,幾年不見,都不像他了。我想,我在床上會拒絕他的真正原因,就是他已經變了。不再是當初那個羞澀簡單的人,不再是那個我一看到就想生吞活剝的人。
  
  原來,時間真的會改變一切。
  
  晚上下班後,江朵朵打電話說要和我一起吃飯。她是我這幾年來唯一一個異性朋友,華農園林專業出身,生性溫和,待人和善。這個世界誘=惑太多,像她這樣到大學畢業還能保持童真的女孩子不少了。
  
  我開車去接她的時候,發現費德文也在。費德文是檢察官,人雖然淡漠但是很真誠。
  
  「你們倆啥時候湊一起的啊?」我打開車門,笑著問。
  
  「我約費德文的啊,順便犒勞下他,感謝他為我二叔那起民事糾紛說話。」江朵朵還是笑得那麼燦爛。
  
  「具體什麼事?上次在電話裡聽你說了一半。」我一邊開車一邊問。
  
  「就是我二叔那化工石一員工在下班的路上被車撞死了。家屬要求賠錢,其實廠方做一定的補償是很合理的,也很近人情的。不過家屬惡意將死屍停放在化工廠前,一步一步地抬高補償金額。」江朵朵講到這裡難免有些憤慨。
  
  「賠多少?」
  
  「一開始是要求八萬,後來是十二萬,十八萬,二十萬,二十六萬。」費德文說。
  
  「出爾反爾這麼多次,明顯是敲槓。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廠方損失很多,但畢竟那是一條人命。」我說。
  
  「是,就是因為看在家屬失去親人很痛苦,可是我覺得他們沒有一點痛苦的樣子,利慾薰心,總是想盡辦法拿死人敲人錢財,這行為噁心不?」很少見江朵朵這麼生氣,「我看那人死了也不能安息,給家屬暴曬了那麼多天,真是可悲!」
  
  「確實可悲。後來呢?」
  
  「後來賠了二十萬,法官也看得出這是一起惡意敲槓,不過從法律上來講,條例第14條規定了應當認定為工傷包括在上下班途中受到機動車事故傷害。」費德文道。
  
  「二十萬,你二叔那化工廠一年也掙不到二十萬吧。」我問江朵朵。
  
  「要是掙得多就不會這麼糾結了。」江朵朵一臉無奈。
  
  「結論就是,以後還是給工人買保險吧。」費德文說。
  
  「德文,我倒覺得你像個做保險業務的。」我打趣道。
  
  「如果檢察官的工作薪水還不做適當調整,我想我會跳槽的。呵呵。」
  
  車子停在老黃牛中餐店門口,我們仨點了麻辣蟹,清蒸魚,鮮貝等八個菜,江朵朵喜歡喝啤酒,還叫了一打純生。
  
  「我呀,從嬰兒時期就開始喝啤酒了。」
  
  「是不是你媽媽奶水不足啊?還是你爸爸嫌你哭得吵人就灌醉你?」和江朵朵在一起,總能這麼無拘無束。
  
  「都有吧,反正我媽媽說我小時候奶瓶裡裝著啤酒喝的。」江朵朵吃到一半,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問我:「前天在你醫院門口看到你和一個男的在說話,長得那麼好看,誰啊?」
  
  「多事。吃你的螃蟹吧。」我夾了一個蟹鉗到她碗裡。
  
  「呶,你別怪我平常不把你當朋友啊,我這守心你呀!你逃避我的問題,肯定有問題!」
  
  「嘿嘿。」聞言,費德文也笑了笑。
  
  「不是誰,就一個老同學。」
  
  「騙人,老同學看你的眼光那麼深情!」
  
  「你看出來了?」我就知道江朵朵這丫頭非尋常人,眼光犀利得很。
  
  「用我女人專屬的第六感看出來的。主要是,我發現你看他的眼光也很深情。」
  
  「放屁。」
  
  「不好意思了吧,臉紅了吧。快點告訴我,他是誰?」
  
  「小孩子知道那麼多干什麼,多吃點,快點長大!」我又夾了塊魚給她,把她的碗裝得滿滿的,我想,她的好奇心一定和她碗裡的食物一樣堆得高高的。
  
  「我那天本來想和你打招呼的,看你們倆在樹下你來我去的,就一直在車裡面看。」
  
  「偷窺狂。」
  
  「我見過這個男的。」
  
  「哪裡見過?」我記得把浩捷的所有東西,能刪的就刪了。
  
  「我不告訴你,反正我一定見過他。」
  
  「我吃飯,吃飯不宜說話。」
  
  「別吃了,告訴我嘛。你告訴我,我就把你一直想要的那隻迷你沙皮送你啊。」
  
  「你確定?」媽媽一直想要只迷你沙皮,自從看過江朵朵在公園裡帶的那隻小沙皮就,就唸唸不忘。
  
  「一言既出。」
  
  「附贈你剛買的那箱狗糧?」
  
  「四馬難追。」
  
  「反正遲早也是要讓你知道的。早說晚說都一樣。他是我以前的愛人,蔣浩捷,已經結婚了,現在我和他毫無瓜葛,報告完畢。」
  
  「再說多點劇情。你們現在見面了,不會舊情復燃嗎?」
  
  「沒想和他再燃燒一次。你別當看電視劇一樣。」我自顧自地夾花生米吃,不想再理會她的喋喋不休。
  
  「你們倆偷情不?」江朵朵說得很小聲,活像我真和浩捷偷情了一樣。
  
  「我像是這麼齷齪的人嗎?」
  
  「愛情面前,哪有什麼齷不齷齪的啊?你說他結婚了,生小孩子了嗎?」
  
  「不知道,沒問過,應該生了吧。都三年多了。」
  
  「那這樣對那個女的不是很不公平嗎?」
  
  「這社會本來沒有什麼公不公平的。」看我不說話,費德文就接腔了。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江朵朵不甘示弱,在她眼裡,世界還是美好的。
  
  「你也知道是法律啦,法律保障婚姻,並不保障愛情,愛情只能算是道德範疇裡面的。」費德文說話一貫那麼現實。
  
  「易煬,如果浩捷要背著老婆和你偷情,你會接受嗎?」江朵朵真是異想天開,不過還真給她想到了。
  
  「不知道。」我不想回答有關浩捷的問題。
  
  「照我看來,按你們現在的關係,偷情只能是最好的結局了。」費德文在打擊我,「但是這也是不可能的,吃醋就能吃死人了。」
  
  「能在一起已經很好了,還吃醋啊?」江朵朵一臉不屑,「人真是不懂得知足!」
  
  「我剛想說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可能觀念不同。怎麼會不知足呢?只不過是感覺自己付出了,到頭來卻得不到回報。得不到就不爽罷了。唉,可恥。偏偏要說得那麼偉大,永遠都把自己看得那麼無私。戀愛的時候就說自己都願意付出,等到出現問題就在那裡互相推卸,當初又沒人逼著你自願付出,你是說吧?」費德文一番話真是哽到江朵朵了。
  
  「弱弱地問一聲,費大哥,你是不是受傷過呀?怎麼說話現實到這麼冷漠呢?」
  
  「我就事論事。」
  
  「德文說得沒錯。人就是這樣,偏偏個個都深陷泥潭,不可自拔。」我承認我欣賞的就是德文這股勁,一針見血。
  
  「嘿嘿,咱不說這個話題了吧,菜都快涼了。」江朵朵還是能感受得出我們心中的痛,也就識相地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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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5 07:16:05
  「嗨。」
  
  醫院門口,又看浩捷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嗯。」
  
  「我來看小紹凡。」
  
  「他情況好多了。不過,小朋友脾氣挺大,不肯吃藥。」
  
  「原諒他,小時候藥吃多了,也很反感的。」
  
  「我突然想起,你說和教授過來開研討會,你不是改行幫家裡忙了嗎?開什麼研討會?」
  
  「呵呵。」他輕聲笑了笑,「你終於想到要關心我了?」
  
  「愛講不講。我要回家了。」我大步跨向前。
  
  「我去你家吃飯。」
  
  我轉過頭,盯了他足足有半分鐘。「我不歡迎你。」
  
  「阿姨歡迎我。」
  
  「那是因為我媽媽不知道你是誰。她在引狼入室。」
  
  「好像要吃虧,也是我吃虧吧。」他還是在笑。
  
  我冷哼一聲,避過他的身體,走向車庫。他一邊跟在我後面,一邊講研討會的事。
  
  「……如果教授此行真能和華師那所學校達成共識,那我們酒店就能利用那項蚯蚓技術來處理廚房垃圾,變廢為寶。」
  
  「聽起來挺有意思。」
  
  「我想,這對於每個大酒店來說,都會是個有利可圖的事兒。」
  
  「學做生意了,出口閉口也都是以營利為目的。」雖然這樣的改變是正常的,不過我覺得他越來越不像他了。
  
  「人都是會變的。」
  
  「這話你強調不止一次了。」
  
  「你也變了不是嗎?」他似乎在冷笑。
  
  我停下轉鑰匙的手。轉過身,面對面看了他。一直都在避開他的臉龐,這次我很認真地看著他。從眉毛,眼晴,鼻子到嘴唇。他還是他,我怎麼覺得他變了呢?我嘆了一口氣,打開車門鑽進車裡。
  
  他按著我的車門不讓我關,俯下身對我說:「你早就變了,從你在我婚禮上逃跑的那一刻就變了!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我一直等,等到最後一刻,你會和我說,跟我走吧浩捷。但你沒有,你連人影都沒有!」
  
  「到現在講這些有什麼意義?你婚已經結了,你老婆在家等著你,可能連小孩都有了。不管我是不是變了,我都不會後悔當初的決定。」
  
  空氣凝結了,半晌,他甩上我的車門,大步離開。「你就是個懦夫!」
  
  我克制自己不要追上去,但還是忍不住,撥了通電話給他。「我不想再糾結什麼,畢竟三年都過去了。」
  
  「閉嘴!你不能想像,你完全不能想像,我究竟有多愛你!」語畢,他掛上手機,狂怒的語氣在我心中激起不小的波瀾。
  
  回家的這一路上,我腦海裡閃過浩捷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告訴自己,只要再絕情,再絕情一點,這一切都會回歸到原點。
  
  晚上倒在床上,我不能入眠。輾轉反側,痛苦不堪。
  
  看看手機,兩點四十七分。不知怎麼地,就按了浩捷的號碼。到底我在做什麼?失眠會讓一個人頭腦不清醒嗎?
  
  他好久都沒接我電話。我開始期待他的聲音。
  
  「怎麼了?別告訴我你突然良心發現,想到要安慰我。」他接了,語氣冷冷。
  
  「老地方見。」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來,但今天,是我們相戀七週年的紀念日。可笑的是,還有個「老地方」。
  
  LOFT酒吧通宵達旦。一半G吧一半LES吧。大家互不干擾,只做自己的事。會去LOFT,是因為裡面一個主管叫糯米飯,很漂亮的一個拉拉,同系的師妹。可是後來和身為酒吧高層的情人分手了,在珠江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毫無預警的,就走了。誰也來不及拉住她。我還記得她留在我QQ上面的最後一句話:「易大哥,我很羨慕浩捷,因為你對他的愛。」
  
  她或許不能想像,今天我竟然對浩捷如此無情。
  
  浩捷沒有來。
  
  我太高估我自己了吧。在吧上喝掉了一瓶芝華士,抽掉了半包煙,他還是沒有來。
  
  去洗手間回來的途中,發現一抹熟悉的身影。透過玻璃,包廂裡的桌子上放了很多的酒杯。
  
  我輕輕打開門,看著喝得醉醺醺的浩捷。看來,他比我早到。
  
  「我以為你不會發現我。」他打了一個酒嗝,又送了一杯黃湯入肚。
  
  「我以為你不會來。」
  
  「我十點就在這裡了。」他已經醉得睜不開眼了。
  
  「在這種地方,沒人告訴你不可以喝醉嗎?」我還是怕他會被人騷擾。
  
  「誰關心我?」
  
  「你奶奶,你爸媽,你老婆。」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為什麼沒有你?」
  
  「別喝了,回酒店吧。」我叫了服務生刷卡結帳,將浩捷半扶半抱著推進車裡。
  
  「你是不是想和我發生關係?」他在笑,肆無忌憚。
  
  「是又不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是的話,我會給你……哈哈哈……」他大笑起來,似乎在恥笑我的無知。
  
  我不想去理他的瘋言瘋語,喝醉酒的人說什麼話也不能信。
  
  我直接把他背出車子,拿出他的身份證,讓前台把酒店房門打開。「你已經好久沒有背過我了。」
  
  「你有沒有想吐的感覺?」我避開他的話。
  
  「我想吐你身上。」
  
  「我會丟你在地板上。」
  
  「你不會,我知道你不會。我太瞭解你了。哈哈……」他今晚笑的次數特別多。「我把你吐髒了,你就會脫=衣=服洗澡……」
  
  「你知不知道你變得特不可愛。」我把他丟上床,利索地扒=光他所有衣服,又給他套上睡袍。
  
  「只要你脫了衣服,我就能保證你穿不回去……」
  
  走進洗手間,取出冷毛巾給他抹臉。我對他感到很無語。
  
  「今晚別走,抱我睡覺。抱我就好,好不好?」他突然扯著我的衣領,啞然欲泣。
  
  我把浩捷抱坐在腿上,讓他的頭靠在肩膀上。他伸出手環著我的頸子,臉頰在我身上蹭了蹭,在我懷裡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今夜無眠。注定無眠。
  
  我想我這樣摟著他就已經很幸福了。有時候,愛情不一定非要負十幾釐米的極致親密才足夠表達對彼此的眷戀。
  
  他在我懷裡睡得很沉很沉。均勻的呼吸聲,淡淡一股酒香,甜甜的,令人陶醉。
  
  他現在算不算外遇?我沒有忽略了那個女人,叫喬雅的女人。我卻又忽略了那個女人,抱著浩捷的手臂不自覺地勒緊了些。
  
  背靠著床頭枕,電視上播放著一些無聊的訪談節目。探出左手,用指腹輕輕描繪著他的眉毛,眼斂,俊挺的鼻子,深深的人中,線條優美的唇線。以前也經常這麼做,同時自私地希望時間就這樣停在這一刻。
  
  夜越來越黑。深不見底。
  
  正當我深情地注視著他的時候,他醒了。睡眼朦朧,勾下我的頸子,輕輕一吻。
  
  我把手探進他的睡袍,緩緩加深這個吻。一旦開始,不能停止。濃烈的愛如潮水席捲而來。我高估了自己的忍耐能力,也低估了他的誘惑能力。
  
  「疼不?」結束後,他趴在床上,我一手撫摸著他細滑的背,一手讓他枕著。
  
  他沉默了半晌,才悶悶地說:「嗯。」
  
  「沒有備藥了。」以前因為要照顧到他的身體,所以身上都帶著清涼的藥膏。
  
  「呵呵。」他在笑,又笑得很得意。
  
  「笑什麼?」他讓我越來越難猜透了。
  
  他困難地側過身,將我的手緊緊地握在手裡。「易煬,我不想這一輩子都這樣過下去。」
  
  「怎麼?」這話我不願意聽。
  
  「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為什麼要讓自己過得這麼痛苦呢?」
  
  「還記得我們的初衷嗎?卻是為了避免大家一起痛苦。」包括兩個家庭,以後會是三個家庭,四個家庭。
  
  「所以你犧牲了我,來成全你自己偉大的想法。」
  
  「你一直在責備我。結婚的是你,不是我。」我在反擊,是被刺破虛偽之後的尷尬。
  
  他一頭紮進我懷裡,狠狠地撞上去,隨即聽到他一聲悶哼。
  
  我托起他的下巴,看到他泛紅的眼睛。輕輕揉著他的額頭,低聲問:「疼不?」
  
  他把我的手掌攤平,貼上他的左胸,感受到他有些不規律的心跳:「你為什麼不關心我這裡疼不?」
  
  我嘆了口氣,頭埋在他的頸窩裡,深深地吸入他的體香。
  
  說的到底總沒有做的來得直接,點燃他的熱情,滿足自己的空虛。
  
  我承認我一直都在逃避,逃避這份不能公諸於世的情感。如果時光可以倒來一次,我寧可就把他當兄弟,而不是愛人。可惜,後悔沒有用的。即使,真的能搭乘時空穿梭機,難道我會捨得把他忘記嗎?這才是個重要的問題。
  
  痛並享受著。哼。
  
  「煬,讓我回到你身邊好不好?」他泫然欲泣的樣子好不可憐。
  
  「乖,不要想這麼多了。回到浦東,一切又回到原點。」
  
  「什麼才是我原點?那個原點不是我想要的!」
  
  「難道我們做了那麼多,吃了那麼多苦頭,到現在才來放棄?你不覺得可惜嗎?」我不想這麼多年來的煎熬付諸流水。
  
  「你也知道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都是在痛苦。既然是痛苦,那就證明我們做錯了!如果是對的,我們現在應該是幸福的,不是嗎?」他眼裡蹦出的火苗是積聚了多年的怨恨。
  
  「你想說服我放棄一切跟你重修舊好?」我腦海裡霎時閃過我的繼父,媽媽,同時也閃過蔣家那位老奶奶,蔣大哥,浩捷的那位有一面之緣的妻子。
  
  「明天我就回浦東了,我想和喬雅說清楚。」他眼裡有著希翼,而我不得不熄滅它。
  
  「婚姻是種責任。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不想當你們的第三者。」
  
  「她才是我們的第三者!我們才是被拆散的一對!你到底明白我在說什麼沒有!?」他晃著我的肩膀,企圖讓我腦筋變得更加清楚。
  
  我想我的頭腦,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清醒了。起身,穿衣。「回浦東去吧,今晚的一切,我不希望再發生了。」
  
  「我恨你,我恨你!!」他狠狠地摔著枕頭,淚水止不住地流出來。
  
  走出房門的那一刻,浩捷從背後緊緊地摟著我,低泣的聲音讓我的心一陣陣揪疼。
  
  「煬……」他吸了吸鼻子,略帶低沉的嗓音透露著一絲堅定。「我真的受夠這樣有名無實的婚姻了,如同一個空殼。」
  
  「你們還沒有孩子?」三年了,我不以為然。
  
  「我一直跟奶奶說我們還年輕,不想太早要孩子。」
  
  「遲早都得要的,不是嗎?如果讓我去破壞一個家庭,給一個小孩製造童年影,我想我真的辦不到。」自從爸爸去世後,我比別人多了一分早熟。或許是因為這樣,我打從心底渴望家庭圓滿與幸福,正是如此,才不想去插足浩捷的家庭。
  
  「可是你就捨得讓我這麼一直痛苦下去嗎?我真的好辛苦……」浩捷順著我的身體慢慢滑落,半跪在地板上,那是無聲地乞求吧!?還是已經接近絕望?
  
  「三年都過去了。」我想告訴他三年都過去了,以後也這麼過下去吧。
  
  「人生還有多少個三年?」他問我,我不語,他隨即苦笑:「這樣苦苦撐著,到死的那一天我都不能瞑目。」
  
  我痛苦地閉上眼,調節好自己的心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將他整個人打橫抱起,輕輕地放回床上。「好好休息吧。哪裡不舒服再打電話給我,我去上班了。」
  
  他不說話,臉色不佳。我摸著他的額頭,輕輕地印上一吻。「別讓我擔心,好嗎?」
  
  他看了我一眼,飽含深情與憤恨,還有希翼,目送我走出房門。
  
  我打了通電話給遠在浙江的溫晴,我想這個時候,只有他最瞭解我的心情了。
  
  「溫晴,我好累,已經累到沒有辦法去思考未來了。」
  
  「但總不能不去面對吧?按你這麼說,浩捷也是一痴心人,你捨得這樣對待他嗎?」
  
  「我不捨得又能怎麼樣,起碼現在還不會鬧到不可開交,我不能想像我媽媽要是知道真相會怎麼樣。我對浩捷很愧疚,真的好愧疚。這樣左右為難,局面已經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溫晴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我覺得你不愛浩捷。」良久,他才說出這樣一句話。
  
  「我不愛他?這話怎麼說?」
  
  「如果你愛他,就不會這麼左右為難,你應該會很堅定地守護這段愛情的存在。」
  
  「你是覺得我愛他的程度還不足以忽視所有的阻撓?」
  
  「不是忽視,是去面對。時間雖然是治療心靈創傷的最佳藥方,卻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逃避,是不負責任的表現。而你,從一開始就在逃避自己的感情。你在猶豫之間其實已經很瞭解自己的感受了,之所以痛苦正是因為你覺得你不夠愛他,沒辦法百分百地愛他,你最大的愧疚也是他!像你那般狂妄的性格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不相信你會顧慮所謂的世俗和倫理道德。你只是在害怕,害怕沒有辦法愛下去。你沒有我想像中那般高尚,你只是一直在摧殘浩捷對你的愛!我不想說你是懦夫,但你一直都是。」
  
  溫晴話到這裡,我已經啞口無言了。「讓我好好想想吧。」
  
  「不要再傷害他了。」語畢,他掛上電話。
  
  他所說的每字每句,恰恰是浩捷多年來對我最大的控訴,我真的忽略了他。自以為放棄就能解決任何問題,以為時間可以撫平一切,甚至可以為他帶來一段婚姻一段新的戀情。
  
  我想,我不能再讓他一個人面對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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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5 07:16:40
  晚上下班的時候路過一家叫潮州姨的店,買了兩盒我們以前最喜歡吃的果什,湯底甜美,配料可口,還帶了香噴噴的牛肉炒粉。
  
  浩捷開了酒店房門,然後又一臉臭臭地撲到床上,蒙上被子。「那麼不歡迎我,我要走了哦?」
  
  被套底下傳來他不滿的哼聲。
  
  「不歡迎我可以,別不歡迎潮州姨的果什啊,你最喜歡吃的。」我攤開飯盒,一股誘人的香氣迅速瀰漫空氣中。
  
  幾乎立即的,浩捷從被窩裡彈跳起來。「你怎麼找到潮州姨那家店的?我去過了,沒找著。」
  
  「老闆娘換了地方,我和溫晴去吃過兩次。」
  
  看得出他很餓,又或者是食物太美味,他顧不上我的存在,吃得唏利嘩啦。
  
  窗外倏地下起了大雨。最近廣州的雨水特別豐富,手機上嘀嘀的又來了短信。肯定又是天氣預報的。
  
  雨聲涮涮,這片土地好久沒有這麼淋漓盡致地暢快過了。我拿過椅子,坐在浩捷旁邊,開始我的晚餐。三年前的每一個晚上,我們幾乎都是這樣平淡地過著生活,享受著彼此在身邊的踏實。
  
  「味道有沒有變?」我問。
  
  他點了點頭,嘴裡塞得滿滿的。「有股香菜的味兒,以前沒有。加了好多料,蛋包更小了,不過還是很好吃。」說這話的東西,他把薑絲挑出來夾到我碗裡,熟悉得就像分離的這三年來沒有改變當初任何一個習慣。
  
  空出的右手,憐愛地揉了揉他的頭髮,另一手夾了幾節鬆軟的腐竹給他。我不喜歡豆製品,他喜歡。
  
  突然窗外閃了一道白光,我馬上感到他的緊繃。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怕閃電。
  
  我打開音響,儘量讓窗外轟隆的雷聲不至於那麼刺耳。「你這麼膽小,喬雅會不會笑你?」
  
  浩捷一手執筷,嘴裡還含著食物,一屁股就往我腿上坐了下去。「她才不像你,取笑我。」
  
  「那她是比我好了?」我笑著,勺了一匙湯汁送進他口中。
  
  他點了點頭,有些得意。
  
  「是誰前一刻還在哭鼻子?」我笑意更濃。
  
  他不應我,扭了扭腰身,端正坐姿,大口大口地吃起牛肉炒粉。
  
  「晚上留在這裡吧。」結束晚餐,收拾了桌面。他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一手扯著我的衣領。
  
  「昨晚已經沒有回家了。」我用手梳理他因為睡覺而壓得稍稍變形的發絲。
  
  「我怕打雷。」他小聲地囁嚅,略帶不滿。
  
  「那去我家吧。」我將他摟在懷裡。
  
  沖完涼後,他一臉神清氣爽地跳上我的坐駕,直奔我家。
  
  「研討會什麼時候結束?」車上,播放著他隨身攜帶的CD,裡面都是我們三人大學時去K房必點的歌曲。他比我想像中還要念舊,還要珍惜感情。我總以為在物慾橫流的當今社會,他對我的愛最終也會敗給新的戀曲,敗給時間。
  
  「後天早上九點的飛機回浦東,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他很轉過頭,很認真地問,眼裡透著真誠。
  
  「用什麼身份?」我露出酒窩,從什麼開始,情感不再壓抑,倒也輕鬆。即使未來的路再多坎坷。
  
  他沉默了很久,想來也是不知道怎麼安置我這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吧。
  
  到家的時候,媽媽還是像這前一樣對浩捷很熱情。那一刻我突然在想,如果浩捷是女人就好了。但隨即就覺得自己很可笑,如果浩捷是女人了,我還會愛他嗎?我愛的是他的模樣,還是性格?更準確的來說是兩者的綜合。感情這東西,實在說不清。
  
  恰逢五一,約了溫晴。我和浩捷坐同一班機,前往浦東。
  
  短短的幾個小時,浩捷難掩喜悅,但更多的是忐忑不安。
  
  又見窗外雲卷雲舒。旁邊的外國小朋友指著雲朵對著一名年輕的中國男子,用略帶稚氣的英文說:「爸爸,你看,好像外婆家的那尊自由女神哦!」
  
  小孩子想像力真好。自由女神,真的象徵自由嗎?如果此行我能和浩捷成功攜手打造新的戀曲,除了帶他去感謝自由女神,我還會帶他去盧浮宮拜訪勝利女神。
  
  「我好困,可是我睡不著。」浩捷噘起嘴,這是他撒嬌的表現,只於非常興奮的時候才會這樣做。
  
  「昨晚在酒店睡得不好?」
  
  「誰讓你不帶我去你家。不怕我在酒店會接到很多小姐的電話?」
  
  「女的我不怕。我怕男的打給你。」
  
  「呃……不和你說了。」
  
  「休息一下吧,還有一個半小時。」
  
  浩捷把頭靠在我的肩上,閉上眼睛。明顯睡不著,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
  
  我環抱著他,手背輕輕地蹭著他白皙的臉頰。話說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大膽地在公開場合和他如此親密。
  
  下了飛機,溫晴早就在候機大廳等我們了。他的臉上帶著擔憂。
  
  誰不擔憂呢?我們心裡都不能否認。
  
  浩捷安排我們住進他家,依舊是當初那間客房。見到了喬雅,依舊是那麼大方可人。
  
  對於這樣一個無辜的女子,我真的能忍心地破壞她的婚姻嗎?
  
  飯桌上,蔣浩霖面帶倦色,似乎也沒有當年那樣意氣風發了。
  
  蔣父蔣母沒有出現,蔣奶奶也沒有。
  
  喬雅還算熱情,招呼保姆端茶遞水。她注視浩捷的眼睛裡,沒有我想像中的滿懷深情。
  
  那頓飯食不知味。喬雅知道現在自己在招待什麼人嗎?一個可能搶了她老公,破壞她的婚姻,破壞她的家庭的壞男人。我越來越發現自己很像個第三者,心中充滿了罪惡感。
  
  偶爾目及浩捷,他眼裡的篤定,卻又讓我動搖不定的心漸漸安穩下來。
  
  席間,蔣大哥問了我和溫晴的工作情況,是否成立家室等等,到後來,實在沒有話聊了。大家都一致保持安靜。只是喬雅不時地客套起來,招呼我們趕緊夾菜,喝湯。
  
  「你們繼續吃吧,浩捷,我給奶奶端飯去。」喬雅起身,走進廚房。
  
  浩捷對著我和溫晴解釋說:「奶奶身體不好,這兩年臥病在床。」
  
  「哦。弄點清淡易消化的給她老人家吃。」我提議。
  
  「有的。」
  
  語畢,大家又陷入沉默。我開始懷念家裡的飯桌,大家說說笑笑。即使不說一句話,也不會感到尷尬。
  
  桌上的北京烤鴨本應很香,可惜我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味如嚼臘。
  
  蔣浩霖放下碗筷,對我們禮貌地笑了笑。「大家不用客氣。浩捷你好好招呼朋友,我約了柏醫=生……」
  
  「好,你去吧。」
  
  待飯桌只剩我們三個人的時候,我終於喘了口氣。
  
  「飯菜還合口味吧?」浩捷問。
  
  「很不錯啊。」溫晴笑道。
  
  午餐結束後,我們一同在浩捷的書房看戰爭片。溫晴相中了他書架上的那本《意念》,自顧自地閱讀起來,不理會我們倆。
  
  「怎麼沒見你爸媽?」我隨口一問。
  
  許久,都沒聽到浩捷有反應。眼睛從屏幕移開,發現浩捷早已紅了眼眶,咬著嫣紅的下唇。
  
  「怎麼了?」我捧起他的臉,用拇指指腹拭去他的淚。溫晴也發現了異樣,放下書走了過來,一手搭在浩捷肩膀上。
  
  「浩捷的爸爸媽媽走了兩年了。當年那場車禍,只留下蔣大哥,雖然行動不便。蔣奶奶也從那個時候起就禁不住刺激,臥病在床。」溫晴闡述著,聲音略帶顫抖。
  
  聞言,有如晴天霹靂,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竟然從沒有給過浩捷一句關心一句問候!?
  
  我憐惜地將他摟進懷中,輕輕拍著他的背。他哭得有些忿氣,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我想我這幾年真的忽略你了。對不起,浩捷。」我摸著他的頭,寵愛地摟緊了些。
  
  他在我懷裡搖了搖,坐起身,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子。「這是意外,誰也避免不了。我那時已經很絕望了,不過更讓我絕望的是,你竟然沒於我身邊。我一個人在醫院的隔壁靠了一整晚……」
  
  「對不起,對不起……」我想這個時候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好了,不哭了,讓喬雅見到不好。」溫晴拍了拍浩捷的肩膀,給他力量。
  
  說曹操曹操就到。書房的門沒過多久就打開了,喬雅端了一盤水果進來。
  
  「易先生,溫先生,浩捷,吃點水果吧,是早上去跑步的時候順便買的,還很新鮮。」喬雅的笑容挺自在。
  
  浩捷轉過身,不讓喬雅看到他紅腫的眼。我走到喬雅身上,接過水果盤,道了聲謝謝。
  
  「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出去了,等下要去酒店看看。」她欠了欠身,轉身走了出去。
  
  「浩捷,喬雅是個不錯的女人。」我看著喬雅離去的背影,突然有點自慚形穢。
  
  「她是個好女人。」浩捷也不否認。
  
  「為什麼這三年不嘗試著和她培養感情呢?」我已經開始動搖了。不想再為這個破碎的家再添傷口。
  
  「你覺得這種感情培養得起來嗎?」浩捷話裡夾著怒氣。
  
  「你一直在拒絕她嗎?」我反問。
  
  「如果沒有你,我可能還會試著去和她相處。」他有些埋怨。可我竊喜。
  
  溫晴看我們倆這樣,無奈地搖了搖頭,走開去看他的《意念》去了。
  
  「我想找個時間跟她說。」浩捷看著我,神色急切。「你可以不支持我,但你也不可以阻止我。」
  
  「這什麼邏輯,意思就是我一定支持你?」
  
  「反正你已經行動上支持我了。」
  
  我開始有點後悔來浦東了。這是個不幸的家庭,而我要變成一個新的劊子手。
  
  「我很抱歉。」良久,我才開口,「你奶奶身體不好,不能再刺激她了。」
  
  「我知道。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理由,我就放棄了對你的感情。我苦苦堅持了三年,我度日如年!」他激動得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奶奶年事已高,我不想……」
  
  「這不關你的事,我自己會爭取她的原諒。」他背過身,明顯不願意和我再談下去。
  
  看著他瘦弱的雙肩,我知道他已經扛不住了。深深嘆了口氣,看向溫晴。溫晴一直在看,但他不說話。
  
  「奶奶如果真的愛我,她會原諒我的。」
  
  「她年事已高,不能接受又一刺激的。這一點你不可能不明白!?」
  
  「那我們的關係就永遠浮不上水面嗎?」他的聲音開始破碎。
  
  「你知道,世俗根本不能接受這樣的關係。你怎麼就這麼傻呢?這不是你奶奶的問題,是整個社會的問題!你覺得過了你奶奶這一關,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地牽走走在人前人後嗎?」我開始笑他無知。「再者,過了你們家這一關,我還沒有想好怎麼對我媽媽坦白。」
  
  「你根本不能正視我們的愛!溫晴說得對,你不愛我!你一點也不愛我!」
  
  「浩捷,我……」
  
  「如果你愛我,你就不會這麼猶豫了。無論結果如何,我肯定要和喬雅離婚。」
  
  我拉住他的手,制止他走出房門。他甩開我的手,回過頭看我的眼光帶著失望和鄙夷。
  
  「不過我會不會和你在一起,我都決定為了自己而活。也許不會有人原諒我的自私,可我再也撐不下去了。」他堅定地走出房門。我跌坐在皮椅上,良久不能言語。
  
  等到回過神的時候,我追了上去。我不能讓浩捷這麼做!路過主房的時候,聽到浩捷的時候,還有喬雅。天啊!來不及了嗎?
  
  「哦,那你先說吧。」浩捷的聲音。
  
  「我有蔣家的骨肉了。」是喬雅的聲音。有點羞澀。我眼前一黑,忽閃忽閃的,真想直接暈倒。
  
  「之前一直沒有。」浩捷的聲音有些飄乎。
  
  「再安全也會有漏的時候。我有用驗孕紙試過了。」
  
  我想房間裡的浩捷,也想直接暈倒吧。抓著門把的手慢慢鬆了,我轉身離開。
  
  在這個家剛剛有點希望的時候,我的出現只會掐滅所有火苗,帶給所有人更大的悲劇。
  
  也許注定了,我和他不可能有結局。
  
  我快步走回書房,裝作若無其事。本來還擔心溫晴會看出我的異樣,不過他不在。
  
  我轉身出了書房,在這所冷清的大房子裡遊蕩。路過一個房間的時候,一陣老人的咳嗽聲吸引了我。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出一個傭人。「您好,您是浩捷先生的朋友吧?」聽口音是四川人。
  
  「是的。」我點了個頭。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不用客氣了,我隨便走走吧。」
  
  「那我,我去給老太太端盆水洗把臉。先生您自便吧。」
  
  「裡面是蔣奶奶?」我指了指半掩的房門。
  
  「是啊,她剛醒。」
  
  「這樣啊,那你忙你的吧。我可否進去看下奶奶?」
  
  「可以的。」
  
  我輕輕推開房門,空氣中傳來一把有氣無力的聲音。
  
  「浩捷我的乖孫啊……」又是一陣咳嗽。
  
  「蔣奶奶我不是,我叫易煬,是浩捷的大學同窗。」我想只能這樣介紹我自己了。
  
  蔣奶奶睜大眼睛看了我許久,突然老淚縱橫。「你們都是幸福的孩子啊,不像我們家浩捷……嗚嗚這幾年我這個老婆子看得出他不開心啊,他爸媽又早走,整個事業都壓在他身上……我知道他不願意做這樣的工作,可是不得不放棄學醫……還有喬雅那丫頭,也是可憐啊……本以為嫁給浩捷能做少奶奶,誰想到還要沒日沒夜地幫忙打理酒店……」
  
  我在蔣奶奶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我瞭解她只是想找人傾訴,便靜靜地聽著。這讓我突然想起那遠在鄉下的奶奶,自從媽媽改嫁以後,就很少去探望她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閻王不招我這個老婆子去……我那兒子媳婦還年輕啊……上天怎麼會讓我這個老婆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我輕輕拍著老奶奶的手,試圖讓她平靜下來。老人和小孩一樣,不能哭太久。
  
  「蔣奶奶,聽我說,不幸的事哪個家庭都一樣會發生,只是你可能不知道而已。」蔣奶奶依舊哭得很傷心,「走的人已經走了,活著的人一樣要好好過。蔣家還需要你,蔣爸爸蔣媽媽走了,浩捷會更需要你的。你要好好地愛護自己的身體,讓浩捷少為你擔心。浩捷是個懂事的孩子,他會好好地撐起這個家的。」
  
  老奶奶還是在哭,不過感覺得出哭聲已經小很多了。「我們浩捷,真是我的心頭肉啊……」
  
  「蔣奶奶別哭了,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說不定,會有你意想不到的喜事發生。」
  
  「喜從何來?喜事我就不敢想了,不要再發生一些讓我這個老婆子承受不了的事情就好了。」
  
  「這個喜事嘛,當然是讓浩捷親自告訴你,才開心啊。」
  
  「真的嗎?」老奶奶眼裡有光,不知道是淚光還是希望之光。
  
  接下來,我和蔣奶奶聊了很多,包括我的家庭工作,她說了很多浩捷小時候的趣事。越聽我越心酸,這麼多年的苦痛,確實是時候做個徹底的了結了。
  
  興致勃勃的老奶奶講到情動時還會手舞足蹈,浩捷真幸福,有一個這麼愛他的奶奶。
  
  「小兄弟,我好幾天沒見到太陽了,你可以推我出去花園走一走嗎?」
  
  「好的。」我將瘦弱如柴的蔣奶奶抱起輕輕放在攤開的輪椅上。我想蔣奶奶會被安排在一樓,也是為了行動上更加方便吧。
  
  蔣奶奶是個愛花之人,花園裡種植了許多花花草草,可惜很多都枯萎了,看來這幾年這家人都沒有什麼心情去擺弄花草了。「小兄弟喜歡茉莉花嗎?」
  
  傍晚,夕陽西下,一陣茉莉香飄入鼻間。「喜歡,我爸爸沒有去世以前,最喜歡在陽台種茉莉花。那個時候,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時光。當時爸爸總是喜歡用錄音機裡放音樂,聽高勝美的歌,媽媽晚上在陽台洗衣服,和隔壁家的蓉華嬸有說有笑,我就在小石桌上面寫作業。」
  
  「小兄弟你也是懂事的。奶奶喜歡愛讀書的孩子。」
  
  「七年前媽媽改嫁了,繼父對我很好。不過,始終還是懷念爸爸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這麼年近古稀的老人講這麼多。也許,是因為她一開始的信任吧。
  
  我們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繼續慢慢地在花園裡散步。傭人端了洗臉的毛巾出來,還有一小盤切得很仔細的火龍果。
  
  晚餐大家各懷心思。溫晴說明天下午有重要會議,要先趕回浙江。幫他從網上訂票的時候,我順便也給自己訂了一張返回廣州的機票。我曾經設想過,我會訂兩張票,把浩捷也拐回去。我想,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早餐的時候,浩捷一雙熊貓眼,看來昨晚沒睡好。
  
  可喜的是,蔣奶奶出現在飯桌旁邊,一臉容光煥發。我想浩捷還沒有把那個好消息告訴蔣奶奶吧。
  
  下午兩點的飛機。臨走前,在候機大廳,我拍了拍浩捷肩膀,示意他要挑起家庭的重擔,還有他那個未曾謀面的孩子。
  
  他眼裡泛著淚光,我知道他難受,他無奈。世事不盡人意。
  
  「就這樣吧。」我最後一次摟他。你好好過你的日子,我回廣州過我自己的日子。也只能這樣了。「不用送了。」
  
  我不敢看他眼裡的絕望。
  
  最後,還是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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