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飛機的那一刻,我去了趟鄉下看奶奶,她已經很老了,說話也不太清楚。但是看見我的時候,不掩興奮。是啊,我長得多麼像她早逝的兒子啊。那一天,我破天荒地幫奶奶煮了一次飯。
一年後,媽媽幫我安排了幾次相親。我低調地娶了鄒院士的外甥女方郁思,一個大方得體孝順長輩的女人。我沒有通知溫晴,更加不想讓浩捷知道。這一年來,我完全斷了與他們倆的聯繫。如果我只能逃避,那就讓我逃避得更加徹底吧。
某一天,浩捷和溫晴結伴來我家了,還有江朵朵,費德文,加上郁思的幾個好姐妹,家裡熱鬧非常。
被雨水打濕的浩捷和溫晴兩人到我房裡換衣服,溫晴首先出來喝熱茶。我進房去找浩捷的時候,他在我和郁思的床頭櫃上擺放著的結婚照前貯足,淚流滿面。無聲抽泣。
我雙手握著他的肩膀,想給他力量。他平靜地拔開我的手,跑出我家。
溫晴和我追隨他而去。酒店裡的房間,他放聲大哭,不顧我和溫晴的勸阻,將房裡的一切擺設摔得希巴爛。這麼歇斯底里的他,從沒見過。
哭到累了,聲音啞了。他推開我,靠在溫晴的懷裡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他要求溫晴帶他回浦東。從此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我想,相見不如懷念。時光過得飛快,即使和郁思沒有所謂的愛情,至少也相敬如賓。郁思一直誇我是個負責任的丈夫和父親。誰也不能想像,我用的是什麼樣的一種殘忍的手段來傷害一個曾經深愛我的人!
十年之後,我的兒子易少捷已經上了四年級,有一天他屁顛屁顛地拿了一篇作文來問我:「爸比爸比,老師說要寫一篇《最難忘的人》,要怎麼開頭啊?」
「開門見山啊,就寫你最喜歡的那個人吧。」
「我最喜歡媽咪了。」小傢伙叉著腰,得意地向我宣佈最疼他的人就是媽媽。「爸比你最喜歡的人是不是和我一樣?」他歪著小腦袋。
「爸比最喜歡少捷了。」我抱起他轉圈圈,小孩子就是容易哄,聽他咯咯的笑聲,腦海裡浮現浩捷那一張迷人的臉龐。
臨睡前,我坐在書桌旁,看著筆記本,久久無法釋懷。
溫晴Email了一張照片給我,上面是一座孤獨的墳墓,裡面躺著我最深愛的人兒。相片上附帶幾句話:六年前浩捷就走了,他吩咐我們不能告訴你,等六年後把這一張照片給你就好,因為六年是你們真正相愛的時間,看完刪了這郵件,。
原來我結婚後沒幾年,他就抑鬱而終。
我沒有刪了那封郵件。反而是輕輕敲打鍵盤,把我和他之間的故事顫抖地記錄了下來,也算是紀念他在我生命中綻放過。
那一年的清明,我帶了郁思和兒子,前往浦東,在浩捷墳前為他上一柱清香,倒一杯清酒。
「爸比爸比,這裡面睡覺的人是誰呀?」他看了浩捷的相片許久,才問我。
「那是爸比最鐵最鐵的哥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