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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白雨凌] 惑動情潮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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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9 11:39:4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為了洗刷死去老公的冤屈,

  她女扮男裝混入天龍集團尋找證據,

  好不容易晉陞為四大主管之一,

  卻被人擄走,為的是會計部密碼,

  寧死不招的下場是暴露性別,差點慘遭狼襲,

  幸好一個大帥哥救了渾身是傷的她,

  在他細心照料下,一顆芳心差點淪陷,

  不!她愛的只有她老公,她一定要逃離他身邊,

  可當她傷癒回公司上班,竟又遇上他,

  他會戳破她的偽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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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9 11:40:4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香港 長洲

  香醇的美酒,大口大口的強灌進凌冬兒的咽喉中,火般的灼熱燒燙她全身,卻未能令她停止摧殘自己的身體。

  倚著冰冷的墓碑,坐在濕軟的草地上,毫不在乎柔柔的雨絲灑落在微溫的軟軀上。灰灰的天空,濛濛的細雨,彷彿要替她隱藏那兩行熱淌的情淚,只可借掩飾不了她心底的哀痛。

  太累人了!背負這個拋不開放不下的枷鎖已經五年,放棄了原本屬於她的一切,假扮成男人混入天龍集團,一切只為查出真相,親手揪出害死她丈夫齊可風的兇手。

  齊可風生前是天龍集團生化研究部的主管,更是集團主席次子龍天宏的好友兼老師,兩人在研製及改良各種藥物的工作方面一直合作無間。

  五年前,兩人正研究一種可壓抑癌細胞擴展速度的藥物,一日,齊可風被發現伏屍研究室內,龍天宏則失去蹤影。經過多番調查,種種證據都顯示齊可風出賣天龍集團,把研究的資料外洩,卻因分贓不均和擄劫龍天安的人起衝突而遭殺害。

  龍天宏就這樣被囚禁了整整五年的時間,到前天才剛剛獲救。

  據龍天宏親述,他被囚的日子中,一直被迫研製一種生化武器,一種當年他和齊可風純粹為興趣而研究的細菌,這個秘密就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獲救之後他十分矛盾,起初他對拚死保護他而斃命的齊可風會是出賣他的人完全不能接受,但當種種證據放在他眼前,他的信任就動搖了,他的堅持亦瓦解了。

  看到龍天宏眼裡的懷疑,冬兒自是悲從中來,她一直以為只要救出龍天宏,便能替齊可風洗去污名,找出陷害他的幕後黑手,結果她什麼也等不到……

  這些日子裡,她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不能有半點錯漏,稍有差池,不但無法替她的丈夫洗清嫌疑,取回公道,更可能害可風唯一的兒子送命。

  龍天宏的大哥龍天承一直認為電腦突然消失的檔案和有關文件必定被齊可風盜去,交給他的妻兒保管,他向黑白兩道懸賞要知道他們的下落,誓言要向他們討回公道,抵償齊可風所犯的過錯。

  她錯不起,緊縛的精神無從舒緩,步步為營的生活更是令她心力交瘁,有心事不能對人說,有困難不敢向人求援,若非有孩子作為她的精神支柱,加上龍天宏的父親龍創華堅信齊可風的為人,暗地裡幫助她渡過各個難關,恐怕她已撐不到這天。

  加入天龍集團以來,冬兒滴酒不沾,怕的是酒後吐真言,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但如今她只想放縱自己……

  「可風,我很沒用是嗎?什麼也做不到,就連來見您也不敢……」又是一口烈酒,「咳咳!」難受嗆鼻的酒氣,令她猛咳起來。

  齊可風去世後,冬兒就不曾踏上埋葬他的小島,因為這裡有太多太多的回憶,令她癡醉,令她心碎。

  沉陷在顧影自憐的愁緒中,察覺不到幾度黑影正悄悄逼近,毫無戒備下,一隻巨實的鐵臂從後緊緊捏住她的粉頸,還來不及掙扎,一塊帶著刺鼻氣味的手帕已繞到她的臉上,全身失去力量,眼前一切都在旋轉……

  「真沒用!把他帶走!」一個粗獷的聲音傳入半昏迷的冬兒耳中,她被人扛上肩膀。

  「輕飄飄得像個婊子,這樣的男人有用嗎?」扛著她的胖子埋怨道。

  「管他有他媽的用!總之抓他回去,逼他說出密碼便行。」

  未幾,冬兒已被帶進一所破舊的小石屋中,四周環境僻靜,雜草叢生,顯然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把他丟在一邊!」

  被狠狠的摔倒地上,胃部的翻湧和碰撞擦傷的痛楚令迷藥的藥力消去大半。

  刺痛還未消減,一盆冰冷的髒水即潑灑向她,冬兒不禁打了一個寒慄,不得不醒來。睜開眼,她看見兩張陌生的臉孔,剛才扛著她的大概是那個胖子。

  「你們是什麼人?抓住我想做……」話未說完,冬兒已被厚實的大掌摑了一下,頭部猛烈撞向地面,口角滲出血絲。

  「想活就乖乖給我說出天龍集團會計部的密碼,不然有得你受!」瘦子捏住冬兒的衣領。

  冬兒奮力推開他,腦袋昏昏沉沉的,雙腳軟弱無力,想站也站不起來。

  密碼?她心裡一悸,這班人要會計部的密碼幹什麼?

  無法猜透對方的目的,她唯有以靜制動、靜觀其變。

  瞥著冬兒濕透的上衣,瘦子用淫穢的眼光打量冬兒,臉上盡露猥瑣的神情,陰邪地冷笑著,「阿力,你眼光果真不錯,她真是個婊子。」瘦子一步一步向冬兒走近,一邊鬆開上衣的鈕扣。

  「你們的老闆究竟是誰?」她並不期待能從兩人口中知道幕後主腦的真貌,他們的企圖已經昭然若揭,礙於形勢不及人,冬兒只能盡量保持鎮靜,力圖乘機逃脫。

  瘦子不語,胖子也一起向她走去,她不斷往後退……

  「你們別胡來……」冬兒慌了,難道這一次她真的沒救?

  玲瓏有致的身材,老老實實的在兩個野獸般的男人眼前展露,撩起他們的獸性與慾念,甚至把這次擄人的目的全然忘掉了。

  慌亂之際,冬兒瞄到身旁有一根木棍,想也不想便把它拾起來,胡亂地揮舞著。

  胖子一不留神,腰間重重吃了一棍,痛得哇哇大叫。「臭婊子!待老子好好收拾你!」

  見胖子吃了虧,瘦子發起狠來,將冬兒手上的木棍一把搶去,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揮打。

  她只感到全身骨頭碎裂,就連喊痛的力氣也使不上。

  瘦子像是打得手累了,隨手丟掉木棍,蹲下來狠狠地撕破她的上衣。

  眼前早已昏黑一片,冬兒卻似看到齊可風在她的眼前,若隱若現……

  可風,你是來接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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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9 11:41: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道暖熱的光線射到冬兒的身上,虛軟無力的四肢輕輕撩動,隨即引發撕裂心肺的痛楚。

  「別亂動!你的傷勢很嚴重!」渾厚的聲音,溫暖了冬兒枯竭傷重的心靈。

  她睜開疲憊的眼臉,眼前站著一個輪廓分明,俊逸不凡的男人,深邃的黑眸中藏著絲絲憐惜。

  猶記得昏迷前,隱約聽到打鬥的聲音,可惜感官早已全然麻掉了,再也感受不到半點疼痛,閉上眼的前一刻,一副英挺的身軀從她身上抽掉壓住她的人,輕柔地扶起她的嬌軀,喃喃地說了些她聽不清的話,而她就只回了一句,「別報警……」

  「你已昏迷了兩天,我替你檢查過,大部分都是擦傷和瘀傷,並沒有傷及筋骨,可算是不幸中之大幸。」龍天浚的聲音令冬兒由回憶中返回現實。

  冬兒用受傷較輕的右手撐起上半身,想正坐起來,哪知身上的毛毯滑掉,一陣涼意令她驚覺自己竟是全身赤裸。

  他趕忙移近,想替她蓋上被子。

  冬兒慌了,顧不得肩膀的刺麻,火辣的巴掌摑向挨近的俊臉。

  天浚先是一愣,目光隨即變得森冷,神情陰沉,二話不說便粗暴地扯掉她身上唯一的遮蔽物。

  「你以為我會對你這副遍體鱗傷的身體有興趣嗎?」他毫不忌諱的眼光,帶著不屑的氣味,灑在她每一寸肌膚上。

  冬兒可感到他的輕蔑,雙腿緩緩曲起,雙臂輕輕抱膝,身體微微前傾,不讓春光外洩,淚水卻不爭氣地滑下。她從未遭到此等羞辱,就是她的丈夫齊可風,也從未見過赤裸裸的她,尊嚴彷彿一瞬間被眼前的男子狠狠地剝掉。

  冬兒垂下頭輕泣。

  驚覺自己的失態,天浚不自然地抿嘴,「我不是有心的,更沒有存心輕薄,但你不許我報警,一天要替你換幾次藥,硬是為你穿上衣服實在不便,還可能使你的傷勢惡化,我不得已才……」

  看著微微抬頭的冬兒,蒼白如紙、淚眼婆娑的素臉把他的心都摔痛了,縱然對她誤會他的事氣憤難平,但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又是於心不忍。

  他小心翼翼地為尋兒重新蓋上毛毯,扶起她虛軟的身體,讓她倚在自己厚實的胸膛上,雙手輕輕環住她。

  冬兒對這樣的親密接觸先是一悸,卻也沒有掙扎,一份甜蜜的感覺湧上心頭,她竟然沉醉貪戀這份溫柔?只看一眼她的心就淪陷了?那不是背叛了可風?這體悟令她震慄,不禁伸手推開溫暖的泉源。

  是受傷帶來的錯覺?她忽然不敢深究……

  天浚把椅子拉到床邊,靜靜坐在她的身旁。

  沉默帶來令人透不過氣的大氣壓,四目在空氣中交會,沒有火光,卻有一股微弱的電流,這份不太陌生卻又曾被刻意收藏的感覺,令冬兒惶然失措。

  「你不報警,不怕我是壞人嗎?」冬兒別開臉問道,眨動著長長的睫毛。

  冬兒的話令天浚捧腹大笑。

  見他誇張地訕笑,她氣得漲紅了臉。

  冬兒臉上的怒火好不容易止住天浚的笑聲,令他強收斂起玩味的表情。

  「我也很想知道一個傷重得不能下床的弱女子能對我怎樣?」儘管他已經強忍住,嘻笑依然不絕。

  冬兒怒目相向,瞪住因忍笑而扭曲的俊臉。

  「對不起。」天浚輕咳兩聲,恢復一副正經的模樣,繼續他的話,「言歸正傳,我也算得上是你的救命恩人,想知道事情經過不算過分吧!」

  面對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冬兒反而不懂如何招架,她該怎麼說明這件事,事關天龍集團的機密,縱使他是她的恩人,她也不能不謹慎提防,難保他們不是同謀,所做的一切只為除去她的心防。

  見冬兒久久仍未開口,他先自我介紹,「我叫天浚,剛從美國回來,正在逃亡。」

  她疑惑地看著他,對他的話未敢置信。

  「懷疑我嗎?我看來不似在逃亡?雖然樣子不算狼狽,但說得上身無長物嘛!」他故意輕鬆地說,把始終愁眉深鎖的冬兒逗笑了。

  起初出手救她,完全出於見義勇為。守在她身邊兩天,她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牽動他的心扉,兩日來他己不知有多少次傻眼地看著她,連時間也忘掉了。

  她因痛楚而輕皺眉頭,因甜夢而會心微笑,因惶恐而呼吸緊促,因悲傷而珠淚暗淌,無不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坎,令他心痛、令他憐惜。

  他不排斥這種感覺,明白自己已愛上眼前的女子,他向來敢作敢為,從不欺瞞自己的感覺,就是對愛情,也沒有例外。

  「我叫冬兒,謝謝你救了我。」冬兒羞怯地說道,雪白的凝脂透出淡淡的紅霞,粉紅色的朱唇微啟,實在誘人。

  「可以把事情的始末告訴我嗎?當時見你受了重傷,無法丟下你,讓那兩個惡棍逃了。」看到她身上的傷,天浚又為自己被惡徒逃脫的事生悶氣了。

  該死的!怎麼當時不多賞他們幾拳呢!

  冬兒再一次定眼看著他,要從他的眼內找出他的真心意,她相信他沒有欺騙她,但她可不想讓他捲入這件事,不想害他陷進危機裡,她怕自己會依賴他、在乎他,甚至……

  「捉我的人是商業間諜,為了得到我公司的機密才會向我施暴。」冬兒用平淡的語調,鎮定地說出部分實情,雙眸緊盯著他每一個微小的表情變化,她不希望自己懷疑他,更不想欺騙他,但她就是不能沒有戒心。

  「為了什麼爛機密,竟然使出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法,太可惡了!」天浚沉聲低喝,用力拍向床頭櫃,宣洩心底難平的怒火。

  「你的公司更過分,明知是一項危險的工作,怎可以交給一個女子,你的老闆不知這會為你帶來危險嗎?」冬兒愣住了,他看不起她的能力?

  荒謬!女人一定及不上男人嗎?這叫向來最討厭被人否定能力的冬兒無法容忍。

  一心替她叫屈的天浚並非歧視女性,他只是為冬兒受傷的事生氣。

  沒有察覺冬兒微慎的神色,他又逕自說道:「別再為這種公司賣命了!待你康復後,乾脆辭職轉到我家公司工作吧!我不會再讓你涉險的!」

  冬兒張口結舌,只懂呆看著他。

  她怎麼知道自己這慘不忍睹的可憐相,竟會惹來他的同情與憐憫。

  同情與憐憫?就只是同情與憐憫?

  冬兒內心掙扎著,希冀與鄙夷不斷交戰,盼求這份情愫中夾雜了點點的愛,卻又為自己這背叛丈夫的思想感到可恥。

  「我家的公司不算少,叫大哥替你插個職位應該不難。」天浚自顧自地說,未發現冬兒不穩的情緒,雖然他說得滿有自信,但現在大哥一定氣上心頭,而且他大哥出名鐵面無私,肯不肯賣這個人情給他實在難以估計。

  「不過工作總會有危險,又免不了捱苦受氣……」思量片刻,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問進他腦中,「大哥老催促我回公司幫忙,我就要他讓我把你帶在身邊,他一定二話不說便應允,以後你就做我的特別助理,留在我的身邊……」

  冬兒忽然伸手摀住天浚的嘴,隨即發現自己的行為太莽撞,趕緊縮回手,把頭垂得不可再低,用有如蚊蚋的聲音說道:「我很滿意現在的工作,暫時不打算作任何改變。」

  她不得不打斷他的話,天浚為她想得太周詳,她怕再讓他說下去,她冷藏多年的愛火會被他再度撩起。

  她不是只愛可風並要為他守住一生嗎?怎可以見裡異心遷、朝秦暮楚的!

  冬兒打從心底鄙夷此刻的自己。

  抬頭望向冬兒,天浚從她閃爍的眼神中找到逃避,也許是他太急進了,一時忘了她才剛從魔手中逃脫,他過度的關心會嚇壞她,為她帶來莫名的懼意。

  激烈的動作令冬兒嘴角仍未完全癒合的傷痕滲出點點血絲,天浚拿起濕暖的毛巾,憐惜地輕揉她的傷處,動作輕緩得不讓她感到半點痛楚。

  他的氣息吹落她身上的同時,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狂跳,熱暖的氣流奔竄全身。

  「我自己處理傷口便行了,可以請你把衣服還給我嗎?」冬兒不自在地輕扭動身子,眼角瞄到放在床邊染滿血跡的破衣裳,可想見天浚救她時,她有多狼狽。

  「你的衣服不能穿了,都是我不好!」天浚有點尷尬地道。

  冬兒瞪眼直看他,她的衣服不是給那兩個禽獸撕破的?

  「我怕脫衣時會碰到你的傷口,令你的傷勢更嚴重,所以用剪刀把它剪開。」天浚臉上的紅酡,絕不比冬兒遜色。

  「我已替你預備了新的衣服。」天浚連忙從床頭櫃裡取出一套連身長裙。「我幫你穿上好嗎?」

  本想推拒,但只是輕輕移動已叫她痛入心肺,她不敢想像要把那件長裙穿好會是一件多慘烈的事。

  見她久久不回應,又是一臉難色,天浚不再等待,倏地走到她身邊,揭開她蔽體的毛毯,二話不說便在她身上套上衣服,動作迅速卻不失溫柔,冬兒還未來得及提出抗議,衣裙已大致套上了。

  「輕輕把手穿進衣袖內!」天浚的聲音變得低沉沙啞,彷彿在強忍什麼似的。

  該死的!前幾天她赤裸裸的躺在他面前,他可是沒有半點非分之想,如今她每一個小小的動作,卻令他管不住自己的慾望。

  冬兒咬住下唇,萬般不情願地伸手穿向衣袖。

  沒有內衣的遮蔽,這一動可避免不了洩露春光。

  天浚在旁協助,卻小心翼翼地避免兩人有肌膚接觸,雖然前陣子為冬兒清理傷口,他早已摸遍了她身體每一寸,但勾起的僅是他的憐惜和心痛,絕無半分情慾,怎麼現在……

  「我扣不上鈕扣,勞煩你幫忙。」冬兒腦袋又昏昏沉沉,可不知道自己正在挑戰他的定力。

  天呀!我不是柳下惠,我幫你,誰來幫我呀?

  不情願歸不情願,他還是逃不了這關。他特別為冬兒選了背開鈕扣的款式,為的是方便她穿上。

  尋遍全身,就只有背部沒嚴重的傷,微抖的指頭滑過光裸的雪背,電流竄過兩人全身,天浚屏住急速的呼吸,只想盡快完成這件苦差,可惜越是心急,雙手就越不聽使喚,他已數不清自己「觸電」的次數了。

  「哎呀!」天浚拉扯衣服的動作觸及冬兒手肘的傷口,她不禁痛呼。

  「弄痛你嗎?Damn  it!」天浚低咒著,又是著急,又是無奈,他一向對控制自己的情緒很有自制,奈何在冬兒面前總是頻頻失控。

  彷彿過了一世紀,他終於把衣鈕全扣好了,暗自呼了一口氣。

  「謝謝你。」冬兒微笑著,眼前的人影漸漸模糊了,就這樣昏厥在天浚的懷裡。

  *  *  *

  斷斷續續清醒過幾次,兩人聊不上幾句冬兒又沉沉睡了。

  高燒始終退不去,迷迷糊糊的,天浚只得請醫生替她醫治。

  經醫生診斷,知道除了外傷,她還染上重感冒,都怪那天在雨中喝酒,弄得全身濕透,不生病才怪!

  吃了藥,胃口也變好了,她的病況漸漸有了起色,清醒的時間也愈來愈長。

  「今天不畫畫嗎?」幾次醒來,天浚都在繪畫,她對繪畫不在行,只覺得他畫得很不錯,無論風景還是人物都刻劃得維妙維肖。

  「你醒了,覺得餓嗎?我煮了些稀粥。」又說同一句話,每次她醒來他都說同樣的話,之後他總跑到廚房去忙一番,端出熱騰騰的稀粥,細心地餵她。

  她明白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這樣慇勤代表了什麼,她不是傻,看得出天浚的用心,更感受到他的真摯,但她卻刻意忽略,繼續做埋首地下的鴕鳥,她不想再愛,只要心裡有可風,她就可支持下去,她不要被另一個人進駐她的心扉,令可風的回憶淡化……

  「我夠了。」

  「多吃一點吧!你太瘦了。」

  聞言,冬兒的臉霎時緋紅了,想起自己的身體早已被看光摸清,她就想找個地洞躲起來。

  隱約記得這幾日天浚都親手為她更衣擦澡,每回他都是萬分輕柔,眼內卻是熊熊怒火,板著一副閻王臉,好像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害她又是尷尬,又不敢抗議。

  把碗筷收拾好,見冬兒正靠在床柱邊吃力地站起來,他趕忙跑去挽扶她,把她扶到客廳的沙發上。

  「你還很虛弱,還是多休息吧!」見到他憂心忡忡的模樣,冬兒想起自己已沒上班數天了,大家一定擔心得要命,尤其是子望——齊可風的兒子,每星期她都會定時打長途電話和遠在美國的他聊聊天,瞭解他的生活瑣事,這回是頭一次她沒有在約定的時間聯絡他。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及格的母親,把年幼的兒子丟在外地,但現實逼人,她已沒有更好的選擇。

  幸好子望十分長進,懂得體貼人,讀書又非常用功,從未為她帶來半點困擾,兩人相處的方式與其說像母子,倒不如說是姐弟更貼切,畢竟冬兒只比他長七年多。

  「在想什麼呀?」見她想得出神,天浚好奇地問。他很希望瞭解她,來不及參與她的過去,他只有把握現在,令她的將來不只屬於她一個人。

  冬兒愣了一愣,據實回答,「在想我的家人。」

  「我怎麼忘了通知你的家人,太大意了,他們一定很擔心。」呆了幾天,竟然想不起要替她向家人報平安,他是瀟灑慣了嗎?這下子印象分一定大打折扣!天浚不由得暗罵自己。

  「不要緊,我也不想嚇壞他,反正他人在國外,過幾天再打電話也不嫌遲。」冬兒不敢打電話,她怕極了子望尖銳的質問,未想出完美的說詞,她說什麼也不會聯絡他的,子望的聰明才智和怒火絕不是她敢挑戰的。

  「你是獨居的?」天浚一剎那間臉色變了,語調也隱含怒火。

  她一個人住?若再遇上那些惡混,豈不是十分危險!

  冬兒點點頭,不明他的怒火從何而來。

  「痊癒後,搬到我家吧!」冬兒還來不及搶白,天浚又霸道地開口,「我爸很好說話,有時還嫌太囉唆,大哥就比較酷,不說話時挺嚇人,不過並不難相處。」

  「我不打算搬家,請你別自作主張!」他算什麼!以為救了人就可以主宰別人嗎?冬兒慍怒地別開臉。

  「我……」幾天相處下來,他早已摸清冬兒的性情,她不喜歡受人控制,善於隱藏自己的心思,掌控情緒的起伏,若非踩入她的禁區,她有不滿也不會表現出來。

  自問一向對待女性溫柔的他,對冬兒本能地抗拒他就是無法釋懷。

  他知她在躲,但他不明白她在躲什麼,總不能沒頭沒腦被判了死刑,他就不信真誠打動不了她的芳心。

  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是她最擅長的嗎?自從龍天宏獲救後,她的情緒多番失控,甚至對好心救她、衣不解帶地照顧她的天浚亂發脾氣,將人家的真心關懷丟在一旁,怎能不慚愧!

  「對不起!我語氣重了。」冬兒彆扭地道。

  天浚咧出溫柔的微笑,走回畫架前繼續作畫。

  對這間房子,她可是百分百陌生,雖然已住上好幾天,但她就連半步也未離開過她的房間。

  沒有什麼裝演,牆角的油漆有部分剝落,地磚也出現不少裂痕,門窗的木板都因潮濕而發脹,傢俱略嫌陳舊,顯然屋主沒有花太多心思打理。

  「這間房子是渡假屋?」

  「嗯。」天浚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繪畫上,沒有留意冬兒正吃力地向他移近。

  「你在畫北帝廟嗎?」北帝廟是長洲名勝之一,曾在這裡住了一段日子的冬兒偶爾會走到那邊散步,不過隨著香港經濟起飛,長洲這個寧靜的小島也起了很大的變化,昔日優閒恬靜的景致已不復見。

  見冬兒站在他的身旁,他先是一征,二話不說便把她攔腰抱起,臉上的寒霜結得厚厚的。

  還未來得及抗議他的「暴行」,冬兒已被他那比閻王更恐怖的臉色嚇得噤若寒蟬。

  「你不知道自己還在發燒,不應該四處走嗎?要是傷口被扯開了,那怎麼辦?」他氣惱又心痛,她不懂顧慮到自己的身體、別人的擔心嗎?老是如此魯莽,要人操心,他可以肯定,要和這妮子相處,他的心臟一定要加緊鍛煉!不然不是被她氣炸了肺,就是給嚇破了膽。

  「只是在屋內走幾步,用不著如此大驚小怪吧!」只不過受了點傷,又不是世界末日,她的身體狀況自己還不瞭解?窮緊張!

  這些話她聰明地不說出口,她可是非常珍惜生命的。

  「大驚小怪?」

  看到此刻的天浚,冬兒慶幸她沒有說完心底的話,因為單是一句「大驚小怪」已令他俊美的臉變得夠恐怖了。

  「我不過想看你畫畫,沒想到會打擾你的。」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在令人氣不過,天浚索性抱她到畫架旁邊的椅子,再走回房間把抱枕和毛毯拿出來,讓她坐得舒舒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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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9 11:42: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我記得你說你正在逃亡,怎會有閒情逸致在畫畫?你先前是開玩笑嗎?」這問題壓在她心裡已有幾天,正巧碰上凝住的空氣,和他閒話家常,倒可以緩和一下緊繃的氣氛,省去大家的尷尬。

  「你是想瞭解我,還是純粹好奇呀?」天浚戲謔地笑。

  不是說女人變臉快嗎?看來是沒有把他算進去,前一分鐘還是一張閻王臉,眨眼就換成一張迷死人的笑臉,所以說男人才可怕。

  「有差別嗎?」冬兒不解地問。

  「當然有!對我還是十分重要哩!」

  天浚的俊臉進一步挨近,她只有輕輕移後,避開他灼熱的氣息。他不安分的手不知何時已貼上她的臉,溫柔地移近她的耳垂,撫弄她短俏黑亮的秀髮。

  「一半一半吧!」冬兒抿抿嘴,萬般不情願地回答。

  她真切感受到自己不尋常的反應,小鹿亂撞的心急促地跳動,兩頰緋紅,冷靜沉著此刻就似和她絕了緣。

  他是救她的人,想知道他的事很正常,任何人都有好奇心的,她當然不例外。冬兒為自己想到不錯的借口,但心裡倒十分清楚這是借口,絲絲鬱結又在心底瀰漫。

  天浚但笑不語,邪裡邪氣地再貼近,性感的唇瓣只差毫釐便印在她細嫩柔美的肌膚上。

  「只有你知道我的事,不是太不公平嗎?我對你的一切也很好奇!」

  倏地,冬兒像見到猛獸一樣往後一退,眼神不再柔情,充斥著戒備與不安。

  「怎麼了?」靈光一轉,終於想到她何以如此反常,有點不是味兒。

  「你懷疑我是商業間諜,所做的一切完全是為博取你的信任?」她怎能這樣輕賤他的情感!難道她仍感受不到他的真心真意?天浚的語調隱含怒火,儘管他已盡量壓抑瀕臨崩堤的怒濤,還是阻擋不了情緒的洩露。

  他突然轉身,做了幾次深呼吸,再轉向冬兒時已去掉了大半的怒氣,冷峻的目光裡殘留著悲哀。

  「我是沒道理懷疑你,但這件事對我和公司太重要,不得不慎重。」紅紅的眼眶溢出熱淌的淚珠,在慘白的臉上畫出兩道銀光。

  「沒有體諒你的心情,很抱歉。」天浚溫暖的大手,輕輕拭去她面上的淚痕,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令冬兒惶惶然,只是太令人眷戀、太令人沉醉、太令人捨不得放手……

  「兩星期前,我剛剛畢業,家人早已為我的未來作好安排,要我幫忙打理家族生意。本來我對這樣的人生沒有什麼不滿,畢竟一切也是早訂下來了,爸爸也沒有強迫我,但總覺得有一點遺憾。」天浚輕歎了一口氣,把冬兒摟得更緊。

  她全身也附在他身上,感受到他的氣息、他的體溫、他的心跳,就像已成了他身體不可分割的一部份。

  「就像生命欠缺了主題,不曉得究竟為什麼活著一樣。」冬兒平淡地陳述,話中帶著點點苦澀,不知道是說出天浚的感覺,還是自身的體悟。

  聽到冬兒軟柔溫婉的聲音吐出令人不安的話,天浚扳過她的身體,讓兩人雙眼能對望,使他可以看清她的內心。

  和那雙堅定的眼神一對上,冬兒彷彿找到避風港,飄泊的心靈、疲累的身體都找到了倚傍,好想將一切的責任都卸下,把過去統統抹掉。

  她討厭自己,討厭遇上天浚以後的自己,怛再讓她選擇,她還是希望自己會遇上他。

  「我的生命已經找到主題了。」天浚肯定地說,目光緊鎖住仍落入迷茫的冬兒,「我慶幸自己能任性到底,不然,又要等待下一個遇上你的機會。」

  錯愕的淚眼,彷彿在問為什麼是我?叫他心痛不已。

  「你不是問我,為何在逃亡嗎?」天浚淺笑,捉緊冬兒的手慢慢鬆開,蹲在她的面前凝望著她,他清楚冬兒還未能完全接受他,所以不想太急進,故意扯到其他話題,「我修讀的是建築和工商管理,不過興趣卻在繪畫方面,我希望利用這個最後的暑假完成我的畫。」他走到衣櫃前,從裡面搬出幾幅筆工精細,形意俱全的油畫,看得出筆者的用心。

  「構圖很美,用色很大膽,筆法細膩,不過……」

  「不過欠缺個性,沒有獨特之處,難登大雅之堂,對嗎?」天浚打斷了冬兒的話,卻道出她心底的感覺,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其實我對繪畫一點也不瞭解,就算拿梵高和畢加索的畫給我欣賞,我也未必體會到它們的精妙之處。」她已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歡愉的笑聲誇張地響起來,看到她不知所措的可愛模樣,天浚從心底瀰漫起笑意,剛才的不愉快已煙消雲散。

  「沒必要勉強說些討好話,知不知道你撒謊的技巧一點也不高明。」天浚揚起笑顏逗弄她,「我明白自己在這方面不是很有才華,所以繪畫只是我的興趣,一個永遠的夢,試問能靠夢想生存的人世上有幾個。」他稍作停頓,不難看出當中一份遺憾。

  「上天待我已很不錯,沒給我這方面的天份,卻給了我另一方面的才華,我這個建築系碩士可不是蓋的!」天浚大手拍向自己的胸口,信心滿滿的。

  他逗笑的樣子,惹得冬兒淚還未干的臉上露出會心微笑。

  不知已有多久沒真心笑過,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平靜,平靜中又夾雜了暖烘烘的火苗,甜滋滋的蜜意。

  看到她精神緊繃得快要崩潰的模樣,他的心就快碎了,如今見她已輕鬆下來,他暗暗舒了一口氣,怡然自得地繼續述說他的故事。  

  「我是家裡的么子,比起哥哥,已多一分自由,少一份擔當,但責任始終掛在我身上,這次瞞著他們溜回來,不回家報到,他們一定會出重酬通緝我,派人四處搜尋我的下落,回到家裡必定被老哥狠狠教訓一頓,想來也心寒。」一想到大哥威嚴的酷樣,天浚真的打了個寒顫。

  「既然那麼怕你的哥哥,可以先向他報備,我想他大概不會嚴詞拒絕的。」冬兒天真地道。

  天真當然是天浚的想法,因為冬兒不會曉得他大哥有多可怕。

  「你見識過死神的可怕嗎?若你見過我大哥,我保證你能瞭解我的恐懼。」天浚繪聲繪影地形容著,冬兒腦海裡不禁浮現出一個很相似的影子——她的上司龍天承。

  「那你還逃出來,不要命了嗎?」冬兒就是不明白他為何跑進死胡同去。

  「那才刺激嘛!一邊躲開追兵,一邊追尋夢想,這麼好玩的事,很難再碰到的。」口中說著似是而非的道理,眼裡閃著熱忱的光彩,一點也不相襯,但拼令在天浚的臉上,卻意外地調和。

  冬兒不語,她沒有這份勇氣,對他的做法不敢苟同,她也有自己的夢想、自己的渴望,只是可風的逝世,瓦解了她追求幸福的勇氣,破碎了她實現理想的決心。

  倘若可風還在世,她可能已是出色的鋼琴手,在有名的音樂大學進修,兩人早已打算在她中學畢業後立刻結婚,之後她會繼續升學。

  很少人知道她的母親就是著名華裔鋼琴家凌雪,她遺傳了母親的音樂才華,小小年紀已在音樂方面有超卓的表現,多間舉世知名的音樂學府都曾有意招攬她,若非父母雙亡,複雜的家庭關係逼使她無法如願,相信她的一生也會與商界無緣。

  當初冬兒年紀輕,齊可風怕把她捲入商界的戰圈,對她保護得密不透風,除了龍天宏和龍創華父子兩人和她見過面,可風其他朋友同事就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這也是她日後能成功混入天龍集團的原因。

  可惜天不從人願,齊可風的死令她踏進絕望的深淵,她放棄了理想,自修會計學,花了一年半的時間終於考畢會計師試,期間經龍創華的引薦,加入了天龍集團。

  超卓的表現令她迅速冒起,更意外地得到龍天承的賞識,破格提升她為會計部主管。不滿此安排的人,在與她合作的過程中,漸漸由敵視改為信服,至今,只有極少部分職員對她不滿。

  她幾位好朋友,秘書處主管嚴君宇,資訊科技部主管杜逸凡和投資發展部主管穆佑嵐,當初也訝異於龍天承的決定,對年輕的齊凌冬充滿敵意,相處後,才慢慢接納他們眼中這個年輕的小伙子,承認她的能力,並成為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你很勇敢,敢於挑戰自己,面對將來。你知道嗎?我是真心欣賞你的畫,看到它,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和親切,這是大師級的名作也未必能做到的。我覺得能引起別人共鳴的,就是一件優秀的藝術品。」

  「是嗎?」天浚歡天喜地得像個小孩子,「有你真心的欣賞,我說什麼也不會放棄,就算只剩下你一個觀眾,只要你還喜歡,我就會畫下去。」

  只要你還喜歡,我就會為你彈奏下去……

  耳畔響起回憶的聲音,冬兒當時曾對齊可風說的話,她躺在他懷裡撒嬌細語的情景又再繞上她的心頭,令她記憶猶新。

  目光的焦距逐漸拉遠,身邊的一切不能再映進她的眼簾……

  *  *  *

  前一天,兩人還在侃侃而談,冬兒忽地變了臉,木然地回房休息,之後一整天也板著臉,聞聲不響。

  想了又想,天浚仍理不出頭緒,記不起他可曾說錯了什麼。

  躺了六天,冬兒大部分的傷口也結疤了,只有額上和肩頭較深的傷痕仍未癒合,但已能獨自下床,在屋內走動。

  早餐過後,她一個人走到露台,眺望遠處的海景。

  「我到外面寫生,兩小時內會回來,你若覺得累便再休息一會。」天浚提著畫具準備離開,他希望藉著獨處的時間,讓她理清心思。

  「我可以一起去嗎?」冬兒轉過頭,迫不及待地問道。

  見她急切的模樣,天浚不忍心拒絕她,雖然對她的傷勢還有一點擔心,但也覺得讓她出外呼吸新鮮空氣對她有好處。

  「我看你是悶慌了,我們一起去吧!」

  冬兒咧著燦爛的笑容,她真的快悶死了。那天晚上,她想了很多事情,思緒一直繞在齊可風和齊子望父子身上,她已為自己的未來找到結論,她要將這個令她怦然心動的男人擠出心門外,堅守和可風之間的承諾,她會找機會拒絕他的。

  縱然已下定決心,看到他對她的愛惜、關懷,她的決心阻止不了的動搖。

  再和他相處下去,恐怕終有一天她會管不住自己的心,身心都完完全全投向他,忘掉了身份,也忘記了承諾。

  「外面陽光很猛,戴上它吧!」出門前,天浚不忘把太陽眼鏡給冬兒要她戴上。他可是有私心的,冬兒的翦水秋瞳最能吸引狂風浪蝶,他可要慎而重之地藏著,不讓其他人有機會分享她的美。

  渡假屋外是寧靜的街道,只有幾個孩子在玩耍。

  一路上,天浚撐著傘,恐防猛烈的陽光曬傷冬兒,小心翼翼地替她開路,擋住不少走路不長眼的人,又三不五時替她搖扇抹汗,他的溫柔體貼、無微不至,統統收進她的眼內,她滿心都是酸楚和侮疚,這份甜蜜的負荷變得愈來愈沉重。

  又濕又熱的天氣,走不了多久,冬兒已經香汗淋漓。

  沿著碼頭,他們慢慢往東堤的方向走。

  六月天的海灘本該人山人海,堆滿弄潮人兒,不過來往的人都忙著上班上學,有閒暇像他們在辦公時間散步的實在寥寥無幾。

  帶冬兒走到樹蔭下,天浚脫去自己的外衣,鋪在細軟的沙子上,好讓他們舒舒服服地享受海風輕拂的寫意,觀賞五彩繽紛的風帆在海面追逐。

  小小的動作盡表他的細心,他的關愛、他的無微不至,冬兒堅定的意志又遭狠狠的一擊,像要片片剝落,徹底瓦解。

  他們有默契地保持沉默,都想留住美麗的一刻,每次談不上幾句,和煦的氣氛都會漸漸消散,換來冬兒刻意擠出的疏離感,天浚清楚感受到她內心的掙扎,相信時間會為他解開她心中的結,令她心底的傷痕結疤。

  美景當前,天浚畫興大動,就在樹蔭下將六月天海灘恬靜的一面盡收筆下。

  冬兒在一旁看著他,欣賞他對繪畫的熱忱和投入。

  以前,可風工作的時候,她總是靜靜地坐在一旁,默默支持他。

  她一直歡待在可風身邊,只要有他,她心裡就有說不出的溫暖,她喜歡這份淡淡的情擦尤勝火熱的激情,就是這份細水長流的感情,令她覺得可風一直沒有離開過她。如今看著天浚,她有同樣的感覺,一份令人感動的溫暖,卻又有點兒不一樣,是的,是那心跳的感覺。

  看著輕輕撩動的筆桿,冬兒的眼皮愈來愈沉重,軟軟的身軀不自覺地挨向天浚的臂膀上,天浚微怔,這是第一次冬兒主動接近他,雖然是睡著了無意識的動作,但也表示冬兒對他的信任,可以毫無防備和戒心的依靠他。

  影子愈來愈短,太陽已正正照在他們頭上,樹蔭再也遮擋不了猛烈的日光,悶熱的氣溫令冬兒不安穩地動了動,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你睡醒了嗎?如果還覺得累,就多躺一會吧!」看她額上沁著汗珠,睜著惺忪的睡眼,一副半睡不醒的模樣,實在可愛極了!

  對上那雙灼熱的眼睛,冬兒搖搖昏昏沉沉的腦袋,輕輕拍著酡紅的雙頰,要自己快快清醒過來。

  「對不起!害你畫不成。」望見虛空的畫紙,不用說冬兒已知道她礙著天浚的畫興。

  「不要緊,看到你可愛的睡相,我倒是賺到了!」天浚動手收起畫具,可惜右手不聽使喚,畫筆四處跌散。

  「怎麼了?」他的手受傷了?看他抖震的雙手,冬兒的心就緊緊糾住。

  雙手對愛繪畫的人是何等重要,她怎會如此漫不經心,忽略他在救她的同時也會受傷的可能呢,

  「不要緊,我的手只是借給小豬當枕頭當久了,有點麻痺,過一會便會好。」天浚玩味地一笑,心裡比蜜糖更甜,冬兒是喜歡他的,他現在更肯定。「不用擔心,我會慢慢習慣的,好好做你的專屬抱枕。」

  「你……」冬兒氣呼呼的,枉她剛才替他擔心得要命,他又在油腔滑調了。

  「我就知道你喜歡,不必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呀!」天浚笑得更賊。

  每次都說不過他,冬兒索性闔起雙唇,忿忿然地站起來,不和他槓下去。

  她是怎麼搞的?才下定決心把他摒於門外,一見他有半點異樣,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緊張慌亂。

  她不是把自己的情緒拿捏得十分慎密嗎?怎可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控!

  天浚扶住冬兒搖搖欲墜的身軀,輕輕拍去黏在她身上的軟沙,這份無微不至的關懷又令她心痛。

  如果他知道她是未亡人,她還會得到一樣的關切嗎?

  「想吃什麼?」天浚撿起冬兒擱在一邊的皮鞋,小心翼翼地把裡面的沙粒清理掉。

  她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想把這份體貼牢牢記住,為自己留下美麗的回憶。

  「不餓嗎?」怪了,她早餐就只吃了一點點,怎會不覺得餓?

  冬兒搖搖頭,哀傷的眼神睨住滿臉疑惑的天浚,默然不語。

  「搖頭是不餓?還是餓了?」被她的反應搞得糊里糊塗,天浚卻繼續捺著性子問道。

  不可再沉淪了,是該醒來的時候,她不可以丟下一切,就讓她任性最後一次,把這份意外的溫柔留在心坎吧!

  「我想吃冰淇淋和薯條。」冬兒彆扭地道,這可能是她和他最後一次共餐,她希望吃自己最喜歡的東西。

  以前,她和子望最愛黏著可風,要他和他們一起到麥當勞大快朵頤。

  這幾年,她再也沒光顧麥當勞了,一來是怕人笑她孩子氣,二來是怕憶起傷心的往事。

  「那走吧!碼頭附近有麥當勞,那裡的薯條和冰淇淋是最棒的!」

  看見他興奮的模樣,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如果是可風,一定會笑她長不大。

  也許她還未察覺,她總是不知不覺地拿兩人作比較。

  沉醉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知何時已被帶到麥當勞,冬兒決定暫時把一切拋諸腦後,輕輕鬆鬆地享受她的大餐。

  「以前想在長洲找到麥當勞和超級市場簡直是天方夜譚,想不到幾年下來,這裡除了汽車,什麼也找得到。」看到四周景致的變遷,天浚感慨萬千。

  「你曾在這裡住?」冬兒疑惑地道。

  「也不,只是來渡假。」他說得十分保留,沒有透露這裡唯一的酒店正是他家的投資,他怕他顯赫的家勢會把她嚇壞,他知道她不是愛慕浮名的女人,閒談中不難發現她對有財勢的人很感冒。

  「還要吃點什麼嗎?漢堡包?」見冬兒若有所思,他急急轉變話題。

  「不了,我不吃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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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9 11:43: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午餐後,他們沒有回到海灘繼續寫生,一直漫無目的地四處閒蕩。

  小駁船的引擎隆隆地響,在小島的兩岸不斷穿梭往來,令人意識到在這悠閒的空間裡,世界並未忘記轉動。

  天上飄來幾朵白雲,沒有擋住猛烈的陽光,卻點綴了蔚藍的翔空。

  兩人一邊閒聊,一邊走向有樹蔭的小徑,涼風颯颯,把悶氣吹散。

  「我太不小心了,竟然不知把傘遺忘在哪裡。」見冬兒白皙的肌膚被灼熱的太陽蹂躪得微微發紅,天浚就心痛。

  「不要緊,我常常在室內工作,平日想曬太陽也不容易,偶爾享受日光浴,膚色會更健康嘛!」冬兒調皮地一笑,逕自往小徑旁邊的石椅走去。

  「我還是覺得你保持現在的樣子最美。」他趕緊跑到她前面,用紙手帕掃去椅上的落葉,擦掉上面的污垢。

  冬兒沒有答腔,他的溫柔太可怕,不斷蠶食她的決心,摧毀她的堅持。

  「為什麼對我如此細心保護?」驀地,她將心底的疑惑說出。

  「對自己心愛的人,當然要盡力保護、愛惜啦!」

  他覺得天經地義的事,對她卻是一個震撼。

  之前,她早有認知,但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原是一件令人喜上眉梢、甜在心頭的事,此時竟成為她的負荷,不是一份純純的蜜意,它夾雜著酸楚、苦澀與心痛。

  不可以再欺瞞他了,是時候坦白一切,也許這樣可以斷了他對她的念,但為何她的心會隱隱作痛……

  「我……」

  胳臂上忽然傳來冰涼的感覺,雨點一滴一滴的落下。

  「糟了!怎會突然下雨!」天浚惱怒地低喃。「我們走吧!」

  抬頭望向天空,只見剛才飄來的白雲已不再潔亮,整個天空霎時灰暗起來,雨滴也愈來愈急,愈來愈猛。

  兩人狼狽地收拾東西,趕忙離開。

  縱使天浚已脫下自己的外衣,為冬兒擋去不少雨水的侵襲,仍免不了她變成落湯雞的命運。

  五分鐘的路程變得很長很長,回到渡假屋中,兩人已經衣衫盡濕。

  天浚可以說是用沖的跑到浴室放熱水,接著又在行李箱內找出浴巾,輕輕搭在冬兒微抖的肩膀上。

  「快去泡熱水,你的身體還未康復,別讓自己著涼啊!」天浚溫柔地叮嚀。

  「你不冷嗎?」在保護下的她都冷得要命,他只穿著一件濕漉漉的襯衣,怎會覺得不冷?

  「你這樣問,我會以為你在邀我和你鴛鴦戲水!」天浚戲謔地笑道。

  聞言,冬兒兩頰緋紅,二話不說便跑進浴室,轟隆一聲把門牢牢闔上。

  被棄於門外的天浚看著她的反應,惡作劇的哈哈大笑。

  誰說他冷,看到冬兒濕透的衣服下若隱若現的嬌軀,他早已慾火高漲,哪會覺得冷!真不知要怪這場莫名其妙的雨害冬兒玲瓏有致的身軀活現在他的眼前,還是感謝它澆熄他瀕臨失控的慾望。

  若不快快趕她離開他視線,好不容易壓下的慾念一定再次挑戰他的自制力。

  門內門外,兩人各有所思。

  天浚的輕佻沒有令冬兒反感,只令她怕羞得要躲開。

  在天龍集團工作時,她是多麼的八面玲瓏,對工作認真負責,處事公正,對下屬謙和,對上司恭謹,對朋友信義,但不管何時何地,她總不忘掛著笑容的面具,令人對她不設防,偶爾更會加入杜逸凡和穆佑嵐行列,調戲公司的女同事,平衡緊繃的情緒,掩飾她是女人的事實,而她總能從容不迫,一點也不像這刻那麼容易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看到鏡中的倒影,她真不敢相信裡面映著的嬌媚女人就是她。

  為了演飾好「齊凌冬」這角色,她一直全心投入,不斷提醒自己她不再是女人,而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有時她甚至將凌冬兒的存在也忘記了。

  她的面具一直戴得十分牢固,沒有一絲縫隙,笑容為她掩飾了心底的一切情緒。當初認識穆佑嵐時,他曾批評她是沒有心的人,只懂用虛偽的外表與人交往,更聲言要揭開她面具下的真面目。

  縱然被他當眾指責,她仍能面不改色,從容以對,天浚一句簡單的話語卻在她心底掀起波瀾,澎湃的湧上她的臉上,卸去她艱苦建立的偽裝,最可怕的是她竟然喜歡這種感覺……

  門外的天浚脫去還在滴水的衣服,才想起所有他的衣物都放在浴室裡,行李箱內就只剩下一塊大浴巾。

  總不能裸著身子等待,他向來沒有裸露的癖好,看了看被擱在一旁的濕衣服,無奈地把浴巾圍在腰間,心裡祈盼著冬兒別把他當作色狼。

  要是繼續穿著那些濕淋淋的衣服,他一定會傷風。

  他生病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只怕不能照顧冬兒又或把傷風傳染給她。

  浴室內,四處冒著淡白的水氣,泡在溫水中,冰冷的四肢不再僵硬。看到自己身上的瘀青和尚未結疤的傷口,冬兒就生悶氣。

  她竟因酒精作怪,失去警覺性,差點就栽在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混混手上,落得如此慘瀆的下場,真是天下間最大的笑話!

  眼角瞥見衣服籃放滿了衣服,她才想起天浚還待在外面,他的衣服都放在這裡,穿著那些濕漉漉的衣服,一定冷得發抖了。

  她急急爬起來,伸手拿放在面盆旁的浴巾,豈料一個不慎,滑倒在濕冷的地磚上。

  「呀!」淒厲的慘叫聲驚動了在門外發呆的人。

  聞聲,天浚立即闖進浴室。

  「怎麼了?」只見冬兒狀甚痛苦的倒在地上,手肘剛癒合的傷口又裂開了,他趕緊把她抱起,走到房間去。他仔細地檢查她身上可有新的傷口,輕輕地揉搓她發紅的足踝,舒緩她的痛楚。

  痛得死去活來的冬兒經天浚小心地按摩後,痛楚漸減,神情不再緊繃。

  「謝謝你。」張開眼瞼,映入眼內的是一副矯健的身軀,厚實的胸膛沒有半點贅肉,強壯得足以讓人依靠……

  該死的!她在幹什麼?竟在發花癡!

  要是讓他知道她心裡所想,一定會以為她是大色女!

  「好一點沒有?」天浚溫柔的嗓音有如止痛藥,令她不再覺得痛。

  她輕輕頷首,瞥見他不自在的神情,不安的感覺驟然升起。

  他的眼神怪怪的,像在極力忍耐什麼似的,始終沒有正眼看她。

  怎麼覺得涼涼的?冬兒俯首一看,發現自己竟然未著寸縷,驚叫一聲,推開近在咫尺的天浚,想勉強站起來,可惜腳步不穩,還未站正,她又踉蹌地向前傾倒,好巧不巧正趴在他的正上方。

  好曖昧的姿勢!她渾圓的酥胸緊緊貼著他結實的胸肌,不抬頭她也可以想像得到他此刻表情有多難耐。「我……」虛軟的聲音像在嬌吟,她未察覺這種聲音有多撩人。她輕輕動了身子,想起身遠離他的身體,不再維持這曖昧的姿態。

  「別動!」天浚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忍耐多時的慾望已瀕臨爆發邊緣,她粉嫩的雪肌毫無阻隔地磨蹭著他,簡直是天下間最大的酷刑。

  他很想要她,但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他要他倆間有最完美的第一次。

  他從沒問她身邊可有親密的人,因為保護不了她的人,已經失去愛她的資格。

  以她的美貌和氣質,除非她身邊的男人都瞎了,否則她不可能不被受寵。

  他沒有處女情結,畢竟他也不是第一次,但他希望用最溫柔的方法對待她,不能在她身上還帶著傷的時候染指她,而且,他要她先交出她的心,他不要一段有性無愛的激情,所以他願意等,然而,這刻的接觸卻是挑戰他理智的最大極限。

  管得住自己的理智,卻管不住正常的生理反應,冬兒感到腿間傳來一股熱力,大腿內側被熱硬的異物頂著,她當然不會蠢得以為那是會發熱的棍子,常常和杜逸凡這個情場浪子在一起,多不堪入耳的猥瑣笑話她也聽過,然現在她可笑不出來。

  正遲疑著該如何擺脫此刻的尷尬,天浚一個翻身,上下位置顛倒了。

  他壓在冬兒身上,髮鬢間的汗水滴在她的胸口上,從她的乳溝一直往下滑。

  一份陌生的灼熱竄過她全身,渾身像被火燙一般難受……

  長了厚繭的大手滑過絲般嫩滑的臉龐,在飽滿紅潤的櫻唇上打圈,悄悄地溜進唇瓣間,撫過潔亮的貝齒……

  只是一吻……天浚這樣告訴自己,他已忍得太久,無法阻止自己品嚐眼前的嬌柔,他只要一個吻,一個濃濃的吻,這樣就足以慰解他的渴望。

  他低首輕攫住她的唇,只是輕舔誘哄,未有進一步入侵。

  還未搞清狀況的冬兒一臉茫然,在天浚溫柔而又帶有侵略性的動作下,呼吸愈發急促,恍若浮萍的心一瞬間彷彿找到了依傍,不再無助,不再空虛,心跳也隨著呼吸的節奏漸漸加速,她的臉、她的唇,每一寸被他觸摸到的地方都在發燙。

  被他灼熱的氣息吹在臉上,自覺有如酒醉一樣,腦袋喪失了思考能力……

  漸漸地,柔柔輕吻已滿足不了他深邃的慾望,他的舌尖緩緩地探進她微張的嘴,逗弄她的丁香小舌,由淺至深的吮吻她絲絨般的柔美,吸吮她嘴裡的蜜汁。

  他的手不知何時己滑向她的鎖骨,一直向下移去,雙掌罩上她的雙峰……

  裂傷的手肘碰到冰冷的牆壁,強烈的刺痛令她驟然清醒,澆熄了她的慾火,喚回她的理智……

  羞恥、愧疚、心痛、慌亂……所有感覺一瞬間湧現。

  她究竟在做什麼?

  她怎能忘掉自己是有夫之婦?

  她怎能迷醉在溫柔鄉中?

  她怎能如此不知廉恥?

  「別這樣!」她猛力推開天浚的懷抱,淺促的呼吸聲洩露了她的慌亂。

  他太急躁了!她是那麼的青澀不解人事,如何能承受他的狂熱。縱使他已極力克制,仍免不了令她心慌,他該待她更加溫柔,讓她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我不打算道歉,因為我是真心愛你的。」語畢,天浚稍頓,靜看著與迷茫交戰的冬兒。

  她抬起頭,迎上炯炯眼瞳,知道他為了她強壓下狂涓的慾望。

  「我想和你分享一切,保護你不受傷害,讓你每一刻都過得幸福、快樂,或許你未有心理準備接受這份情意,但不要懷疑我的真心,碰上你之前我壓根兒不相信一見鍾情這回事,但現在我明白什麼叫情難自控,我會耐心地等待你交出真心。」他深情的看著她,沒有預先組織,他的表白就如流地脫回而出,若是以前聽到別人說這些話,他必定受不了,沒想到他自己說出這番真情的話,卻不覺得肉麻。

  紅酡的臉龐滑下兩行熱淌的淚水,再沒有別的話更能感動她了,他是多麼無微不至地關懷她,細心注意她每一點情緒的波動,在乎她的內心感受。

  她可以接受嗎?

  不,她早已失去她的愛,那該是她唯一的愛,試問她如何能接受另一份感情?她愛不起,一次失去的痛苦,經歷了這麼多年也未能撫平,她又怎能承受再一次失去的悲痛?她誇不出這門檻。

  「別對我太好!不值得的!」她悲愴地道。

  「值得與否是由我來衡量,也許你有不快樂的過去,令你對人失去信心,對愛情卻步,但你要相信我,相信世界上最少還有一個人不介意你的過去,願意完完全全的接受你……」

  「別再說了!」冬兒掩住耳大吼,硬生生地打斷他的話,她怕,她怕天浚知道真相之後會憎恨她。

  「就當作是給我們的機會吧,你不可以不明不白的把我三振出局的。」天浚的耐性已被磨光,他以愛以真以誠去待她,而她卻始終把自己困在牢籠中,這教他情何以堪。

  「我不可做出對不起我丈夫的事……」冬兒愣愣地道。

  「你丈夫?」太震驚了!一時之間令他難以相信。

  「是的,我愛他,我一直都深深愛著他。」像在說服自己,她猛地點頭。

  猶如青天霹靂,天浚無法相信的看著她。

  「那我呢?你愛不愛我?」他眼裡充滿著火光,心裡有著情深、疑問和控訴。

  「我……」冬兒一時語塞,她愛他嗎?不!她不可以愛他的!

  天浚大手一探,將她鎖在懷內,大掌滑入她的發間,強把她的臉向他壓過去,粗暴瘋狂地吮吻她的唇瓣,沒有溫柔,只有熊熊的怒火。

  冬兒奮力想把他推開,然而此刻他的鉗制卻像山一樣堅固,任她如何用力也動不了他分毫。

  倏地,他鬆開雙手,以懾人的口吻大吼,「你說謊,你根本沒有結婚,不然你的吻怎會如此青澀?你根本就在編借口消遣我!」他以為自己真能大方得不計較她的過去,事實上,只要想到曾有別的男人吻上她的唇,觸摸她的身體,他就嫉妒得要抓狂。

  「不!」她掩住雙耳不斷搖頭,情緒激動。

  「別以為隨便編個故事就可以騙倒我,你有丈夫又怎樣?他根本沒有好好保護你,如此無能的男人,你跟著他有何用?」被憤怒填滿了腦袋,天浚失了方寸,開始口無遮攔。

  「啪!」火辣的巴掌毫無預警地落在天浚臉上,力度不猛,卻足以粉碎他的心。

  「不准你侮辱他!你什麼也不知道,憑什麼批評他?我愛他!無論他是不是在我身邊,我心裡永遠只有他!」她堅定的眼神裡沒有半點退縮,可風在她心中有著超然的地位。

  從未被女人打過的天浚勃然大怒,他用力一推,把冬兒壓向牆邊,昂藏的身體緊緊困住她,令她有著前所未有的懼意。

  「你愛他?那我呢?我和你在一起的一星期裡,你絕口不提你的事,但你不可能感覺不到我對你的愛意,你又憑什麼玩弄我的感情?」憤懣填胸,他惱怒地吼道。

  「我……」

  未讓冬兒說完,他又逕自說道:「你是在享受被愛的虛榮感,還是玩弄人的快感呀?」憤恨交織,天浚以為她存心戲弄他。

  冬兒啞然,看到他受傷的模樣,她也不好受。

  再待在這裡,他不知自己是否會失控做出傷害她的事。

  即使氣在心頭,他依然無法不顧及她的感受。

  他忿忿然走進浴室,換上乾淨的衣服,沒再交代半句便風也似的離去。

  呆看著怒沖沖的他轟門而去,冬兒很想追上前解釋。

  還要解釋什麼?這不是她最想要的結果嗎?天浚如她所願離開她了,她再也不用擔心失掉心魂,為什麼她不覺得高興?為什麼她笑不出來?

  大點大點的淚水滾滾而下,她雙眼朦朧地穿上衣服,依依不捨地告別這個令她眷戀的地方。

  *  *  *

  生氣過後,天浚跑回住處,不料竟不見冬兒的芳蹤,他徹底翻遍每一個角落,發現她只留下一張寫上感謝和道別話語的便條紙,並在他行李袋中取了一些零錢。

  是他的語氣過火了,把她嚇壞嗎?

  她怎可以一聲不響突然消失於他的眼前?,

  他還未有機會靜心瞭解她,聽她的故事,她怎能狠心撇下為她失掉心魂的人!

  她一直守口如瓶,害他始終查不出傷害她的是什麼人,要是她再遇上那些禽獸……

  愈想心愈慌,雖不知她離開了多久,他仍決定碰碰運氣,外出找尋她。

  她重傷未癒,應該走得不遠,或許追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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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浚走遍了大半個長洲,始終無所獲。

  「天浚?」一隻大手突然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深感不妙。

  「逸凡?」一轉身,在他眼前的是他大哥龍天承的重臣,天龍集團資訊科技部的主管杜逸凡。這個只比他年長五歲的大帥哥,在天龍集團工作已近十年,是龍天承最信賴的人之一

  「原來你躲在這裡,怪不得我們一直找不到你。知不知道收到你溜掉的消息後,天承有多生氣呀!」杜逸凡幸災樂禍地訕笑,和天承相處了十多年,他很清楚天承對弟弟有多疼愛,不過一向嚴肅的天承卻不善於表達,才會令天浚對這位嚴兄避之唯恐不及。

  「我還有事要辦,稍後會回去向他解釋的,你先別管我!」這時不溜,還待何時。

  「天宏已獲救。」短短的一句話,卻令已跑了數步的天浚立即停下來。

  「什麼?二哥平安回來了?」這幾年他身在國外,心裡卻時時刻刻都掛念著和藹可親的二哥,他倆年紀比較接近,感情亦特別好。

  天宏失蹤時,他一心只想救他,不理會教授的警告,堅持回來加入搜索天宏的蹤影,可惜一直未有所獲。

  最後,原本將取得的大學工管學位就這樣被當掉,天承看不過他的執迷,怕毀了他的前途,命他退出搜查小組,半強逼地把他送回美國繼續學業。

  多年來,他對天宏的消息依然緊追不捨。

  「你總算有點良知了,沒有把親兄弟忘了。」

  「為什麼不第一時間通知我?二哥他怎樣?」天浚急切地追問。

  「他好得很,只是心臟不好。」杜逸凡揚起眉,不高興地道。

  「當真?」二哥一直都是個健康寶寶,難不成這幾年間他遭到什麼?

  「體會到親情薄如紙,親生弟弟竟然對他的事不聞不問,怎會不傷心呀!」他不客氣地揶揄。想他一定是前生欠了他們,今世才會被龍家兄弟弄得團團轉。

  見天浚一臉欣喜,本想放過他,但想到這兩星期來的辛勞,譏諷的話又脫口而出,「三公子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以為要等閣下雲遊四海完畢才找得到你的影嘛!」

  想他杜逸凡一向瀟灑不凡,卻不知倒了多少世的楣,先是龍天宏被俘,到他平安回來,龍家的三少爺又上演出走記,如今連小冬也無原無故失蹤了,他這個電腦專家何時變了私家偵探,專職找尋失蹤人口的?

  「你怎會猜到我在這裡的?」知道天宏平安健康,他的心思又飛回冬兒身上,自然懶得理會他的嘲諷。他的確十分掛念二哥天宏,但他已知道二哥平安,遲一點回去見他也不是問題,冬兒就不一樣,她身上還有傷,捉她的是什麼人馬又未搞清楚,臨別前他還說了一大堆該死的氣話,如果她有個萬一……他不敢想下去。

  「誰有空找你呀!」要不是華叔說小冬可能窩在長洲,他怎會有閒暇到這裹來,單想到他辦公室裡堆積如山的文件,他就頭痛了。

  死小冬,找到你一定要把你活剝生吞!

  四大主管中,他和小冬感情最好。以天承的脾氣,要是他知道小冬丟下工作,一聲不響地走了,天龍集團的高層成員一定從此改寫,所以絕不能讓天承知道他無故失蹤,做死黨的唯有兩肋插刀,替他隱瞞,盡快把他揪出來。

  不過,這可不代表這筆帳可以就此了結,哈哈!

  「今天不是假日,大哥會讓你休假?」他的大哥可是天下第一的工作狂,不單把自己累得不似人樣,就連他身邊的人也無一倖免,說什麼他也不相信大哥會讓杜逸凡浪費時間去找他。

  見杜逸凡支吾以對,一定有重大的事隱瞞著,,可能是討價還價的籌碼,起碼不用立即被架回去,可以繼續找冬兒。

  天浚心生一計,決定好好利用這一點。

  看到天浚眼裡閃出的狡黠光芒,杜逸凡心叫不妙,他竟忽略了天浚的厲害,大意地顯露自己的弱點。

  「是華叔叫我替他找人的。」反正辦不下去,抬天浚的老爸出來,最少可以壓倒他的氣焰。

  「是誰有這麼大的本領,能叫我老爸瞞著大哥派他的心腹秘密出差呀?」天浚得勢不饒人。

  「待罪之身,憑什麼和我講條件呀?」不用說,杜逸凡已猜到天浚腦中的詭計。

  「我被捉回去,頂多被大哥大罵一頓,禁足一星期,你們就不一樣了,大哥他最討厭人欺瞞他,如果他發現了這件事……」天浚意味深長的一笑。

  「有本事儘管扯你老爸後腿,他老人家身體健壯,經得起逆子不斷帶給他的意外衝擊。」他也不是蓋的,當然不會被天浚吃得死死的。

  天浚抿抿嘴,他也知自己很不孝,一年沒有多少天回去與父兄共聚天倫,就連父親生日他也只撥了一通越洋電話,隔著大西洋向他道賀,不把他氣死已是萬幸了。

  高中時,看到嚴君宇他們三人拚命為公司打拚,終日活在文件堆中,忙得不分晝夜,他就怕和他們同一命運,所以中學畢業便立即逃到外國升學,以免墜入大哥的魔掌中。

  這樣一來,和家人共聚的時間就愈來愈少了。

  被趕回美國後,他決心收復失地,兼讀建築、工管及藝術三個學系,忙得不可開交,算一算,已有四年多不曾回港了。

  終於在天浚臉上找到一絲愧色,杜逸凡知道形勢又再逆轉了,正想扳回一城,忽然吹來一陣強風,他手上的照片被吹走了,天浚眼明手快的截下在空氣中飛揚的照片。

  「這就是你蹺班的原因?」找到了他的弱點,天浚邪邪一笑。

  一看之下,他的笑容瞬即消失。

  是冬兒?怎會是冬兒?

  照片中的冬兒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杜逸凡的手好不熱絡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狀甚親暱,難道她的丈夫就是逸凡?天浚斜睨他一眼。

  杜逸凡明顯感受到天浚突如其來的濃濃敵意。

  他只瞥了小冬的照片一眼態度便立即轉變!小冬和他有過節嗎?

  「你認識小冬?」杜逸凡疑惑地問。

  天浚不語,陰霾的氣壓包圍他全身,差一點他的拳頭就要失控落在杜逸凡身上。

  想起小冬是天浚離港後才加入天龍集團,兩人應該從未見過面,看到天浚想殺人的猙獰相,他真懷疑兩人是否有深仇大恨,仔細一看,他全身都起了疙瘩,忽然覺得犀利的眼神死盯著的,可是無辜的他。

  「你和她有什麼關係?」天浚惡形惡狀的模樣,和平日玩世不恭的嘻笑臉完全不能相比。

  「死黨嘛!有誰不知我們是天龍集團的四大主管?」被他的氣勢懾住,杜逸凡老實地道,不知怎地,天浚的目光令他的背沁著冷汗。

  驀地,天浚想起天承曾和他說過會計部主管齊凌冬的事,他是四大主管中最年輕,也是唯一從未和他打過照面的,思量片刻,他的嘴角重新勾出瞭然的微笑,「她就是齊凌冬嗎?」

  見他的臉色變得比翻書還要快,杜逸凡心裡發毛,只有怔怔地點頭。

  天浚滿足地一笑,這小妮子似乎藏住了很多秘密,從杜逸凡的反應,他可以肯定天龍集團裡,尚未有人識破她的偽裝。

  細心一看,才發現冬兒中性的打扮的確帥氣十足,乍看之下還真難分辨她究竟是男是女,若非他心中早清楚她的性別,她也可能混過他的雙眼。

  想隨便找過借口推拒他?門都沒有!

  小東西!你一定是我的!

  *  *  *

  「砰!」會議室的門被重重甩上,在場的人不難感受到龍天承的震怒。

  「齊凌冬這個會計部主管是怎樣當的?」他的怒吼嚇壞席上各人,大家都很清楚,一向冷漠的龍天承若非遇到令他極為生氣的事,絕不會在大庭廣眾下數落自己的手下,擔心齊凌冬的人不禁捏一把冷汗。

  「他無故曠職一星期,竟然沒有人向我報告?」龍天承瞪視席上各人,眾人互相對望,不知如何是好。

  早上回到公司,才接到舉行緊急會議的通知,原本要瞞上欺下,不讓冬兒曠職的事洩露已不是易事,加上近日要在短時間內協助總裁的二弟龍天宏瞭解這幾年公司的發展,齊陵冬幾位好朋友杜逸凡、嚴君宇和穆佑嵐實在忙得焦頭爛額。

  好不容易收到他的電話,知道他會在午休前趕回,大夥兒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可惜最後還是東窗事發。

  「齊主管雖然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但從未丟下工作不管,看來是總裁對屬下太寬鬆,讓那些人的膽子愈來愈大,根本不把總裁放在眼內。」營業部經理關成奎怕龍天承不夠生氣,在一邊煽風點火。他與齊凌冬不合在天龍集團中已不是新聞,他一直對年紀輕輕就成為四大主管之一的齊凌冬非常不滿。

  「大哥,我想他該不是有意曠職的,或許……」龍天宏實在想不到該如何平息龍天承的怒火,他和齊凌冬有一面之緣,直覺他是一個坦然率真的人,加上這幾天看到他一直以來工作的成果,和朋友對他的極力維護,就可以肯定他是一個可靠沉穩,言行謹慎的人。

  他有種感覺,覺得他的事性只是為真實的他在掩飾。

  「Chris一向做事認真,加入天龍以來一直全心全意為公司打拚,今天就當是我賞他的特別假期,不要再追究了。」龍創華的話引來全場驚訝的目光,自從將總裁的位置傳給長子以來,他鮮少介入公司的決策,今日竟為了齊凌冬破例,各種揣測在列席者心中浮起。

  「爸!公司講求的是紀律和制度,若有功、有人撐腰就可以胡來,你教我如何服眾。」沒料到龍創華竟會在下屬面前對齊凌冬如此偏袒,龍天承氣憤難平。

  龍創華不悅地輕皺眉頭,他何嘗不知道此舉會惹來多少側目,但冬兒失蹤已叫他擔心得要命,如今,他只求冬兒平安無事,已顧不了其他事情。

  幾年來,龍創華已把父母早逝、無依無靠的冬兒當成自己的親女兒,好不容易盼得次子平安回來,卻深深傷害了無辜的冬兒,他內心充滿無奈與自責。

  他明白天承的懷疑不無道理,但他始終堅信可風是清白的,更希望能找出證據,為可風的名譽平反。

  「今早Chris曾打電話回來,說他會在午休前回來向總裁交代。」嚴君宇淡然地道,他是天龍集團秘書處的主管,權力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四大主管之首。

  他對任何事都彷彿興趣缺缺,永這像個旁觀者,冷眼看著世事變遷,唯獨對龍家和他幾位好友,才會偶爾顯露「人性」。

  「君宇,你也是共犯?」龍天承眉峰高挑。

  嚴君宇老實地點點頭。

  「連你也認為我該徇私?」誰也聽得懂龍天承的指責,他冷冷輕笑,「差點忘了你們可是天龍集團赫赫有名的四大主管,要勞動君宇、佑嵐和逸凡聯合起來欺瞞我,齊凌冬的魅力還真驚人。」

  龍天承很少連名帶姓地叫齊凌冬,通常都是小冬、小冬地喊他,又或者叫他的英文名字Chris,由此可見此刻他有多生氣。

  面對龍天承的冷嘲熱諷,三人依然保持一臉冷靜,這不是慌亂的時候,應該想出補救方法,讓天承氣消又能向屬下交代。

  小冬太可惡了!閒來無事竟然丟這一大難題給他們,稍後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反了反了!四大主管竟聯合起來欺瞞總裁,將來還不會侵吞天龍?」關成奎很小人地在旁邊加油添醋。「想不到關經理目光如此遠大,我們真該好好學習。」穆佑嵐裝出一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模樣。

  龍天宏第一個忍不住爆笑了,嬉笑聲此起彼落,關成奎氣得兩眼發直,死瞪著穆佑嵐。

  「我就說嘛!關經理你不必為心事被揭穿而耿耿於懷,畢竟人望高處,我想總裁也不會怪你的。」杜逸凡附和道,他早就看不慣關成奎這個人,平時他可以默不作聲,如今他存心害小冬,他說什麼也不能坐視不理。

  「你——」關成奎雙眼冒火,卻又無從反駁。

  兩人笑嘻嘻地繼續一唱一答的!眸中卻散發著懾人的寒光。

  「夠了!」龍天承冷哼一聲,「替齊凌冬想好說詞了沒?你們為爭取時間,可是費盡心機去演這場好戲。」

  有時老闆太聰明,當下屬的真不輕鬆,兩人聳聳肩,相視而笑。

  同一時間,敲門聲響起,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身穿深灰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身高一七五公分,帥氣得男妒女羨的冬兒已推開會議室的大門,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坦然走到自己的座位,大大方方地坐下來。

  她讓額前的發絮垂下,隱藏未癒的傷勢,雙手放在桌下,不讓人輕易察覺到她手背深刻的傷痕。

  會議室內的空氣一瞬間凝住了,龍天承神態冷峻地瞪著她,等待她的解釋。

  冬兒似乎沒有開口的打算,眾人更是著急了。

  「Chris!想放假也好,生病了也好,好歹給我們一通電話嘛!」穆佑嵐忍不住,打破僵凝的氣氛。

  「我沒有想放假,也沒有生病。」冬兒略帶神傷的目光輕掃過龍家兄弟,「我會為自己無故曠職負責。」她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封信,放在會議桌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龍天承瞇起雙眼,對她的反應有點出乎意料。

  「我為自己的失責引咎辭職。」平穩的語調令人懷疑她是在陳述別人的事。

  凝冷的空氣急速降溫,單是看到龍天承的閻王臉已叫人心寒,再配上她鮮有的冷漠眼神,在場的人都噤若寒蟬。

  「你確定這是失蹤多日,令各人為你忙亂後該說的話?」龍天承有如王者的霸氣並沒有令冬兒的堅決動搖。

  「Chris你是休假休久了,在說夢話嗎?」穆佑嵐急切地追問。

  「就是嘛!你好好向天承道歉,解釋原因。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要鬧辭職?」杜逸凡也加入遊說,平日嘻嘻哈哈的小冬,縱使不願多談自己的事,心裡藏住一大堆秘密,遇上問題還是會和他們幾個好朋友商量。這次卻不一樣,他的眼中閃著失望與心死,究竟是什麼令他萌生去意?

  「Chris,我給你三個月假期,如果你還嫌不夠,我批准你停薪留職。」一直沉默的龍創華發出一個沒有斟酌餘地的命令,溫文儒雅的他只有在極度不悅的情況下才會顯露出這份無可非議的霸氣。

  語調強硬,卻充滿失落,以為終有一天冬兒會苦盡甘來,可惜不幸始終對她纏擾不息。龍創華知道不放她離開只會令她更難受,他私心地希望可以繼續照顧她們母子兩人,多多少少彌補天承給她們的傷害,他太瞭解冬兒,知道她的離去就是要斬斷和龍家的關係。

  龍天承不語,只是輕輕頷首,表示贊同父親的建議。

  龍天宏從一開始就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冬兒,從她的黯然中找到一份既熟悉又陌生,難以言喻的感覺。

  「Cliris,還不謝過華叔和天承?」見冬兒沒有反應,怕會再度惹怒龍天承,杜逸凡輕推她的肩膀。

  這一推剛巧正中她肩膀的傷處,椎心的痛楚直攻冬兒心肺,她緊緊咬住下唇,眉頭緊鎖,強忍住刺骨的痛楚,不想讓人知道她身上帶傷。

  「暫時休會,天宏、君宇、逸凡和佑嵐留下來。」龍天承並沒有忽略冬兒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直覺事態嚴重,便作出此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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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9 11:44: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人群散去,會議室中只剩下龍家父子和四大主管。

  「可以說實話了嗎?」嚴君宇素有冷臉閻王之稱,內斂惜言的他,令人對他每一句話都敬畏有加。

  「只是想離職也這麼難?」面對六雙寫著「別跟我打哈哈」的眼睛,自知混不過去,冬兒只有老實地招供,略帶自嘲地笑道:「不過是喝醉了,和人打了一場架,掛了彩,現在已好得差不多了。」

  冬兒每多說一句,他們的眼睛就睜大一點,到她把話說完,六雙狐疑的大眼已全被錯愕和不解佔據,大眼瞪小眼的死盯在她身上。

  自問已盡量說得雲淡風輕,瞥見他們的反應,冬兒就知道她的耳朵不會清靜。

  「你喝酒?」

  「和人打架?」

  「掛了彩?」

  三個不同聲音同時響起來,代表眾人的疑惑。

  一種被看不起的感覺令冬兒滿不自在,好像自己的能力遭受質疑。

  「我們要事實的全部,別避重就輕,略過重點,今日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不要妄想離開。」嚴君宇往桌面重重的大拍一下,他有多氣憤就不用多說了。

  冬兒不語,嚴君宇從未這樣吼她的,想起這段日子自己受的苦,加上好友的不諒解,又是沒由來的氣上心頭,原本陰霾的心情去了大半,好強的心令她決意和他們槓下去。

  「我自己的事,用不著外人來管!」話未說完,冬兒已經後悔了,再怎麼生氣也不應該否定他們對她的關心。

  「外人?」其他人都火了,明知那是氣話,都禁不住被撩起怒火,天知道他們這幾天發了瘋地找他,擔心得心臟快麻痺,又要欺瞞龍天承,簡直累得死去活來,現在他竟認為他們是多管閒事!

  「對不起!是我失言。」冬兒垂下頭,不敢正看他們。

  忽地頭上傳來一陣暖意,抬頭一看,只見穆佑嵐的大手不停輕撫著她的頭。

  「移開你的手!」充滿憤怒的吼叫,伴隨大門被狠狠甩上的巨響貫徹整個空間,吸引住眾人視線,穆佑嵐反射性地縮回手。

  天浚俊美的臉孔映著足以令人膽顫的憤懣,深邃的眸光射出冷死人的寒光,不理會張口結舌的人們,大咧咧地走到冬兒身旁,硬是拉開了她和其他人的距離,彷彿在宣示所有權。

  若非認定齊凌冬是男人,他們一定認為這是妒忌上頭的大男人行為。

  由天浚走進來的一刻,冬兒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了,驚惶毫無預兆地襲向她,恐懼在她心裡抓洞,越抓越深,吞噬了她思考的能力,只能呆愣地站住。

  她身份暴露了嗎?

  「你想死嗎?我只是去買點東西,回去就看不見你,你不知道自己傷得多重嗎?」看到她平安無事,他擔憂得打結的心終於得到解放。

  還未搞清狀況的冬兒,像中了蠱一樣,呆呆地瞪視天浚。

  對上那雙充滿驚訝的黑眸,天浚的嘴角微微上揚。

  這個小麻煩!害他兩天來吃不下嚥,睡不安穩。

  那天遇到杜逸凡後,他乖乖的被帶回來,耐心地忍受老哥和老爸轟炸,也和久別的二哥聚舊。

  他更自告奮勇投入天龍集團工作,美其名為懺悔他的任性,補償他的過失,實為不著一點痕跡地搜集有關冬兒的一點一滴。

  從公司的職員口中,他知道了冬兒在天龍集團擔當的一切,以及她的「風流韻史」,對她的秘密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很想查出她女扮男裝混入天龍集團的原因。

  他知道只要留在天龍,他的可人兒就會自投羅網。

  龍天承眉峰一挑,打破不尋常的靜默,「天浚,你認識小冬?」

  「何止認識,我可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笑意不減,若有所指地說。

  「他是怎樣受傷的?他不說就由你來轉述吧!」他直接向三弟天浚質問。

  「你是華叔的么子,龍天浚?」冬兒總算稍微清醒,卻又倉皇難掩。

  這樣一來,龍天承豈會不知道她的底細?

  被不信任的眼光瞟著,心裡很不平,天浚撇開臉,好不情願地點頭。

  微抖的雙肩洩露了她內心的惶恐,龍創華一時間也亂了主意。

  天浚抿抿嘴,不甘心地挨近冬兒,用只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說:「放心,我沒有揭開你的底牌。」

  一股暖流竄進她心窩,清澄的眼眸閃出無言的感謝。

  「你這好傢伙,究竟在什麼時候認識天浚的?」杜逸凡的手臂習慣性地往冬兒的肩膀用力一拍。

  尚未縫合的傷患被這樣的大動作牽動,傷口發出強烈的刺痛,冬兒忍不住皺眉。

  「別碰她!」話未說完,天浚含怒的拳頭已貼近杜逸凡的臉。

  他一個閃身,險險躲過火熱的鐵拳。

  此刻眾人心裡都存著同一個疑問——天浚瘋了嗎?

  「你不知道她傷得很重嗎?若傷口被扯開了,那怎麼辦?」天浚像老母雞保護小雞一樣,把冬兒拉到身後。「他是瓷器娃娃嗎?一點小傷怎會死得了人。」面對盛怒的天浚,杜逸凡無辜得像小媳婦一樣。

  「一點小傷!一點小傷用得著躺在床上一星期!會連續多日高燒不退!」一想到冬兒身上深深的傷痕,天浚就氣上心頭。

  「什麼?」眾人驚訝萬分。

  「沒有那麼嚴重,你別誇張好不好?」冬兒著急地阻止天浚說下去,試問她又如何說出是她酒醉得四肢無力,被兩個禽獸的獸性嚇壞了,這叫她的面子往哪裡掛?況且,在他們心目中,她可是個大男人,縱然向來無論男女都喜歡她,她也不可能說自己差點被兩個男人強暴的事。

  「我誇張?你不知自己躺在床上那副模樣有多可憐嗎?」愈想愈氣,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怎麼總愛逞強!「我再可憐也沒有求你救我,省省你的同情心吧!好管閒事!」從來沒有人用可憐來形容她,他當自己是什麼呀?救世主?

  兩人無視席上各人,口沫橫飛地抬槓起來。

  「鬧夠沒?我早說過了,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別妄想可以離開!」精明如嚴君宇豈會不知道冬兒有意扯開話題,但事態嚴重,他不得不追根究底。

  知道無法再瞎鬧,冬兒唯有把整件事交代清楚,只隱瞞了她差點被強暴的事。

  「對方想要會計部的密碼?」聽完冬兒的話,杜逸凡若有所思地低喃。

  聲音雖輕,但仍躲不過眾人耳目。

  察覺他神情有異的嚴君字率先開問:「逸凡,你想到什麼?」

  杜逸凡輕皺眉頭,對自己腦海浮現的猜測擔憂不已。

  半晌,他終於決定道出令他不安的揣測,「公司很可能潛伏了商業間諜,資訊科技部正革新電腦系統,並測試出和會計部相連的部分有bugs,換句話說,只要順利入侵會計部,天龍集團整個電腦系統的防備將會形同虛設。」

  席上各人都是商場老手,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都顯得有點愕然。

  「發現那些bugs的不是我們的人,而是一個有能方突破重重關卡的駭客。」杜逸凡的憂慮都寫在臉上,發生這樣的失誤,身為資訊科技部主管的他實在難辭其咎,他曾向龍天承請辭,但龍天承卻認為勇敢面對和迅速補救才是真正負責的表現,杜逸凡被深深撼動,經兩人秘密商議,覺得自稱Hope的駭客並無加害他們的意思,否則也不會特意發電郵提醒他去找出破綻,所以他們決定暫時封鎖有關消息,以免影響軍心。

  天龍集團有「鐵幕」之稱的電腦保護系統竟然被駭客入侵?

  各人沒有半點怪責的意思,杜逸凡的能力他們絕不會質疑,對這個神秘的駭客倒是充滿興味,竟有人難倒他們的貴公子?可算是世界奇觀呀!

  「我相信那個駭客和小冬被抓的事未必有關係,有本領神不知鬼不覺地闖關,要破解會計部密碼就更加輕而易舉,沒有必要擄人,倒可能有人偷聽到我和天承的對話,把消息賣出去。」對這個神秘的駭客,杜逸凡沒有排斥感,反而有一點佩服,可能是識英雄、重英雄吧!

  「那個駭客叫什麼名字?」聽到杜逸凡的分析,冬兒心裡突然浮起絲絲不安,難道是他?

  「他自稱Hope,應該是男性,說不定還很年輕。」Hope所發的電郵措詞頗孩子氣的。

  Hope?希望?真是他!冬兒心裡暗暗叫痛。

  龍創華看著一臉愧色慾言又止的冬兒,僅以一個眼色阻止她做出愚蠢的行動。

  「爸,你和小冬都認識這個叫Hope的駭客?」龍天承看到兩人不自然的眼神交流,心裡升起了疑慮。

  爸太維護小冬了!一時間,他驚覺自己對齊凌冬——一個由他親手提拔,掌管公司財政大權,深得他信任的人竟然一無所知,心裡不其然湧出一股惶惑。

  「你在懷疑什麼?懷疑我的忠誠?懷疑華叔對你的愛護?還是你自己的眼光呀?」被龍天承嚴厲地質問,冬兒心底抑壓已久的不滿無法再隱藏,原本那絲悔疚瞬間煙滅。

  眾人不禁目瞪口呆,小冬竟然不怕天承的怒焰,硬是與他抬槓,難道他真的病瘋了?

  天浚靜觀冬兒每個神情,他敢肯定他爸爸一定知道冬兒的一切,他會把所有事情弄清楚,更是說什麼也不會放手。

  「我的確認識Hope。」龍創華語驚四座,平日的祥和換成無可非議的威嚴。

  「他沒有惡意,只是個頑皮的孩子,闖入天龍的主電腦大概只是一時貪玩,這件事交給我處理,不許報警也不要追究。」

  「Hope是你的兒子?」嚴君宇有這樣的直覺,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聽到小冬和龍創華的對話,知道小冬育有一子,當時他並沒有追問,也沒有向任何人提及,惜言如金的他無心揭人隱秘,而且小冬向他作出保證,待他能向他們坦白一切的時候,他不會再有所隱瞞,所以他再沒有多問。

  沒想到嚴君字會在這個節骨眼露了她的底,冬兒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也是時候應該作個交代吧!」若不勉強他,他們大概一輩子會被蒙在鼓裡。小冬,你可別怪我咄咄逼人。五雙睜得圓大的眼睛緊盯著冬兒,滿臉疑雲。

  穆佑嵐和杜逸凡更是感到難以相信,相處了幾年,看著齊凌冬由初級會計躍升至會計部主管,大家由劍拔弩張變成兩肋插刀的好友,怎麼他會突然冒出個兒子來?

  龍天承和龍天宏都是一臉訝異,龍天承更驚覺他對自己一手提拔的齊凌冬竟然一無所知,龍天宏則緊盯著他憂懼的側面,總覺得似曾相識。

  但受到最大震撼的,肯定是天浚,聽到嚴君宇話語的一剎那,他登時微怔,再看到冬兒的慌亂,他內心翻起洶湧波濤,一個強烈的震撼震懾他心,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他呆呆地瞪著失去冷靜的冬兒。

  她不是為推托他才編造借口的嗎?

  以他兩日來的瞭解,冬兒不可能已婚,她還故意裝出花花公子的模樣掩飾偽裝,怎麼會——

  「小冬,你真的有個兒子?」一向和她走得最近的杜逸凡依然不敢置信。

  半晌,冬兒鼓起勇氣,肯定地道:「真的。」

  她知道瞞不了多久,也深知三大主管和龍天承的厲害,對自己能否圓謊擔心不已。

  最愕然的莫過於杜逸凡和龍天承,他們早已猜到Hope年紀很小,想不到竟是小冬的兒子,小冬只有二十四歲,就算他十六歲當爸爸,兒子最多不過八九歲,一個小孩子竟能突破「鐵幕」?

  「我不是說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嗎?」龍創華不得不再度打斷冬兒,他清楚她的心傷得多重,怕她再也壓抑不了內心的憤懣,反而傷害了自己和子望。

  五年來,冬兒對天承總是敬畏的,將一切內心感受藏得慎密,不露半點痕跡,像方才激動地駁斥天承可是前所未有,他要更小心保護眼前不再理智的小妮子了。

  「我的孩子還未成年,他所犯的一切錯誤,我會獨力承擔。」

  「承擔?你打算怎麼辦?」穆佑嵐仍然笑意不減,見龍天承不語,已知道他不打算追究,可以乘機耍要騙了他們多年的小冬。

  「辭職,再賠償天龍集團的損失。」冬兒認真地道,心裡卻是酸溜溜的,想不到幾個好朋友會給她這樣的臉色。

  「別耍他了,你看他快要把我們的玩笑當真,到時我們連看看嫂子和乾兒子的機會也被你弄垮了。」看到小冬錯愕的表情,杜逸凡和穆佑嵐咯咯大笑起來。

  「我的兒子才不要你們做他的契爺,別想帶壞他。」冬兒漲紅了臉,惡形惡相地指控兩人,眼角餘光不經意掃過身旁的天浚,只見他眸子裡的怒焰。

  「你任由孩子胡鬧,他犯了錯,你就代他擔負責任,這是你的教育方式?」該死的!那小子知他差點害死自己的媽嗎?想到冬兒所受的傷害,他就滿肚火氣,還有她的丈夫,他還算是男人嗎?竟要自己的女人獨自承擔這一切,愈想愈是氣憤。

  「我怎樣教孩子是我的事,用不著你來管,你以為救了我就可以主宰我嗎?要不是我喝多了,你根本沒有插手的餘地。」冬兒不服輸地反駁,原本她還因歉疚一直不敢看他。

  「你——」天浚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就說天浚你別和他吵了,這小子一向都是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穆佑嵐心想天浚脾氣不算差,但小冬總有辦法用幾句話就激起他的火氣,還是趕緊救火,省得被余火波及。

  「小冬,別說我愛念,是不是你的風流事跡把老婆氣跑了,所以一直不敢說自己已婚,怕帶不到老婆出來見我們這群死黨,面子掛不住呀!」杜逸凡也見風轉舵,加入救火行列,順便調侃可惡的小冬。

  「是的,他的確跑了,跑到黃泉路上,叫我想追也追不到……」冬兒眸底閃過一抹愁雲,鼻子透出淡淡紅霞,「不,我是可以追的,只是沒這個膽量……」

  霎時,會議室內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到,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消化不了冬兒峰迴路轉的人生歷程,前一刻仍在嬉笑的臉再見不到半點笑意。

  倏地,冬兒咧著苦笑,故作輕描淡寫地打趣道:「所以嘛!你們以後別再把那些趕也趕不掉的鶯鶯燕燕往我身邊推,當心夜半被他找上了。」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雙霧氣漸濃的眼瞳上,冬兒眨眨眼,強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深呼了一口氣,擠出沒有笑意的笑容。

  她勉強扯出微笑,同時也扯痛了天浚的心扉,看到她的無奈和堅強,愛她、要保護她、給她幸福的念頭更加深種。

  她沒有騙他,只是她的人生路太迂迴,受過太多的傷害。

  他終於明白冬兒為什麼下意識地排斥他的關心,一直迴避他的感情,不願意敞開心扉接受他的情意。

  之前的誤解得以釋然,天浚為當日卑劣的指控萬分悔疚。

  他怎可以成為傷害她的人之一?

  「小冬……」安慰的話到了口邊卻是怎也說不出,三個關心他的大男人偶爾也會有不知所措的時候。

  天浚溫暖的大手,毫無預警地探向冬兒,緊緊包圍住她冰冷的玉手,給她無言的支持。

  冬兒抬頭望向他,枯竭的心慢慢溢出暖流,隨即縮回手,別開眼,想平順急促的呼吸和心湖的漣漪,動作不大,卻引起龍創華的注意。

  看著天浚和冬兒,一個有趣的念頭突然間進他的腦海,嘴角勾起邪邪的淺笑。

  「冬兒,今日的事我不追究,待會我會派人保護你,在敵人身份未明前,你要事事小心。」

  龍天承的豁達令冬兒不能適應,相處多年,她很清楚龍天承是一個好上司,有時,她反而希望他是個無情卑劣的人,那她就更能說服自己恨他。

  「謝謝你,我為剛才出言莽撞道歉,但我不打算收回辭呈。」她已不可以留下,龍天承遲早會查出她的身份,再者,天浚一天到晚情深款款地看著她,教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逐漸陷落,若不抽身離去,她不知自己可以堅持到何時。

  「天承不是說了不追究嗎?還有什麼原因令你非走不可呀?」以為風波可以平息,哪料小冬竟然拒絕天承的好意,杜逸凡等人不禁汗涔涔。

  冬兒從口袋裡掏出另一封信,遞給龍天承。

  龍天承瞄了信封一眼,詫異地問:「哥倫比亞大學?」

  「我考入了,今年九月開課。」

  「小冬,你在說笑嗎?」不只穆佑嵐,其他人對冬兒的決定都甚為不解,有高薪厚職不要,跑去讀書?

  冬兒搖搖頭,「身為主管級職員,連一個學士學位也沒有,說出來或者未必有人相信。」她自嘲地乾笑。

  這是公開的秘密,她加入天龍集團時只是一個小小的會計員,卻以驚人的速度考上會計師公開試,得到會計師的資格,更因此得到總裁的賞識,破格提升進會計部,成為高級職員中年紀最輕,學歷最低的一位。不過,從未有人敢公然挑剔冬兒只有中學畢業的學歷,因為這位看似無害的少年,才是四大主管中最狠的一員,手段的高明不是一般人敢惹的。

  「我一直希望有機會進大學進修,現在天浚學成歸來,正是我離開的最佳時機,我兒子一天到晚吵著要我到美國和他一起讀書,我已讓他失望了很多次,再不答應他,我怕他下次不只會闖進主電腦窺探,還會給你們惹更大的麻煩。」

  想到孩子氣的子望,冬兒打心底發出會心微笑,笑容甜得令天浚看得迷醉,他心裹不禁想到究竟要到哪一天,冬兒才會為他咧出這種毫無戒備的笑容。

  「華叔、總裁,懇請你們批准我離職。」冬兒態度誠懇,去意堅決。

  龍天承知道再也留不住這個得力助手,也不勉強他,便答應他離職的要求。

  總裁,小冬自始至終也未叫過他的名字,他可以和其他人親熱地嬉鬧,卻獨獨和他保持距離,雖然他很賞識齊凌冬的才能,多年來重用他、信任他,但他們之間的距離卻一直沒有拉近。

  不只一次,他總覺得小冬一直對他有很重的戒心和淡淡的敵意,就因為他有別於其他職員,從不做小動作拉攏他,他才會注意到手下有這樣的一個人。

  起初提升他,是因為他雖然學歷低,工作卻比其他人賣力,為觀察他的行動,以防他做出對公司不利的事,他才會放下誘餌,想不到卻意外地撿到一塊瑰寶,這是他始料未及的。而如今,到了他要辭職的這一刻,始終不能改變他們之間的疏離成了他最大的遺憾。

  嚴君宇、杜逸凡和穆佑嵐沒有再說半句話,他們明白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不想令小冬離去還帶著遺憾,男人的友情可不是什麼都要說出來,互抱著訴說離情,多肉麻啊!他們會歡送他,讓他走得高高興興,他們也可乘機大玩一番。

  「你真的要走?」天浚實在無法接受,他這麼愛她,她也不是對他沒感覺,為什麼她還要故意躲開。

  不!他不會放手,一生一世也不會放她走。

  「我——」

  天浚不理會四方投來驚訝的目光,緊緊抓住冬兒雙臂,力量大得差點捏碎她的骨頭。

  冬兒拚命掙開他的鐵臂,方發覺天浚灼熱的眼神並沒有因為得知她已婚並有一子而稍微降溫,相反,他的眸子藏著一份更深的熱情,似要燒遍她的全身,擄獲她的心,她更感驚怕,被愛不是她承受得起的,她已無法幫可風洗去污名,她只求平平淡淡地和子望過生活,她不需要愛,也不敢去愛,若非愛得太深,她用不著一直被痛苦煎熬,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禁不起風浪。

  小冬是主管級職員,離職需要六十日時間通知,最後這兩個月,天浚你就在小冬身邊學習,為接替她的位置做好準備吧!」未待其他人作出反應,龍創華劈頭就替事情做了總結。

  「華叔——」華叔不是一向維護她的嗎?為何會在這節骨眼上扯她後腳?冬兒萬分驚訝,不安的心狂跳著。

  「就這樣決定吧!」天浚竊笑,從他老爸狡黠的目光,他己猜到他的陰謀,那不是正中他下懷嗎?其他的事,他暫時懶得深究,反正他老爸會自動找上他,為他解開疑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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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度被中斷的會議,在異樣的氣氛下完結,所有焦點都集中在齊凌冬身上,他毫無預警地提出辭職要求,已令全公司震撼,沒想到一向重用他的總裁龍天承和董事顧問龍創華竟然頷首,再加上他己有一子的消息,弄得全公司的女職員都是一副哭喪的臉。

  也難怪她們如此,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突然變成了「帶子雄郎」,不傷心才怪啊!齊凌冬在天龍集團中,一向都很受歡迎,縱使他年紀輕,卻有一副男妒女羨的俊顏,風度翩翩,瀟灑不羈,一點也影響不到他的魅力。

  不少比他年長的女職員都希望和他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姐弟戀,但他總是有意無意地和她們拉開距離,常說自己再大膽也不敢動老闆旗下的名花,怕總裁會裁掉他,現在想來,方知道他早已心有所屬,怪不得他身邊的女人總如過眼雲煙,始終沒有一人能多留片刻。

  會議後,冬兒氣呼呼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重重的轟上門。

  華叔怎可這樣安排?他看不到天浚的色狼相嗎?待在他身邊她遲早會被吃掉的!

  以為一下子讓天浚知道了她已婚、已有一個孩子的事,他就會放棄她,不再糾纏,豈知他非但沒有放手,更不顧別人的眼光,硬要湊在她身邊。他不知道其他人會當他是同性戀嗎?

  想到他可能被誤會,冬兒的心就打結。

  他不能對自己好一點嗎?他究竟知不知道愛一個自顧不暇,又帶著一個兒子的寡婦是一件多累人的事?他是華叔的么子,龍天承的小弟,如果他也認為可風是出賣天宏的人,他又會如何看她?

  為什麼他要硬闖進她的生活中?

  龍天宏回來後,她的心碎得七零八落,任誰也沒法修補,淪陷在絕望的深淵。

  努力了五年,她始終找不到半點線索,再留在天龍集團也很難查出可風被冤枉的證據,況且天宏曾和她有一面之緣,說不定哪天會突然想起她的身份……

  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機會,她也不願涉險,她自己會變成怎樣並不打緊,唯一令她放不下的就是子望,她曾答應過可風她會疼愛、照顧子望的。

  知道龍創華不會同意她離開,她幾經思量,決定以讀書為理由,藉機脫離龍家的護蔭,她對龍創華是敬愛和感激,但她終究不能一生在他的護航下生存。

  天浚的出現擾亂她的心思,令她平靜的心湖再泛漣漪。

  她無法不愛可風,卻又無法忽視天浚的影響力,他的愛濃烈得像硫酸一樣,溶掉她的心牆,侵蝕她的心房,無孔不入,叫她無處可逃。

  那股灼熱的感覺退去了她的冰冷,卻又燙傷她的理智。

  可風的影子漸漸變得不再清晰,離她愈來愈遠。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不要她守了多年的愛變質,這想法卻無聲無色地在她的心田植根,纏住她每一寸心瓣。

  天浚的愛成了她的壓力,她不要自己的心進一步陷落,一直努力壓抑,但每次對上天浚情深款款的眼眸,她的心又懸在半空。

  她是個放蕩的女人嗎?

  為何沒法控制波動的情緒?

  為何逃不過他灼熱的愛火?

  平靜的心境和生活對她來說真的太奢侈嗎?

  撫著掛在頸鏈上那雙白金指環,淚珠不知不覺暗暗淌下。

  *  *  *

  會議後,天浚直闖龍創華的辦公室,一推門就見到他蹺著二郎腿,品嚐著咖啡,臉上掛著邪氣的笑容,像在等獵物自動找上門一樣。

  「你來了,動作挺快的啊!」龍創華不懷好意的笑道,天浚覺得一度寒氣竄過背部,陰冷非常。

  為不讓自己被凌駕,天浚傲人的自制力發揮作用,穩住他急躁的心情,不徐不急地走到龍創華辦公桌前坐下來,一副君臨天下的王者氣勢。

  兩人對峙著,眼神和氣勢不斷在比拚,若問龍創華他三個兒子中哪一個最像他,他可以肯定回答,是他的么兒龍天浚。無論相貌、個格、對事物的執著、待人接物的態度,以至處事方式,全都和他如出一轍,簡直是他的翻版。

  過了五分鐘,兩人仍無先開口的打算。

  老狐狸!想我低聲下氣求你?門都沒有!

  「我記得你辦公室內有我們的全家福,如果你只是想看看被你遺棄多年,可憐的孤獨老人,沒必要在這裡礙我眼。」快到午休時間,冬兒一定會闖過來,他已沒有時間和天浚瞎鬧下去。

  「我只是見你心中有話,不吐不快,好心來當你的聽眾,免得人家說我是不孝子嘛!」龍創華會這麼快投降,實在大大出乎天浚意料之外,這樣一來他更能肯定冬兒在他老爸心中的地位。

  好小子!挺沉得住氣,想和我比耐性?你還太嫩呀!

  「等一會小冬會來和我共進午餐,我已叫秘書替我們訂了位子,你有興趣和我們一起吃神戶牛柳嗎?」

  「冬兒不吃牛的!」來不及細想,話已衝口而出,天浚暗罵自己太小看老爸,忘了他是只道行高深的老狐狸,又讓他佔了上鋒,這下子是被他吃定了。

  這小子也不是蓋的,幾天來已對冬兒的喜惡有了個譜,看來他是要定冬兒。龍創華笑得好不陰險。

  「冬兒?什麼冬兒?多像個女人名,人家大男人一個,被你叫得那麼女性化不生氣才怪。」看到天浚有氣不敢發的模樣,龍創華狡黠地訕笑,心裡則對天浚情不自禁地維護冬兒滿意極了。

  「好,我投降!這就是你的目的吧!要我低頭賠笑臉,現在你可以把冬兒的事告訴我啦!」天浚意興闌珊地道,滿臉不悅。

  「哎呀!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哪門子逼你陪笑臉呀?而且要追求女孩子,總得放下身段,不要說得那麼委屈,我只是給你實習的機會呀!」

  見天浚氣得七孔生煙,快要抓狂,龍創華也不再為難他。「你為什麼要知道冬兒的事?是對她女扮男裝感到好奇?還是有別的原因?」冬兒纖細的情感實在不堪被摧殘,如果天浚不是出於真心,只是一時興起,他會立即派人訂機票,把天浚丟到南極。

  「我究竟是不是你親生的?你似乎緊張冬兒多於我!」他戲謔的口氣頓時收斂,目光變得嚴肅工還是你對自己太沒信心,怕自己看漏了眼?你可以質疑自己的眼光,但別對我愛冬兒的情感有半點懷疑,我對她不只一見鍾情,我更可以告訴你,這世界除了冬兒,我不會再愛另一個女人,就像你對媽一樣。」

  天浚的母親去世差不多二十年,那時天浚只有五歲大,天承也不過十二歲,正是孩子最需要母親愛護的時候!龍創華身邊的人都紛紛勸他再娶,然二十年一晃,他依然未續絃,三個兒子長大後,曾多次表明不介意他有繼室,希望他有一個伴侶,免得他閒來無事找他們樂子,但他仍然不為所動。

  龍創華一時語塞,想到先逝的愛妻,感觸萬分。

  「我再重申一次,冬兒不是那種能陪你玩愛情遊戲的孩子,如果你不夠認真,不能全心全意去愛她,你就別碰她。」

  「我也重申一次,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女人動真心,想愛她、保護她、脫去她的防衛,成為她的依傍,永遠在她身邊守候。」天浚從小都是這樣子,一旦認定要做某件事,便會不顧一切勇往直前,他一向深信只要肯努力,世上沒有做不了的事。

  「冬兒的事,你知道多少?」龍創華依然猶豫,天浚太聰明,心思細密,只要找到半點蛛絲馬跡,便能抽絲剝繭地推理出整件事,在未完全瞭解他的決心前,絕不能冒險。多一個人知道,冬兒就多一分危險。

  「本來只知她叫冬兒,後來她為了拒絕我,告訴我她已婚,剛剛在會議室才知道她還有一個兒子。」平淡的語調,表明他壓根兒不在乎冬兒的過去。

  「對她是個帶著拖油瓶的寡婦,你當真沒有半點疙瘩?」聽到天浚的表白,龍創華霎時退去戒備,詭譎的眼神叫天浚好不自在,總覺得自己正一步一步掉進陷阱。

  天浚坦然表達他的感受,從當初對她已婚的震怒,到後來的接受,以及現在的包容。

  「這些年來,冬兒生活在危機中,沒有人能保護她,若她不夠堅強,早已捱不過這段日子,而她的心牆就這樣愈建愈高,想把它拆下,必須小心翼翼,太強的,可能會瞬間崩潰,太柔的,又比不上她修補缺口的速度,要成功,一定要有技巧,令她自願拆下高高的圍牆。」龍創華別有深意地道。

  「究竟是怎麼樣的遭遇,令她的自我防衛意識如此強烈?你一定知道的。」從他詭譎的眼神中,天浚肯定自己已墮入他的羅網中。

  「想瞭解冬兒,知道她的過去,從我這裡著手並不是最好的途徑,對她的過去我只知道一部分,但我曾允諾不會把她的事告訴別人,我必須遵守和她之間的承諾。」一句話就想把遊戲結束?未免太沒趣了!

  「你若非承認我是唯一可以帶給她幸福的人,也不會多費唇舌,和我討論她的事。」對他們兄弟,龍創華也不會如此小心保護,冬兒的身份令他更好奇。

  「我的私心是希望可以讓專兒成為我的媳婦,龍家對她們母子確實是有所虧欠,如果能令她幸福,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他也無意隱瞞,冬兒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只是太故步自封,不讓人闖入她的心扉,獨活在痛苦的深淵裡。既然天浚想打開她的封鎖,他當然會支持他,而給他這點提示就是最大的支持。

  「龍家對她有所虧欠?」天浚很快便找到不合理的地方。

  「她有苦衷,要知道整件事的因由,就得靠你自己,我先提醒你,她的傷口很深,一直沒有結疤,不小心處理可會流血不止的。」不是他小人,他的確曾答應不把冬兒的事告訴任何人,當然,如果天浚自己猜到,他也沒辦法!龍創華心裡笑得更高興。

  「我只想知道她女扮男裝,為的是掩人耳目還是另有目的?」不是問句,天浚心中已估計到,只等龍創華確定他的猜測。

  「你沒猜錯,她女扮男裝主要為掩人耳目,以免被人查出真正身份,她的丈夫死後,一直有幾路人想捉她,若她的身份曝光,一定性命難保,所以無論如何,你絕不能說出她是女兒身的事,還有,你要改口叫她小冬,別讓其他人懷疑。」想到這裡,他又擔心起來。那些身份不明的人至今一直對凌冬兒緊追不捨,冬兒不肯多談,如今以齊凌冬的身份又遭襲擊,冬兒真是太無辜了。

  「就連大哥、二哥也不行?」

  「絕對不可!天承就是追捕冬兒最緊的人。」本是隨口問一句,豈知龍創華反應如此激烈,急慌地怒吼。

  「那你還讓冬兒留在天龍集團?」不太能適應他的突變,但天浚還是抓住重點,一點也沒有被他唬住。

  感到自己失態,龍創華倏地欽起慌亂的心,話鋒急轉,「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意味深長的一笑。

  「其他的事就要憑你的本領和魅力從冬兒口中套了。還有,別想在電腦資料方面動手腳,那些資料全是我為她編造的,不會有你想要的東西,而且你一妄動,天承便會立刻知道。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經剛才那樣一鬧,他對冬兒已有了戒心,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他的注意,所以你凡事要三思而後行,別輕舉妄動。」他自認不是囉唆的老人,只是慎重一點。

  「會令大哥緊迫追捕的人……」靈光一閃,天浚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影子。「莫非冬兒的丈夫就是齊大哥?」不愧是我的兒子!憑幾句話就猜中謎底。龍創華玩味地輕笑,算是默認。

  「齊大哥比冬兒大上十多歲,他的兒子也……」天浚又是一征,看到龍創華奸險的訕笑,他更肯定自己的猜測。「冬兒的兒子就是齊大哥的兒子齊子望?不是冬兒親生的?」

  龍創華眼裡彷彿寫著,那還用多說?長點腦成不成呀?

  天浚沒有生氣,有點喜出望外。

  別怪他那一丁點的自私,她的丈夫是齊大哥,而他已去世多年,齊大哥泉下有知都應該贊成他追求冬兒,保護她、愛護她,令她活得更快樂。

  愈想他愈覺得自己有百分之百的理由去愛冬兒!

  想起他曾多次在心裡大罵冬兒的丈夫,他立即雙手合十,向天上的齊可風懺悔。

  龍創華沒有讓天浚沉淪太久,開口打斷他的思潮,「天承認定可風是出賣天龍的人,連帶把天宏被擄的事也算到他頭上,冬兒一直不敢露面,把子望送到美國改名換姓,全為避開天承的線眼,怕子望落入天承手中。」他始終沒有承認冬兒是齊可風的妻子,不算違約啊!

  天浚選了最崎嶇的戀愛道路,做父親的怎會不為他擔心,但他相信唯有天浚那份對愛情的執著,才能打破冬兒築起的高牆,溫暖她冰冷的心窩,亦只有天浚可以給她一生一世的保護。

  「我一定會打破她的心防,奪得她的芳心。」

  龍創華苦笑,想不到天浚已陷得那麼深。

  *  *  *

  找不到抗議理由的冬兒,莫名地被天浚佔去了半個辦公室,不,不是半個,該說她的一切空間都被佔據。

  原本她是要去向龍創華說明她不想和天浚一起工作,但她那雙紅腫的眼睛並不能隱藏在眼鏡下,害她不能離開自己的辦公室。

  說來龍創華實在有點詐,他裝出萬分歉意的跑到她辦公室,把天浚已知道她身份的消息告訴她,她還來不及反應,天浚即以一副君臨天下的架式闖入她的辦公室,大咧咧地坐在房內的軟椅上,命人把他所需要的物品搬到她這,對她氣得七竅生煙的模樣完全不以為然。

  看到冬兒氣鼓鼓的模樣,天浚就在心裡竊笑。

  反正冬兒無論是氣得杏眼圓瞪,快樂地會心微笑,傷心而淚流滿面,還是憂慮而愁眉深鎖,他對她的愛也不會變質,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陷得如此深,明知道冬兒有意排拒他,他卻不會逃、不會否認,愛上一個人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沒有什麼好收藏,他做事從來說一不二,敢作敢為,對愛情的執著也是一樣。

  看到天浚奸計得逞的模樣,冬兒再沒有什麼好臉色,平日總是笑盈盈的她變得比冷臉閻王嚴君字更酷,因為她心底裡有一股令她害怕的渴望,她想在離去之前多和天浚好好相處,回味當日的溫暖。

  矛盾在她心底互相糾纏,叫她好不痛苦。

  天浚一手按在她正在批閱的文件上,中斷她對他的漠視。

  「你究竟想怎樣?」冬兒瞇起眼,略帶敵意地瞪住他。

  「你以為呢?」天浚但笑不語,眼光像在審視她那身男性打扮。

  的確帥氣十足,無怪乎一直未有人揭破她的身份。

  冬兒推開他纏繞的大手,繼續未完的工作,表面上平靜無波,實際上卻是慌亂無措。

  「你不打算向我交代清楚!」天浚劍居高挑。

  「我沒有必要向任何人交代。」平淡的語調沒有洩露她內心的惶恐。

  「但我記得你還未給我答案。」他森冷地睨著她。

  你是在享受被愛的虛榮感,還是玩弄人的快感呀?

  「我不知你在說什麼。」他的指控言猶在耳,傷透她的心,既然當時她狠得下心,此刻她更不能動搖。

  「是嗎?」天浚雙眼冒著星火,二話不說將冬兒扯進懷內,瘋狂地吮吻著她嬌嫩的唇瓣,以慰解他多日來的擔憂,懲罰她的心口不一。

  沒料到天浚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行為,冬兒完全無力抵抗,她能做的,只是盡量管著自己的心,不讓它進一步陷落,可惜理智就像脫了軌,她的抗拒漸被忘情取代,陶醉在他狂野中隱含溫柔的熱吻中。

  像過了一世紀之久,天浚終於放開了她,兩人氣喘吁吁。

  「你不也樂在其中嗎?還敢說沒對我動情?」若他不停下來,他可能會控制不住,他可以感到身體某部分已不聽使喚。

  冬兒伸手就是一巴掌,吃過一次虧的天浚迅速地擋下,借力使力的把她又一次拉進懷裡。

  「不是不承認愛我嗎?怎麼又投懷送抱呀?」天浚賊賊笑道。

  想掙脫他的懷抱,冬兒使勁地扭動身子,卻不知道這是多危險的舉動。

  「別動!」他瘖啞地低吼,「你不想我在這裡要了你,就給我安份一點!」不知怎地,他愈來愈渴望她,她的心,還有她的身……但他很清楚他想要的是她的一切,不是單純的慾望,只求發洩紓解,所以無論有多辛苦,他仍願意為她忍住。

  聞言,冬兒立即停下反抗,她知道他不是在說笑,隔著衣物她依然感覺到他對她的「反應」

  天浚緊繃的表情令人得知他有多努力克制。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尤其在兩人獨處的日子,天浚只是抱她吻她,始終沒有再進一步的行動,她知道他在等她接受他,並不是對她不感興趣,只是她已無法回應他的愛,她的心早已被另一個人完全佔據。

  深呼了幾口氣,天浚輕輕放開緊鎖的雙臂,轉身背著冬兒,可惜他的慾念並沒有退消。

  想了想,他還是悻悻然地離開這危險地帶。

  *  *  *

  以為他不會再出現,豈知才兩個小時,他又重新佔領她的地方。

  這一次,他的態度有了重大的改變,不再追問以前的事,不扯上和她的秘密有關的問題,經常擺出笑盈盈的模樣,無論她如何故意激他,他就是不發脾氣,不拂袖而去。

  差不多一星期,他不理會場合,總是有意無意的吃她豆腐,公司上下已流傳著不少不堪入耳的流言——

  有人說齊凌冬不甘受龍天浚污辱,才會憤而辭職;有人說齊凌冬的妻子受不了丈夫是雙性戀者,才會離開;有人說龍天承為阻止兩人相戀,迫令齊凌冬辭職……

  對於這些蜚短流長,龍天承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他知道這是天浚的把戲,他希望藉故令他趕他離開天龍集團,好讓他自由地創出另一片天空。

  不過幾天下來,他的臉色卻愈來愈黑。

  他等著天浚玩膩,自覺地收斂,但他非但沒有玩厭的跡象,反而愈玩愈起勁,就是在他面前也毫不避諱地對小冬摟摟抱抱,眉目傳情,不禁令他懷疑天浚是否真的愛上一個男人。

  嚴君宇他們則覺得天浚只是鬧著玩,懶得理會那些荒誕的流言。

  冬兒就沒有那麼好耐性,她的脾氣愈來愈陰晴不定,平日甚少厲聲責怪做錯事下屬的她,幾天來已罵哭了三個女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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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冬兒一邊翻閱案卷,一邊簡述內容和意見,天浚火熱的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過她的臉。

  「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解說呀?」冬兒忍不住發飆地吼道,她的耐性快被天浚磨光了,要不是午後有重要的會議,龍創華要她先將細節向他解釋,她才懶得理他。

  「當然有。」天浚肯定地道,笑意不減地將她剛才向他詳述的案子複述一次。

  聽到的不是單純將她的話一字不少地複述,而是經過分析和整理,綜合了他個人意見的獨到見解,冬兒不由得打心底佩服他。

  真不明白為何上天要那麼不公平,總是對龍天浚特別厚待,不但給了他俊逸不凡的外表,還不吝嗇給他一顆金頭腦。他分明就沒有專心地聽她解說,偏偏她就連想找借口趕他出去的機會也沒有,只能獨自生悶氣。

  「你在想我怎可能同時專心地欣賞你的美麗,又能一字不減地消化你說的話吧!千萬別為自己沒有我這樣的天才頭腦而生悶氣,氣鼓鼓的會破壞你的美貌,而且嫁給我後,我可不會讓你辛苦養家的,如果沒有一點本事哪敢親近你呀。」他洋洋得意的,一點也沒被冬兒眼中的怒焰嚇到。

  幾天來已知道她愈生氣他就愈得意,冬兒索性懶得多看他一眼,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工作上。

  冬兒的不予理會換來一陣靜默,可沒有令天浚心死。

  他不斷找話題來聊,她也只是愛理不理地答上兩句。

  幾天來不分晝夜地工作,又要應付天浚三不五時令她膽戰心驚的舉動,冬兒實在疲憊不堪,她端起桌上的黑咖啡,大口的喝下去。

  「你想我們的孩子會像你一點,還是似我一點呀?」

  「咳,咳——」

  被天浚的語出驚人嚇倒,冬兒嗆得猛咳,縱使她已立即用手摀住口,仍阻止不了剛送進口中的咖啡漬灑在天浚臉上。

  見她咳得快要窒息,天浚無暇理會一身的髒亂,趕快走到她身旁,輕拍她的背,讓她順順氣。

  雖然效果和他所想不一樣,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狽,好歹也令冬兒不再漠視他嘛,也算得上成功吧!他自我安慰地想。

  「閉上你的髒口!別再打擾我工作!要不立即滾出我的辦公室!」冬兒憤然撂下最後通牒,她積下的工作足以要她不眠不休努力兩星期,這下子被天浚在一邊攪和,令她無法專心,叫她何年何月才忙完?

  天浚一臉無辜地聳聳肩,打內線命人把備用衣服送來。

  看到他那身狼狽,冬兒心又軟了,她用手帕輕輕拭去天浚臉上的水滴,清理他襯衫上的污漬。

  近看著冬兒,見她深深的黑眼圈,他心疼死了。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的臉。

  如此細嫩的肌膚豈會是男人能擁有的?對其他人一直被蒙在鼓裡,天浚直覺笑話,同時亦感到慶幸,若非其他人眼拙,她可能早被別人纏上,更可能被天承發現她的真正身份。

  「副總經理,你的衣服——」推開虛掩的大門,替天浚送換洗衣服來的秘書莊洛林登時嚇得目瞪口呆。

  擁吻?兩個男人?他們真是……

  高大的天浚低下頭,冬兒的手則圈在他的頸項,為他除下沾上咖啡的領帶,從莊洛林的角度看去,就像……

  「你——你看到什麼嗎?」天浚裝出吃驚的模樣。

  「我什麼也沒看見!」莊洛林慌忙搶白道。

  「我們『真的』沒什麼。」天浚刻意強調,反而令她深信不疑。

  「莊秘書,這裡沒你的事,你可以離開了。」冬兒豈會不知天浚想借莊洛林的口造謠。

  莊洛林聞言即像腳底抹油一樣溜掉。

  她一離去,冬兒就以充滿怒焰的雙眸瞪著天浚。「你是故意的!」

  「不讓人關上門的是你,我怎料到她會看見我們的曖昧啊!而且我不是立即解釋了嗎?」天浚一臉無辜。「省省吧!莊秘書是秘書處唯一不碎嘴的人。」彷彿看到他在心裡笑,冬兒氣得咬牙切齒。

  天浚聳聳肩,不實可否。

  *  *  *

  「天浚和小冬還未到嗎?」龍天承不耐地道,但見天宏和久別的戀人愉悅地暢談,他也氣不出來。

  天宏性格內斂,從不主動結交異性,他唯一的異性朋友可說是楊沛浠,得知他平安回來,她更立即趕回香港見他,所有人都認定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沛浠是美國知名的廣告製作人,年僅二十六便在美國廣告界打出一片天空,在異鄉創出一番事業,不少妒忌她的人都在背後說她靠的是蛋臉和身材,但每每她製作的廣告一推出,市場勢必引起轟動,令產品的銷量節節上升,公司商譽大增,外界不實的傳言就不攻自破。

  更難得的是沛浠並沒有後台,她出身於小康之家,家景不怎麼富裕,所有的成就都歸功於她的雙手。

  她和龍家兄弟在六年前認識,當時天浚和她是同學,同是校內的風雲人物。

  讀書時代,她已開始自力更生,四處做兼職為自己賺取生活費、學費,還有更重要的工作和人生經驗。

  尚未畢業,已有多間大公司邀請她加入,短短三年間,她在競爭激烈的廣告界裡創造了不少奇跡,奠定她在廣告界的女皇地位。

  纖細柔弱的外表,令人難以相信她有一顆不輸任何男人的奮鬥心。

  嚴君宇、杜逸凡和穆佑嵐才與她認識,就在言談中被她的才氣吸引,鮮少地佩服一個女人。

  「對不起,我們遲到。」天浚笑盈盈地走進會客室,跟在後面的則是臉如死灰的冬兒,她才剛被偷香,不生氣才怪!

  「讓我來介紹,楊沛浠,Fion。」龍天宏拉著沛浠的手,熱絡地介紹。  

  其實天浚和沛浠早已認識,只是龍天宏太高興,忘了他們本來就是同學。

  沛浠沒好氣地笑著,眼角不經意掃向站在天浚身後的冬兒身上,臉上的笑容瞬即僵住了。

  「鼕鼕,真是鼕鼕——」眼前儘是迷濛,沛浠只覺一陣鼻酸,淚水如泉湧!搖曳的身軀拖著緩緩的腳步向專兒移近。「你沒有死……」她微抖的手輕輕撫摸冬兒的臉,生怕稍一用力,她就會消失於眼前。

  愣了半秒,冬兒內心警鈴響起,她二話不說,快步上前摟住沛浠,用她嬌嫩的唇封住沛浠欲言的櫻唇。

  女人吻女人,的確有點噁心,不過她已別無他法,她不能讓沛浠洩露她的身份。

  處於極度驚愕的豈止被莫名其妙地吻住的沛浠,連帶其他人也萬分震驚。

  當然他們並不知道冬兒是女人,不會誤會她是同性戀,但眾所周知沛浠是龍天宏的女朋友,這樣一來專兒豈不是在挑戰龍天宏。

  「什麼也別說。」冬兒用意大利語對沛浠說,她知道在場只有她倆懂得這種語言。

  冬兒慢慢放開雙手,讓沛浠面對著她。

  好不容易沛浠才恢復過來,對冬兒上下打量一番,才發現她的一身男生打扮,立即警戒地察看嚴君宇、杜逸凡和穆佑嵐。

  「他們不是。」冬兒知道沛浠在擔心什麼。

  冬兒的父母八年前在一次交通意外中身亡,留下龐大的遺產給年僅十六的她,之後,她接連不斷地遇到大小的「意外」,直到六年多前,她前往高山滑雪失蹤,幾經搜索仍找不到她,此案便成為懸案,她一直被當作失蹤人口。

  沛浠和冬兒一起長大,冬兒的母親更是她的鋼琴老師,凌氏夫婦去世後,她和冬兒暗地裡搜尋她父母被害的證據,她們相信那次車禍並非意外,而是有人精心策劃以謀財害命的毒計。

  可惜尚未查出端倪,冬兒就失蹤了,堅持了六年,沛浠始終未放棄找尋冬兒,更一直沒有離開冬兒失蹤的國家——美國,若非得知天宏獲救,她可能仍留在美國,搜尋冬兒的身影。

  「那麼!」沛浠狐疑地端睨在場的各人。

  「別讓我的身份曝光,在這裡我有另一個身份。」冬兒幾句話便概括了她目前的狀況。

  令沛浠震驚的是冬兒竟已結婚,不,是已成未亡人。

  為什麼疼愛她、關心她的人都一一離她而去?

  冬兒比她還小兩歲,怎麼她卻已歷盡滄桑?

  失去親人、愛人的痛苦為何始終對她糾纏不休?

  愈想,沛浠哭得愈凶。

  為安撫她失控的情緒,冬兒緊緊的擁著她。

  久違親人的懷抱,冬兒亦忍不住痛哭失聲。

  看著兩人抱頭痛哭,所有人都有一肚子的疑問。

  最惱怒的莫過於龍天承,他一心安排沛浠到香港,為的是要撮合她和天宏,怎料她一見小冬便上前抱住他,兩人更毫不避諱地擁吻,若非他定力過人,恐怕小冬臉上已印上五爪印。

  倒是龍天宏臉上只有錯愣,並無妒恨之意。

  他和沛浠是很談得來的朋友,卻不是來電那一種,只不過大家總愛把他們湊成一對,兩人懶得解釋,才會令人誤會他們是默認。

  天浚臉上並無波瀾,內心卻是風起雲湧。

  他當然不會以為冬兒是同性戀,但他心裡卻響起強烈的警號。

  她真的那麼討厭他?討厭得要讓他以為她是同性戀?

  她明知道大哥的安排,卻仍挑釁大哥,是為令他怕她被傷害不得不放她走?

  「另一個身份?」嚴君宇率先打破僵局,身為秘書處主管,他一直未停止進修,最近他正開始學意大利語,只是冬兒說得太快太輕,他只聽到幾個單字。

  冬兒微征,警戒地看著嚴君宇,從他眼神內知道他沒有聽懂她的話,立即在腦海搜尋剛才所說的片段,編一個亦真亦假的故事。

  她坦誠了自己另有一個身份,但她表示無意要其他人牽涉其中。

  她將父母被害,自己被仇家追殺的事略加修飾地道出,故事的後半段則改成她為保兒子的安全,用另一個身份避開仇家的追捕。

  在場眾人都不是好騙的,知道這只是故事的一部分,但他們依然尊重冬兒的意願不追問,冬兒也鬆了一口氣。

  聽完冬兒的身世,天浚臉上的寒霜結得更厚。

  他以為山自己對冬兒的事很瞭解,沒想到在那偽裝的笑臉下隱藏的,卻是無盡的淒酸。

  為什麼他要到現在才認識冬兒?若他早些遇上她,她不就能不過得這麼苦嗎?

  為何她始終不信任他?不讓他分擔她的悲喜,不把他當做依靠。

  究竟是什麼人害死冬兒的父母?令她孤苦無依,受盡迫害。

  他的內心此際充斥滿滿的憤恨和不平。

  「小冬,你和沛浠是『好』朋友?」聽過小冬的事,不能說不心疼他,但事關他最疼的弟弟,龍天承對冬兒和沛浠的關係始終不能釋懷。

  「我和鼕鼕是『青梅竹馬』。」沛浠略帶不屑地答腔,想到冬兒一直被天承追捕,她就憤懣難平。

  龍天承眉鋒高挑,明顯感受到沛浠突如其來的不友善態度。

  而龍天宏的若有所思,看進龍天承眼內,卻是失落與無望。

  早先在心底植根的懷疑和偏見,又得以滋長,令他對齊凌冬的防備加深一層。

  *  *  *

  離開會議室後,天浚一言不發地跟在冬兒身後。

  一走進辦公室內,他便關上門,落了鎖。

  「你……」冬兒的話在天浚霸道強悍的吻中消音。

  他伸手將冬兒擄進懷內,不等她有機會反抗,便瘋狂的吻住她的唇瓣。

  他毫不憐惜,只有掠奪,令冬兒深刻感受到他的氣憤。

  他的吻從不令她感到被羞辱,此刻她卻有這種感覺,淚水失控湧出。

  臉上沾上熱暖的霧氣,天浚知道冬兒在哭,他心內沒由來的一陣心疼愧疚,卻沒有放開鉗制。

  「為什麼要挑釁大哥?」他怒氣不減地道,他就是太順著她,怕她不高興,一直以來都不會過度勉強她,現在可好了!她根本把他當成隱形人。

  「與你何干?」冬兒迅速收起淚水,不讓弱勢展現人前。

  「是嗎?」天浚怒氣更盛,再度奪去她的櫻唇,橫蠻霸道地吮吻著,不留半點空間讓她喘息,像要掏空她的肺。

  半晌,天浚終於放開她,不是他氣已消了,而是他已有點失控,不敢保證還能拿捏好自己的情緒。

  「你存心激怒大哥,想我放你走,是不?」他忿然地低吼。

  冬兒沒有回應,她從沒這樣想過,突然吻沛浠只為阻止她洩露她的事。

  「別想我會放過你,我龍天浚不會放開自己心愛的人,尤其你心裡也愛著我。」

  「不,我不愛你!」冬兒狂吼,迫不及待的否認。

  她愛他?不會的!她應該只愛可風。

  她不斷搖頭,拒絕承認,卻騙不了已淪陷的心。

  她的否認令天浚心裡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失落,儘管知道她在說違心話,他依然不愛聽,容不下她的拒絕,滿腔怒火不能平息,然看到她的茫然,他又是一陣心痛。

  她怎可以騙他也騙了自己?

  承認愛他是羞恥的事嗎?

  該死的他總是心軟,一看到她受傷的臉就沒法再強硬起來。

  這次,他沒有忿然離去,他回到他的辦公桌上工作。

  聽到她隱約的啜泣聲,沒有給予安慰,他要她知道他的溫柔並非必然。

  一直以來,他太縱容她,受不了她悲慟的眼神,總是追著她走,沒讓她瞭解他是何等認真。他要她不再逃避,不再被過去牽絆,她還有更美好的明天,若她故步自封,這一生她也不可能真心地回應他,他寧可殘忍地逼她捨棄過去的包袱,勇敢地面對他。

  冰冷的身軀瑟縮著,卻得不到以往溫暖的呵護。

  他不關心她了嗎?他不愛她了嗎?

  冬兒首次感到被他摒於門外的惶然。

  *  *  *

  掙扎了很久,龍天宏最後還是決定找沛浠問個明白。

  沛浠曾說過她一直在追尋一位失蹤的朋友,這個朋友就是齊凌冬嗎?

  那麼齊凌冬不就是……

  這樣一來,天浚的舉動便無不妥。

  想著,他已走到沛浠的辦公室。

  這次天承請沛浠來香港,除了要撮合他們外,更為了公事。

  天龍集團打算進軍歐美市場,需要有能洞悉市場變化,瞭解當地文化背景,作出迎合社會潮流決策的人才,沛浠就是不二人選。她是廣告界的天之驕女,在美國有極高的知名度,Fion這名字更是廣告成功的表徵。「打擾了。」沛浠應門後,天宏便推門而入。

  未寒暄半句,天宏便轉入正題。

  「你想知道鼕鼕的事?」他們不是相識一兩天,而是相交數載的知心好友,沛浠烯更曾向他提及冬兒的事,精明如天宏豈會看不出端倪。

  他不好與人爭論的個性往往令人以為他是個怕事的人,是個擁有天才科學頭腦,溫文儒雅的好好先生。

  龍天宏點點頭,在沛浠前面坐下來,細細道出他的揣測。

  他能猜中事情的七八分,並沒令沛浠吃驚,他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精明絕不在兩位兄弟之下。

  唯一令龍天宏不解的是冬兒和龍家及嚴君宇等都是推心置腹的好友,以天龍集團的勢力,只要她開口,不難替她查出當年謀害她雙親的人,可是她並沒有說出一切,難道她另有隱情不能表露身份?

  沛浠稍頓,猶豫著該不該讓天宏知道。

  「齊凌冬他——」一個念頭突然閃進龍天安的腦海,「齊凌冬,齊凌冬……凌冬……凌冬兒,凌冬兒?」他瞪著大眼,震驚地看著沛浠,「她就是凌冬兒?」

  沛浠不掩飾地點頭,內心卻竄出一抹擔憂。從冬兒的話中,她知道天宏也懷疑齊可風,他會向天承透露冬兒的身份嗎?

  「冬兒,她就是冬兒,她沒事太好了!」龍天宏難掩高興地叫道。

  他從來不曾懷疑可風,卻知道沒有證據,天承是說什麼也不會相信,他才懶得爭辯。

  他的反應令沛浠的憂慮一掃而空,將她所知的一切統統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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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9 11:46:5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幾日來,冬兒和天浚雖然共處一室,卻像在一對平行線上,沒有任何交集,只有不斷的埋頭苦幹。

  她不是不想和他糾纏,才鐵了心不理會他嗎?

  如今他誠如所願不再纏擾了,她的心怎會更是失落?她還在期待什麼?

  在衣香鬢影的舞會裡,即使置身人群中,仍無法褪去冬兒心中的孤寂。

  為加深天龍集團樂善好施,取之社會用之社會的良好形象,龍天承在沛浠的提議下舉行了一個盛大的慈善舞會,更乘機向傳媒介紹這位新加盟的廣告界彗星。

  原本,他還想藉機為天宏和沛浠製造機會,讓兩人擦出火花,但自從沛浠和小冬見面後,她差不多把工作以外的時間完全給了小冬,更令他氣得吐血的是她不單不忌諱的公然和小冬摟摟抱抱,還扯住天宏要他和她們黏在一起,她不知道天宏喜歡她嗎?她可知道要一個男人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摟著另一個男人是一件何等殘忍的事!

  他真後悔舉行這場舞會,不,該說他真後悔當初不讓小冬立即離職。

  「鼕鼕,你想吃什麼呀?」看到龍天承眼中隱隱的怒火,沛浠就在心裡竊笑。

  可惡的龍天承,要不是他瞎了雙眼,認定冬兒的丈夫是內奸,冬兒和她的乾兒子就不會受那麼多苦,冬兒也不必放棄理想,一切都是龍天承這隻大沙豬的錯。

  沉溺在思緒中的冬兒,像沒有聽到沛浠的話,只曉得呆坐一角。

  「鼕鼕,要牛排嗎?」龍天宏也熱絡地圍過來,他從以前就很想認識冬兒,齊可風卻像怕她會少了根毛一樣,把她保護得密不透風,害他到今時今日才有機會和她談上幾句。

  「我要。」不待龍天宏應允,天浚已從他的餐碟上劫去了那塊鮮嫩的牛排。

  「你不會自己拿嗎?那兒多的是。」不明就裡的龍天宏對天浚強硬的介入頗不滿。

  「不要緊,鼕鼕從小就不吃牛。」沛浠調皮的朝天浚使個眼色,龍天宏立即回以一個誇張的頓悟表情,隨即識趣地把想繼續看熱鬧的沛浠帶進舞池。

  如果讓沛浠再鬧下去,搞不好他的未來弟妹會就此離開,留下他癡心的小弟,多可憐啊!

  要玩也犯不著急於一時,況且他們兩人性格都那麼倔,放著不管也會自動為他們製造「趣事」。

  龍天宏回頭向正在生悶氣的天浚回以玩味的笑容,天浚抿抿嘴好不甘心。

  二哥天宏外表似是一臉無害,溫文儒雅,內心卻比老爸更狡檜,十足披著羊皮的狐狸,令人防不勝防。

  他不是已對她失去耐心嗎?為什麼還要關心她?想著,冬兒感到眼眶發熱。

  知道天浚一直在留意自己,她不安的心驟然定下來,委屈的淚卻忍不住湧出來。

  看到冬兒低下頭,他知道她哭了。

  該死的!他不是鐵了心要逼她先低頭的嗎?怎麼一見別的男人向她示好他就受不了!明知二哥對她不是那種感覺,他還緊張什麼?

  他始終放不下她,就連狠心一點也做不到。

  怪自己的心軟,也心痛她的無助,天浚壯實的臂膀緊緊的摟著冬兒。

  還好這個位置挺僻靜,不必擔心有人察覺他倆擁在一起。

  他壯闊的胸膛讓她找到依傍,熱燙的體溫驅散她的無助,心底深處卻像被針刺到一樣隱隱作痛。

  理智告訴她必須放手,狠下心去拒絕他的溫柔,但只消接觸到他的目光,感受到他的氣息,她的意志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牽動著,她已不得不承認自己愛上了他,愛上一個同樣深深愛她的人,她應該接受嗎?

  不!

  早在五年前可風死後,她已失去愛人的勇氣。

  現實比任何事都要殘酷,命運更是無人能預計。

  前一刻她才和可風公證結婚,誰知道這就成了他們之間最後的回憶,若他像可風一樣不聲不響就離開了她,她怎可能再承受一次椎心泣血的悲痛!

  再者,龍天承對可風的怨恨那麼深,一直未停止追捕她們母子兩人,試問若他知曉她的身份,後果會是……

  冬兒更貪戀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十指抓緊他的背,想好好記住他的一切,可能的話,她希望有更多的回憶,不過有這一點也該夠了。

  對冬兒突如其來的回抱,天浚並沒有高興,他知道她心裡有什麼打算,只是不清楚她會採取什麼手段,這令他更感不安。

  直覺告訴他冬兒這一次會不顧一切,只求能消失於他眼前,若以為他會輕言放棄她就太小看他了,無論她作出怎麼樣的行動,他仍是會緊緊的把她鎖在身邊。

  在舞池中耀眼的一對璧人一曲又一曲的舞出優雅的華爾滋,兩雙眼睛卻始終未離開那僻靜的一角。

  「你想天浚要多久才能打動鼕鼕的芳心呢?」沛浠和天浚是同學,當年在學校裡,無論在家世、外形,還是學識都同樣出眾的天浚,總被一群女生圍著,從不愁沒有女伴的日子,反而是難得的安靜,這一次要他採取主動,可算是前所未有。

  「你放心吧!天浚一旦下了決心,就說什麼也不會放棄。」龍天宏哪會不知道沛浠在擔心什麼,他對自己的弟弟可是信心十足。

  「鼕鼕她——」突如其來的吻打斷了沛浠的話,不是討厭,而是驚訝,儘管那一吻只是印在她的額上。

  看到二弟鮮有的主動,正向他們走近的龍天承露出這晚最真的微笑。

  同一時間,沛浠的困惑也得到圓滿的解釋,如果天宏的反應遲一秒,秘密就會被揭開,還好天宏夠機警,她暗舒了一口氣。

  「大哥,你怎會落單的?」龍天宏溫溫吞吞地道,聲量卻足以令天浚和冬兒有所警覺。

  接著,他一臉不知所措的,慌忙甩開沛浠的手。

  沛浠此刻才知道龍家三兄弟中,最深不可測的是誰。

  不單滿腹詭計,演技更加爐火純青,若她不是同台演出的演員,她也必定被天宏的演技蒙騙,以為他是純情小男孩。

  從看到龍天承走過來到此刻不過數秒,天宏竟然臨危不亂又不著痕跡地對身後的兩人發出警告,同時作出一連串的反應,由深情地吻她的額,到慌亂地甩開她的手,令龍天承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們身上,不禁令沛浠由衷佩服。

  「我的女伴是誰無所謂,反倒是你對身邊的女伴似乎不夠體貼。」龍天承乘機取笑「正直純情」的二弟。

  「我……我們剛跳完一支舞,大哥你想請沛浠跳舞嗎?」

  怎麼她會覺得自己在看披上羊皮的大野狼,欺騙純真的小紅帽?

  龍天宏是大野狼?而龍天承是——

  沛浠甩甩頭,阻止這可笑的想法在她腦海裡萌芽。

  收到龍天宏的暗示,冬兒和天浚立即整理儀容,平定思緒,落落大方地向他們走去。

  「我可不敢打擾啊!」龍天承輕輕低笑,眼光瞄到正向他們走近的兩人,臉上漾著隱隱異狀。

  「天浚,這是你回來後出席的第一個宴會,不和各界打照面建立人脈,反而躲在一角,太不像話了!」龍天承明是責怪天浚的不懂事,暗卻在斥責冬兒礙著天浚,他對冬兒的防衛心和反感昭然若揭。

  說他自私也不打緊,他只是不想天浚的一切就此毀掉,雖然沛浠和小冬見面後,天浚沒有再三不五時繞在小冬身邊,但天浚看小冬的眼神卻滿載藏不住的深情,他感到天浚並非在演戲,這一點令他更惶恐,對小冬的戒心又加強了。

  濃烈的排斥感叫冬兒也不好裝傻,她向龍天承禮貌地欠欠身,隨即轉身離開。

  天浚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沛浠和龍天宏也擋在她的前面阻止她。

  一時之間,龍天承彷彿成了眾矢之的。

  在會場另一角落的杜逸凡剛巧向他們走近,未發現異狀,熱絡地搭上冬兒的肩,適時化解了尷尬的氣氛。

  「小冬,原來你躲在這裡,很多人找你呀!」杜逸幾口中的「很多人」,就是一直對冬兒纏繞不捨的群鶯。

  齊凌冬年輕帥氣!性格瀟灑不羈,有點壞又不太壞的個性,迷倒不少名媛淑女,加上深得商界龍頭天龍集團的器重,往往成為宴會中的焦點人物,被困在脂粉堆中。

  「別耍他了,今晚的主角可是我們的公主呀!」穆佑嵐不知何時也來到他們的身旁。

  「我可不想當主角。」靈機一動,沛浠突然抓住冬兒,「今晚就由鼕鼕當主角吧!我現在就去把她賣掉!」沛浠說完,立即拉著冬兒到宴會主持人的身邊,其他人只能張著眼睛任由她去,連問過明白的機會也沒有。

  「原來她想這樣。」看到沛浠在主持人旁邊耳語,雙眼不時瞄向台上的鋼琴,龍天宏就知道她說要把冬兒賣了的意思。

  以前他和冬兒雖然只見過一面,但齊可風常常會對他說些有關冬兒的事,凌冬兒這號人物在他心裡早已不陌生,對她驚世的琴技,齊可風更從不吝嗇讚賞,他早想親耳欣賞可風口中繞樑三日的美妙音樂。

  其他人卻面面相覷,全被蒙在鼓一裘,渾然不知沛浠在打什麼主意。

  被人牽著走的感覺的確不好受,天浚為自己對冬兒乏於瞭解有深深的無力感。不單是和她一起長大的沛浠,就連他的爸爸和二哥對冬兒的瞭解都比他深,他暗暗發誓,往後的日子,他要關心冬兒的一切,比任何人知道得更多,不讓遺憾發生。

  「歡迎各位蒞臨今晚的慈善舞會,我代表所有受惠者向各位致上至誠的感謝。」台上,沛浠接過主持人的工作,體面得宜,博得全場報以熱烈的掌聲。

  隨後,沛浠更發揮她另一方面的專長,幽默又不失大方的言談為沉悶的舞會帶來一片新氣象,既然是慈善舞會,籌款當然是最重要的一環,一件又一件由各界名人捐出的物品拍賣完畢後,沛浠終於向大家出賣,不,是拍賣她認為最有價值的「商品」。

  「對天龍集團會計部主管齊凌冬的大名,相信在座各位不會感到陌生,不過,我相信沒有多少人知道Chris除了『精打細算』外,還有另一項驚為天人的技能呢!」沛浠略帶神秘的話,將全場焦點集中在冬兒身上。

  「今日我為了大家,在此『出賣』我們天龍集團的機密,不知各位會給予多少的支持呢?」

  收到台上的暗示,龍天宏首先慷慨解囊,接下來,台下更不斷傳來支持,最後,冬兒以合計一百萬的價錢被「賣」了。

  冬兒輕輕搖頭,她哪會不知道沛浠在想什麼,事實上她已有差不多五年沒碰過她心愛的鋼琴,看著在舞檯燈下黑得發亮的鋼琴,她沉寂了多年的雄心不知不覺被重新燃起,她一直都希望成為像她母親一樣出色的鋼琴家,而她亦具備這樣的條件,要不是屢遭不幸,她可能早已完夢,在世界音樂舞台上站穩一席。

  「我們就請Chris為我們表演貝多芬的名作月光奏鳴曲。」考慮到在場人仕的音樂修養,沛浠為冬兒選了廣為人知的曲目,接著便將舞台留給這位天生的鋼琴家。

  「不用擔心,小冬有世界級水平的琴藝。」龍天宏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對天浚說。

  由專兒被拉上台的一刻起,他就留意到天浚的不安,見他一臉憂慮焦急,龍天宏實感不忍。

  近在咫尺的距離,卻隔著厚厚的高牆,他甚至連冬兒懂得彈鋼琴也不知道,她究竟把他當成什麼?

  是失望?還是失落?天浚不知道,他只感到距離在拉遠。

  他一心只想把冬兒縛在身邊,從未想過她和他一樣都有夢想,他太自私了嗎?

  他想保護她、留住她,是在慢性毀滅她嗎?

  他想代替齊可風成為她的支柱,全心全意去無友她又是在逼迫她嗎?

  他從未想過要除去齊可風在她心中的影子,即使他妒忌他比他更早認識冬兒,他明白過去是一種回憶,冬兒有她和齊可風之間的回憶,將來他們的一點一滴也會成為寶貴的回憶,在未來的日子一直讓甜蜜延續下去。

  此刻的他卻被慌亂繞著,害怕抓不緊會失去,更害怕捉得太緊會粉碎。

  面對再大的難題也不曾亂了陣腳的天浚,腦海只剩一片混亂,眼睜睜的看著冬兒走上舞台的前端,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杜逸凡、穆佑嵐和嚴君宇則等著看戲。

  相處數載,成為推心置腹的好友,小冬竟然敢事事瞞著他們,今晚過後他是死定了!

  完全靠著本能,冬兒在一片掌聲與歡呼聲的催促下,坐到微軟的琴椅上。

  多熟識又是多陌生的,像回到屬於她的世界,不再為任何人而活,彷彿以前的她復活了。

  指尖輕觸琴鍵的一刻,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微抖,激起心中的暖流,皮膚的冰冷漸漸被內心那股洪流取代。

  是的,她還活著,她還有心。

  以為可風死後,她的心亦已長埋黃土中,自從碰上天浚後,一切都在變。

  不,不是改變,只是回到和可風死前一樣,但感覺上又多了一點什麼,她不能肯定那究竟是什麼。

  沒有琴譜的譜架顯得空蕩,冬兒的目光一直飄向台下,直到對上那雙充滿惶惑的倦眼。

  他已累了嗎?他對她的迷戀也隨之而逝嗎?冬兒從天浚眼中讀到睏倦。

  血液在瞬間凝住,看到他欠缺生命力的眼神,失落感油然而生,手指的關節也失去活力。

  隔著人群,天浚依然感受到冬兒的異樣,他提起精神,站在遠遠的一角輕拍著手。

  雖然他拍得很輕,在這樣的距離根本不可能聽到掌聲,但冬兒卻得到了最深最真的鼓勵。

  纖細修長的手指滑過琴鍵,奏出一段又一段扣人心弦的樂章,就連平日對古典音樂缺乏耐心和興趣的人,都被她的音樂牽動著,每一顆心都隨著她奏出的旋律律動。

  先是充滿幻想、不安,帶有點點陰沉的第一樂章,令人想像到月亮被層層的烏雲蓋住,內心充斥著陰森的預感;接下來的第二樂章略帶寧靜的心情,就如一道反照的月光,微弱卻滿載生活力,重燃已暗淡的希望之火;最後是絕望、嫉妒呼號的第三樂章,暴風雨般的強烈情感像在控訴世間種種不平,更像在抒發內心無法控制的激情和澎湃的憤怒。

  戲劇性的狂潮,在一個鏗鏘有力的和弦下結束,像是對渴望尋求出路的肯定。

  場內鴉雀無聲,就連所有人的呼吸也像最後一個音符敲響的一剎那完全停止。

  冬兒闔上疲累的雙眸,此刻,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停了下來,迷茫中她的淚不知何時滑到臉上,沾濕黑白分明的琴鍵。

  如果這世上只有黑與白,對與錯,她是否能走出困局,得到答案呢?

  而她又究竟想要怎麼樣的答案呢?

  似過了半個世紀,終於有人打破沉寂,掌聲響徹會場,久久未有間斷,聽眾不能自已地高呼著,冬兒擦去臉上未干的淚痕,昂然走到舞台中心,向報以熱烈支持的聽眾鞠躬致謝。

  站在台上的她就像發光體一樣,吸引住所有人,沒有任何人物能掩蓋她的光芒。她知道自己屬於舞台的,她一直都知道,當她以為她可以為心愛的人放棄一切時,她才發覺自己的心並未枯死,只要這點點的灌溉,便足以救活沉睡的心靈。

  淚再次不由自主的泉湧而出,她聽不到台下的歡呼,只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一直在台下默默支持她的天浚,在這一刻,顧不得台下千百雙眼,走到台上,溫暖的大手繞到她的腦後,讓她的淚滴在他的衣襟上,在她耳邊低喃,「我就是你的答案,你以後不會再失去。」

  原本已能勉強控制淚水的,聽到他的話,冬兒的眼眶再度發紅,掩著淚痕交錯的臉,匆匆走到台下,衝開掌聲不斷的人群,離開會場的範圍。

  天浚並未緊貼著她,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留給她喘息的空間,靜待她平復心情。

  他並沒有離棄她,他就在她身邊,無論她如何抗拒,他始終對她不離不棄,緊緊守在她身旁;即使她會任性,會想獨自遠飛,他依然透過他的明眸給予她支持。

  此刻,誰也阻止不了她心底對他愛的呼喚,她無言地轉身,凝視著那雙情深的眼眸,不知哪來的勇氣,令她撲向他的懷抱,狠狠地哭,把多年來的委屈全都哭出來。

  「你不會離開我嗎?不,你不會離開我的。」冬兒哽咽地道,語氣仍有點不肯定。

  強壯又溫暖的手,給了她最好的答案,他的擁抱不會太緊,不致令她喘不過氣,更不會太鬆,令她充滿安全感。

  他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語都在為她創傷的心治療,引領她離開晦暗,也許他就是她的太陽,要靠他火紅熾熱的光芒才能亞亮月光。

  無視路人的目光,天浚緊緊的擁著冬兒。

  這是第一次他感到自己真的抱著冬兒,抱住了她的人,也抱住了她的心。

  她從不向他索求承諾,像煙一樣似是存在,卻又虛無縹緲。

  不單是冬兒,就連他,心也著不了地,懸在半空中。直到這一刻,他終於體會到活著的真實。

  之前的憂慮和苦痛再也不要緊,由這一刻起,他們只屬於對方。

  從黑暗的角落間來一道一道的鎂光燈,他們更是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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