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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鄭媛]結髮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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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06:28 |倒序瀏覽 | x 1
結髮妻 作者:鄭媛
 
有一個連訂婚,都不到場的「未婚夫」,
註定沈家珍,未來貌合神離的婚姻生活。
同意嫁入豪門,不是因為她愛慕虛榮,
一場利益結盟的婚姻,她早已知道沒有幸福的可能。
但,有沒有「也許」──
也許他會因為她的在乎,而認真一點點……
倘若結婚只為了把自己困住──
嚴旭東不會找一個陷阱往裏頭跳!
向來遊戲花叢的他,同意結婚,只為了換取更大的自由。
可她不但等他回家,還敢對他噓寒問暖?!
她像「妻子」一樣「賢慧」的溫柔,已經不止惹他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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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06:55
第一章

  今天,對沉家珍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

  大學畢業典禮,對大多數人而言,是求學生涯的終點,對沉家珍來說,也不例外。

  雖然沈家家境富裕,她原本可以出國繼續深造,但父母親對她有另外的安排。

  家珍一直是個聽話的乖女兒,聽從父母安排,並不代表她沒有主見,而是因為團結和諧的家庭氣氛,讓她依賴她的家人、更尊重父母的決定。

  更何況,她對深造並沒有特別的興趣。

  她的興趣在寫字--高中時代她就喜歡寫東西,多年來陸續累積,已經積成多本厚厚的筆記。

  只可惜她的故事全中斷在開頭,沒有延續。

  當然,她知道「喜歡寫字」是沒有飯吃的,除非她能把她的故事寫完,給它們一個結局。

  但她的「靈感」總停頓在中途,為了不明的原因。

  幸好她有一對好父母,他們不強迫她工作、不需要她賺錢養家,只是……父親在她大學畢業前一年,給她訂了一門婚約。

  這是她不再深造,真正的原因。

  「家珍!」

  母親溫柔的聲音呼喚她。家珍回過頭,看到穿著一襲淡米色洋裝,一身樸素無華的母親。

  家珍的父親,事業做得不小,但母親卻始終樸素,是典型的賢妻良母。

  「媽?」

  「快過來!你爸爸在催我們了,說要直接趕到飯店。」家珍的母親許自芳,邊說邊走到女兒身邊,臉上神色有些焦急。

  「好……」

  響應母親後,家珍從同學身邊走開。

  離別是讓人有些依依不捨,但人生本有聚散離合,每個人,都要各自奔向不同的前程。

  「快點,你爸在車上等了,我們已經快遲到,來不及讓你換衣服了!」許自芳拉了拉女兒的手,就往校門外走--家珍任由母親拉著自己,坐進暫停在校門口,那輛看起來有點歷史的富豪車。

  父親是個念舊的人,儘管事業成功、大有理由揮霍,但車子開舊了他卻捨不得換,房間的衣櫃裏,也永遠只有那幾套替換的西裝。

  「好了,現在我們直接到飯店,我想旭東應該在那裏等我們了。」看著妻女上了車,沉明輝道。

  「家珍,等一下到了飯店,你先到化妝間換衣服、補點妝,然後我們再跟你爸爸一起進包廂。」車子發動後,許自芳柔聲囑咐女兒。

  「好。」家珍溫順地回應。

  今天,對家珍來說之所以重要,不只因為,今天是她大學畢業的日子,更因為……沈父和沈母,選在今天讓她訂婚。

  那位被選定的、家珍未來的丈夫,就是沈明輝口中的旭東--日本「山下科技」的總裁,嚴旭東。

  但是,從決定婚事到今天,家珍只見過他兩次面,顯而易見,這是一樁商業利益聯姻。雖然,比起「山下」跨國集團雄厚的財力,沉家不過是一間資產略豐的中型企業,

  「等一下就換上這套洋裝,這是你姑姑在泰國給你選的,上好泰絲裁的。」許自芳打開紙盒蓋子,盒子裏,是一件輕軟秀雅的淡紫色洋裝。

  「媽,姑姑會回臺灣嗎?」家珍問。

  她的婚禮訂在一個月後,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總希望疼愛她的親人,都能參與。

  「明秀說,她會儘量趕回來。」許自芳道。

  婚禮的日期,決定得有些匆促,但卻是沉明輝要求的。

  父親的理由是,家珍是他唯一女兒,他想要儘快了一樁心願。

  「明秀會趕回來的,她答應我了。」自己開車的沉明輝,坐在前座,頭也不回地接話。

  家珍轉頭望向窗外,臉上掛著一絲微笑。

  許自芳望著女兒,車窗玻璃上映著家珍的倒影。

  她明亮的眸子像夜星一樣閃爍,烏黑的秀髮、紅潤的臉頰、嬌柔的朱唇……突顯了她溫柔的氣質。

  家珍像溫室裏的蘭花。許自芳對自己的女兒,有十足的自信和滿滿的驕傲。

  「媽,你說……嚴旭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家珍轉過頭問母親。

  「你怕嗎?女兒?」許自芳笑開臉,握住女兒的手。

  「我不瞭解他。」她就要嫁給這個人了,對他卻仍然陌生。

  「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他是個男人,你只要看著我對你父親如何,你也這麼對他,那就沒錯了。」

  家珍轉移視線,從後視鏡望見父親的臉孔。

  父親保持著沈默,但似乎知道她在看自己,於是臉上慢慢咧開笑容。

  「我想,我瞭解了……」她輕淺地對著母親微笑,心想她可以做到。

  母親一直是很好的榜樣,對於父母的感情,她從來沒有困惑過,只是不知道,嚴旭東是否像父親一樣,是個愛家、愛妻子的男人。

  車子開進飯店車道,沈家人下了車,車輪匙交給飯店的泊車小弟。

  走進飯店,家珍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地急促跳動起來--五分鐘後,她就要跟她的未婚夫,見第三次面。

  這一次,母親要求她把長髮放下來。

  她一向習慣將長髮挽起,除非在自己的房間裏,從來不曾披頭散髮,因此母親的要求,讓她覺得很不習慣。

  「有句話說『長髮為君留』,男人總喜歡長頭髮的女人,以後你要多留意這些小事。」

  家珍從化妝間出來後,許自芳諄諄告誡女兒,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

  在母親的要求下,家珍將頭髮放下,任由它披散在肩頭。

  「快上去吧!時間來不及了。」沈明輝催促妻女。

  家珍隨著雙親,一起走上飯店二樓。

  訂好的包廂裏,已經有一名男子等在裏面。

  「沈老闆、沈夫人,您好。」男人客氣地從座位上站起,但他並不是嚴旭東。

  沉明輝疑惑地問:「您是--」

  「敝姓李,單名一個傑字,是嚴先生的助手。嚴先生今早上飛機前,特地吩咐我過來一趟,告知沈老闆以及沈夫人--嚴先生因為臨時有急事,必須趕搭班機回日本,因此無法親自趕過來,完成與沈小姐的訂婚禮,這點要請沈老闆以及沈夫人見諒。」

  對方一口氣把話講完,換成沈明輝夫婦愣住在原地。

  還是許自芳先回過神。「那……旭東他--他沒交代別的了?」她護著女兒,自然得把話問清楚。

  「是的,嚴先生吩咐我將這只戒指,交到沈小姐手上。」

  李傑取過放在桌上的首飾盒,打開盒蓋,展示盒子裏頭那顆三克拉的鑽戒。

  鑽石耀眼的光芒,讓家珍的頭有些暈眩……「家珍,你在發什麼呆?快收下啊!」沉明輝壓低聲,催促女兒。

  家珍回過頭,望向父親。

  她的神情顯得疑惑。這麼草率的訂婚禮,男主角根本不到場,父親怎麼會認為這是可以接受的?

  就算嚴家的產業,比沉家多上百倍,如此委曲求全,完全不像父親的作風。

  她別開眼,卻看到母親殷切的眼神。

  她失望了,原本,她以為可以在母親眼中得到相同的疑惑,但顯然,母親的看法與父親一致。

  「我……很抱歉,我無法接受。」

  她無法接受,這草率的待遇。

  儘管,父母期盼的眼神讓家珍心底不舍,但她無法說服自己「將就」,因為她是以無比慎重、認真的心情,看待自己的訂婚禮。

  李傑試圖解釋:「沈小姐,請您務必要諒解,嚴先生實在太忙--」

  「只要有心,再忙,不會連自己的訂婚宴都挪不出時間。」她放柔聲音,笑容沒有自她的臉上褪去。

  她的個性雖然柔順,但也有固執的時候。

  縱使家珍早已做好了心理調適,但畢竟訂婚禮是神聖、稀有的,正常人,一個人一生中只會經歷一次。

  「家珍,你在胡說什麼?!」沉明輝的臉色變了,他斥責女兒,同時對李傑道:「李先生,我瞭解旭東的苦衷,你可以先把戒指留下--」

  「爸?」家珍驚訝地望住父親。

  「不必再說了,別讓李先生難辦事,快收下戒指。」沈明輝不容拒絕地下令。

  家珍很少看到父親這麼頑固。

  她原想向母親求救,但父親的態度不容拒絕,他頑固起來偶爾會發脾氣,家珍不想為難母親。

  「李先生,戒指我先收下。」無奈的,她保持平靜,柔聲對李傑說:「但只是先替嚴先生保管,我希望等他不忙的時候,可以親自將戒指交給我。」

  「我瞭解,我會跟嚴先生轉達。」

  李傑精明的神色稍微放鬆,情不自禁對眼前女子露出微笑。

  原本單看外表,他以為沉家珍是一名毫無主見的柔弱女子,但顯然地,他猜錯了。

  「沈老闆、沈夫人,還有--沈小姐,我已經吩咐妥當,接下來,飯店會招呼各位用餐。」

  李傑禮貌地說完該說的話,然後退下。

  事情辦妥,他該回到「山下科技」……去見他的老闆。

  「山下科技」,實際是一家跨國集團。

  臺灣分公司,只是「山下」眾多分公司之一,位在日本東京的山下大樓,才是山下科技總部所在。

  如果照李傑所言,「山下科技」總裁--嚴旭東,此刻本人應該遠在日本,但實際上,嚴旭東並沒有離開臺灣。

  「嚴先生。」

  回到臺北「山下」,李傑直上三十一層樓,謹慎地停在老闆的辦公室門口。

  「事情辦得如何?」

  男人從辦公桌前站起來,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高、寬厚的肩膀、一身亞曼尼手工西裝--他兩手插在西裝褲袋,英挺的外表,貴族一般的氣質,比偶像劇裏的男主角還帥氣。

  「沈小姐已經收下了戒指了。」

  「是嗎?」嚴旭東英俊的臉孔,勾出一抹冷淡的笑容。

  李傑常在老闆臉上,看到這種笑容。

  嚴先生每談妥一件生意,離開會議桌後,臉上就會出現這樣的神情。

  「但是……」

  「但是?」嚴旭東面無表情地轉回眼,盯著他的助手。「把話說完。」

  「沈小姐要我傳話給嚴先生。」李傑回答。

  他挑起眉。「說。」

  「沈小姐說--她只是暫時替嚴先生保管戒指,未來,希望嚴先生親自給她戴上戒指。」

  嚴旭東瞪著助手,臉上似笑非笑,充滿滑稽。

  「她親口說的?」

  「是的。」李傑回答,儘量簡短有力。

  「有趣!」

  他嗤笑。沒想到沉家這位養尊處優、大學剛畢業、沒見過世面的嬌嬌女--他的未婚妻,竟然說得出這種話。

  「李傑,馬上打一通電話到『凱悅』,訂一個位子。」他吩咐,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的助理。

  「是。」李傑立即打開PDA,記下老闆的交代。「嚴先生還有什麼吩咐?」

  「暫時沒有。」他撇開嘴,走回桌前,在他的辦公椅上坐下--「你先出去。」他支開李傑。

  「是。」

  他的助手很快、無聲地退出,並且關上了門。

  嚴旭東旋轉皮座椅,轉身面對窗外,欣賞三十一樓美景--印象中,沉家珍不是這麼會「計較」的女人。

  見過兩次面,在他的印象裏,沈家珍美麗卻軟弱,柔順得像一隻花瓶--一隻讓人覺得無趣的花瓶。

  是什麼改變了她?

  「嚴先生,Mr.Wesley已經在樓下會議室等您。」電話內線傳來秘書的聲音。

  「知道了。」他很快回復,從座位上站起來,稍整西裝--不管是什麼原因,沉家珍的改變只是小插曲--一個「意外」的小插曲。

  沈家人只是一顆棋子,尤其是那名涉世未深的沈家小姐。

  夜色深了。

  晚上回到家後,剛洗好澡,家珍坐在房間梳粧檯前,呆呆瞪著放在桌上那枚閃爍的鑽石戒指。

  「家珍?」

  房門被打開,她從鏡子裏,看到父親若有所思地走進房間。

  「爸,有事嗎?」她柔聲問,悄悄拉開抽屜,收起戒指。

  父母年紀都大了,最近,她越來越捨不得看見,雙親臉上的憂容。

  「我有些話,想跟你談一談。」沉明輝關上房門,走到女兒身邊。

  放下梳子,家珍仰起臉,笑望著父親,耐心地等候父親接著往下說。

  如果不是重要的事,父親通常不會直接到房間找她。

  「你心底--大概對今天中午,我催促你接受嚴家的戒指,感到很疑惑,是不是?」

  家珍安靜地望著父親,沒有回答。

  「我要你知道,我只希望你能把握住機會,抓住嚴家這門得來不易的親事。」

  「爸,您的用心我瞭解,但是,嚴家真的適合我嗎?」她終於忍不住問。

  這是家珍心底,不止一次問自己的問題。

  相親後,雖然嚴旭東曾經約她吃過一頓飯,但那頓飯過後,他們甚至不曾通過電話。

  嚴旭東對她而言,是那麼的陌生。

  除了「未婚夫」這個名詞,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嚴旭東這個人對家珍來說,幾乎就跟陌生人無異。

  「當然適合!」沉明輝卻很篤定。「我知道你心裏有疑惑,但是看看我跟你母親--我們就是相親結婚的,直到現在,將近三十年的婚姻,誰能否認我們的婚姻幸福美滿?有誰敢說我們不適合?」

  「但是……」家珍欲言又止。

  她想說的是,時代不一樣,人心會改變,更何況父親是白手起家,當年他與母親的婚姻是門當戶對。

  而現在,卻是沉家高攀了嚴家。

  難道不是嗎?眾口鑠金,別人會這麼看沉家,嚴家也會。

  「傻女兒,能嫁給嚴旭東,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幸福,這一點你不能否認吧?」沉明輝道。

  「那要看幸福的定義是什麼。」家珍幽幽回答。

  「如果你擔心不夠瞭解旭東,那麼,剛才他從日本打了一通電話來,約你下個禮拜到『凱悅』吃飯。」

  家珍仰起臉,望住父親。「為什麼?」

  「傻孩子,你以為他答應這門親事,是開玩笑的嗎?」沉明輝笑開臉。

  事實上,沉明輝只講了一半實話--嚴旭東確實邀請家珍吃飯,但大電話來的人,卻是李傑。

  「他會約你,可見是有心的。大概他真的太忙,因此忽略了你,往後你嫁到嚴家,要多體諒自己的丈夫。」沉明輝接下說。

  父親的話,幾乎就已經認定,嚴旭東就是自己的女婿。

  家珍垂下眼,盯著米白色的地氈,心底有一些掙扎……「家珍,旭東的世界不太一樣,那是你無法想像的。聽話,別那麼孩子氣,你要學會長大,多多體諒他。」沉明輝老成地道。

  父親的話,暗示了未來她的生活會有所改變,因為她嫁給了一個「不一樣」的男人。

  但是父親的話,家珍只同意一半。

  嚴旭東的世界,她確實不懂。第一眼見面,她就知道,那個男人擁有她難以想像的深沉。

  她所不同意的另一半是,她不承認,自己單純的世界很「孩子氣」。

  父親有他的生活邏輯,但相對的,家珍也有她自己的生活哲學。

  她寧願一輩子單純。

  「爸,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看待這件婚事的嗎?」她問。

  「說實話,我知道別人會認為咱們高攀嚴家--但是我根本不管別人怎麼想,我只要我的女兒得到幸福。」沉明輝語重心長地道,他誠懇地說出心底的實話。

  家珍望著父親,雖然對於幸福的定義,她有不同的解釋,但她能瞭解父親愛護女兒的心情。

  「爸,下個禮拜我會去赴約的,你不要擔心。」她答應了。

  沉明輝終於放鬆緊皺的眉頭。「太好了!你能想通,爸爸是最安慰的,畢竟我跟你媽,都希望你能嫁得好、過得幸福。」

  看到父親的笑容,家珍說服自己,這麼做是對的。

  她相信,父親和母親是愛自己的,他們的選擇,有一定的道理--但相對的,如果她必須接受嚴旭東的世界,那麼,他也該瞭解,她對生活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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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07:23
第二章

  凱悅的包廂很大,大到足夠容納十二個人對坐開會。

  包廂內不但有私人浴廁,還有一間小客廳、一位負責介紹菜色、傾倒美酒的包廂經理。

  在這樣大、這樣奢華的空間裏等待一個男人,是教人不安的。

  約好了晚間七點,他遲到了。

  現在是七點四十分,家珍耐心地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等待,包廂經理不斷進來察看,每次都尷尬、有禮的微笑著退下。

  將近八點的時候,門再一次被推開。

  「抱歉,來遲了。」

  男人推門走進來,自信的嘴角稍往上揚,勾出一撇象徵道歉的笑痕。

  他老練、篤定的態度,讓家珍反而不自在起來。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有點局促地面露微笑。

  「沒關係。」她拘謹地道。

  「等很久了?」

  嚴旭東英俊的臉孔咧開笑容,他走到家珍面前,犀利、世故的鳳眼,對住她圓融的大眼睛。

  「不會。」她搖頭,僵硬地微笑。

  三個月沒見,她注意到他的外表,有些許改變。

  他變得黑了一點,頭髮也更短了一些,現在的他剪了俐落的三分頭,貼身的亞曼尼高級西裝,強調出他寬厚的肩線和結實的身材,高挺的鼻樑以及自信的微笑,在在充滿男性的魅力。

  像他這樣的男人,並不需要依靠相親,而擁有一樁婚姻。

  「你今晚很美。」他笑著說,意味深長地撇起嘴。

  她像一個芭比娃娃,漂亮、甜美--卻沒有個性。

  不過,對於一個養尊處優、生活沒有煩惱的富家女來說,這身打扮,確實很適合她。

  「謝謝。」垂下頸子,家珍靦腆地道。

  今晚她穿一襲米白色、上頭有咖啡色圓點點的低腰洋裝,頸間配戴一串珍珠小鏈,長髮往上盤,造型復古而有流行感。

  這是母親指定設計師做的造型,她認為,這是嚴旭東會欣賞的類型。

  家珍不忍心違逆母親的好意,因為她知道樸素的母親,不惜花費高價,精心打扮女兒,卻從不捨得在自己身上花錢。

  「嚴先生,是否可以上菜了?」經理走進來問。

  他點頭,示意經理上菜。

  晚餐很沈默,他的話不多,家珍更是只有回答,不會主動提起話頭。兩個人在長桌中段對坐,整個包廂顯得很冷清。

  直到用餐完畢,喝咖啡的時候,家珍終於打破沈默--「我想--我想請問你……」

  「問什麼?」

  她的話中斷太久,他乾脆開口催促她。

  「我想問……你為什麼,要答應這件婚事?」她抬起眼,望著他,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很簡單,我認為這件親事對兩家都有利。」

  他的回答很直接。

  「有利?」

  「對嚴家有利,因為家族長輩,希望我未來的妻子賢慧明理,深諳上流社會的一切。」他英俊的臉孔,露出招牌笑容。「對沉家有利,因為你父親的事業,需要一大筆銀行貸款支撐。」

  「我父親的事業,需要貸款嗎?」

  「你不知道?」他啜了一口咖啡,低沉地笑。「任何事業都需要銀貸,當然,虧損中的事業不提,但對於運轉中的事業,銀貸是一項助力、不是拖累。與嚴家聯姻,你父親若需要借貸,會比較容易一點。」

  「我懂了……」

  他這番話,並沒有讓家珍難堪,相反的,她覺得心頭很平靜。「你需要一名妻子,而我父親,他需要銀行信用。」

  他沒有提到自己,也許因為,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你很聰明。」他誇獎她。

  「但我還是不瞭解,婚姻對你的意義?」

  「意義?」他閃爍的眼神,含著一抹譏誚。「我剛才說的很清楚,婚姻的『意義』,就是擁有一名合法妻子。」

  「所以你將訂婚戒指交給助手,人生最重要的日子,你選擇缺席?」

  「最重要的日子?」他似笑非笑。「是你的定義?」

  他的話讓她困惑。「難道你不這麼以為?」

  他瞇起眼,微笑著盯住她。

  「我知道你不在乎婚姻,結婚對你而言,只是一種形式。」她不是傻瓜,她很清楚,他剛才話中的意思。「但只要結了婚,婚姻就成為你生命中一部分,你在婚禮上必定會做的承諾,可以欺騙眾人,但不能欺騙自己。」

  他嗤笑。「我突然發現--你很愛說教?」

  「我是認真的。」家珍的神情嚴肅。「就算你不打算對自己誠實,我卻不習慣自欺欺人。」

  他挑起眉。「那很好,我們可以配合無間。」

  她不明白。

  「既然你希望清醒,那我也省去欺騙的麻煩!」他笑看她的困惑。「你知道,並沒有很多女人,能像你這樣把話攤開來說。」

  「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我不懂……」

  「你父親的財務發生困難。」

  家珍語窒了。

  「嚴家可以救他。你會有名分和自由、以及一筆三千萬的金錢,這樁婚姻中,我唯一不能對你保證的,就是忠誠。」

  她瞪著他,幾乎無法再講話……「還是想知道,為什麼訂婚那天我沒到場?」他低沉的笑了。「因為,當時我還在考慮,這樁婚事的可行性。」

  「不過,現在既然把話說清楚,如果你能接受,我承認,你會是最好的妻子人選。」他把話說完。

  他不需要一個認不清楚現實,愛吃醋的女人。

  畢竟,「嚴太太」只是個虛名,但是搞不清狀況的女人,會以為自己真的是他嚴旭東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婚姻對你而言,象徵意義大過實質。而如果我答應這件親事,會延續我父親的事業?」她終於明白,聲音卻控制不住地顫抖。

  他並不打算建立「家庭」,婚後,他們只是住在一起的陌生人。

  「你來得及拒絕。」他盯著她,半瞇起眼,淡淡地說。

  深吸一口氣,家珍視而不見地望著眼前男人。

  「我需要時間考慮。」她答。

  「也對,你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他面露微笑,示意經理取走咖啡杯。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他笑著起身,英俊的臉孔依舊充滿魅力。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準備離開包廂。

  「有了答案,記得打電話告訴我,你的決定。」

  臨走前,他從名片夾掏出一張名片,然後取下口袋裏的Carand』Ache筆,記下電話號碼,留在桌上。

  家珍沒有動,她仍舊坐在座位上,瞪著自己的咖啡杯,直到他離開。

  時間很晚了,已經接近十點……她知道,未來,她永遠沒有希望奢求,他送自己回家的可能。

  因為嚴旭東--那個即將成為她丈夫的男人,點明了他只是她生命的過客,而不是唯一。

  家珍沒有立刻回到家。

  走出飯店包廂後,她打了一通電話,給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宋靜雲。

  「什麼事?這麼晚把我找出來?」

  三十分鐘後,宋靜雲走進飯店,在兩人電話中約好的Lobby咖啡廳見面。

  「很抱歉,我實在不想這麼晚打擾你--」

  「傻瓜,你幹嘛跟我這麼客氣?!」她溫柔的說。

  雖然宋靜雲外表平凡、圓圓胖胖的,而且一頭長髮直溜溜、清湯掛麵、從不打扮,但她甜美溫和的笑容,向來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她看家珍的臉色不對,於是關心地問:「怎麼了?我聽哥說--今晚嚴總邀你吃飯不是嗎?他人呢?」

  「青雲?他怎麼知道?」

  宋青雲,是宋靜雲親哥哥。

  「是沈伯伯說的。」靜雲解釋。

  宋青雲大學畢業後,就在沉明輝的公司裏工作,是極能幹的助手。他跟靜雲一樣,從小跟家珍一起長大,三個人是青梅竹馬。

  至於靜雲,她選擇夜校,高中畢業後就半工半讀,是一個很認真過生活的女孩。

  宋家兄妹的家境並不好,兩兄妹從十年前相繼喪親後,就相依為命。

  「靜雲,有一件事我想問你--你一定要老實跟我說。」

  家珍認真的表情,把靜雲逗笑了。「你怎麼了?我跟哥有什麼事瞞過你的?」

  「這不一樣。」家珍神色一黯,她垂下眼,望著桌前的果汁。「我知道爸媽一直把我保護得太好,我不如你跟青雲,那麼獨立、那麼自主。我還知道,你們跟爸媽一樣,從小就習慣保護我,而且跟爸媽一樣,總是對我那麼好。」

  靜雲呆住了,她不明白家珍說這番話的原因。

  雖然,家珍確實是象牙塔里的公主,但那是環境使然,更何況--她本來就是公主,又何必要瞭解險惡的世事?

  「家珍,你有什麼話問我?」靜雲握住好友的手,她的個性向來溫柔。

  「靜雲,你聽青雲提過,我爸公司裏的事嗎?」

  「你……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不忍心問我爸,如果問青雲,他一定不肯告訴我實話,所以我只能偷偷問你。」家珍的眼眶微微濕潤,她柔美的長髮披散到頰畔。「靜雲,你別怕我擔心,老實對我說好嗎?」她幽幽地懇求好友。

  沈默半晌,靜雲小心翼翼地說:「我聽哥提過,沈伯伯的公司--去年幾項轉投資,都不甚理想……」

  家珍的臉色蒼白。

  「不過,投資不就是這樣?」靜雲笑開圓臉,連忙安慰她。「本來投資事業,就會受不景氣影響,但是如果景氣一好就能賺到大錢了--」

  「我爸有跟銀行貸款嗎?」家珍幽幽地問。

  「不管是多大的公司,多多少少都會有貸款。」

  「但是,他現在需要更多貸款?」

  靜雲說不出話了。

  實際上,她從青雲那裏聽到消息是--沈伯伯轉投資失利,銀行已經察覺,不久可能直接抽銀根,沈伯伯為了這件事焦頭爛額,近半年來臉上已經失去笑容。

  家珍跟嚴家聯姻,並不能替沈伯伯借到更多錢,除非沉家能另行提出抵押品,但卻能確保,銀行不會立刻要求沉家還錢。

  「家珍,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問這個?」靜雲憂心地問。

  「沒什麼……」她強顏歡笑。「我只是--只是覺得自己都大學畢業了,卻不能替爸分憂。加上最近,我看到他為公司的事,經常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家。」

  這是真的,最近半年來,家珍感到父親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

  「噢。」靜雲鬆了一口氣。

  她接受家珍的解釋。

  因為家珍從來不過問沈伯伯公司的事,人人都認為家珍嫁人後,一定跟沉母一樣,是典型的賢妻良母。

  但只有家珍自己心裏清楚--嚴旭東並沒有騙她。

  靜雲開車送家珍回到家後,已經將近午夜十二點。

  客廳裏只留了一盞小燈,父母都睡了,顯然沒料到,家珍會這麼晚回家。

  回到自己的房間,家珍連衣服都不想換,她坐在床前,呆呆地望著床頭邊,那具米白色的無線電話。

  床前小鬧鐘滴答滴答響著,四周安靜得教人窒息……她發呆好久,之後突然敞開手心,呆望著一整晚被自己捏在手心裏、早已經發皺的名片--終於,她鼓起勇氣,伸手拿起電話筒,照著名片上的號碼,按下電話鍵--「喂?」

  男人慵懶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到她耳中。

  他低沉的聲音,含著濃濃的睡意。

  「對不起……」

  忘了時間已經很晚,直到聽見他帶著磁性的鼻音,她才驀然驚覺,自己打電話的時機有多不合宜。

  「是你,有事?」他的聲音略微振作,卻仍然低沉。

  「我--」

  「旭東,這麼晚了,誰的電話啊?」

  家珍聽到電話那頭,一名女人嬌嗲聲音問。

  她緊張地握緊聽筒,手指關節用力到泛白。

  「我的『未婚妻』。」他半掩住話筒,沉聲回答女人,低沉的語調顯得曖昧。

  隱約的,家珍已經在這一頭,聽見他的答案。

  話筒彼端仍然能傳來對話,他似乎不想隱瞞,身邊睡著女人的事實。

  家珍的胃,緊張得接近痙攣。

  「對不起,打擾你了……我是想、想告訴你我的答案。」她平著聲、必須控制自己的情緒,才能把話完整地說出口。

  「半夜?」他低笑。「不必這麼迫不及待吧?我記得,給了你時間考慮。」

  過低的男音,夾了一絲家珍不瞭解的濃郁,另一頭,隱約傳來女子的嬌笑聲。

  「我知道……謝謝你,」她想深吸一口氣,喉頭卻哽咽住。「可是,我已經有答案了。」

  她怕他後悔。

  家珍心裏清楚,即使嚴旭東只是想要一名「妻子」,有很多女人會非常願意,成為有名無實的嚴太太。

  更何況,除了稍好的家世,自己並不特別。像她這樣的女孩,到處都是。

  「是嗎?決定如何?」

  他的語調是冷淡、平靜的。

  「我、我決定……結婚。」

  話筒另一端傳來他的笑聲。「考慮清楚了?」

  「嗯,我想的很清楚。」

  「好,一切照禮教辦理,名分上,我不會虧待你。」

  他掛了電話。

  兀自拿著話筒,家珍瞪著電話發呆,直到刺耳的「嘟嘟」聲,把她拉回現實世界……結婚。

  多麼神聖的儀式,象徵戀人們掏出真心,對彼此許下的盟約。

  但現在,她的婚姻只是一種包裝,虛偽和荒蕪才是它的本質--婚姻,對嚴旭東而言,是掩人耳目、方便得到更大自由的另一種形式。而對她,沉家珍而言……卻是自欺、欺人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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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07:48
第三章

  婚禮,在家珍畢業後三個月內,在美國舉行、同時註冊。

  結婚典禮,比家珍想像中還要隆重,雖然嚴旭東不打算回臺灣宴客,家珍已經很感謝他。

  她感謝他不曾食言,一切按照禮數將她迎娶進門,替她父親和母親--以及她自己,保留了面子。

  過去三天,婚禮還沒舉行前,她被安排與父母住在同一家飯店裏。

  遺憾的是,家珍住在泰國的姑姑,沈明秀,無法前來參加她的婚禮。

  典禮結束後,由嚴家的司機開車,送她住進紐約皇后區的SnowdropDr.,這是嚴家在美國的地產。

  家珍開了眼界。

  這房子大得離譜,英畝計的院子裏,甚至有室外跑馬場。

  「太太,您好。我是嚴府的總管,我姓王,您叫我王媽行了。」

  看起來精明的中國總管,親自帶領兩列一字排開的傭人,在家珍進門第一天,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門口迎接。

  「王媽,你好,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家珍。」她點頭微笑。

  在這陌生的地方,家珍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這個「家」太大、太氣派,相較於她臺灣的家而言,簡直就是皇宮。

  「太太,」王媽客套地微笑,仍然稱呼家珍「太太」。「您先休息一下,這裏晚間七點開飯。還有,嚴先生吩咐過,今晚不回來用餐。」

  「我知道了。」家珍點頭謝謝她。

  今晚,是她的新婚夜。

  每位新娘的初夜,必定是甜蜜、忙碌的,準備著第二天一早,迎接期待中的蜜月假期。

  而她,她平靜地接受冷清的新婚,因為這本就是虛偽的婚姻,不可能有幸福的感覺。

  穿著制服的傭人,在王媽的示意下,帶著她來到自己的房間。

  陳設豪華的起居室,擁有客廳、書房、衣帽間、浴廁、淋浴室以及將近二十坪的睡房,已可以比擬一間設備齊全的豪華公寓。

  脫下身上價值昂貴的名牌禮服,她從行李箱中,找到一件輕便的米白色棉布洋裝。

  換上屬於她的衣服,家珍走出起居室,來到寬敞的陽臺。陽臺下方,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地,草地上幾隻壯碩的棕馬,正在院子裏漫步。

  她把自己嫁到了什麼樣的地方呵!

  一間像皇宮般奢華、美麗的牢籠。

  在這裏,她永遠不可能得到愛情嗎?

  惠風和暢,九月,紐約的風夾了絲絲……冷淡的涼意。

  清早,清脆的鳥鳴聲,將家珍從睡夢中喚醒。

  她緩緩睜開眼睛,一時間無法辨識自己身在何處,直到記憶慢慢回籠,她才回想起,昨天自己已經「結婚」的事實。

  外頭響起敲門聲。

  家珍看到自己的表指著八點,忽然想起王媽說過,每天早上九點,她的丈夫會準時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早上八點,王媽會遣人敲門喚醒她。

  「來了!」

  掀開被子,她匆匆忙忙奔過起居室,跑到門口--「謝謝,我起床了--」

  門邊靠著一個男人,他穿著寶藍色休閒衫,雙手插在褲袋上望著她,俊臉似笑非笑。

  「你……你早。」

  家珍的臉紅了。

  門口站著她的丈夫,他蓄著笑意的眼睛,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了一遍,目光停留在她光溜溜的腳趾上。

  家珍蜷起腳趾,臉紅地意識到自己正光著腳丫子,踩在長毛地氈上,淩亂的長髮披散在肩後,身上還穿著男性化的特大號睡衣。

  這件睡衣陪了她三年,是靜雲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家珍在家裏穿慣了,捨不得丟棄,因此就一併帶到美國。

  「早,該下樓吃早餐了。」他慵懶地道,揶揄的笑容,沒有自他英俊的臉孔褪去。

  「嗯……」

  昨晚王媽說過,這裏是「她的」房間。「嚴先生的房間在您的對面。」王媽補充了這一句。

  家珍尷尬地杵在門口。既然這是「她的」房間,她猶豫著,不知該請他進來,還是就這麼僵著。

  雖然他是她的丈夫,但實際上,兩人卻像陌生人一樣隔閡。

  「昨晚住得還習慣?」他問,含著磁性的低沉嗓音,有一絲濃濃的性感。

  「很好,謝謝。」

  她靦腆地回答,這樣的環境,如果還「不習慣」,那就太不知足了。

  「等一下我們要出門。」他突然說。

  「出門?」家珍問。

  「當然,你忘了,我們該去度蜜月。」

  「度蜜月?」

  他說話的態度,是那麼自然,幾乎讓她誤以為他在開玩笑。

  「你很驚訝?」他咧開嘴。

  「我、我以為我們……」

  「你是我的妻子,這一點不必懷疑。」他淡淡解釋。

  家珍垂下眼,尷尬地盯住自己的腳丫子。

  「反正是下午的班機,不太趕,你梳洗一下,先下樓吃早餐,然後再上樓準備行李。」他說完話,微微一笑後準備下樓。

  「我們會去哪裡?」家珍問他。

  他轉過頭,看到她燦爛的眸子。羞澀和不自在,從她蒼白的臉蛋上褪去,蘋果般紅潤的光澤,自她白嫩的雙頰透出。

  「到達目的,你不就知道了?」

  他咧開嘴,賣個關子,看到她眼中的光芒,暉成半透明的咖啡色。

  他瞇起眼,炯亮的眸子盯住她粉紅色的臉蛋。

  「我……我馬上下樓,你等我--」

  她轉身跑開,卻發現忘了關門,於是又匆匆忙忙跑回來。

  「我……」

  他笑著,無言地替她將門帶上。

  門後,她呆站了好一會兒……然後,想起要快些下樓吃飯,她轉身跑回更衣室—

  她真的很意外--他會記得蜜月這件事。

  家珍一直以為,飯店那一晚,他想暗示的是:未來,他們不會過正常的夫妻生活。

  但顯然,她會錯意了。

  如果沒有那一晚的事,此刻的他,不但在外人眼中、甚至連她自己都相信--他是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

  「你會暈機?」

  飛機上,嚴旭東注意到身邊女子蒼白的臉色。

  「一點點……」家珍強顏歡笑,卻情不自禁地皺起眉頭。

  事實上,打從一上機起,她的胃部就開始翻騰。

  他觀察她的反應,然後招手喚來空中小姐,要了幾顆暈機藥,和一杯溫開水。

  「吞下去,可能會好過一點。」他低柔的口氣,像在哄人。

  家珍的眸子,下意識避開他溫存的視線。

  他毫不收斂的溫柔,足以令所有的女子心動……家珍注意到,在頭等倉服務的美豔空姐,不斷對她英俊、體貼的「丈夫」,送來免費的秋波。

  但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

  「你不必招呼我,我會自己照顧自己。」她拘謹、小心地避開他的目光,充滿感謝,卻固執地拒絕他的好意。

  「就算是朋友,彼此照顧是很自然的事。」他低笑著回答,英俊的臉孔很男人味。

  遲疑地,接過他手裏的藥丸和水杯,家珍囫圇吞下。

  「你不必想太多,我們已經是『夫妻』,順其自然不是很好?」他接下道,語調低沉幾分,俊臉上迷人的笑意依舊。

  雖然他特別強調「夫妻」這兩個字,但輕鬆的口氣卻像在開玩笑。

  家珍垂下眼,偷偷在心中罵自己是傻瓜。

  是啊,他只是順其自然而已,而她卻想太多了!

  太過在意他對自己的一舉一動,反而讓情況變得尷尬。

  「身體好一點了?」他問。

  「嗯……」她點頭,因為鬆懈心防,而面露微笑。

  「過來,靠在我肩上。」不等家珍回應,他已經伸手攬住她的肩頭,將她拉到懷中。

  家珍全身又開始僵硬,才剛放鬆的心情,又緊張起來……「我好多了,你不必照顧我……」她婉轉地拒絕,聲音有一絲自己控制不住的顫抖。

  「閉上眼,睡一覺就到目的地了。」

  沒理會她見外的拒絕,他低沉的聲音像誘哄。

  家珍僵在他懷中,想再一次開口拒絕,卻說不出話。

  「放輕鬆一點,記得嗎?我們在度蜜月。」他低笑。

  到嘴邊的話,因為他溫柔的言行,而說不出口。迷惑於他的態度,家珍不知所措靠在他懷中,心跳比平常快了好幾倍……她仍想拒絕,但也許是藥效開始發揮作用,她的眼皮漸漸沉重……這麼近身的接觸,感覺到另一個人身上傳來的體溫,大概是她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經驗。

  迷糊中,她閉上了眼睛,直到意志無法再抗拒,那環抱她全身的男性體溫……飛機在平穩中前進,一路直飛到蜜月之島--夏威夷。

  九月,夏威夷的天氣酷熱依舊。

  縱使來自臺灣,一下飛機,家珍已經感受到這片熱帶島嶼,熱力四射的火辣魅力。

  才剛走出機場,就有一輛私家車,將所有行李安置在後車廂內。

  「我們的目標是歐胡島的Kahala。」上了車後,嚴旭東道。

  家珍聽說過Kahala。

  位於夏威夷歐胡島的Kahala,越過鑽石頭山,就是聞名全球的威基基海灘。

  Kahala一帶,又稱夏威夷的「比佛利山莊」,當地富商名流的高級別墅,全部聚集在此。

  「我們不住飯店嗎?」她困惑地問。

  「我在Kahala有一幢別墅。」他道。

  她不再多問。早該知道,他有錢的程度是自己無法想像的。連在夏威夷這種只適合老人和度假的地方,都能奢侈地擁有一間別墅。

  直到車子抵達目的,家珍終於知道,自己再一次低估了他。

  這幢私人別墅占地寬廣,比起紐約的嚴家,毫不遜色。

  別墅主建物在後方,建物四周,包圍一片羊齒蕨類和熱帶植物,自然原始卻幽雅,看得出有人定期修剪照顧,洋溢著一股悠閒的氣息。

  「喜歡嗎?」

  「簡直是世外桃源……」

  站在屋前的池塘邊,她驚訝得合不攏嘴。

  他大笑。

  家珍呆住了,不是因為這幢別墅驚人的美景、和奢華的手筆,而是因為他爽朗的笑聲。

  「怎麼?被這『世外桃源』嚇呆了?」

  「不是,我……」她屏住氣,遲疑了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因為我很少看到你笑,尤其是……看到你笑的這麼開心。」

  「是嗎?那我以後常笑好了。」他咧開嘴,突然拉住她的手。「跟我進來。」

  家珍呆呆的被他拉著走,不但心跳莫名其妙的加速,臉還突然熱起來……「我讓人準備了幾套泳裝,你試試看。」

  他拉著她到主屋二樓--一間有六角窗的美麗臥房。

  「泳裝?可……可是……」

  她吞吞吐吐,紅著臉、呆呆瞪著攤在床上的性感泳裝。

  那是三點式的比基尼泳裝,她--她怎麼敢穿這種「內衣」?

  「怎麼了?」他問。

  「我……我看你游泳就好了。」她垂下眼,雙手不知該放在哪裡,只好緊擰自己的裙角。

  「你不會游泳?」

  「不是……」她搖頭,咽了咽口水。

  他咧開嘴,看到她紅得發燙的臉蛋,慢慢挑起眉,然後突然仰頭大笑。

  家珍眨著大眼睛、瞪著他,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麼?

  今天的他,似乎很愛笑啊……「怕什麼?這裏除了你的丈夫--我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了。」他嘲弄地道。

  司機把行李提進來之後,已經離開。

  當主人住進別墅,別墅內所有員工會全部撤出,傭人只在上午回來打掃,因此別墅內十分寧靜,絕對沒有人打擾。

  家珍屏住氣,臉孔依舊漲得通紅--就是因為有他,才叫人覺得尷尬啊!

  她搖頭,臉孔發紅發熱,卻仍然堅持。「不,我不穿這種泳衣--」

  男人的大手,突然朝她伸過來--「你到底怕什麼?」他壓住她將她逼到牆角,性感的聲音低沉得像魔鬼。「你似乎常忘記,我是你丈夫的事實?」

  望著橫在身邊的手臂,家珍瞪大眼睛,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這是兩回事……」

  「兩回事?」他瞇起眼,低沉的聲音接近沙啞。

  「這只是我個人的『堅持』,請你不要混為一談。」屏住氣,她壓抑著顫抖的聲調、試著跟他講理,但願他不要強迫自己,穿上這可怕的「碎布」。「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做的事。」

  家珍知道,自己是不適合穿比基尼泳裝的女子。

  永遠都不會是。

  「你的意思是,我強迫你?」他慢條斯理地道,瞇起眼看她。

  一直以為,她是個容易擺佈的洋娃娃,沒料到洋娃娃也有個性?

  回視他深不可測的黑瞳,還來不及思索,家珍已經衝動地道:「你……很愛替人解釋?不過,你老是猜錯我。」

  他瞪著她,半晌後,挑起眉。

  「也許,」他咧開嘴,接下道:「你有耐人尋味的地方。」

  嚴旭東忽然想起,先前李傑提過,她想退回戒指那件事。

  他退一步,兩臂抱胸,研究地看她。

  家珍迅速「滑」開他的勢力範圍,離開男人掌握處。

  「你帶了泳裝?」他問,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舉動。

  她搖頭。

  沒料到他會帶她來夏威夷,離開臺灣前,泳裝並不列在她考慮中。

  「那麼,」他撇開嘴,慵懶的笑容,突然顯得邪惡。「你打算裸泳?」他道。

  家珍呆住,臉孔再一次漲紅……聽到這麼露骨的話,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我、我累了,我想休息。」

  她搪塞,雖然她知道,這是最差勁的藉口。

  「是嗎?」他挑起眉,低笑。

  為了避開他灼熱的視線,她走到行李箱前,像機器人一樣,動作僵硬地,將衣物從行李箱裏一件件取出。

  「喂,你不覺得你太無趣了?」

  男人低嘎的聲音,從她背脊後冒出。

  她猛地轉過身,發現他就蹲在自己身後--「啊!」她嚇得差點跌倒。

  「小心!」

  他接住她。聲音充滿關切,表情卻不懷好意。

  「謝謝你,我沒事。」

  就在她打算掙脫時,他突然抱緊她。「喂,我們--是在度蜜月吧?」

  「是……又如何?」她的喘息變得深長。

  意識到他手掌的溫度,停在自己的腰部,正透過衣料滲進她的肌膚。

  「度蜜月,需要這麼拘謹?」他笑著,粗嘎地道,低啞的語調像戀人的呢喃。

  她呆住了,愣愣地瞪著他,腰部僵硬、身體下意識地反抗著……他咧開嘴,瞇成一條長縫的眼,閃爍著某種讓她看不透的東西。「我們是夫妻吧?」他道:「但是你怕我?」

  「我們……並不是戀愛結婚的。」她實話實說。

  「真傷人啊!」他嗤笑,聽起來不怎麼難過。「難道你沒對我一見鍾情?」戲謔地嘲弄。

  她望著他,心臟揪在喉頭。「也許,也許很多女人會……但我--」

  「你要什麼?」他忽然捏緊她的腰,把她握向自己。「我可以給。」

  她沈默片刻,似在猶豫答案。

  「我要的,是一個丈夫。」她終於說出口。

  「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他道,臉上的表情深沉起來。

  「不!」她搖頭。「這只是名義上的--」

  「你要我怎麼做?」

  「我不知道……」

  家珍望著他,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只是感覺到,他們之間,還是距離很遠、很遠的陌生人。

  「不知道?」他撇開嘴,因為她的杞人憂天而嗤笑。「為不知道的事傷神,豈不是太傻了?」

  她皺起眉頭,想掙脫,卻發現後面有一堵牆,完全擋住她的退路。「也許我真的很笨,可是你曾經說過我們--」

  「我說過,」他瞇起眼,看清她無路可退,寬厚的胸膛,幾乎壓上她柔軟的胸脯。「你是我的妻子,這一點不必懷疑。」他早就計算好,她沒有退路。

  他靠得好近!

  近得讓她沒有心理準備。

  「我、我們似乎把話題扯遠了,」發現教人尷尬的接觸,她極力想結束談話。「我只是不想游泳而已--」

  「來到這裏,遲早得下水,現在面對現實又何妨?」

  「可是我--」

  「還是,你不知道該怎麼穿比基尼泳裝?」他低笑,詭異的眼神很邪惡。

  「我說過『不穿』這種泳裝--」

  「穿比基尼,就像女人穿內衣一樣簡單。」他輕描淡寫地道。

  聽起來,好象他替很多女人穿過內衣。家珍尷尬地想。

  「我真的累了,明天再說好嗎?」也許明天,她可以到街上買一件適合自己的泳裝。

  「如果有需要,我不介意服務。」他咧開俊臉,再丟下一個炸彈。

  服務?!

  家珍的臉孔頓時熱的像一團火球,她睜大眼睛,呆若木雞地瞪著他。

  他衝著她咧開嘴,終於放手,不再將她「扣」在牆角。

  「十分鐘,沒換好泳裝,我就當你需要『幫助』。」離開房間前,他似笑非笑地撂下話。

  家珍瞪著房門好久,單是發呆,就浪費了一半時間……然後,猛然想起十分鐘這件事--「老天爺!」

  她尖叫,像觸電一樣跳起來,全身顫抖。

  他根本不聽她說話,專橫得簡直不講理!

  老天爺……真的要換上這件泳裝嗎?

  防備地回眸瞪住那扇沒掛鎖的門,她肯定,那男人--她的丈夫,隨時會不請自進。

  白著臉,她拎起床上那幾塊單薄的小碎布……家珍已完全弄不清楚,她「丈夫」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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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08:16
第四章

  家珍並沒有換上泳裝。

  她走出門外,平靜地面對他。「你可不可以……尊重我的意願?」

  嚴旭東靠在門邊,雙臂抱胸,看著她走出來。「你很固執。」他咧開嘴。

  「我可以強迫自己換上泳裝,但是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的溝通,變成單方面的--」

  「算了。」打斷她的話,他淡淡地道:「你很放不開,不過我不打算勉強,只要你記住自己的身份。」

  家珍很困惑,她試著跟他溝通,但他並不想聽。

  「你希望……我來適應你?」

  「這不是誰適應誰,只是一種生活態度--藉由相處,瞭解彼此有沒有交集而已。」他冷淡地說。

  他跟剛才那個危險的男人,已經判若兩人。

  家珍不懂他的話。

  他低笑。「你好象很容易認真?」

  「你從來沒認真過嗎?」她反問。

  他盯著她,迷人的雙瞳微微瞇起,英俊的臉孔揉入詭異的笑意。「認真?也許可以試試。」

  他半開玩笑的口氣,微微讓她不安。

  「沒交過男友吧?」他突然問,揶揄的眼盯住她。

  家珍愣了一會兒,然後困窘地搖了下頭。

  他咧開嘴。「難怪。」下了評語。

  家珍別開臉,若無其事地盯著地板,假裝沒被他的話刺傷……「過來。」盯著她暈紅的臉蛋,他低嘎地下令。

  她遲疑地、慢慢蹭到他身邊。「有事嗎……」

  「我餓了。」

  一把抓住對自己懷著戒心的女人,嚴旭東詭異的俊臉,透出一絲促狹味兒。

  「那、那我們去飯……」他的肢體動作略嫌粗魯,不明所以的她,倒抽了一口氣。

  「我想吃你。」他道。

  她呆住,瞪著他深邃的眸瞳,幾乎要窒息。

  「怎麼?舌頭被貓咬了?」他低笑。

  「可是--」

  「我是你的丈夫。」他打斷她,將她壓在牆角。「那晚,你問過婚姻對我的意義,現在,我打算用行為回答你。」

  家珍慌了心,空洞的腦子,只感覺到脊椎貼著牆,傳來一陣陣涼意……下意識地,她知道他想做什麼。

  「我提醒過很多次,你是我的妻子,不要忘記了。」他幾乎咬著她的耳朵,粗嘎地低語。

  男人修長的手指,嫺熟地解開她的扣子,轉眼間,她的上衣已經敞開,蕾絲胸罩暴露在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前。

  「純潔的白色?」他粗嘎的低笑,修長的手指,捉弄地刮過胸罩鼓起頂端。

  家珍屏住氣,漲紅的臉蛋,出賣她想掩飾的羞澀。

  他咧開嘴,英俊的臉孔籠上一層闇影,教人難以捉摸。

  「現在,你沒有理由拒絕我了。」他粗嘎地道,突然把她抱起--家珍倒抽一口氣,緊緊抓住男人強壯的手臂。

  他將她抱回臥房,一同倒向角落的大床,沉重的男性軀體,毫不客氣地壓上她的柔軟……「請不要--」

  她哽咽住,有千言萬語想拒絕,卻不能說出口……她怎能--怎能拒絕「丈夫」的求歡?

  「放心,我會溫柔。」他的目光變得深沉。

  顫抖地,家珍青澀地承受他的吻。

  「怕嗎?」察覺她的輕顫,他低嘎地呢喃。

  「怕……」

  她誠實地回答,幾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他嘶啞地低笑,抬起她的下顎--「怕什麼?嗯?」

  「我不知道……」

  胡亂地搖頭,家珍的身體雖然順從,意志卻在抗拒……「你是處女吧?」他挑起眉。

  她的喉頭一緊,迅速抬起眼望向他。

  「這麼問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看出她眼底的青澀,他笑著道:「你很矜持。」

  他冷靜地凝視她,觀察她的反應。

  跟沒經驗的女子上床,他總是特別小心。

  這樣的女人容易粘人、而且立刻會認真--何況她是自己的「妻子」,這種身份,只會讓事情更複雜。

  「對不起……」她莫名其妙地道歉,屏住氣息。

  他咧開嘴,大手移到她的胸脯,不動聲色地握住一隻鼓脹的乳房。

  家珍全身僵住,瞬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但殘存的意識,仍然勉力維持自己的尊嚴--她沒有推開他的手、或者試圖抗拒,她努力想做一名成熟懂事的「女人」。

  嚴旭東衝著她咧開嘴,含笑的性感眸光,掠過一抹得意的自信--「太過」矜持的女人,通常有極強的自尊--她們通常不允許自己跟男人哭哭啼啼,或者死纏爛打、糾纏不休。

  他喜歡跟這種女人上床。

  「你的身體好僵硬,」他低沉的笑,貼在她耳邊嘶啞地道:「但這裏--說明你是一個十足的女人。」

  男人的手,探進家珍的衣領,然後是胸罩……他粗糙的大手,不客氣地壓住胸脯。

  家珍張開嘴,卻不能呼吸。

  「感覺到了?」

  他低啞地、粗嘎地、接近呢喃的聲音,像魔咒一樣有韻律地,催眠著她的意志……「這裏是女人的地方,我會教你,怎麼當一個女人。」

  她答不出話,腦子裏嗡嗡的響,缺氧的感覺擠壓著她的胸口。

  嚴旭東曖昧不明的瞳孔,飽含男性的欲色……她困窘的神情,在他眼中,簡直像一隻生澀的小貓。咧開嘴,他的玩性高昂起來--原本,他是不打算跟她發生關係的。

  但這女人的羞澀和矜持,以及--雪白得刺目的酥胸,都該死的撩起他的興致!

  「好軟。」他粗嘎地呢喃,輕浮的語調,帶著濃厚的笑意。

  家珍的心糾起來,清醒地意識到嚴旭東的大手,正捏住自己的胸部,恣意的撫弄……她咬著唇,制止自己羞澀、細小、脆弱的低吟。

  這是她的「丈夫」呵……她覺陌生,卻與自己最親密的男人。

  夜深了。

  幽微的月光下,他褪盡她身上衣衫,大手摸遍她身上每一吋……為心愛的人,所保留的童貞。

  睜開眼睛的時候,夜色還很黑。

  歡愛後的酸痛,在後半夜發作起來,將她喚醒。

  滿天星斗在窗外閃爍,就著幽微的星光,家珍屏住呼吸、慢慢轉頭,凝視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即使閉上眼沉睡,他微揚的嘴角、挺直的鼻樑、深刻的輪廓,仍然英俊得像魔鬼。

  奇妙的緣分,將他們結系在一起,從今晚起,她成為名副其實的嚴太太,成為這名男人的妻子。

  「怎麼不睡?」他突然張開眼。

  家珍嚇了一跳,視線無預警地,與他的目光交集,慌得她連躲避都來不及--「我以為你睡著了……」

  她的心跳加快。想起數小時前的激情,便覺得羞愧……他是個狂野的男人,不但不允許她的羞澀阻礙他,從她身上享受歡愛。同時強迫她也必須得到快感,因此放肆地對她做了許多……許多教她連想,都羞於想像的「壞事」!

  窗外投入水一般的月色,他忽然掀開被子,拉起她的手,將她抱下床。

  「你--」

  「放開一點,跟著我的腳步。」

  放下家珍的身體,他擁著她在月光下起舞。「聽到海浪的節奏了?順著大自然的拍子,不要抗拒。」他低嘎的嗓音如同耳語,沉醉且迷人。

  但家珍羞愧、不自在地意識到,他們是裸體的。「別這樣……」

  他太瘋狂了!

  而她只想逃回床上,用被單緊緊裹住自己。

  「放輕鬆一點,這裏只有我一個男人,沒人能看到,你全裸的胴體。」他性感的嘴唇貼著她低笑,大手握住豐挺的乳房,以及漂亮的股溝,低嘎地蠱惑她。

  他的放肆和大膽,讓她抽氣、羞澀而且不安。「可是……」

  「噓。」

  抱住懷中全裸的女子,他的手指插入她潮濕的腿間。

  「啊……」她慌亂。

  因為月光下的裸露、以及他的大膽,而羞澀、慚愧得不能自己。

  嚴旭東的眸子深沉起來。

  她發燙的胴體,因為羞怯而嬌軟無力……他的「妻子」,跟那些大膽引誘他的女子,兩者之間,有一種全然不同的風情。

  她很保守,而且居然還是個處女--像她這樣的女子,大概只打算,把身體獻給唯一的男人。

  而他是她的丈夫,因此享有得到她身體的權利。想到自己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嚴旭東莫名得意起來。

  自私的念頭,在他心中萌芽--如果她永遠如此保守,似乎也不壞。

  待在夏威夷期間,雖然正在度假,嚴旭東仍然有忙不完的公事。

  大部分時間,只有家珍、以及兩名傭婦,守在別墅。

  一周後,嚴旭東突然搭飛機,直接飛抵臺灣。

  家珍得到他先行離開的消息,是透過秘書,從臺灣打來越洋電話,通知她搭乘七日後的班機,飛回臺灣。

  回到臺灣後,家珍住進嚴家,位於信義區的豪宅。

  她原打算隔天回家看父母,卻在晚間,就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家珍?」沉明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促。

  「爸?我正打算明天一早,去看你和媽--」

  「你媽不在,兩天前,她到泰國度假了。」

  「媽去泰國了?」家珍有些失望,只怪她回來得太匆促,來不及先打電話告訴母親。

  「嗯,你姑姑在泰國接她。對了,我有些話,要單獨跟你說。」

  「爸,發生什麼事了?」家珍問。

  父親的聲調不太平穩,她擔心家裏出了事。

  「這個--」沉明輝頓了頓,最後還是道:「明天你回來,我們再談。」

  「……好。」家珍柔順地答應。

  「對了,你記得順道要旭東,陪你一起回來!」

  父親的口氣不容拒絕,家珍卻愣住了。「可是,他好象很忙……」

  「很忙?這是什麼話!你們才新婚,做丈夫的人總要陪老婆回娘家一趟,更何況--」

  「爸,我問一問好了。」她婉約地,打斷父親急切的話。

  婚前,父親曾經要求她,體諒自己的丈夫,她不明白,為什麼現在父親卻變得如此急切。

  但即使她願意請求她的「丈夫」,也沒有自信,他會答應自己。

  在夏威夷,他們相處的時間,大部分在「床上」,對於她的丈夫,她甚至稱不上瞭解。

  「對啊,讓旭東陪你回來走一走,不要整天忙公事,有時候,也該放輕鬆一下才行。」發現自己的急切,沉明輝的口氣,和緩了一些。

  接著,沉明輝把話題扯開,又嘮叨了幾句,然後才掛上電話。

  電話才掛上,家珍開始心情沉重。

  晚上十點,她丈夫還沒有回家。

  家珍沒有告訴父親,她跟嚴旭東,分別搭乘兩班飛機回臺灣,她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見到自己的丈夫。

  但父親要求見他,對於自己的父母,從小,家珍就無法找藉口,拒絕或說謊。

  滿懷心事地,家珍徐步走到樓下,看到王媽正指揮廚房的傭人,做最後的清潔工作。

  王媽等他們離開紐約後,已經先回到臺灣。精明的老婦人,似乎是嚴府最資深的總管,總是跟在主人身邊,負責處理大小內務。

  「王媽,您知道先生幾點會回家嗎?」家珍走進廚房,猶豫地開口。

  「嚴先生通常晚上十點才會下班。」王媽回答。

  也就是,等他回到家,大概十點半了。

  「那,我在客廳等他好了……」

  「先生不一定會回來,太太,您要不要先回房休息?」王媽道。

  她似乎不贊成,女主人等待自己的丈夫。

  「沒關係,我還是等一下好了。因為有一點事……我希望能等他回家後,親口對他說。」她溫柔地解釋,沒有因為老婦人冷漠、無禮的態度而生氣。

  王媽盯著她,半晌後突然道:「外面有點冷,我讓人上樓,拿件上衣給您。」

  「好……」家珍傻傻地回答。

  看到王媽轉身工作,她才退出廚房,回到客廳,不敢再打擾嚴肅的老婦人。

  轉眼十月,秋天快到了,客廳真的有點涼意。

  家珍站起來,把窗戶拉上。傭人已經將一件小外套,送到她手中。

  家珍獨自坐在客廳裏,等了將近一個鐘點,終於聽到車子駛進車庫的聲音--她走到門前,看到她的丈夫正從門外走進來。

  「旭東。」她站在門口,輕聲喊丈夫的名字。

  嚴旭東愣了一下,然後才像想起什麼,轉頭對她微笑。「嗨。」

  「嗨。」她羞澀地微笑,站在門邊,忐忑地凝視他難捉摸的眼神。

  「對了,我竟然忘了--你今天回臺灣。」

  笑容掛在他的臉上,但家珍突然覺得遙遠。

  「嗯,我今天早上回來的。」她心無城府地回答。

  「還沒睡?在等我?」他咧開嘴,笑看著她。

  「我有話想跟你說,對不起,我知道你很累了……」

  「不會。有話就說。」他斂下眼,開玩笑似地道:「至少,我的妻子不是漫無目的等我,這一點讓我鬆了口氣。」

  家珍無言地望著他。

  他的話很難懂,並不是他們的語言不一致,而是因為,家珍聽不懂他的……幽默?

  「我想問你,明天你有沒有空?可不可以陪我回家一趟?」

  他沈默片刻。「明天恐怕不行,我有事。」

  「可是,爸希望你能回家一趟。」她屏著氣,一口氣把話說完。「我們結婚後就待在國外,我一直沒回家過……」

  「我不會答應這種事。」他開門見山地拒絕,帶笑的眼神揉入一絲冷漠。「你大概忘了,結婚前,我們談過。」

  「我沒忘。」她垂下眼,軟弱地回答。

  事實上,從掛上父親的電話開始,她的心,已經開始忐忑不安。

  她從來沒忘過,那一晚的談話。

  她怎麼可能忘記--那麼現實、又直接的「警告」?

  「既然沒忘,就沒有必要碰這種釘子。」他收起笑容。

  移開眼,她假裝沒看見他冷漠的眼神,強迫自己往下說:「如果,如果我只是求你--求你跟我演一場戲,你也不願意嗎?」

  「演戲?」他挑起眉。

  「你不必擔心,我明白你的顧慮……『夫妻』只是一個名詞,對外代表我們的『關係』,我明白,我們對彼此,沒有應盡的『義務』。」

  畢竟,沉家因為這樁婚姻,也從中得到好處,他並不欠她。

  「你希望我演什麼戲?」他盯著她,犀利的眼神,彷佛在觀察她,是否言行一致。

  「爸大概只是希望看到我們,像平常夫妻一樣,一起回家吃頓飯。」她愁眉輕鎖,不確定地說:「所以……所以我只請你,跟我回家吃一頓飯,希望能讓我爸安心。」

  「就這樣?」他撇撇嘴,笑容很淡。

  「你願意--願意陪我演這場戲嗎?」抬眼望向他,家珍緊張的擰著裙角。

  她很不安,就怕他再一次拒絕,她將找不到理由說服他。

  他盯著她,突然笑開臉。「何必這麼委屈,聽起來好象我虧待你。」他嘲弄地道。

  屏息地望著他,家珍無法像他一樣輕鬆。

  「如果是演戲,倒也無妨。」他終於鬆口,若有所思地盯住她的眼睛。

  「謝謝你……」

  家珍愣愣地道,沒想到他會答應。她認真的眼神,充滿感激。

  她嚴肅的反應,突然讓他覺得好玩。

  「你好認真!」他咧開嘴,嘲笑她。

  「因為……我怕你會拒絕。」垂下眼,家珍老實承認。

  「你對我,好象很見外?」他瞇起眼。

  「我很感激你。」她眨著眼,由衷地說。

  「當真感激,就做給我看。」

  他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腰--莫名地,她一副小媳婦的模樣,讓嚴旭東的胸口,掀起一股衝動。

  家珍呆呆地瞪住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抱個滿懷。

  「我餓了。」他粗嘎地呢喃。

  這一回,家珍聽懂了他的「暗示」。她紅著臉、僵著身體,完全無法動彈,只能移動手臂,反射性地橫在太過接近的軀體間……「喂,做這麼多次了,你還會臉紅?」他咧開嘴,惡質地嘲弄。

  粗魯地拉開她的手,然後鴨霸地強迫她的雙手,固定在自己腰際,故意破壞她刻意保持的距離。

  對她,除了性之外,莫名地,好象有了更強烈的佔有欲。

  家珍的臉更紅,她慌忙轉頭張望,就怕被人看見--「別這樣,這裏是客廳……」

  「怕什麼?王媽知道她『看不見』。」他咧開嘴。

  「你在胡說什麼?」家珍紅著臉輕斥,圓圓的眼睛快急出水,深怕被嚴肅的老婦人,撞見自己的糗態。「求求你,不要在這裏--」

  「我高興在哪裡,就在哪裡!」

  他低嘎地訕笑,邊說邊惡劣地強吻,畏畏縮縮的女人--怪了,他好象挺喜歡,逗她的滋味。

  「可是--」

  家珍的抗拒,淹沒在他火熱的濕吻裏。

  男人激烈的攻佔,讓她來不及設防,家珍的上衣被迅速卸下,她微弱的呻吟,哽咽在他更大膽的挑逗下……血脈僨張的一幕,火辣的在客廳公然上演,一整夜,果然沒有人敢打擾,客廳裏這對偷情鴛鴦。

  不只王媽識相地退下,所有傭人早已退出主屋,當然什麼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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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08:42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嚴旭東果然實現承諾,陪家珍一起回沉家。

  「旭東!」看到嚴旭東,沉明輝一臉驚喜。「你能陪家珍一起回來,真是太好了。」

  沉明輝的熱絡,並沒有影響嚴旭東。

  「早上公司還有會,我大概只能待半個小時。」嚴旭東冷淡地道。

  沉明輝愣了愣,隨即搓著手賠笑。「別這麼趕,我看留下來吃中飯好了,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有話可以直接說。」雙手插在西裝褲袋,嚴旭東犀利的眼神,定定盯住沉明輝。「不必太見外了。」他淡淡笑著補上一句。

  沉明輝乾笑一聲,心虛地別開眼。「其實--其實也沒什麼事……」

  他瞇著眼,避開嚴旭東的目光--他的注目,讓沉明輝覺得不舒服。

  嚴旭東銳利的眼神,沒有自沉明輝身上移開。

  來沉家前,他早已知道,沉明輝想開口要求什麼--臺灣商界盛傳,沉氏企業資金周轉出現問題,拖欠銀行數個月的利息未還,對方已經祭出手段,準備討回沉氏之前的巨額貸款。

  沈明輝利用女兒的名義,要求他一同赴約,當然不會毫無目的。

  「爸,你吃過早飯了嗎?」家珍溫柔地問。

  她並不知道,父親和丈夫之間,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

  「呃……吃過了,早上吳嫂煮了稀飯。」沉明輝邊答,邊心虛的斜覷,沙發上陰騭的男人。

  「媽不在,你要照顧自己,記得吃藥、晚上早點睡,不要太辛苦了。」家珍叮嚀。

  父親有高血壓,需要長期服藥。母親最擔心的,就是父親常會錯過吃藥時間。

  「我知道!怎麼你變得跟你媽一樣囉嗦?」沉明輝笑道。

  「爸,你剛才想說什麼?」家珍不知情地問起。

  沉明輝陰鬱的神色,豁然開朗--才剛在嚴旭東那裏碰了一個軟釘子,他正苦於無法開口,女兒卻主動提起了。

  「也沒什麼,是公司出了點問題……你別擔心,爸會想辦法解決的。」

  沉明輝愁苦地望了女兒一眼,口中裝做毫不在意,卻與他憂心忡忡的神情完全不搭軋。

  「爸,公司出了什麼問題?」家珍急著問,她怎能坐視父親這麼憂愁?

  「這……」沉明輝瞄了眼,一旁沈默不語的男人。「其實是公司的資金周轉,出了問題。」

  「不是銀行貸款了嗎?怎麼還會有問題?」家珍問。

  「是貸款了沒錯,但景氣實在太差,這半年多來公司不但賺不到錢,還虧損連連……銀行的利息已經拖欠了幾個月,再付不出來,眼看著,沉氏企業就要出問題了!」

  沉明輝話鋒一轉--「旭東,我在想,以『山下科技』的實力,你如果借我一點錢周轉,應該不成問題!」他說這話的用意,主要是講給嚴旭東聽。

  「爸?」家珍呆住了,她料不到,父親會突然跟嚴旭東開口借錢。

  沒理會女兒,沈明輝繼續接下道:「現在我們的關係不一樣了,旭東,你幫個忙替沈氏周轉一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無法阻止父親繼續說下去,家珍回過頭,忐忑地望向身後的男人……「周轉嘛!自然沒問題。」嚴旭東笑著道。

  家珍沒想到他會同意,但他臉上冷漠的笑意……「太好了!」沉明輝喜出望外。「有『山下科技』撐腰,沉氏就不必擔心了!我真是沒看錯人--」

  「既然是家珍的父親,周轉自然沒問題。」嚴旭東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他的妻子面前,俊臉上笑容沒有褪去。

  「雖然對象是一家經營不善、即將倒閉的公司。只不過--挹注資金,必須透過董事會決議,不是我個人單方面能夠承諾的。」他冷淡地笑道。

  沉明輝的臉色灰黯,他上揚的嘴角,一瞬間垮下。

  「啊……好了,別提公司的事了,省得你們跟我一起煩心。」沈明輝聰明地閉嘴,不再提借錢的事。「家珍,你要常回來看看爸媽,知道嗎?」像沒事發生過一般,沉明輝笑呵呵地道。

  他打算,從自己女兒身上下功夫。

  早知道,嚴旭東是商場上出名的笑面虎,是自己的如意算盤打得太好--不過,他還有家珍這個女兒。

  家珍是嚴旭東的妻子,這一點嚴旭東也不能否認,否則今天他不必陪家珍回娘家。

  有家珍這個嫁進嚴家的女兒,他至少還有希望。

  「我知道,爸。」家珍勉強微笑,心情卻漸漸沉重。

  她雖然從不過問父親的事業,也看得出來,父親要求嚴旭東陪自己回家,目的是想借錢。

  婚前她聽靜雲描述過沉氏的狀況,當時她還不瞭解嚴重性,但現在,她徹底看清楚了……如果不是事態嚴重,父親又怎麼會這麼急切地開口?

  而嚴旭東,她的丈夫……她看出,他冷淡的笑容,帶著一絲鄙夷。

  羞愧像潮水一樣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直到離開沉家,家珍的目光,再也無法正視她的丈夫。

  「對不起。」

  回程路上,在沉寂的車廂中,家珍充滿歉意地道歉。

  她沒想到,父親會毫無分寸的開口借錢,一路上,家珍垂著頸子,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嚴旭東。

  「為什麼道歉?」他淡淡地問。

  「我不知道,我爸會跟你開口借錢。」她道,心底有一絲悲哀。

  「無所謂。他開他的口,我有決定借不借錢的自由。」他若無其事,冷漠的口氣,不在乎是否刺傷她。

  「我知道……」望向窗外,玻璃上反映出家珍憂愁的臉孔。「我是誠心跟你道歉的,希望你不要把我爸的話,放在心上。」她輕道。

  對於沉家,他本來就沒有承擔責任的義務,這一點,家珍心底很清楚。

  「你父親的公司出什麼問題,你不清楚?」他冷淡地問起。

  「我只大概知道一點。」她誠實回答。

  「關於哪部分?」

  「我知道『沉氏』的資金,出了問題。」她沒有隱瞞,早已知道父親財務吃緊的事。

  靜雲說過,父親跟銀行借了不少錢,她卻不知道,現在沉氏連銀行的利息,都繳不出來。

  「別怪我不幫他,」嚴旭東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漠。「挽救一間有為的企業,我會義不容辭,但一間經營不善的公司,體質已經敗壞,就算投資再大,也會血本無歸。」他不帶感情的分析。

  「我明白。」家珍喃喃地道,視線沒有焦點地望著玻璃窗外。

  但沈氏是父親的心血……車子在平穩中行駛,嚴旭東低頭處理公事,有關沉明輝的事他已經置之腦後。

  家珍不敢再打擾他,沉靜的車廂中,她的思緒卻不斷翻騰……她忽然想到,婚後嚴旭東給了她一筆錢。

  雖然,那筆錢早已轉進她的戶口,但家珍從來沒用過,甚至忘了那筆錢的存在--因為在她心底,根本認定那筆錢不是自己的。

  可是現在,為了父親……她似乎別無選擇了。

  「家珍,你哪來的錢?」

  許自芳從泰國回來後,立刻打電話找女兒出來。

  她跟家珍約在外頭的咖啡店,一見面,就問女兒三千萬是從哪裡來的。

  「我、我跟旭東借的。」

  跟嚴旭東「借」的錢,她一定會還的。從銀行轉出那筆錢時,她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將那三千萬原封不動,存回嚴旭東替她開的戶頭裏。

  「跟旭東借的?」許自芳不相信。「可是,我聽你爸說,旭東他似乎--」

  「他是在評估,並沒有拒絕。媽,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你別想那麼多了!」家珍露出笑容,安慰母親。「對了,泰國好玩嗎?」她轉移話題。

  「玩什麼?」許自芳無奈的苦笑。「我到泰國,是替你父親跟明秀借錢的。」

  「跟姑姑借錢?」家珍很吃驚。原來母親早就知道,父親財務出了狀況。「借錢的事,為什麼爸自己不去?」她問。

  許自芳歎了口氣。「前前後後,你姑姑已經不知借了多少錢給你爸,現在她不肯再借了,你爸只好找我出面,到泰國賣人情。」

  家珍知道,母親與姑姑感情很好,兩人的姐妹之情,反而超越了父親和姑姑的兄妹之情。

  許自芳哀傷地接下道:「我沒想到,他想錢想瘋了,腦筋居然動到自己女兒的身上。」

  「媽,你別這麼說,我幫忙是應該的--」

  「你不明白,」許自芳搖頭歎息,神情憂慮。「你爸欠的錢,不是你那三千萬能解決的……」

  「媽?」家珍心頭湧起不祥的預感。

  「你爸不止跟銀行借錢,還有地下錢莊……」許自芳語帶哽咽,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落到這步田地,她就心痛。「那麼多的錢,利滾利,單是利息每個月就上千萬,你那三千萬只不過夠付利息。銀行還好說,欠錢莊的錢,三個月內再不還清,你爸他--」

  許自芳再也說不下去了。

  家珍傻傻地瞪著母親,她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這麼嚴重!

  「媽……我想辦法、想辦法再去借錢,你不要擔心了,好不好?」她想說些話安慰,卻發現,連自己的喉頭都哽咽住,兩手不停地顫抖。

  「不,家珍,媽希望你不要蹚這趟渾水--」

  「媽,你別這麼說!」家珍知道,母親一定比自己還要痛苦。「我會想辦法,一定有辦法可以想的,你要相信我。」

  她面露笑容,柔聲安慰母親,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

  許自芳臉上的憂慮,雖然沒有褪去,但聽到女兒這番話,,也減輕了不少。

  「家珍,你爸的事,會不會影響你和旭東的感情?」

  「不會的。」她笑容燦爛,篤定的回答。

  她和嚴旭東之間,本來就沒有……感情。

  兩人間只有夫妻「關係」,沒有義務和權利。那是他一開始就言明的,而她,從來沒有傻得試圖去踰越。

  但是,為了父親,無論他會怎麼看她,家珍都會逼迫自己,開口跟他借錢。

  回到家裏,幾番猶豫下,家珍撥了一通電話到公司找嚴旭東。

  「您好,『山下科技』。」總機小姐的口氣愉悅。

  「喂?請問--請問嚴先生在嗎?」電話撥通,她愣了一下,仍然不習慣直呼自己丈夫的名字。

  「嚴先生?」

  「嗯,你可不可以請他聽電話?」

  對方頓了一頓。「請問您是哪位?有預約嗎?」對方的口氣仍然禮貌,卻變得冷漠。

  倒是從來沒有人會直接撥總機,要求跟總裁講電話。

  「我……沒有。」

  「嚴先生現在很忙,請您先預約時間。」總機小姐的口氣,聽起來已經不太耐煩。

  「我、我是他的太太,我有話想跟他說,你可不可以幫我把電話轉給他?」

  「嚴太太?」對方愣了一下。「呃,小姐,請問您貴姓?」口氣明顯地懷疑。

  「我姓沉。」對方突兀的問話和語氣,家珍都不在意,她只想快點找到她的丈夫。

  她知道,兩人在美國結婚的事,除了沉家,嚴家方面並沒有對臺灣親友宣佈,許多人甚至不知道,嚴旭東已經結婚的事實。

  「噢……沈小姐,請您稍等一下。」對方堅持叫她「沈小姐」,而不是「嚴太太」。

  電話切換到等待鍵,話筒裏響起音樂聲。

  家珍以為,總機小姐終於願意替她轉接。她等待了將近十分鐘後,音樂聲才切斷--「嚴太太?」李傑冷靜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過來。「請問您有什麼事?」

  家珍愣了一下,她以為接電話的人,會是嚴旭東。

  「你是李先生?」家珍認得他的聲音。

  「是。」

  「他--旭東他--」

  「嚴先生正在開會,恐怕不方便接聽您的電話。」李傑淡淡解釋。

  「開會?已經這麼晚了……他吃過晚飯了嗎?」

  對方停頓了三秒。「應該還沒吧。不過,秘書會替嚴先生準備點心,請嚴太太不必擔心。」李傑公事化的語調,稍稍柔和了一些。

  「那就好……」她遲疑了片刻,然後才道:「你能不能幫我的忙,把電話轉給旭東?我保證,只要一下就好,我不會浪費他的時間--」

  「嚴先生現在,真的不方便接電話。」李傑打斷家珍的話,語調儘量婉轉。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求求你,幫我一次忙好嗎?」

  李傑停頓了幾秒,似乎在猶豫。「這……好吧,我試一試。」

  「謝謝。」知道自己強人所難,家珍由衷感激他。

  又等了許久,分機轉到另一人手中。

  「喂……」對方沈默了將近半分鐘,家珍幾乎以為沒有人,她遲疑地開口問。

  話筒像被掩住,三秒後,終於傳來回答--「有事?」嚴旭東的聲音聽起來短促、冷漠。

  「對不起,我不想打擾你,可是--」

  「有話直說,我現在很忙。」他打斷她的話,口氣很冷。

  家珍猶豫了,對於自己貿貿然打電話到他公司的舉動,突然感到不安。「我、我是想問你,現在很晚了,你什麼時候會回家?」

  借錢的事,她忽然說不出口,只好故左右而言他。

  「不確定。」他停頓兩秒,然後冷淡地道。

  「你最近很晚回來,晚餐都到九點以後才吃,這樣身體會弄壞--」

  「沒事的話,不要打電話到公司!」再一次打斷她,這回嚴旭東的口氣不止冷淡,甚至有一絲厭煩。

  家珍呆住。「對不起……」

  沒等家珍說完,嚴旭東已經掛了電話。

  話筒彼端,傳來斷線的「嘟嘟」聲。

  該說的話沒說出口,卻說了一堆廢話……家珍瞪著電話,話筒裏不斷傳來刺耳的聲音,她嘲笑自己,竟然像一名「妻子」一樣,關心起他吃飽了沒。

  理所當然地,這「踰越」的關心,只會惹他厭煩。

  披上一件米白色的針織呢衫,家珍沒有上床睡覺,而是走下樓,等待她的丈夫回家。

  是因為母親憂愁的臉孔,讓她決心放下自尊--即使讓他討厭自己。

  傭人已經回房休息了,主屋裏很冷清,她蜷起雙腿、抱著膝頭、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等待。

  怔怔地瞪著窗外一圈圈燈影,她緊張地想著,等一下該怎麼開口,要求他陪自己回娘家?更擔心,他今天會不會回家……將近午夜,家珍終於聽到車子的引擎聲。

  她幾乎是跳下沙發,奔到門口--「你回來了--」

  「太太?」

  停放五輛高級車的大車庫裏,只有司機一個人。

  「請問……旭東呢?」家珍尋找丈夫的身影。

  「嚴先生今晚有事,不會回來。」

  「可是,我跟他說過--」

  「是,嚴先生吩咐過,要太太不必等他,有什麼事明天早上再說。」老司機很客氣,但態度有些閃避。

  「明天早上?他有說,明天早上什麼時候會回家嗎?」家珍急切地問。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嚴先生如果忙起來,也許要到晚間才走得開。」司機無棱兩可地道。

  「那、旭東還在公司嗎?」

  「這……抱歉,太太,嚴先生的事,我實在不清楚。」老司機神色猶豫,一臉「您別為難我」的表情。

  家珍垂下眼,她知道不該再問了。「不知道他吃過東西了沒……」她自言自語地道,原沒期待司機會回答。「他忙著開會,晚上七點多我打電話到公司,聽李傑說,他還沒吃晚飯……」

  雖然她心疼母親,但也擔心他為公事忙碌,長久下來會傷了身體。

  「嚴先生應該吃過了。」司機皺起眉頭,喃喃地道。

  剛才他開車送嚴先生到方小姐那裏,嚴先生在車子裏接了一通電話,好象就是方小姐告訴嚴先生,已經準備好了宵夜等他。

  「對不起,都這麼晚了,還打擾你這麼久--」家珍歉疚地彎腰鞠躬。

  看到司機為難的表情,她由衷地感到抱歉,她並不想為難這個老人。

  「太太,你別這樣!」司機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跟著彎腰,臉孔忽然紅起來。

  「那個,太太,您沒有嚴先生的電話嗎?」他不想多嘴,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也許是因為,眼前這個他稱做「太太」的小女人,不會頤指氣使、還有柔軟好聽的聲音……以及一張,像他小孫女一樣清純溫柔的臉龐。

  「電話?」家珍抬起眼。

  「嚴先生行動電話號碼,您沒有嗎?」不必問,老司機從女主人錯愕的表情,其實已經猜到答案了。

  他忽然有點可憐起這個「太太」來。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今晚睡在別的女人床上,縱然貴為嚴家的媳婦,物質上的豐足,大概也彌補不了心靈上的空虛。

  家珍顧左右而言他地道:「他沒跟我說,可能是因為,之前我們到夏威夷度蜜月,後來他匆忙回臺灣,所以來不及告訴我……」她很快想好理由,為自己的丈夫解釋。

  家珍記得,嚴旭東給過自己一組電話號碼,但那並不是行動電話,而是有線電話號碼,只是--她並不清楚,那是誰家的電話號碼。

  女主人多餘的解釋,讓司機打從心底同情,他一時心軟,口快地道:「太太,我知道嚴先生的--」

  「老陳!」王媽忽然出現在車庫門口--「這麼晚了,怎麼還打擾太太休息?」王媽的口氣很嚴厲。

  「對不起,王管家。」司機老陳來不及跟家珍道別,匆匆忙忙就離開了。

  「太太,這麼晚,該休息了。」王媽的口氣不像勸告,而是命令。

  「王媽,你別責怪司機,是因為我問他旭東的事--」

  「時間不早了,太太,大家都累了一天,該回房間休息了。」老婦人的口氣很冷淡,似乎不想聽家珍解釋。

  「是,對不起……」家珍不好意思地道。

  她打從心底,就沒將王媽當成傭人,因此對於自己打擾到王媽休息,感覺到很抱歉。

  其實以前在沉家的時候,對於家裏的傭人,家珍就十分尊重。

  也許是家珍的態度,讓老婦人嚴厲的臉色,和緩下來。「明天早上嚴先生會回來,您不必擔心了。」王媽道。

  家珍抬起臉,不解地望著王媽。

  「剛才嚴先生打過電話,吩咐我準備好明天的西裝。」王媽淡淡地解釋。

  家珍望著樸素嚴厲的老婦人,她不懂的神情,慢慢轉成會心的微笑。

  「謝謝你。」她由衷地道。

  家珍明白,王媽已經聽到她跟司機的對話,司機無法回答的問題,王媽主動告訴她答案,目的是讓她放心。

  猶豫了兩秒,她誠懇地道:「王媽,家裏的事,如果有任何我能幫上忙的,你就告訴我,我很高興能跟大家一起做事。」

  她每天看到王媽一大早就起床,從早忙到晚上,親自督促其他人工作,而她卻整日賦閑在家,像不事生產的米蟲。

  因此,她希望自己也能分擔一點家事。

  況且,家珍一直覺得,嚴旭東沒有義務「養」一個閒人。她不想欠嚴家,如果能幫忙做一點家事,她心底會好過些。

  王媽望著她,嚴厲的面孔有些僵固。

  「處理家務,是我們下人的工作,太太不必操心。」老婦人回開眼,面無表情地道。「晚安,太太。」

  王媽頭也不回的,很快退出車庫。

  老婦人冷淡的拒絕,家珍默默的接受。因為此刻她心底最擔憂的,是即將面對的男人……離開車庫後,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忐忑地等待第二天早上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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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09:13
第六章

  淩晨四點,嚴旭東已經離開「前任」情婦的公寓。

  他沒料到,連方艾麗那麼理智的女強人,得知他結婚的反應,居然也不脫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種無聊把戲。

  方麗艾,是「山下科技」臺灣分公司財務處的審計長,年紀輕輕,不但精明幹練,難得的是她交際手腕一流、容貌美豔大方。

  他原以為像她這樣的女人,不至於像其他女人,甘願做一隻吃味的醋桶,沒料到擁有高學歷、外貌明豔的女強人,吵鬧起來比柔順的女子還要不可理喻--簡直讓他大開眼界,但除了大開眼界外,他沒有絲毫感覺。

  兩人在一起,你情我願。一開始說好了不交心、不談情,女人自己要認了真,沒道理怪他負心。

  昨晚,他確實情緒不佳,該死的是,這種煩躁的情緒,竟然一直延續到今天早上--他認定方艾麗能找到機會吵鬧,一切要怪他的「妻子」,選在他開財務會議的時間,打電話到公司「查勤」。

  沉家珍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讓他開始懷疑,一開始她表現出識大體、懂進退、安分知足的模樣--是否在演戲給他看?!

  讓他煩躁的原因很簡單,沉家珍不再掩飾的企圖,已經干擾到他可貴的自由,必要的話,他會處理這段「婚姻」。

  聽到大門被打開的聲音,家珍從淺眠中驚醒--「你回來了!」

  一進客廳,嚴旭東沒料到竟然會看見他的「妻子」,效法古代女人美德,和衣睡在沙發上,衣衫單薄地等著他回家。

  「現在已經淩晨四點,別告訴我,你在等我回家。」他的語氣低柔,臉色卻陰沈。

  她睡眼迷蒙、蜷縮在沙發上的模樣,像極了孱弱的小貓。

  發現他瞪著自己,家珍抓起滑落到沙發下的外套,披在自己單薄的睡衣上,然後慌忙跳下沙發,光著腳丫子踩在冰涼的地板,慌亂地解釋:「我--我想你工作一整晚,回來的時候一定又餓又累,可是王媽他們都睡了,沒有人煮宵夜給你吃,所以我坐在客廳等你,沒想到卻睡著了……」

  「我沒有吃宵夜的習慣。」他瞇起眼,嘶啞地冷道。

  刻意漠視她迷蒙的眸子,以及因蜷睡在沙發,而被扯開的衣襟下,若隱若現的雪白酥胸--他腦海裏,竟然該死的浮現在夏威夷別墅那幾晚,月光下那張水床上,她赤裸誘人的白皙胴體。

  「可是你這麼晚回來,一定用了很多體力--」

  「是用了不少體力。」他嘲弄地打斷她。

  像是明白他的暗示,她垂下了眼。

  今夜,他在其他女人那裏過夜吧?

  撇開心口那一掠而過的酸澀,家珍刻意不去思考,他這句話的意思,企圖以更多的溫柔,掩飾心口莫名其妙的脆弱。「你不需要這麼辛苦,每天工作到那麼晚,這樣對身體不好……」

  「你在干涉我?」他冷冷的問,皺起眉頭。

  收回遊移在她身上的目光,他冷冷地盯住她的眼睛--她不但等他回家,還對他噓寒問暖?

  以往,女人的貪心和嫉心,是他最不能容忍的行為,他沒料到,現在又多了一樣--她像個「妻子」一樣「賢慧」的溫柔,讓他警惕。

  他假結婚之名偷天換日,取得更大空間,而她從婚姻中取得利益,換句話說,這樁婚事,對彼此都有利。

  但現在,她卻真的把自己,當成他嚴旭東的「妻子」。

  「我沒有,你別誤會……」注意到他疲憊的神態,她脆弱的微笑,不忍心再拿自己的問題煩他。「如果不想吃東西,那你先去休息,我有一些話……明天再跟你說好了。」她溫柔地說。

  「有話可以現在說。」他陰鷙地盯著她。

  「我……」

  雙手擰著裙角,家珍心跳得好快--她很緊張,更知道他在討厭自己……因為連她自己,都不喜歡自己。

  她不想糾纏他,更不是不知分寸,但開口借錢本來就是一件難事。

  嚴旭東在等待她的回答,但她吞吞吐吐的模樣,已經快磨光他的耐心。

  皺著眉頭,他伸手按住太陽穴。

  「你怎麼了?」家珍關切地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看,我乾脆把話說清楚好了!」不耐煩地伸手拉開領帶,他態度一轉,冷冷地道:「我不喜歡女人打電話到公司『查勤』,更不喜歡三更半夜,還有人等我回家--更厭惡被噓寒問暖。」他把話說的很白。

  家珍呆住了。

  她當然知道,他的目的是警告她,別想涉入他的生活圈,或者--妄想假關心為名,與他發展進一步的關係。

  「我沒有調查你的意思,」家珍委婉地解釋,儘管他的態度傷人,她仍然默默承受。「昨天晚上我沒有回房間睡覺,是我自己想等的--」

  「這種等待對我而言,是一種困擾。」他不帶感情,冷漠地地道。

  家珍愣了一會兒,然後低下頭,困難地說:「就算是朋友,也有互相關心的需要。」

  讓她茫然的是,他的冷漠竟然能傷害自己……家珍一直以為,她是夠冷靜的,但事實真的如此嗎?如果她真的不在乎,為什麼會因為他無情的話,而覺得受傷害?

  「朋友?」他挑起眉。

  「我以為,我們至少是朋友。」望著他冷淡的眉眼,她不確定地道。

  「沒有搞錯的話,我們之間只有利益。」他刺傷人地慢聲嘲弄。

  假裝聽不懂他傷人的暗示,家珍垂下頸子,困難地開口:「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昨天我打電話到公司找你,是想……是想跟你借錢。」

  她知道,這不是開口的好時機。

  不僅因為昨天打電話到他公司、還有昨晚等他回家的行為,就連對他的關心,也讓他不諒解自己。

  「借錢?」他挑起眉。「你缺錢用?」

  「嗯。」就讓他這麼認為,家珍並不想解釋。

  她有種直覺,如果讓他知道,她是為了父親借錢,也許還沒開口就會被拒絕。

  「我記得,之前給過你三千萬。」

  「我已經用光了。」她垂下眼,輕聲回答。

  他冷漠的眼睛,掠過一抹寒光。「你想借多少?」

  「大概……」家珍深吸一口氣,說出天文數字。「大概是一億……」

  「不可能。」他乾脆地拒絕她。

  她抬頭,望住他冷漠的眼睛。「我知道這是一筆很大的數字,但是請你考慮一下--」

  「不必考慮。」他冷酷地道:「一億我不是付不起,只不過遊戲總有遊戲規則,一開始我就明確表示過,除了那三千萬,對你,我不會再多付一毛錢。」

  家珍的聲音哽咽住。

  她強迫自己,嘶啞地往下說:「如果是我跟你借的錢--」

  「你借?」他打斷她,撇嘴笑了。「你拿什麼還?」

  她拿什麼還?

  家珍茫然地望著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麼幼稚的話。

  僅僅是名義上的夫妻,明知道沒有任何籌碼,她竟然可笑的,拿「自己」當抵押。

  「我很累,沒精神陪你聊天。」嚴旭東冷淡地道。

  就在家珍發呆的時候,他已經轉身離開客廳。

  家珍不知道該怎麼跟母親解釋,自己借不到錢的事。

  嚴旭東離開客廳後,她回到房間,一夜沒睡,第二天一大早就搭公車回沉家,卻站在家門口徘徊了很久,始終無法鼓起勇氣,走進自己的家門,告訴母親這個讓她失望的消息。

  其實她最擔心的是,一旦告訴母親,自己的丈夫不肯借錢,母親一定會追問原因,甚至敏感地猜測到,她的婚姻並不如想像中美滿。

  她要怎麼對母親解釋?又怎麼能說出,自己婚姻的真相?

  「家珍?」

  熟悉的聲音將她從憂慮中喚醒,她抬起頭,看到宋青雲驚喜的臉孔--「青雲?」

  「家珍,真的是你,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宋青雲驚訝的臉色,多了幾分掩不住的狂喜。

  「我們好久沒見面了。」看到青雲,家珍由衷感到高興。

  這幾年來,青雲跟著家珍的父親,在沈氏企業上班,他是典型的工作狂,一天到晚忙於工作,家珍跟他已經很久沒見面了。

  「真的很久沒見,你訂婚以後,我們就很少見面了。」初見面的驚喜平復過來後,宋青雲深深望著家珍,若有所思地道。

  他的眸光太專注,家珍下意識地想回避。

  「你來找爸的嗎?」她垂下眼,為打破沈默而尋找話題。

  「我來見見伯父、伯母,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他們兩人。」

  「你不是在爸的公司工作?」家珍抬起眼問他,有些驚訝。

  「一年半前,我已經辭職了。」他黯然道。

  打從知道沉明輝擅自代替家珍,與嚴家訂下婚約,他就毅然離開「沉氏」。

  家珍沒有多問宋青雲離職的理由。她聽過父親誇讚青雲的工作能力,她猜想,也許因為「沉氏」經營不善,因此無法留住青雲這種好人材。

  家珍當然不知道,宋青雲會進「沉氏」、以及離開「沉氏」--都為了相同的原因,就是沉明輝的獨生女,沉家珍。

  雖然是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遊戲長大的玩伴,宋青雲心中,卻很早就以男人的方式,偷偷愛慕著善良、溫柔的家珍--但兩人的家境實在相差懸殊,原本,宋青雲天真的以為,只要努力工作,得到沉明輝的賞識,總有一天能對家珍告白,他深埋在心中多年的愛慕--卻沒料到,沉明輝是一個極端勢利的人。

  為了自己的事業,他竟然犧牲女兒的幸福,把家珍嫁給嚴旭東--那個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為妻,就因為那姓嚴的財大勢大,是國際大集團總裁。

  因此,他毅然離開「沉氏」,獨自成立一家公司,咬緊牙根努力打拼事業,打算白手起家,讓沉明輝刮目相看。

  而事實證明,在最短的時間裏,他辦到了。

  今天,他就是以成功者的姿態,回來見沉明輝的。

  「不提這個了,你現在過的好嗎?」他問,掩不住關切的眼神。

  「我很好……」家珍勉強扯開嘴角,強顏歡笑。

  宋青雲的眼神變得深沉。「你回來找伯父、伯母的?怎麼不進去--」

  「不必了。」家珍連忙搖頭。

  她退縮了,也許明天,等她想到一個好理由,她就能鼓起勇氣回來見母親。

  「怎麼了?」他問,察覺她的慌亂。

  「我--我不進去了……」

  「家珍,你在擔心什麼?」他看出她的憂慮。

  「沒什麼……」她搖頭,眉峰卻是緊鎖的。

  「是為了『沉氏』企業的財務危機?」他問。

  家珍迅速望向他。「你怎麼知道--」

  「商場上早就傳遍了。」宋青雲淡淡地道:「不只我知道這件事,恐怕臺灣商界,很多人都清楚。」

  銀行是最先得到風聲的。只要「沉氏」再繳不出利息,恐怕就難逃宣佈破產的命運。

  聽到這些話,家珍的心更亂--父親的財務危機,已經破敗到穀底,難怪嚴旭東不願意借錢給「沉氏」,因為那是有去無回的無底洞,任何精明的生意人,都不會做這種傻事……「今天我來見伯父,就是打算借一筆錢讓『沈氏』周轉。」宋青雲突然道。

  家珍呆住了,她不解地望著他。

  「離開『沉氏』後,我獨自創立一家公司,靠著以前的人脈,以及不少舊客戶支持,這一年來我賺了點錢。」

  他承認,有些客戶還是從「沉氏」搶來的。

  對於沉明輝,他多少存著一點報復心態。

  「可是,我們不能把你拖下水。」家珍不同意。

  青雲的公司才剛剛開始賺錢,沒有理由要他拿出錢來,填補「沉氏」的無底洞。

  「傻瓜,」宋青雲笑開臉。「我們的交情不同,你跟我之間,有必要分這麼清楚嗎?」

  他熱烈的眼光,家珍回避了。「不行,我不能拿你的錢……」

  「那就當你跟我借的好了。」他道,忽然心生一計。

  「我跟你借的?」家珍不安地道:「可是,我根本沒有錢還你。」

  她根本沒有還錢的能力,何況父親的債務,是一筆巨額的金錢。

  「你可以到我的公司上班,替我賺錢。」

  「你讓我到你的公司上班?」這個提議,讓家珍心動了。但是她明白自己的能力。「可是畢業後,我根本沒有工作過,怎麼能幫你?」

  「你的外文向來很好,正好我的公司,需要一名精通翻譯的人材。」他很快想到理由。

  「可是……」

  「不要再猶豫了,難道你不想要一份工作?」他看出她的心動。

  遲疑片刻,家珍同意了。「我會努力工作,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事實上,她知道青雲是在可憐自己,她很感激他。

  而她也確實需要一份工作。現在如果能多一份收入,對於父母親和自己,都是一件好事。

  「放心,我不會客氣,一定會好好磨練你的。」他露出喜悅的笑容。

  倘若真如外界傳言,嚴旭東是擅長玩弄感情的花花公子--那麼,他就有把握以自己的真情,贏回家珍。

  想到這裏,宋青雲不禁喜出望外--未來他和家珍之間,還有極大的可能。

  今天這一趟,他總算沒有白來。

  與宋青雲談完話,他開車送家珍回到嚴家,才早上十點。

  家珍一整晚睡在沙發上,直到與嚴旭東談完話,她因為憂心父親的事,根本無法合眼睡覺,一大早就匆匆忙忙趕回家,直到青雲表示願意借五千萬給「沉氏」。

  她才鬆了一口氣。

  宋青以內走後,家珍疲憊地按了門鈴,直到此時,她才感到些微寒冷。

  早晨出門的時候,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洋裝,疲倦和憂慮,甚至讓她忘了初秋微涼。

  「太太,您回來了。」傭人出來開門,一見到是她態度十分客氣,但表情冷漠地打招呼。

  「謝謝。」家珍比對方更客氣。

  她在這個家,就像一個突然闖入的陌生人,每個人雖然盡本分禮遇她,卻不能避免的生冷、疏遠。

  走進嚴家的大屋子,她看到嚴旭東正準備出門。

  「早。」她愣了一下,站在門口,拘謹地打招呼。

  她還以為,他已經上班了。往常在這個時間,他已經出門。

  「早。」他冷淡地回應。

  家珍僵在門口,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問:「你吃過早餐了?」

  她觀察過,早餐他通常只喝一杯牛奶解決,而這樣是不夠的,她老覺得他在虐待自己的身體。

  嚴旭東看了她一眼,明朗的臉色一黯,根本不回答她的問題。

  家珍突然領悟到,自己又問錯話了。

  他說過,不需要她多餘的關心。

  垂下頸子,她捏緊自己老舊的皮包,沈默地越過他身邊。

  白色影子晃過他眼前,她匆匆走過他身旁的時候,他隱約瞥見她胸口雪白的肌膚--「以後我在家的時候,你最好穿上外套!」他突然轉頭陰沈的低吼。

  家珍嚇得愣在原地,怔怔地瞪住他。

  「而且--該死的別穿洋裝!」看到她僵硬的表情,他懊惱地補上一句。

  「好……」家珍呆呆地回答,不明白他為什麼又生氣。

  最近,她好象常常惹他不高興……她溫馴的態度,讓他皺眉頭。

  他向來對溫馴、缺乏個性的女人沒感覺。

  以往他嚴旭東的女人,不乏膚色白皙的個性美人,但現在,他竟然為了這個瘦得像只小貓、皮膚蒼白、一臉疲憊的小女人,而忍不住動肝火--他不想理她,但是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和一身過於白皙的肌膚,就是該死的礙他的眼。

  瞪了她一眼,他猛地轉身大步走開--大門被用力帶上,發出「碰」地一聲巨響……家珍呆在客廳裏,不知所措地瞪著那扇無辜的大門。

  「嚴先生怎麼了?」

  聽到大門發出嚇人的巨響,王媽皺著眉頭從廚房走出來。

  「我也不知道……」家珍低著頭,像做錯事一樣緊張地絞著雙手。「對不起,可能是我不好,又惹他生氣了。」她囁囁地道。

  王媽挑起眉,嚴肅的表情掠過一抹深思。「其實,嚴先生很少生氣的。」

  老婦人淡淡地丟下一句。

  王媽的話,讓家珍更不安。

  最近,她越來越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因為什麼事情、在什麼時候又惹火了他。

  「嚴先生不會無緣無故生氣,大概是今早上班遲了,趕時間的緣故。」王媽道。

  「噢。」家珍點點頭。

  王媽說這番話,是在安慰她嗎?

  「他、他吃過早餐了嗎?」家珍不死心地問。

  他不讓她問,那她問王媽總行了?

  王媽盯著她,停頓三秒鐘後,才面無表情地回答:「喝了一杯牛奶。」

  「只喝牛奶?」家珍皺了皺眉頭。「我就知道,他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不吃早餐、晚餐又不定時,午餐還不知道有沒有吃……再這樣下去,就算他的體能再好,也會受不了。

  家珍忽然想到他結實、強壯的身材,臉孔不由得一紅。

  「嚴先生習慣不吃早餐,誰都勸不動他。」王媽道。

  她的聲音,喚醒正陷入遐想、神遊的家珍。

  「嗯……是、是啊!」回過神,家珍紅著臉說:「而且他晚餐又不定時,每天都超過九點才吃晚飯,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還好,嚴先生有定期上健身房的習慣。」王媽想了一下,然後道。

  「如果我每天做便當,送到公司給他吃,可以嗎?」家珍問。

  「嗯……倒可以試一試。」

  家珍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王媽抿緊的嘴角,好象略微上揚了半公分。

  「真的可以,今天下午,我就開始做便當。」家珍興奮地道。

  王媽凝視她半晌,然後微瞇起眼、淡淡地道:「太太,您知道嚴先生最喜歡吃哪幾道菜?」

  起先家珍搖頭,然後睜大了眼睛問:「他也會偏食嗎?」

  這一次,家珍確定看到王媽臉上的笑容,雖然僅是驚鴻一瞥,然後迅速消失。

  「嚴先生的筷子,只會往喜歡的菜盤子裏夾。」老婦人訕訕地補上幾句:「就像他的脾氣,對於沒感覺的人,是不會有絲毫反應的。」

  王媽的弦外之音,不及她直接道出嚴旭東有偏食習慣,來得讓家珍驚訝--她張大嘴巴,根本不敢相信。

  她一直以為,像嚴旭東那樣的大男人,絕對不會像小孩子一樣任性。

  家珍低下頭,忍不住笑出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他是很成熟的人。」

  「男人有時候也會耍脾氣,就像小孩子一樣。」王媽道。

  說到脾氣,家珍突然想到,最近他動不動就生氣。

  她臉上的笑容褪去,顯得心事重重。

  「太太,你怎麼了?」王媽平和地道,臉色不像從前一樣嚴厲。

  「我擔心,他不肯吃我做的便當。」她憂慮地道。

  王媽凝視家珍半晌,突然對她說:「太太,你不要怪嚴先生,他會變成今天這樣,不是沒有理由的。」

  家珍望向婦人,她忽然想起,自己對於嚴旭東的過去,一點都不瞭解。

  然而,王媽今天肯對她說這麼多話,更讓她驚訝。

  「嚴先生的父親,過世得很早,嚴先生繼承家業的時候,才只有十八歲。您知道,嚴氏是一個大家族,很多『長輩』覬覦嚴老爺子留下的龐大財產,嚴先生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接手事業,同時應付那些虎視眈眈的『親人』。」王媽娓娓到來。

  她說的輕描淡寫,但家珍可以想像,那一定是場驚心動魄的鬥爭。

  「因此,嚴先生對『親人』這個名詞,沒有認同感,他只相信他自己,以及他願意相信的人。」最後,老婦人下了批註。

  「我明白了。」家珍微笑著點頭,眼中卻有溫柔的水光。

  她相信,王媽不會無緣無故,跟自己說這些話的。

  每個人有不同的成長背景,以及人生經驗。她不但能體諒,更為他過去所受到心靈上的痛苦,而感到心疼。

  「如果想做便當,那中午前就得動手洗菜了!」笑容不再一閃即逝,穩定地出現在老婦人臉上。

  家珍驚訝地凝視著王媽,她臉上有了笑容,整個人變得親切起來,不再顯得那麼嚴厲。

  「走吧!我教你,做幾道嚴先生愛吃的菜。」王媽道。

  「好。」家珍輕快地回答。

  瞭解他與眾不同的成長背景,往後即使他再冷漠、再容易對自己生氣,她已經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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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09:35
第七章

  最近,他的情緒不太受控制。

  自從她打電話到公司,追問他的行蹤,他開始刻意跟她保持距離,卻發現--他「賢慧」的「妻子」,該死的,讓他失控的發火。

  一到公司,嚴旭東坐進總裁室內的大辦公椅,立刻皺著眉頭,按摩發脹的太陽穴。

  內線分機響起,傳來他不想聽見的聲音--「旭東,我能進去跟你談談嗎?」

  方艾麗從財務處打分機電話進來,透過嚴旭東的秘書轉接。

  「我現在很忙。」他陰沈地道。

  正確的說法是--他現在沒心情,應付昨夜糾纏不清的女人。

  「只要十分鐘就好了。」話筒傳來嬌滴滴的懇求聲音。

  嚴旭東冷笑。

  以為他會吃這套?簡直是認不清現實。

  無情地切斷分機線,他像沒事人一樣甩開西裝外套,船過水無痕。

  對於不重要的人,連花精神去應付,他都嫌浪費時間。

  即使方艾麗跟他上過床,那又如何?只要一換女人,卸職的「前任」情婦,就是過往雲煙。

  處理「男女關係」,他向來不手軟,因為他的字典裏沒有情字。

  「嚴先生。」

  李傑敲門進來,開始做一天工作演示文稿。

  然後,嚴旭東跟往常一樣,忙得錯過了午餐時間。

  家珍送便當到公司時,嚴旭東正巧不在辦公室。

  「嚴先生到樓下開會了,呃……太太,您先到這裏頭等嚴先生好了。」秘書用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家珍好幾回。

  「謝謝你。」走進總裁室,家珍在真皮沙發上坐下,安靜地等待。

  要不是王媽事先打電話來公司,家珍不可能這麼順利,就進入山下大樓,樓下的小姐,更不可能讓她搭電梯到總裁室。

  既然嚴旭東不在,她剛好利用這個機會,好好觀察他辦公的環境。

  這間辦公室很寬敞,牆上掛了幾幅抽像畫,另一面牆還有一整櫃的書,擺設十分有文人氣息。

  但在辦公室的角落,卻有跑步機和彩色啞鈴,整體看起來,還是相當男性化。

  等了將近三十分鐘,她聽到外頭秘書室,傳來男女對話的聲音。

  「旭東,對不起!」

  下午五點多,方麗艾趁嚴旭東回總裁室前,在門口攔住他。

  一看到嚴旭東,她立刻奔到他懷中哭訴,豔麗的臉龐因為流淚而掉妝,看起來不僅淒慘,「效果」還十分可觀。

  這時的方麗艾,與平常女強人的形象迥異,讓一旁秘書瞪大了眼睛。

  「Judy,你先到會議室,應付廣告公司的人。」嚴旭東支開秘書。

  秘書欲言又止,還來不及說出,「嚴太太」此刻人正在辦公室內,在嚴旭東嚴厲的目光下,硬生生把到口的話咽下去,低著頭離開秘書室。

  「你知道,我最討厭公私不分的人。」推開投懷送抱的女人,他冷淡地道。

  「對不起嘛!人家因為昨晚一時情緒失控,怕你生氣。」方麗艾嬌嗲著道歉,不著痕跡地,將胸部粘在嚴旭東的手臂上。「今晚你到我那裏吧!我一定會補償你的。」她性感地噘著嘴,低柔地道。

  嚴旭東挑挑眉。厭煩之餘,只覺得這一幕很滑稽。

  正想開口,卻聽到辦公室內,大門被打開的聲音--「你是誰?!」

  看到陌生女人,從嚴旭東的辦公室走出來,仗著自己是公司一級主管的身份,方艾麗首先發難。

  「我……」

  一打開門,家珍已經看到兩人親密的動作,她慌張垂下眼,好象該感到尷尬的人,是她自己。

  「誰叫你來公司的?」

  嚴旭東不高興的聲音,像堅硬的石頭一樣,壓在她的心口上。

  「我--我是帶便當來給你的?」她低著頭,囁囁地道:「還有……王媽要我問你,今天晚上什麼時候回家?」一邊說,家珍一邊在心底懺悔,隨便亂用王媽的名義。

  「王媽?」嚴旭東挑眉,壓根不相信。

  王媽是嚴家的老傭人,待在嚴家已經三十多年,是父親生前,以及現在他最信任的人。

  但平時王媽雖然關心他,卻從不會過問他的私生活--更不至於,要求沉家珍送便當給他。

  「嗯,她希望,你不要每天工作到那麼晚,免得把身體弄壞了。」家珍心虛地回答。

  「旭東,她是誰?是你家裏的傭人嗎?」方艾麗微瞇著眼,抬起下巴,輕蔑地問。

  嚴旭東保持沈默,他冰冷的目光,審視地盯住家珍。

  「便當是熱的,等一下你吃完了,把便當盒帶回家就可以了。」方艾麗羞辱自己的話,家珍假裝沒聽見。

  「你最好趁熱把便當吃完,我走了。」她低著頭,不安地接下道。

  雖然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卻能感覺到他冰冷的視線,她只想趕快放下便當,然後離開。

  「喂,等一下!」方艾麗高聲喝斥:「旭東習慣帶我出去吃飯,要不然就是在我家吃晚飯,誰要吃這種不冷不熱的東西?把便當拿回去!」方艾麗嫌惡地皺眉頭。

  「可是……」家珍望向嚴旭東。

  她的丈夫,正冷冷地注視她。

  「我不是說過,我最討厭多事的女人?」他的口氣,跟臉上的表情一樣冷淡。

  「我只是--」

  「你只是關心我?」打斷她的話,他嗤笑,眼神很冷。「『關心』背後都有理由,你的理由是什麼?」

  「我沒有理由。」望著他,家珍坦誠地回答。

  王媽告訴過她,關於嚴旭東的故事。她知道,他只相信人性貪婪的一面,因此對於人沒有「信任」。

  「那麼就是有企圖了?」方艾麗掀起嘴角,惡意地冷笑。

  「你知道,我最厭惡你哪一點?」嚴旭東瞇起眼。

  家珍呆呆地望著他,「厭惡」這兩個字,是他不曾說過的重話。

  「不知道自己的舉動,讓對方覺得困擾,還自以為做對了事。」他嘲諷的話,每一個字都在打擊她。

  家珍凝視他無情的眼睛。他的話沒有對她造成傷害,她看到的,是他內心受傷的程度。

  她記得心理學教授,這麼說過:曾經受的傷害有多深,可以從你怎麼對待愛人窺見。

  但是受傷的人,看不見自己的傷口,卻能藉由行為模式,從另一個被傷害的對象身上,看到自己的投影。

  「記得先把便當放進微波爐,趁熱吃完。」她像沒事一般,溫柔地叮嚀,甚至露出微笑。

  走到他面前,她勇敢地抓起他僵硬的大手,然後把便當盒塞到他手上,笑著轉身離開。

  嚴旭東的臉色難看,他捏緊拳頭,瞪著那竟敢「主使」他的小女人,纖瘦不堪一擊的背影--「她這是什麼態度?!」方艾麗不滿地吼叫。

  嚴旭東陰沈的俊臉,轉向一旁叫囂的女人。「你出去。」他嫌吵地冷道。

  方艾麗哀怨地低訴:「我知道昨晚是我不對,你還在生人家的氣嗎?」

  淚水氾濫之余,因為嚴旭東沒阻止她羞辱家珍,方艾麗眼中,其實有掩不住的得意和自信。

  依照女人的直覺,她早已經猜到家珍的身份--說起來,嚴旭東會給自己臉色看,都得怪這個女人,其實她是故意羞辱對方的!

  「別裝了,我們不是這種關係,你也不是這種女人。」他嘲弄地冷笑。

  方艾麗向來精明能幹,這時候突然裝柔弱?只讓他覺得可笑。

  「你都結婚了,我能不緊張嗎?你、你生氣啦?」她收起噁心的嗲聲,不放心地再問一次,目光仍然哀怨。

  「生氣?那沒必要吧!」他笑了,相較方艾麗可憐兮兮的模樣,他無動於衷的俊臉顯得無情。「你知道,對女人,我從不動氣。」

  說完,他不禁皺眉--現在,卻有了例外。

  方艾麗臉上有一絲恐懼。「你、你別這麼冷漠,我都承認,昨天晚上是我的錯了!何況,我也是因為你突然結婚才--」

  「那又如何?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的界限,妄想干涉我的事,以為能改變什麼,是愚蠢。」他無情地道。

  「我會付你一筆錢,同時安排你前往美國分公司。」嚴旭東接著說。

  方艾麗的臉色變了。「你要調開我?」

  她知道,目前「山下科技」的發展重心,放在臺灣以及中國大陸,把她調到美國,看起來明升,實際是暗降。

  「你大概不懂,什麼叫公私分明。」他撇開嘴,笑容很冷酷。「林秘書,你進來,順道把李傑請進來。」他吩咐下去。

  意思,是下逐客令。

  林秘書立刻推門進來,後頭跟著李傑。

  方艾麗不甘願。「你怎麼能這麼無情--」

  「我最不能原諒,公私不分的部屬。」撂下話,他推門進辦公室,留下發呆的方艾麗--以及桌上,已經冷掉的便當。

  ═〒═第二天早上,家珍很早就出門上班。

  她跟青雲說好了,從今天開始,就到「宋氏」企業上班。

  之所以急著上班,主要因為她對青雲十分感激,也對他不求回報的給予幫助,感到慚愧,因此希望儘早工作,以彌補心中的不安。

  一早家珍出門的時候,嚴旭東還沒下樓。

  昨夜,她在客廳等到很晚,一直等到半夜,在沙發上睡著,才被王媽趕回房間睡覺。

  今天一大早,家珍就起床做便當,打算下班後,把便當送到「山下科技」給嚴旭東。

  搭乘公車,準時到達「宋氏」後,宋青雲立刻將她叫進辦公室。

  「家珍,你今天就跟著我,去拜訪廠商,替我做一些記錄。」他刻意將家珍安排在自己身邊。

  「好。」準備好筆記本,家珍跟著宋青雲走出辦公室。

  一天下來,宋青雲帶著家珍拜訪了不少客戶,家珍努力背誦,試圖記下所有客戶的名稱。

  忙到下午天色已暗,宋青雲看了眼手錶。「已經七點半了!」他笑著道:「你才上班第一天,就讓你這麼辛苦!我自己忙得忘了吃飯,卻讓你餓肚子,這樣吧,今晚我請你吃飯--」

  「不了,」宋青雲一提醒,家珍才注意到時間。「我還要趕回家,改天我們再一起吃飯好了。」

  時間已經這麼晚,她不知道嚴旭東吃過晚飯沒,因此決定,還是先回家再說。

  「也好!不過,你一定要讓我送你回去。」

  宋青雲有點失望--他之所以忽略時間,拖到這麼晚,其實是故意的。

  本來以為,可以跟家珍一同吃晚飯,不過他不急,家珍才剛到公司,太過急切,也可能造成反效果。

  家珍考慮片刻,才點頭答應。「那就麻煩你了。」

  車子開到嚴府巷口,家珍就下了車。

  背著皮包慢慢走回嚴家,大概因為一整天,跟著青雲在外頭奔走,她覺得腰背酸痛,雖然僅是一小段路,卻感覺走了好遠……後方有人閃車燈,家珍一直沒發現,也沒避開。

  嚴旭東打開車門,打個手勢,示意司機把車子停在門口。

  家珍準備按門鈴的時候,車庫的大門,突然自動開啟--她嚇了一跳,回過頭愣在原地。

  「你--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看到嚴旭東,家珍掩不住驚訝的表情。

  「不早一點回來,怎麼看得到,你無精打采的樣子?」

  他邁開修長的腿,走到大門前,冰冷的語調聽起來很酸。

  家珍呆了呆。「對不起,我--我今天有點累,所以沒送便當到公司給你。」

  她以為他生氣的原因,是因為自己忘了送便當。

  因為到「宋氏」工作的事,是瞞著嚴旭東的,因此家珍撒了謊,心虛的垂著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有點累,卻一大早出門,鬼混到現在?」他冷著聲,口氣很壞。

  「我、我家出了點事,所以才會這麼晚回來。」

  家珍開始冒冷汗--她又撒了一次謊。

  「回沉家?」他嗤笑。「那麼,剛才開車送你回來那個男人是誰?別告訴我,那個一臉深情的男人,是你們沈家的親戚。」

  家珍呆住。「他……青雲跟我,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這一次,她是實話實說。

  好朋友?他瞇起眼,莫名其妙的不高興--「我怎麼不知道,有這個人存在?」他質問。

  家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以為你不想知道……而且,你不是說過,我們彼此不能過問對方的私事?」只要她多問一點,他就不高興,因此她總是小心翼翼,連自己的事都不敢煩他。

  嚴旭東愣住。

  他一定是瘋了……居然開始管起她的閒事!

  她想跟哪個男人出去,與他何干?!

  「我可不希望,別人以為我嚴旭東的妻子隨便!」寒著臉撂下話,他不惜拿話砍傷她。

  家珍沈默地望著地面,平靜地承受他的火氣,完全不反駁他傷人的言辭。

  因為她過分安靜,他反而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氣--「你最好克制一下,自己在外面的行為。」他捏緊拳頭,火爆的低吼。

  「嚴先生?」王媽開門出來,打斷兩人的爭執。「晚飯剛準備好,先進來吃飯吧!」

  嚴旭東站在原地不動,臉色陰沈。

  他不走,家珍也不敢動。

  氣氛很僵窒。

  王媽卻處變不驚地,走到家珍身邊。「太太,你累了一天,快進來休息。」她拉起家珍的手,逕自往裏頭走。「嚴先生,有話回家再說。」轉過頭,王媽大氣不喘地對老闆道。

  嚴旭東的臉色陰沈。直到王媽拉著家珍走開,他才冷著臉走進屋內。

  家珍安靜地站在飯廳前,直到嚴旭東走近,她才抬頭柔聲對他說:「對不起,其實便當我已經做好了,但是今天實在太忙……」

  看到嚴旭東不置可否的冷臉,她趕忙從自己的皮包裏拿出便當,耐心地解釋:「真的,今天一早我就把便當做好了,出門前我還把它帶走,凍在冰箱裏,回來的時候,才從冰箱拿出來,本來想送到公司給你的……你摸摸看,便當還是冷的。」她努力解釋,愧疚地衝著他傻笑。

  嚴旭東冷漠的俊臉,略略抽搐。

  傭人很快就把盛好的熱飯,送到兩人桌前。

  「我吃那個好了!」嚴旭東看了家珍一眼,突然道。

  「嚴先生?」王媽愣住,一時間不明白他的意思。

  「食物不能浪費!」他皺著眉,僵硬地瞪了眼家珍手裏的便當盒。「把那個便當蒸熟,我會吃光。」

  飯桌上,頓時安靜了將近十秒……然後,王媽突然咧開嘴傻笑--她向來下垂的嘴角,突然誇張地上揚了四十五度!

  「嚴先生說的對,老爺子在世的時候,也時常這麼說:『食物不能浪費!』。」

  家珍傻住了,她呆呆地瞪著嚴旭東,以為他在開玩笑……瞥過眼,嚴旭東陰沈的俊臉,掠過一抹紅痕。

  「太太,你實在太瘦了!來,要多吃一點菜。」王媽笑呵呵的,夾了一筷子菜到家珍碗裏,突然多話起來。

  「快把便當拿去熱過,嚴先生等著吃飯!」一轉眼,王媽又忙著打發傭人。

  家珍食不知味地,吃著碗裏的菜。

  一頓飯下來,她頻頻望向嚴旭東,實在擔心,他吃解凍過久的便當會拉肚子,可是一可看到他僵冷的臉,到口的話又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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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09:59
第八章

  從那一天開始,不管嚴旭東多晚回來,每天早上,家珍都能看見廚房的工作櫃上,放著一個空便當盒。

  每天早上六點,家珍就起床做便當,等嚴旭東出門後,再到青雲的公司上班。

  她和嚴旭東之間,存在一種無形的默契。

  只是最近,他似乎刻意避開她,家珍已經一個星期,沒見到她的丈夫。

  這天早上,她照例很早起床,忙著做便當、趕著出門上班。

  早飯七點才開始準備。清晨六點,傭人大多還沒起床,廚房連著後院,鳥鳴聲十分清脆悅耳。

  「你每天這麼早起床,會不會太累了?」王媽走進廚房,關切地問。

  「不會,以前念書的時候,我就習慣早起。」家珍柔聲道。

  「可是你還要上班,身體受得了嗎?」王媽不以為然。

  王媽掌管家務,家珍每天準時出門、回家,王媽雖然沒問,心底當然清楚。

  家珍愣了一下。

  她上班的事,從來沒跟王媽提過,沒想到,王媽這麼快就猜到了。

  「你娘家的狀況還好嗎?」王媽直覺猜到,是家珍的娘家出了問題。

  呆了半晌,家珍露出微笑。「還好,之前有點問題,慢慢就會解決了。」

  「如果有困難,你不方便開口,我可以替你跟嚴先生說。」

  「不要,」家珍慌忙搖頭。「真的沒事,現在問題快解決了,我不想--」垂下眼,她含蓄地輕道:「他很忙,有很多煩心的事,我不想讓他困擾。」

  「你擔心,嚴先生不願意幫忙?」王媽問。

  「我不想讓他,覺得為難。」

  她自己扛下來,就不想讓他心煩。

  雖然他沒有資助「沉氏」的意願,但家珍瞭解,身為集團總裁,帶領那麼龐大的商業王國,運籌帷幄不易,更不能循私人。

  何況這是他們「沉家」的事,她沒有理由怪他。

  「好吧,你想怎麼做都好,不過別太撐了,這樣王媽會心疼的。」老婦人突然握住家珍的手,嚴肅的臉孔,不太習慣地,露出不自然的笑容。

  家珍呆了呆。「我知道……」她心頭,淌過一股暖流。

  傭人陸續走進廚房,開始準備早餐。

  「今天還要上班嗎?」仔細觀察家珍的氣色,王媽忽然問她。

  「嗯。」夾起最後一道菜,家珍蓋上便當盒。

  「可是,我看你的氣色不太好。」

  「我很好,沒什麼事。」家珍笑道。

  早上起床後,她有一點反胃現象,剛剛才好一點。

  「身體不舒服的話,就在家裏休息,不要勉強了。」

  「不會的,我--」

  一聞到傭人從冰箱裏,拿出來的青蔥味兒,家珍突然又反胃起來。

  「怎麼了?」

  「沒、沒事……」拍著胸口,她用力吞咽,從胃部湧上來的酸水。

  「怎麼會這樣,吃壞肚子了?」王媽問。

  「可能是吧……」

  王媽仔細觀察家珍。「你會不會懷孕了?」

  家珍愣了愣。「應該不是。」微微皺起眉頭。

  嚴旭東一直很小心,之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一定戴保險套。

  「最好抽個時間,去檢查一下比較好。」王媽叮嚀。

  「嗯。」家珍心不焉地回答。

  早上八點,等嚴旭東出門後,家珍提著皮包和便當,搭公車到青雲的公司。

  「吳秘書,我今天想請假,請你跟老闆說一聲。」她決定請一天假,到醫院做檢查。

  「為什麼請假?」吳秘書還來不及回答,宋青雲已經踏進辦公室。

  猶豫片刻,家珍決定實話實說。「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想到醫院--」

  「還等什麼?我立刻送你到醫院!」宋青雲很熱心。

  家珍不好意思推辭,只好道:「麻煩你了。」

  丟下工作,宋青雲一上午都在醫院陪她。

  家珍本來掛腸胃科,之後醫生要求家珍轉診,到婦科做進一步檢查。這時她猜想,自己可能真的懷孕了。

  坐在婦科候診室裏,家珍看到很多挺著大肚子的孕婦。並非每個孕婦臉上都有笑容,但奇妙的,在每個准媽媽臉上,一定能看到慈愛的光輝。

  她懷孕了嗎?

  家珍看到診療部門口,有一面大落地鏡,她走到前方望著鏡中的自己,卻看不出所以然來。

  兩手輕輕擱在小腹上,搖搖頭,她歎息地笑了。

  宋青雲一直在醫院大廳等候,看到家珍從診療部下來,他立刻站起來問:「怎麼了?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我的胃有點發炎,沒什麼大礙。」她撒謊,沒告訴宋青雲,自己轉診到婦科的事。

  「那就在家休息幾天,不必趕到公司上班,我這就送你回去。」

  「我還有點事,你不必送我了。」家珍婉謝他。

  雖然青雲跟她是青梅竹馬,但家珍看得出來,他對自己太好……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她決定,還是應該與他保持距離。

  「你真的自己回去可以嗎?反正我有時間,可以陪你去辦事。」

  「真的不必了,林秘書一個人忙不過來的。」家珍誠懇地道:「謝謝你,你還是趕快回公司吧。」

  宋青雲沒有理由堅持,只好同意。家珍站在醫院門口,看著宋青書開車離開。

  宋青雲走後,家珍沿著醫院走廊慢慢往前走,準備找站牌搭公車。

  「叭--」

  一輛車子停在她身邊,突然按了一聲喇叭,接著車門在她面前打開。

  「上車。」嚴旭東冷著臉,命令她。

  乍見到他,家珍呆住。

  後面的車子開始按喇叭。

  「發什麼呆,快上車。」他皺著眉頭吼。

  「噢……」她抱著皮包,坐進兩門跑車。

  家珍頭一回坐他的車子,車上的氣氛卻很僵窒。

  「好巧,剛好在這裏碰到你……」

  他沒答腔,家珍尷尬地想到,他的公司正好在附近。

  為了打破僵凝的氣氛,家珍開始沒話找話說。「今天你怎麼自己開車?」

  面無表情地盯著前方,他道:「司機放假。」語調簡短,口氣很冷。

  垂下眼,家珍發呆地盯著自己的膝頭--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惹他不高興了。

  找不到話題聊,車子裏頭顯得更安靜。

  無聊地望向窗外,家珍忽然發現,車子正往回家的路上走--「啊,等一下!」

  她緊張的叫出來。

  車子煞住,他不高興的瞪住她。

  「我還有事,現在不能回去--」

  「還有什麼事?!」他僵住臉,語調低沉。

  「我、我有事要辦……」他看起來很不高興。「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在這裏下車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找--」

  「該死的!」他突然大吼一聲。

  家珍嚇了一跳。她看得出來,他很不高興,可是她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又哪裡惹他生氣了……「你想下車,找那個姓宋的來接你?!」他突然質問她。

  剛才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和那個姓宋的「青梅竹馬」,一起從醫院裏走出來。

  家珍睜大眼睛。「不是……我是想下車,然後找站牌搭公車。」

  「你想坐公車到哪裡?」他問,口氣很霸道。

  「我……」

  本來是不想說的,可想了一想,家珍覺得老實說出來,大概也沒什麼關係吧?雖然這是很瑣碎的事……「我想到超級市場,買一點菜。」

  其實她沒什麼事,只想到市場去買菜。

  「買菜?」他瞇起眼,懷疑的表情,像聽見天方夜談。

  「嗯,因為每天要做便當,我知道新鮮的食物才能吃出健康,所以每天到市場買菜,是最好的方法。」她解釋。

  她跟王媽說好了,下班後她會送便當到嚴旭東的公司,然後坐車到市場,買隔天做便當要用的菜,王媽也答應,每天早上七點以前,廚房都會讓給她用。

  「沒人要你做便當。」他僵著臉,故作冷淡地道。

  「可是我想做啊!你願意吃我做的便當,我好高興。」家珍天真地回答他。

  嚴旭東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掠過狼狽的紅痕。

  他不明白,這年頭,怎麼還會有女人,臉上的笑容像天使!撇開臉,他忽然無法直視,那個一臉無辜的小女人。

  「我在這裏下車好了。」以為他還在生氣,她認分地道。

  「坐好。」

  「啊?什麼……」她問,準備要跨出車外。

  「我叫你坐好!」他吼她,只差沒動手拉住她。

  誰都看得出來,嚴旭東面色不善……家珍再也不敢亂動,乖乖坐回位子上,像小學生一樣安靜乖巧,免得在風頭上捋虎鬚。

  「以後,你想出門,我會開車送你出去。」他丟下話,同時警告:「不許再坐其他男人的車,聽見了沒有?!」

  「可是……」

  可是,她要上班啊!不可能每次出門,都要麻煩他開車。這幾句話,她含在嘴裏咕噥著,卻不敢說出口。

  偷偷瞄了眼身邊,不知道又為了什麼事生氣的男人,家珍問自己--至少這個時候,好象不是開口的適當時機……是吧?

  回到家後,嚴旭東提著滿滿一袋食物進廚房,然後看著家珍,把一樣樣剛買回來的食品,放進冰櫃裏。

  她很驚訝,他竟然下車,跟她走進超級市場,還耐著性子,陪她逛完整個生鮮食品區。

  家珍把每一樣東西,從袋子裏拿出來,然後放進冰箱,而他就站在身邊,這種感覺,有說不出的詭異……從前,她曾經幻想過,所謂的夫妻生活。

  現在這種情景,就像她從前夢想的場景一樣--丈夫和妻子一起上街,到超級市場購物……甚至,手裏還牽著孩子……「以後想要什麼東西,就開一張清單,讓傭人出去買,你可以不必每天出門購物。」

  嚴旭東低沉的聲音,打斷家珍的冥想。

  「沒關係,我搭公車很方便,而且我想自己選材料。」拉回思緒,她慌張地回答。

  「你的戶頭裏有三千萬,付一點計程車費應該不算什麼,為什麼要搭公車?」他問。

  「其實,搭公車也沒什麼不好,多走一點路對身體很好呀。」家珍垂著眼臉,顧左右而言它。

  銀行裏那三千萬,早就被她提出來,借給「沈氏」周轉,可是她不敢開口告訴他。

  「你最近好象常出門?」他靠在冰箱旁邊,突然問她。

  家珍抬起眼,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最近--我好象常看到那個姓『宋』的。」他瞇起眼。「剛才你們到醫院做什麼?」

  「我身體不太舒服,他陪我去看醫生。」

  「你生病,卻找他送你去看醫生?」他的口氣不善。「你大概沒想過,打電話通知我一聲吧?」

  「我知道你很忙,所以不敢打擾你……」

  「所以就打擾他?」他的口氣很冷。

  她說不出話。原來,就因為她沒找他,開車送自己到醫院看病,所以……他生氣了?

  她的沈默,顯然讓嚴旭東更不高興。「你到底有沒有弄清楚,誰才是你的丈夫?!」他吼她。

  家珍呆住。

  「可是……」她想抗議。

  「可是什麼?以後不准你找他!」他的口氣惡霸,像無賴一樣,從牙縫裏蹦出來的聲音,威脅她吞下還沒出口的話。

  他一向很冷靜,這種不講理的模樣,她倒是第一回見識,可是……可是,分明是他警告她--別仗著「夫妻」這層虛有其表的關係,妄想要求他履行義務啊!

  「你們回來了?怎麼這麼早?」王媽走進廚房,看到兩人顯然很驚訝。

  「什麼這麼早?」旭東瞇起眼。「你通常多晚回來?」質問家珍。

  「沒有啊,我每天出去買菜,會浪費一點時間。」她偷偷看了王媽一眼。

  王媽意識到自己一時口快,趕緊跟家珍使個眼色。「是啊、是啊,買菜總要東挑西選,很浪費時間的。」

  嚴旭東挑起眉,冷眼瞪著兩人,眉來眼去。

  「太太,傭人要進來煮晚飯了,你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吃飯的時候,我再喊你下來。」王媽還記得,早上家珍身體不舒服的事。

  本來她聽到傭人說太太已經回家,她才走進來要問家珍,有沒有去醫院看醫生,沒想到會見到嚴旭東--這個從來不進廚房的大男人。

  「好。」

  家珍垂著頭,看了嚴旭東一眼,然後匆匆越過他身邊上樓,就怕他攔住自己,再追問下去。

  回到房間,家珍才剛剛把門合上,就被人打開--「你在躲我?」嚴旭東開門進來,大刺刺地走進她的寢室質問。

  「沒有。」反射性地,她回答的很快。

  他挑起眉,訕訕地道:「看起來,王媽對你不錯。」

  什麼時候,她連王媽都收買了?

  「嗯。」提到王媽,家珍想到老婦人對自己的關心,不由得微笑點頭。「王媽人真的很好。」

  王媽人很好?嚴旭東撇嘴嗤笑。

  他可從來沒見過,王媽對他帶回來的女伴,哪一個有過好臉色看。

  「換句話說,就是我對你不好了?」他挑著眉眼,淡漫地道。

  她呆住。「我沒這麼說啊……」

  「要不然,你為什麼叫別的男人,送你去醫院?!」

  他還在計較這件事啊?家珍瞪大眼睛,看到他吃味的模樣,她忍不住咧開嘴,忽然想起來,王媽說過,男人有的時候,其實是很孩子氣的。

  「你笑什麼?!」他硬著聲問,俊臉繃的很緊。

  「沒什麼。」

  別開眼,她小聲回答。

  怪了,他惡狠狠的眼神,她怎麼好象一點都不怕他?竟然還有一些些……忍俊不住?

  「我要換衣服了,你可不可以出去?」怕他發現自己還在偷笑,她只好轉過身背著他道。

  「想換衣服就換,我幹嘛出去?」

  咦?「可是我們--」

  轉身看到他笑開臉,她開始覺得一頭霧水……他不是還在生氣嗎?

  「我們是夫妻。」他耍無賴,乾脆坐上她的床。「何況,我們很久沒在一起了,我想要你。」他的話很直接。

  她假裝聽不懂,別開臉,卻連雪白的胸口都泛紅了。

  「該做的,都做過了,害羞什麼?」他低笑,注意到她暈紅的身子,情不自禁地伸手,將她一把扯到懷裏。

  「啊!」冷不防地,家珍跌到他懷中。

  「怪了,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做,我居然這麼渴望你。」他粗嘎地道,臉埋進她雪白的頸子,吸吮其間的香氣。

  紅著臉,家珍呆呆地望著他,根本不知道他說這些話,是真心的,還是在逗她……「我看,以後要多做幾次,最好一天數次,這樣才能讓你習慣跟我--」

  「不行啦,等一下就要吃晚飯了……」為了制止他再胡言亂語,讓自己臉紅心跳下去,她趕緊打斷他。

  哪知,他根本不理會她的抗議,大手已經伸進她的領子裏,揉弄兩團雪白的渾圓,一直到柔嫩的頂端繃緊,為他綻放……她情不自禁地嬌吟。晚飯前,他狂野的一遍遍佔有,根本不容她有思考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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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10:23
第九章

  沉明輝的如意算盤沒有打錯,有了家珍這個嫁進嚴家的女兒,他的債務問題,確實獲得解決。

  沉明輝一直以為,家珍籌給他的錢,是從嚴旭東那裏要來的。

  衝著這一點,方艾麗找上門的時候,沉明輝沒有懷疑過,這個陌生女人的動機。

  「你說,這一千萬是家珍要你送過來的?」沉明輝問。

  原來還在猜測,這個女人約自己出來的目的,乍一看到方艾麗手中,那張一千萬支票,他的心防頓時撤走一半。

  「是啊,只要沈先生在字據上簽個名字,支票立刻就交到您手中。」方艾麗露出微笑,精明幹練的笑容,通常能博得客戶的信賴。

  「我為什麼要簽這個名?」沉明輝也不傻,在商場上混了這麼多年,他不是省油的燈。

  「拿錢簽字,是理所當然的事,平白撥出一筆款項,財務處對公司自然要有交代。何況這筆帳不付利息,沒有明訂還款日期,對貴公司而言百利而無一害,沈先生--您還怕什麼?」

  沈明輝知道方艾麗說的有理,但他仍忍不住問:「這張支票,家珍為什麼不自己拿給我?」

  「一千萬可不是小數目,就算是『山下科技』集團,這種財力雄厚的公司,付錢也得謹慎。」方艾麗老練地道,臉上仍然保持微笑。

  沉明輝半信半疑,不過看在支票分上,應該沒有人,會拿這一大筆錢,跟他開玩笑。

  他在字據上簽了名。

  「這樣就可以了。」方艾麗把字據收進皮包,一轉臉,笑容很快自她虛偽的臉上消褪。

  業界早就流傳,「沉氏」企業,有嚴重的財務危機。

  被嚴旭東調開亞洲前,她暗留了一步棋--她在臺灣「山下」的許可權,自由運用公款的最高上限,是台幣一千萬。只要在一千萬內,都不必呈上報備。

  她很瞭解嚴旭東,在工作上,他絕不允許中飽私囊的事發生--這是他的生存哲學,否則,當年嚴氏那場家族內鬥,早就瓜分掉嚴家的財產。

  這張沉明輝親筆簽名的借據,一旦曝光,她相信,沉家珍的好日子很快就結束。

  凡是她方艾麗得不到的男人,別的女人,也別想得到!

  私人俱樂部內,餐廳一隅,傳來一男一女的對話。

  「我沒聽錯吧?『山下科技』?」

  模樣嬌俏的女子,撩開一頭及腰長髮,挺著七足月的肚子,她微微側首,笑問身邊英俊高大的男子。

  「那個女人,是『山下科技』臺灣分部的財務審計長,方艾麗。」男人道。

  「對於美麗的女人,你好象調查的很清楚?」瞥了眼,剛扭著腰走出餐廳的方艾麗,江曉竹瞇起大眼睛問她丈夫。

  江浩男咧開嘴,唇邊勾一抹性感的笑痕。明顯的,他嗅到一股好重的醋味。

  「對於我的老婆,我瞭解的更透徹。」他語帶雙關地漫笑。

  曉竹的臉孔緋紅。

  她當然明白他的暗示--讓她懊惱的是,到現在,她還要不回那本日記本。

  瞇起眼,她稍稍側眸,斜睨她親愛的老公。「考考你,坐在窗邊那個男人--他又是誰?」伸出秀氣的小指頭,她指了指剛才跟方艾麗坐在一起,談了半天話的老男人。

  「『沈氏』企業的老闆,沈明輝。」他閑閑補了一句。「嚴旭東的岳父。」

  只差沒點明,方艾麗是嚴旭東的情婦。

  「還好,你不止對美女感興趣。」滿意的微笑,她決定饒過他。

  「也還好,那個傢伙有岳父了。」挑起眉,江浩男訕訕地道。

  想起一年前,嚴旭東那傢伙利用他老婆,竟敢要脅自己投他一票,好讓他順利連任飯店的董事--看來,這筆帳應該有機會算了。

  「他果然是有老婆的。」曉竹歎息。

  「你該不會覺得可惜吧?」他瞇起眼,不悅地問。

  曉竹咧開嘴。「你吃醋了?」微微笑著,揶揄她親愛的丈夫。

  這股酸味兒,可不比她的輕呀!

  摟緊身邊的女子,他嚴詞警告她:「不准想別的男人!」

  曉竹偷笑,挺著大肚子,一屁股「壓」到老公懷裏。

  江浩南悶哼一聲,可不敢鬆手。

  緊抱著妻子,他的目光,停在沉明輝身上。

  「沉氏」企業的財務危機,不是區區一千萬能擺平的。更何況--他瞭解嚴旭東,如果要插手,不會等到現在。

  剛才他們無意間聽見的對話,透露出重重疑點。

  他承認很好奇,不過,只要嚴旭東那傢伙不到眼前礙眼,他可以暫時不管這檔閒事。

  反正,以那傢伙的能力,應該很快會發現問題,只不過--情婦找上老婆的生父?

  江浩南咧開笑臉。

  「你笑什麼?」曉竹斜睨丈夫詭異的笑容。

  「沒什麼。」斂下眼,他低頭吻住老婆接下來的問題--也許不必等太久,就有好戲可看了。

  方艾麗沒有等太久,一周後,轉調美國前夕,她要求與嚴旭東單獨見面。

  「找我有什麼事?」他只撥出十分鐘見她。

  「我知道您很忙,不過這件事,有必要讓您知道。」她不笨,知道這個時候別再跟嚴旭東攀關係--對於過往的情婦,他向來無情。方艾麗怨恨地意識到這一點。

  「說吧,我在聽。」他翻閱文件,甚至沒抬頭看她。

  「前些日子,沈太太到財務處來,借了一千萬給她的父親,這是沈先生拿到支票後,簽收的字據。」方艾麗把沉明輝親筆簽名的字據,推到嚴旭東面前。

  看到字據,嚴旭東抬起頭,臉色很冷淡。「那又如何?」

  沒有看到預期中的反應,方艾麗狐疑道:「這件事您知道?」

  「家珍是我的妻子,一千萬連你都能授權,沒必要經過我。」收起字據,他把話說的很清楚。

  「可是,她不是公司的人--」

  「我看你大概要休息一陣子。」

  方艾麗臉色微變。「什麼意思?」

  嚴旭東冷酷地咧開嘴。「『山下』不適合你,我看,你得另謀高就。」

  她來的目的,他很清楚。

  向來,他最厭煩挑撥離間的女人。

  「你不能這麼做!」激動下,方艾麗瘋狂的大吼,完全不顧形象。

  她怕極了--她的車子和房子,全都是嚴旭東給的,被踢出「山下」,她可能一無所有。

  「那就試試。」嚴旭東面無表情地道。

  調頭步出總裁室,他吩咐秘書找來樓下保全,把辦公室裏的女人架走。

  對付方艾麗,他可以把話說的很漂亮。至於她提到那一千萬--這件事,他會查清楚。

  家珍沒想到,會接到父親的電話。

  「家珍,你叫人送來那一千萬,我已經收到了,不過連同你上次送來那些錢,算一算我總共還欠銀行五千萬,什麼時候你才會叫旭東,把錢全部送來--」

  「爸,你在說什麼一千萬?」她不明白。

  上一次,她才把青雲借給自己的錢,全部彙給父親,現在她手邊連一萬塊都沒有,哪來的一千萬?

  「你不是托一位方小姐,送一千萬支票給我嗎?」沉明輝道。

  「一千萬的支票?」她怔怔地問。

  大門被打開,嚴旭東從門外走進來。

  「是啊,我是要告訴你,一千萬我收到了,其他的錢你要趕快想辦法,再慢就來不及了,知道嗎?」

  「爸,你還沒說一千萬的支票是--」

  沒等家珍說完,沉明輝已經掛上電話。

  「你父親打來的電話?」嚴旭東走她身邊問,口氣很冷。

  「嗯。你怎麼知道的?」家珍問他。

  當著她的臉,他扔出一張紙--「這是沉明輝親筆簽收的字據!」

  從地上撿起紙張,家珍看到字據上,父親的確簽收了一張一千萬的支票。

  「我真的不知道,那一千萬是怎麼一回事……」

  她想解釋,他卻不給她機會。「就算你不知道這件事,你父親似乎認為,我有義務要替他承擔債務!」他冷笑。「甚至,連你也這麼認為?!」

  「不是的,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那最好!」他冷酷地打斷她。「別以為跟我上床,就會改變我們之間的關係--那一千萬支票,就當這幾夜的陪宿費!」

  撂下冷酷的話,他掉頭走開,不在乎會傷她--或者他自己。

  家珍呆在原地,過了好久,她終於意識到,他們的關係又回到了原點。

  

  家珍默默承受,嚴旭東對她的冷淡,但母親打的一通電話,卻讓她的心情完全陷入穀底。

  母親打電話來告訴她,「山下」在市場上收購「沉氏」的股票,得手後準備肢解售出。

  沉明輝為了這件事病倒,讓家珍再也無法保持沈默。

  將近午夜十二點,她終於等到他回家。

  家珍就站在客廳中央,嚴旭東卻視而不見地越過她。

  「旭東。」她叫住他。

  他回頭,冷淡地盯住她。

  「可不可以……請你放過『沉氏』?」她知道,現在他根本不想聽她說話,她只能直接求他。

  「不可能。」他直接了當拒絕。

  「可以的,只要你--」

  「『山下』決定收購『沉氏』,進行了一半,不可能停手。」他面無表情道:「況且,就算我不這麼做,只要有利可圖,『沉氏』一樣會被其他集團並購。」

  「可是,為什麼是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的心痛起來……「沒為什麼,在商言商,就這麼簡單。」他說的無情。

  「那我可不可以求你--『沉氏』是我爸的心血,如果你一定要買下它,就請你繼續經營下去,不要將它分售轉賣?」她疲累地求他,做最後的掙扎。

  接到母親的電話,她已經一日一夜沒合眼,等他回來的時間,她憂心如焚。

  他終於正眼看她。「你的問題太幼稚,我無法回答。」

  扯開領帶,他不帶感情的聲音,顯得格外冷酷。

  家珍的心涼了……「我知道不該這麼說,但是……你可不可以看在我們是『夫妻』的分上--」

  「明知道不該說,就不必說。如果你一直認不清現實,我們只好離婚。」他看她的眼神很冷。

  家珍呆住。「離婚?」

  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一開始我就說過,我們的關係僅止於『名分』,現在你想跟我談夫妻『情分』?」他盯著她冷笑,冷冰的眸光像一個陌生人。「我最討厭,認不清現實的女人。」

  對方艾麗如此,對她,他一樣不會心軟。

  他絕情的話,真的傷到了她。

  「你要我搬出去嗎?」望著他,她呆板的口氣平靜得異乎尋常。

  夾在父親的事業和夫妻名分之間,她雖然為難,卻從來沒有死心。

  可是現在,他主動提出離婚,如果到了該離開的時刻,就算不想走,名分也只是一個空殼子……「隨便你!」淡淡地扔下話,他轉身上樓。

  望著他的背影,她蒼白的臉孔,失去了血色。

  搬離嚴家後,家珍才確定自己真的懷孕了。

  她不敢搬回家住,免得母親除了擔心父親,還要煩惱她的事。

  還好靜雲願意收留她。

  家珍搬到靜雲的公寓同時,要求靜雲替她保守秘密,千萬不能讓青雲知道她離開嚴家的事。

  「那懷孕的事呢?你還要瞞伯母多久?」靜雲實在擔心家珍。

  別的孕婦是變胖,家珍卻反而消瘦--雖然她自己也一樣,圓圓胖胖的身材總算清秀了幾分,不過她可不是孕婦。

  「我總會告訴她的。」家珍憂悒地道。

  靜雲歎了口氣。「今天產檢,要我陪你去醫院嗎?」她體貼地問。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家珍強顏歡笑。

  靜雲雖然不放心,但她想,家珍需要空間,她的關心不該造成家珍心理上的負擔。

  跟青雲的公司請了一天假,家珍一個人搭公車到醫院,做產前複檢。

  「一切正常,下個月再來複檢就可以了。」醫生笑著說。

  知道孩子沒有問題,她鬆了一口氣。

  走出醫院,她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開始憂慮起,懷孕這件事不知道還能瞞多久……她還沒收到律師通知,也弄不清楚,到底離婚協議書是掛號存證?還是法律規定,夫妻兩人必須同時到律師事務所辦理?或者--他會跟訂婚一樣,根本就不到場,全權委託律師處理?

  滿懷心事步出醫院,同樣沿著走廊慢步徐行,迎面而來,她看到一對路人皆側目的俊男美女--多日不見,再一次在醫院門口碰見,這一回換成嚴旭東身邊,挽著一名出色美人。

  穿過醫院對面的馬路,家珍與嚴旭東擦身而過--兩人親密的肢體動作,她當作沒看見,甚至,她沒轉頭看她的丈夫一眼,視而不見地從兩人身邊越過……他停在馬路中央,雖然回頭,卻沒有開口叫她。

  「阿旭,那個女人是誰啊?你認識她嗎?」

  隱約地,女子嬌呢的聲音,在家珍後方響起。

  女子親昵的叫喚,讓家珍的胃慢慢揪緊,這一刻,她只記得拚命忍住,眸中快要潰決的淚水……

  「不認識。」

  嚴旭東無情的否認,徹底擊潰了家珍噙在眼底的淚……踏著沉重的步子,她淚流滿臉,直到街上的行人,都用同情的眼神凝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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