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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惡狼軍師(輕熟女戀愛事件簿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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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12:29 |倒序瀏覽 | x 3
惡狼軍師(輕熟女戀愛事件簿之一) 作者:寄秋

深淵高中學生會五朵花聲名遠播,個個才色兼備,
巾幗不讓鬚眉,獨獨……
獨獨什麼啊,她除了呆一點,反應遲鈍了些,
還是有很多優點的好不好,尤其憑著追根究底的精神,
她在狗仔八卦界可是混得有聲有色,
但,很可惜,她家總編就是不懂得知人善任,
居然礙於高層的施壓要她改循正常管道去做人物專訪,
且,誰不挑,偏偏鎖定一頭披著羊皮的狼當受訪者,
害不想丟掉飯碗的她只好秉持與狼謀皮的精神衝衝衝,
但誰知她親自上門拜託他這位高中同學行個方便,
他竟還拿喬說只接受親密愛人的全天候貼身專訪,
因為這樣報導才不會失真,見鬼了,
那別人的專訪難道都是瞎掰的喔!可她說不過他,
所以等發現時已經給自己招來一個腹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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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12:46
楔子

  一個人是孤獨的,飄來飄去,四處遊蕩。

  哪裡是晴天?哪裡是雨天?哪裡是日與夜的交界?

  好冷。是風吹動她墳頭的長草嗎?淹沒的荒墟不見人煙,只有頹圮的墓碑,模糊的字跡已無埋骨者的姓氏。

  她是誰?

  一抹淡淡白霧漸CR形,虛虛緲緲的,足不著地,輕晃的白裙拂過人高的野草,茫茫然不知該往何處,徘徊亡者之地。

  咦,是人氣?

  好鮮美的純淨氣息,是毫無雜質的香味,乾淨而充滿焚香。

  就跟著她吧!一個人太孤獨了,她想要個伴,一個能跟她溝通的對象。

  「怎麼了,妳的臉色發青。」

  「我……我好像又遇到髒東西了。」天啊!就說這裡很陰嘛!她的直覺一向很靈,鮮少出錯。

  「又?」不會吧!頭皮開始發麻了。

  「是誰說要抄近路的,拖出來鞭屍。」明知她有容易見鬼的靈異體質,還慫恿她做傻事。

  「妳。」食指一指。

  「我?」呃,好像是……嗚!她是笨蛋,無可救藥的大麻瓜。

  「喂!妳的目標快溜走了?還要不要……哇,慢一點,別拉!妳吃了大力丸呀!」可怕,簡直是神力女超人。

  「沖、沖、衝!不要讓他溜了,明天的大頭條就是我的了。」給他死啦!爆料天後來了。

  嘻!嘻!嘻!好有朝氣的生靈,她最喜歡了,跟著她一定很有趣。

  太陽底下,一朵白色的茉莉花飄呀飄的,飄落於短髮女孩後翻的連身帽裡。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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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13:16
第一章

  「快一點,我的頭條要跑了,快點百米衝刺,絕不能讓這對狗男女……呃,是咱們的年終獎金溜掉,今年要發達就要靠他們了……」

  只見大馬路上,一條鬼鬼祟祟的人影像準備打劫銀行似的,戴著口罩,身子壓低,形跡可疑地守在某棟二十四小時保全的尊爵大廈前,打算做一次突破性的報導。

  不過附近的商家早見怪不見,這陣子常有這類的「宵小」出沒,他們不偷不搶,反而帶動蓬勃商機,何樂而不為呢?

  對著這種以為多了一頂鴨舌帽人家就認不出來的行業,社會大眾給了他們一個聳動的名稱,叫狗仔。

  「厚!小蔡,你動作可不可以快一些?人高馬大腿又長,跑起來像快斷氣的烏龜,你今天第一天出來混喔!忘了燒香拜佛求神明保佑你出事平安……」

  有點小捉狂的女人叫苗秀慧,是「黎明日報」的資深記者,她大言不慚地自封為娛樂界的八卦女王,追起女明星、男歌手的緋聞和秘戀,比「史密斯任務」裡的殺手夫妻還狠,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人。

  可是,她沒有安潔莉娜裘莉的美貌和利落身手,也少了深沉的算計,一古腦全憑沸騰的熱情,和打死不退的小強精神,一鎖定目標便全力以赴,那股嚇死人的狠勁和衝勁,連紅海都得為她開出一條康莊大道。

  可惜她有點拚過頭,挖掘太多不為人知的秘辛,引起娛樂圈高層人員的關注,因此報社總編在人情壓力下,只好將手下大將暫時調往政治組,讓她挖點立法委員和議員貪贓枉法、收賄、關說的骯髒事。

  只是呀!她天生和八卦新聞比較有緣,本來是在追查某官員和黑道掛勾,進行工程圍標一事,誰知追呀追,先追出他和有夫之婦的婚外情。

  「什麼出事,妳這張烏鴉嘴給我小心點,要是我真有三長兩短,妳也別想太好過,我變成妳最怕的厲鬼,日日夜夜糾纏妳,讓妳不得安寧。」口沒遮攔的丫頭。

  一聽到「鬼」字,原本擺出凶婆娘模樣的苗秀慧瑟縮地陪笑。

  「不要這樣嘛!小蔡大哥,大人有大量別見怪,小妹一時口快說錯了,是出門平安,出門平安啦!佛祖會保佑你一餐吃五碗飯,福福泰泰萬事安。」她一怕鬼,二怕鬼,三還是怕鬼啦!一提無所不在的「好兄弟」,她的膽子就由熊膽縮為老鼠膽。

  沒辦法,她天生是靈異體質,父親又是天師壇的師公雷,打小就能見到不請自來的朋友,讓她好生困擾。

  不過也不是說真的很怕啦!只要他們死前的樣貌溫和點,別一臉青筍筍,青面獠牙地突然冒出來,原則上她還能接受。

  偏偏大部份在人間遊蕩的鬼魂不是無主孤魂,便是死不瞑目,一心想討回公道的野鬼,他們死狀淒慘又十分可怖,歪脖伸舌,斷手斷腿的,一身是血地擋在馬路中間,誰見了不生畏?

  她算是還好,起碼敢跟他們相處,雖然常被嚇得皮皮挫,臉色白得跟鬼沒兩樣,全無血色。

  「妳要死了呀!一餐吃五碗飯想讓我肥成豬公嗎?」醫生說他膽固醇過高,要少量多餐,一次一碗飯為限。

  「看起來也差不多……」他那雙腿和她的腰一樣粗,再不節制點,十月的大拜拜拿他祭天剛好。

  「苗大慧,妳說什麼,很想死是不是?」別以為他沒聽見,他耳尖得很,動作遲頓不代表其它感官退化了。

  因為報社裡還有一位走藝文路線的溫美慧,同樣是耳熟能詳的菜市場名字,為了區分兩人,於是分別喊大慧和小慧。

  「厚!我說的也是實情,你不要惱羞成怒嘛!小胖……呃,呵……小蔡,你真的要減肥了,肚子上那圈肥肉晃得很嚴重。」瞪她也沒有用,老實人向來實話實說,她也是為了他好。

  身為攝影記者要專業,扛起攝影機要能健步如飛,分分秒秒和時間競爭的新聞不等人,站在媒體前線要快狠準,才能比別家報社搶先一步搶得獨家。

  小蔡狠狠瞪了她一眼。「要是妳扛著重達二、三十公斤的器材跑五千公尺,我相信妳沒力氣注意到我的肥腰。」

  「我幹麼跑五千公尺,我是女生,不用當兵……」哇!他好像很火,想用攝影機砸她。

  「小姐,我們一路跟蹤陳立委跟了快半個台北市,妳那輛破機車才過三條街就拋錨,我扛著重器材至少跑了五、六公里,妳還想要求什麼?」她還敢自稱女生,根本不知疲累為何物的過動兒。

  要不是身材像女的,臉蛋也長得還可以,他會以為是哪來剛退伍的小兵,精力十足的只管往前衝,不管後頭追得氣喘如牛的人有多辛苦。

  小蔡的埋怨其來有自,每回一跟她同組,不是操得累成一攤泥,便是灰頭土臉地落荒而逃,沒一次能正正常常的訪問,總是做賊似的偷拍。

  所以操過頭就特別容易餓,一餓就忘了醫生的囑咐,她吃什麼他就跟著吃什麼。

  偏偏她有副令人嫉妒的吃不胖體質,又偏好高熱量食物,什麼漢堡、雞排、甜不辣、鹽酥雞全不忌口,她越吃越瘦,而她該長的肉全飛到他的肚子上了。

  可恨又可惡的搭檔,若非她每次跑新聞都能跑出頭條,讓他口袋多了幾袋加薪獎金,他還真不想跟她一樣拚命,累得連抱老婆都沒力氣。

  「哎呀,別生氣嘛!瞧你火大的,頂多待會我請你喝一杯冰咖啡降火。」咦,人呢?怎麼一眨眼又不見了?

  陳立委、陳立委,你到底躲到哪?別跟我玩捉迷藏,我的頭版還空著等你。

  「只有一杯冰咖啡?」小蔡拍拍略圓的肚皮,不太滿意。

  「厚!跟窮人計較會下十八層地獄,你不知道我很窮嗎?勒索一級貧民不會良心不安……啊!逮到你了,小蔡,快拍,那個穿白襯衫的……」嘿!還換裝,太卑鄙了。

  「妳確定是他?」身材是差不多,可發量稀少,西裝筆挺的威挺樣全不見了。

  「相信我,我對新聞的直覺從沒出過錯。」可說是百發百中。

  這倒是,她有最靈敏的狗鼻子,哪裡有藏污納垢,或齷齪下流的勾當,她朝空氣裡一嗅全都跑不掉。

  佩服之餘,小蔡又不免長吁短歎,哀怨地瞪著她鑽來鑽去的靈活背影,苦命地扛起重達二十幾公斤的攝影器材,焦距對準尾隨其後。

  偷情中的陳立委倒是十分愜意跟身側女子談情說愛,剛從大廈走出便沿著紅磚道散步,卿卿我我地又摟又親。

  不過長期被跟拍的政治生活,他很快地察覺到身後不尋常的動靜,拉著外遇對像越走越快,幾乎有點像在小跑步。

  只見他拿起手機撥了串號碼,不一會,車窗全黑的奔馳緩緩駛近。

  「啊!他的司機來了,快追,不能讓大新聞溜掉,我這個月的房租就靠他了。」台北居大不易,她得用力地攢些錢買間鍋牛殼。

  苗秀慧就像九命怪貓似的,不要命地在車陣中追逐,兩條竹竿腿比她家三太子的風火輪還厲害,咻地飛到對街,沒見她有一絲遲疑。

  跟得氣喘吁吁的小蔡累得像狗一樣,不斷地換氣呼吸,揮汗如雨的直嚷嚷,「不……不要再追了,來……來不及,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個輪子,妳別傻了。」再跑下去,他的心臟就要罷工了。

  「不行,天下沒有辦不到的事,只怕有心人,你加把勁,拚一拚,你兒子的奶粉錢就快到手了……」就差一點了,絕不能放棄。

  不死心的苗秀慧左顧右盼,想找輛沒載客的小黃。一遇到她最感興趣的八卦,絕對死咬著不放。

  「我沒有兒子。」小蔡氣惱地大吼,很想用攝影機的蓋子丟她後腦勺。

  他前輩子一定是太風流,欠下不少感情債,這輩子才會連生三個女兒,包括老婆在內一共四個情人。

  「好啦!別抱怨了,回去拚一拚……哈!老天爺果然是對我寵愛有加,我遇見熟人了,咱們去搭個便車。」真幸運,王爺有保佑。

  「什麼便車,妳不要跟不熟的裝熟,我可不想像上回一樣,被人拿著武士刀追殺……」喝!這個人……這個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一心想追新聞的苗秀慧哪管他熟不熟,一把拉開後車門,便把攝影大哥往裡塞,完全沒知會車主一聲,彷彿私家轎車用得自然。

  接著,她有如身子輕盈的麻雀鑽進副駕駛座,奪下駕駛正用來談生意的藍芽耳機,催促他Go、Go、Go。

  「小姐,妳看錯了,我這不是出租車。」她也太理所當然了,他車頂沒裝個載客專用的燈號吧!

  「大男人不要囉囉唆唆的,快追上前頭那輛黑色奔馳,你的技術OK啦!我信得過。」他要是追不上,過去的日子等於白混了。

  戴著銀框眼鏡的斯文男子黑瞳微閃,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小姐,我很貴的,妳付不起我一個小時幾十萬起跳的車資。」

  幾十萬車資聞言的小蔡嚇出一身冷汗,心想著該不該跳車。

  「同學,你不會跟我算這點車錢吧!日進斗金的你可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她是苦哈哈的市民小民,三餐得以溫飽就很不錯了。

  「大人物?」他挑眉。

  眼看著目標就要從眼前消失,苗秀慧緊張地抓住駕駛人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快呀!耿仲豪,不要再拖拖拉拉的,大不了我請你吃一頓滿漢大餐。」

  耿仲豪、耿仲豪……這名字聽起來也熟,好像在哪聽過……驀地,全身僵硬的小蔡不只冒冷汗了,他連臉色都白得嚇人,差點握不住攝影機的手直抖,活似快中風的老人。

  他……他是那個耿仲豪,「翔鷹企業」新任的總經理,前青鷹門少門主的左右手,號稱笑臉軍師的耿仲豪

  「一言為定。」他笑道。

  耿仲豪油門一踩,車子快速地向前一衝,他嘴邊掛著一抹愉快笑意,技巧高超的高速回轉甩尾,再急切對方車道,將車子開上人行道,直接當他私人專用道。

  想當然耳,沒綁安全帶的兩位「乘客」被電得七葷八素,搖搖晃晃的像破布一般,幾度半張臉貼上車窗,撞出可笑的印痕。

  這是屬於他個人的黑色幽默,讓人有身歷險境的真實感才夠刺激,不然不是平白浪費他陪她玩的樂趣。

  「前面左轉,不要跟丟了……對對對,車號一六八八……哇!你這輛車的性能真好,沒有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真平穩,如果她的頭沒往上彈撞到車頂就更好了。

  叩的一聲撞頭聲,他微笑地急速一轉方向盤。「多謝讚美。」

  「這輛車不便宜吧!」豪華的車椅、高級音響,還有小型冰箱和衛星導航……哇!她要賺多久才買得起四個輪子。

  「不貴,八百五十七萬而已。」不包含改裝其它配備的費用。

  「而已」她咋舌,露出想搶劫的妒恨神情。「同學,你這些年賺不少黑心錢喔!有沒有捐一、兩億做善事,替自個兒積積陰德。」

  耿仲豪由鼻孔輕哼兩聲。「信不信下一秒鐘妳會躺在水溝底哀嚎?」

  瞬間將一個人擲出車外並不難,若是她覺得活夠了。

  「信信信,你大哥說的話我哪敢不信,快一點,他又要轉彎了。」大眾有知的權利,陳立委的小尾巴也該被揪出來了。

  苗秀慧太專注在前方車輛,一涉及跟新聞有關的事件,她總是特別專心,心無旁騖,認真地沒發現身旁男人頗含深意的眸心睨了她一眼。

  「我不當大哥已經很久了。」他故意自嘲,口氣倒像退出江湖已久的角頭老大。

  她哈了一聲,「很冷的笑話,退流行了啦!」

  「是嗎?」眸光閃了閃,他笑得有些惡意,令人心驚膽戰,「那麼這個呢?」

  一說完,他油門踩到底,直接飛過分隔島,落在車潮擁擠的十字路口,一輛連結車迎面駛來—

  「惡!惡……惡……惡……」

  一陣陣嘔吐聲從陰涼的樹蔭底下傳來,難聞的氣味隨混濁的空氣一飄開,令人噁心捂鼻,巴不得逃離現場。

  「蔡鼎文,你也未免太沒用了,才十分鐘不到你就給我腿軟,你是不是男人呀!」丟死人了,怎麼會這麼不耐操。

  「我……我當然是男人……妳沒見識過我床上的勇猛……惡……」噢!不行了,他又要吐了。

  「我不是你老婆,幹麼曉得你那方面強不強,趕快給我提起精神,別裝死。」有那麼難受嗎?臉都發青了。

  家裡是開師公壇的,本身又容易見到不屬於同一世界的「人」,所以苗秀慧對生死看得很淡。反正該來的總會來,逃也逃不過。

  不過算命的說她天生福厚命長,一生少有挫折,除了一、兩個大關卡要度之外,就順暢得遭人嫉妒,因此她不太能體會小蔡死裡逃生的惶恐心情。

  「妳要是我……我老婆,我寧可跳淡水河自殺!」她……她太恐怖了,居然一點事也沒有。

  小蔡並不曉得苗秀慧有幾個與眾不同的好朋友,她們是拿命開玩笑的高手,飆車算什麼,還有人跳懸崖,把危險當成白開水,一渴就飲。

  「呿!自己沒種還牽拖別人,你到底是不是新聞從業人員,一點點飛車追逐就臉色發白,吐得快斷氣似的。」非常遜耶!

  基於同事情誼,看他吐了一地,神色憔悴地沒法站穩,沒多想的苗秀慧大剌剌的在他背上拍了幾下,順手想攙扶。

  誰知另一隻粗臂快了一步的攫住蜜色細腕,一拉。

  「既然已經順利拍到照片,妳這位朋友應該可以回去休息了。」天空帶點憂鬱的藍,適合狩獵。

  耿仲豪那句「應該」說得非常輕,輕到小蔡背脊發涼、寒毛直豎,有些驚悚。

  「好吧!那你順便送我們回報社,我打篇文章就能交給總編審核了。」她說得順口,毫不忸怩,沒想過人家有沒有急事待辦。

  「順便?」他瞇起眼笑了笑。「有種交通工具叫公車,我想妳同事不會介意多走兩步當作瘦身運動。」

  他都說得這麼白,再聽不懂,那就得先跟閻王爺打聲招呼了。小蔡識相地追公車去,假裝沒聽見身後不快的叫喊。

  「他跑那麼快幹什麼,好像後頭有迅猛龍追似的。」太不夠意思了,居然把她一人扔下,她也要回報社撰寫明天出刊的勁爆新聞。

  耿仲豪輕笑地點點她肩頭,「妳不會忘記妳欠了我什麼吧!」

  「欠了你……」她偏過頭想了下,飛揚的短髮俏麗得如春天飛柳。

  「滿漢大餐。」他提醒。

  「喔!」她恍然大悟。

  「喔的意思是?」看她一臉心虛的樣子,準是想賴掉。

  他果真料事如神,眉頭一皺的苗秀慧過河拆橋地板起臉,用很無賴的口吻說道:「喂,這位先生,我們很熟嗎?隨隨便便開口敲竹槓是件非常不道德的行為,我建議我們把這件事忘掉,再見。」開什麼玩笑,她看起來很凱的樣子嗎?全身行頭加起來搞不好沒他一塊鞋皮值錢。

  「如果妳不想我上貴報社喝茶聊天的話,最好履行承諾。」瞧她氣得活蹦亂跳的模樣滿可愛的,像一隻被惹毛的蝦子。

  走了兩步的苗秀慧氣急敗壞地往回走。「青鷹門不是解散了,你怎麼改不掉動不動威脅人的毛病?我很窮耶!窮到衰鬼找上門,哪請得起開名牌跑車的你。」

  「真酸,我開好車礙了妳的眼?」那一口酸溜溜的暗諷,讓人聽得莞爾。

  「我只是想到戰火下的孤兒,還有成千上萬流離失所的難民,他們等一口飯吃等得望眼欲穿。」而他招搖過市,存心炫耀財力,實在要不得。

  「第一,戰爭不是我發起的;第二,我努力工作,盡心在公事上,小小的回饋是我應得的;第三,言出必行,妳家的王爺、三太子可睜大眼睛看著,讓神明失望並非好的示範。」

  耿仲豪笑語晏晏地盯著她,神色輕鬆自在,宛若張著網,等小蟲子飛入的蜘蛛一般。

  「哇!你太惡毒了,竟然搬出我家的王爺,你是去過火,還是上香,連三太子也認識。」上不欺星辰,下不欺鬼神。這是她老爸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

  他但笑不語。

  當她同學的時間雖不長,可對「排外」的學生會,他知之甚詳,包含她那幾位大有來頭的姊妹淘,他早在入學前就打探得一清二楚。

  既然被稱之為軍師,凡事謹慎小心算是他的個人特色,尤其當年正是青鷹門的全盛時期,不多留點心很容易挨悶棍,遭人暗算。

  而就他所知,她父親是鎮上小有名氣的師公苗天雷,專門驅邪、捉妖問事、鎮家宅平安,平時也替喪家辦法事。

  「厚!你明明比我有錢,賺的也比我多,訛詐窮人能讓你多點財富嗎?」果然是黑幫出身的,心狠手辣。

  挪了挪銀邊鏡框,耿仲豪笑得人畜無害。「是不能,但是看到妳痛苦掙扎的神色,我覺得還滿開心的。」

  「你……」她把那句「變態」含在口裡,不甘心的一瞪,「好啦!好啦!一言既出,死馬難拉,我認了就是,你最好吃得下。」

  「是駟馬難追才對。」虧她還是跑新聞的,文學素養低得教人歎氣。

  她哼了哼,不甩他。「還不走,我請客啦!」

  「不用開車?」他疑惑地揚起眉。以服飾、珠寶為主的精品街少有高級餐館,頂多一、兩間咖啡廳供人歇腳。

  陳立委太白目了,以為擺脫了緊追不捨的狗仔,才帶比老婆年輕漂亮的情婦逛街,在購買珍珠項鏈時被拍個正著。

  苗秀慧回他一記沒知識的輕蔑眼神。「三、兩步路而已還開車,你想笑死人呀!」

  「妳真有誠意請客?」為什麼他有種感覺,她正等著看他出糗?

  「廢話,我連錢包都掏出來,還能作假嗎?」少瞧不起人了。

  一臉狐疑的耿仲豪看她從櫻桃小丸子圖案的錢包中,取出一張印有凱蒂貓的卡,依他對信用卡的瞭解,居然認不出那是哪家銀行發行的磁卡。

  更怪異的是,她筆直地走入路旁一間便利商店。是要領錢嗎?

  其實,他只是逗弄她罷了,並無意要她破費,男人與女人一道用餐,自是由男方買單,豈有讓女人請客的道理,以他偏大男人的心態,決計做不出來。

  因此他正想入店解釋,誰知結完帳的苗秀慧已臭臉走出,將手中的「大餐」塞入他雙手。

  「喏,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呵!呵!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佛祖還有五指山壓住不聽教化的潑猴。

  「這是……」他瞠目結舌,有些哭笑不得。

  「泡麵呀!你不要告訴我你好命到沒吃過這種平民食物。」簡單,美味,不需要耗費時間等待。

  是吃過,但是……「我的滿漢大餐呢?」

  她神氣地一揚下巴,指出包裝上的大字。「看到沒,滿、漢、大、餐。」

  「妳就用泡麵打發我?」他真的傻眼了。

  「不然咧!真要我典當家當,請你吃頓好料的?」別傻了,同學,本大小姐可沒那麼慷慨。

  「至少也不是這麼寒酸。」起碼加顆魯蛋的陽春麵,價格不變心意足。

  「別挑剔了,快吃,待會載我去我的小白那裡,它拋錨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順手牽羊,把她的小白當破銅爛鐵偷去賣掉。

  「小白?」是狗嗎?可拋錨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愛車。」載著她南北征戰,立下大小戰功無數,是她最好的夥伴。

  看著溫手的泡麵,耿仲豪不由得搖頭,把面放回她手裡,「走吧!我先載妳去牽車。」

  並不遠,就在兩條街外,若以走路的時間來論,大約二十分鐘,而他一個左拐右彎,剛好一分鐘整,那碗泡麵恰恰熟成。

  「妳確定這是一輛車?」兩個輪子還在,可照後鏡少了一個,腳踏墊不見了,用厚紙箱切成長條狀墊著,座位的布套明顯有縫了又縫的痕跡,歪七扭八的針線看得出縫補的人很急躁,不太有耐心。

  「喂,你順便幫我修一修,好像火星塞堵住了。」怎麼也發不動。

  耿仲豪半瞇起眼一視。「妳可以再過份一點沒關係。」

  「男人不是很會修車子,我以前的男朋友很厲害耶!他手指碰一碰,奄奄一息的小白馬上起死回生。」她沒提前男友的工作是黑手,專修各類機車。

  男人禁不起比較,雖然他並不樂意弄髒手,想叫她把破爛的小綿羊送回牧場,不過那一句「我以前的男朋友很厲害耶!」讓人聽得刺耳,他袖子一挽,低下身。

  在他修理的過程中,耳邊不斷傳來呼嚕呼嚕的吸面聲,外加打嗝聲。

  「我修好了,的確是火星塞的問題,妳……咳!咳!苗同學,請問妳在吃什麼?」

  「泡麵呀!汁甘味甜肉大塊。」回味無窮。

  「那是我的吧?」他雙手環胸,一副準備興師問罪的模樣。

  苗秀慧厚著臉皮一頂。「我以為你不吃嘛!秉著不浪費的原則替你處理垃圾,吶!何況面泡太久會爛爛糊糊的,不趕緊吃掉,要等它變成餿食嗎?」

  她……說得真好,好到令人心癢癢的,想看她能說出多少鬼話。耿仲豪眼中透著一抹耐人尋味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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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13:40
第二章

  「起床了,懶骨頭,還不快點起來,妳上班快要遲到了。」

  炎炎夏日不吹冷氣也照睡不誤的苗秀慧捲著棉被,睡得香甜地按掉床頭的鬧鐘,翻個身成大字狀,絲毫不受影響,繼續酣睡不起。

  室外高溫三十五度C ,可室內不僅不熱,還帶給人一陣陰氣森森的寒意,沒裹著被子睡覺有受涼之虞。

  「妳還睡,太陽都曬到屁股了,是誰說早上要開互鬥大會,要早一點起床準備,免得被死對頭溫美慧鬥到流膿生瘡。」

  真是不像話,睡沒睡相,連枕頭都一腳踢到床下,將來嫁了人怎麼得了?

  落在地上的小枕頭無人搬動,它自動地往上飄浮,緩緩地回到原來位置,枕面不平地凹陷幾下,似有人在上頭拍軟。

  「不要吵,我昨天看一部DVD看到半夜,現在還好睏,讓我再睡五分鐘……」好累,肩膀硬得舉不高。

  「這句話妳半小時前已經說過了,再繼續賴床就別怪我使出絕招。」她最怕的只有一樣東西。

  像沒聽見的苗秀慧咕噥地撒嬌。「媽,我要雞絲面,還有打顆生雞蛋。」

  「誰是妳媽,別壞了我的行情,妳愛睡懶覺,我就讓妳睡得天翻地覆。」

  一道霧狀白影隱隱成形,形體近似年輕女子,她輕輕抬腕,做了個上升的動作,雙人床墊突然離地升高,差點碰到天花板。

  而仍作著夢的女人毫無所覺,嘴角彎彎,笑得好不甜蜜,夢中的她接過亮澄澄的獎座,成為新聞界最閃亮的八卦女王。

  驀地,床像扁舟一樣的翻覆,她連尖叫都來不及,整個人彷彿難產的青蛙,頭下屁股高,趴地動也不動。

  許久許久之後,痛的感覺才回到身體,她哀呼一聲連滾帶爬,驚懼的瞪著沒腿的白色影子。

  「鬼……鬼呀!有事沒事請別來找我,我不是日斷陽、夜審陰的包青天,可以讓妳伸冤報仇,我只是混吃等死的小記者,沒辦法幫上妳的忙。」哇!為什麼她有陰陽眼,老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觀士音菩薩、媽祖娘娘,家裡李、池、吳、朱、范五府王爺,還有太子爺,快來救郎喔!她又被鬼纏上了。

  「妳在心裡喊誰來救命都沒用,睜開妳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誰。」同居一段時間了,她還沒法適應多了個「人」陪她。

  喝!不要搔她耳朵,好冰、好寒喔!「……桂香?」

  「是啦!這屋子除了我之外,還有第二隻鬼嗎?」這地盤是她的,其它孤魂野鬼休想進入。

  「一隻也很恐怖呀!」她小聲地囁嚅。

  「妳說什麼- 」鬼的耳朵最利了,想背著她說壞話絕無可能。

  「沒有啦!我哪有說什麼,妳一大早幹麼嚇人,我的魂被妳嚇飛了一半。」忍不住埋怨的苗秀慧打了個咚嗦,對「鬼」仍心存餘悸。

  「誰嚇人了,妳天天看、夜夜瞧還是膽小如鼠,怎麼能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傷天害理的事我可是一件也沒做。」做鬼也有鬼格,哪那麼沒品。

  「……」有誰見鬼不怕,還能侃侃而談家事、國事、天下事?即使「認識」了兩年,苗秀慧還是沒法控制心裡的恐懼,每每被桂香突然冒出的蒼冷身影嚇得魂不附體,好幾回想用王爺符收她。

  可是正如她所言,她什麼害人的事也沒做,安份守己的過她的鬼生活,偶爾還會幫忙拖地、收衣服、洗米下鍋,說來也不算太壞的鬼。

  壞就壞在當人的她心太軟,明知人鬼殊途,還是狠不下心收伏,硬是被纏了好一段時間。

  「不要老想用符收我,妳心裡想什麼我全知道,既然這陽世間只有妳看得到我、聽得見我的聲音,妳只好認命。」她說得有幾分幸災樂禍,得意地飄坐書櫃上方。

  苗秀慧面色慘淡,哀怨地瞪著死也不走的鬼。「那妳也不要動不動飄到我面前嘛!人嚇人,嚇死人,鬼嚇人,沒藥醫,妳好歹花個時間找出妳的家人,請他們把妳移回家供奉。」這才是一勞永逸的方法,省得她一天被嚇好幾次。

  一提到親人,桂香的臉由慘白變慘綠,陰鬱得讓室溫驟降了十度。

  因為為時已久,這位女鬼根本不記得自己是誰,出生何地,父母是誰,有什麼親人,對自己怎麼死的一無所知。她只能根據墓碑上模糊的字跡,隱約得知自己叫桂香,卒年二十一歲,以死時年紀往後推算,大概是五十出頭的婦人。

  不過她一直維持生前姣好的面容,丹鳳眼、瓜子臉,眼角底下有顆愛哭痣,不是很美,但不失清秀,是耐看型的小家碧玉。

  「啊!快八點了,妳怎麼沒提早叫我,我還要披甲上陣打仗耶!」職場如戰場,分秒必爭。

  一瞧見掛在牆上的時鐘,苗秀慧就像喝下精力湯似的,迅速撈起擱在椅背上的衣服,三步並兩步的衝向浴室,一點也不浪費時間的刷牙洗臉兼嗯嗯。

  三分鐘不到,她就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明亮動人,眼角上了點淡影,唇瓣抹上護唇唇蜜,讓整個人看起來更有精神。

  但是她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晨起必讀報,將各家的報紙全一字不漏地看得仔細,絕不允許自己的信息落於人後,這是每位新聞人必做的功課。

  不過起晚的關係,沒法一一閱讀,只能大概的翻閱,記下大標題,勉勵自己一定要做得比同行更出色。

  「等一下。」冷不防一隻冰冷的手往肩上一搭,趕著出門的苗秀慧嚇得一頭撞上了鞋櫃。「妳……妳又想幹什麼?」

  「我的香點完了,下班的時候再買幾盒回來。」焚香等於鬼的主要食糧,收得越多陰氣越足,鬼力壯大。

  「喂,妳也用得太凶了吧!我只是個小小、小小的記者,不可以太奢侈。」下次回家時再偷渡一些,反正老爸不會發現家有內賊。

  「還有冥紙也多帶幾捆,說要拜地基主,妳父親不會起疑。」自家的貨一堆,不用錢自個拿。

  「厚!不要再偷聽我心裡在想什麼,還有,一隻鬼要用什麼錢,我上個月才燒五千萬給妳耶!妳花到哪去了?」可惡,她為什麼得養隻鬼?

  五千萬冥紙聽起來很多,但是用新台幣購買大約三、四百塊。

  苗秀慧一直後悔兩年前為追一條新聞而抄近路,不小心踩過桂香的墳頭,加上又沒注意到她跟著自己回家,結果對方一住下來就不走了。

  桂香不在意地微聳肩。「鬼也要換衣服,穿得漂漂亮亮的,出去和朋友聊天才顯得稱頭。」

  「妳……妳……好,我會記得帶回來,可是妳別把妳的鬼朋友帶進家裡,否則我真的請我老爸來收妳。」偶爾也要嚇嚇鬼,讓她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聽見了,年紀輕輕就這麼囉唆,難怪老交不到男朋友,我以前談戀愛的時候啊……」一抹久遠的記憶閃過眼前,桂香微愣了下,想不明白為何心口會痛。

  沒聽到、沒聽到,她不是交不到男朋友,只是不想再當男人的奴隸,聽他一天到晚抱怨她是失職的女友,只忙工作而看不見他的存在。

  苗秀慧沒空聽鬼發牢騷,衝出門,跳上她老當益壯的小白,一路騎向報社門口。

  只是氣氛有點詭異,遲到的她居然沒挨排頭,直接被總編喊進他的辦公室,不用參加早餐會報,被大伙轟得狗血淋頭。

  連她向來的死對頭溫美慧也只是冷哼兩聲,悴了句好狗運,居然不找碴地從她身邊飄過去。

  奇怪,天要下紅雨了嗎?

  「呃,親愛的總編大人,我剛剛沒聽清楚,麻煩你再說清楚一點。」她一定耳朵進水,否則,怎麼會聽見總編在說笑話呢!

  「苗大慧,妳再給我裝死試試,我要妳採訪的人物就在紙袋裡,妳好好地研讀一遍訪問一遍,盡量挖出受訪者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

  「不要啦!總編大人,你明知道我最拿手的是影劇新聞,最討厭和政商打交道,他們都太奸詐了啦!小人我沒辦法套出話。

  「像上回玉女歌手金玉雯和周大議長的地下情,我不是寫得文情並茂,絲絲入扣,你還讚譽有加,直誇我是報社之光,要大家學習我敢拚敢沖的精神。」

  那幾天的報紙銷售量遠超過香蕉日報,讓全體同仁笑得嘴都闔不攏,直說她做得好。

  胖嘟嘟的總編一隻肥手往桌子重重一拍。「妳還敢說,把人家的臉照那麼清楚做什麼?指名道姓的讓人下不了台,妳不曉得已婚的周議長以愛家愛妻愛小孩的形象贏得大眾的愛戴嗎?」

  「就是不倫才有爆點嘛!不然他戴著偽君子面具不知要欺騙多少選民,我要為他老婆伸張正義,讓偷吃的男人無所遁形。」老公在外偷吃,做妻子的永遠是最後知情的人。

  「苗阿慧呀!妳是第一天出來做事是不是?照片要拍得朦朧不清,似真非真讓人去猜測,文章裡的主角名字要語焉不詳,點到曖昧即可,不要害報社挨告。」報導中立,身家性命也要顧及。

  「可是……」明明是他大力推崇,一字不改,原文刊出的,怎麼又說是她的錯了?

  「沒有可是,我說了算,妳要知輕重,別往惡地裡挖,哪天挖出條大土鰻,我可不一定保得住妳。」他把醜話說在先。

  老挖別人的八卦,遲早把名聲挖臭了,再不知收斂,出了事他也收拾不了,否則怎會將她暫時調離影劇版。

  周議長是何許人也,能讓人一篇文章就擊垮嗎?

  政治人物有他們一貫粉飾太平的做法,找老婆出來哭兩聲,極力為丈夫護航、「闢謠」,一再澄清夫妻的感情並無變化,一如往昔。

  多麼荒唐,丈夫在外偷情,身為高官夫人就得委曲求全,擺出泱泱大度的器量,硬是把照片中赤裸相擁的兩人說成不小心跌倒,剛好有床就順便一躺。

  明眼人都看得出發生什麼事,但是當事人矢口否認,加上「賢淑」元配的寬諒,外人能說什麼。此條新聞最後不了了之,但卻得罪了財大勢大的周議長,原本他還能背著選民和情婦偷歡享樂,此一消息流出,他連常去的酒店也不得涉足了,因為會有更多的狗仔盯緊他的一舉一動,最後只能回家抱皮膚早失去彈性的黃臉婆。

  「總編,我正在追一條大新聞,有關影后徐曉明和她已婚的情人……」只差一組照片為證了,她親眼看見福態的大老闆擁著年紀比女兒小的影后開房間。

  「嗯!嗯!徐曉明呀!真是一條好新聞……」也好想得知內情的總編像便秘似嗯了兩聲,五官擠壓成肉包子,但是……「先把妳手上的新聞人物解決再說,我等妳的好消息。」

  「總編……」不能通融一下嗎?不能偷偷摸摸的跟拍有何樂趣可言?

  「不用緊張,放大膽去做,聽說妳和我們這次主題的受採訪者很熟,套點交情就能交差了。」呵呵,人物專訪又要創佳績了。

  「很熟?」誰呀?

  苗秀慧連忙抽出紙袋內的資料,躍入眼中的人名讓她大為訝異。

  「什麼,是他?!」

  說實在的,耿仲豪這個人有什麼好訪問,外表斯斯文文的,看來像個帶了點書卷味的知識分子,沒什麼讓人覺得突兀的爆點,而且也沒有混過黑道的草莽氣息。

  若說是前青鷹門少門主的另一個左右手、翔鷹企業三巨頭之一的沙士泰,倒還能寫上兩筆,至少能問他一生殺過幾個人,奸了多少良家婦女,造了什麼孽,他一臉窮兇惡極的橫眉豎眼樣,活脫脫是壞人的最佳典型。

  識人不清的苗秀慧將吃人老虎當成吃素的小白兔,先入為主的以外表評論一個人的好壞,沒想過能在青鷹門一待十多年的男人絕非善類,若無一點凶殘性情,怎會和其它兩人結為莫逆之交。

  擅長偽裝的人最不容易看出本性,也最危險,潛伏山林的野獸都有著銳利爪子,瞬間奪命。

  「聽說妳找我有事,連打了數通電話?」一貫的微笑,完全看不出一絲殺傷力。

  「厚!你真的超難找的,還要預約,你那個秘書是不是暗戀你很久了,一接到女生電話口氣就很沖,一直說你沒空,還罵人呢!」真是的,她有那麼飢渴嗎?一副想撲倒男人的樣子。鏡片下的黑瞳一閃。「她罵了什麼?」

  「哎呀!還不是羅曼史小說上的那一套,叫我別靠你太近,不要藉著高中同學的關係就想攀龍附鳳,像我這種妄想釣只金龜的女人她看多了,別不自量力高估自己。」不能把大部份人的想法套在她身上,她目前是工作為上,朝她的理想邁進。

  耿仲豪低笑出聲,眸底卻帶了一絲冷意。「妳何不順她意,釣走我這隻金龜,讓她氣個半死。」

  看來又要換秘書了,學老大找個男秘書。

  「才不要咧!」她搖著頭,直截了當地拒絕。

  「不要?」他一怔。

  以他的條件,不乏美女投懷送抱。當他還是一名特助時,就有不少女人表示愛慕之意,明著邀約,暗送秋波,把他當成一夜風流的對象。

  後來在老大妻子、現任執行長夫人於濃情的強力「建議」下,他由特助升任總經理一職,那些擺明有野心的女人更為積極,不時以各種魅惑的姿態引誘,以期得到他的青睞,進而進駐他空白的配偶欄。

  「哎呀!我不是今天才認識你,你是什麼底我一清二楚,我沒什麼膽子你也明白,要是哪天你八百年前的仇家找上門來,我是該跑還是留下來替你擋子彈?」

  前者嘛!太沒義氣,而後者呀!她真的不想太早死,要活著印證算命仙的鐵口直斷- 福厚命長,多子多孫。

  「跑。」他不會讓自己的女人無辜受累。

  「哈!你嘴上說得真好聽,我要真棄你不顧,搞不好把我砍成七、八段的人就是你。」男人的心比女人還善變,說一套做一套。

  耿仲豪笑聲清朗,「我沒那麼暴力,妳大可放心。」

  「我幹麼放心,當你女朋友的人又不是我,而且我很慶幸不會是我。」看他溫溫吞吞的,應該不打女人。

  「為什麼,只因我有黑幫色彩?」她的想法令人百思不解。

  過去的不名譽早被傑出青年所取代,漂白的青鷹門更名為年收益超過百億的翔鷹企業,大家只看到表面的風光,誰會注意曾有的黑暗面。

  「拜託,你沒那麼喜歡我吧!何況我和前男友分手得並不愉快,現在是談情色變,你別揭我傷疤。」她好不容易才痊癒,不想再找個臭男人氣死自己。

  「他動手打妳?」他語氣很輕,輕得讓人感覺和他說話要小心點。苗秀慧怔了一下,忽地笑出聲,「沒有啦!他只是很不高興的推我,害我撞到桌角腫了一塊,不過他比我還慘,我用濃情教我的防身術回敬他。」

  出身警察世家的濃情,不但在學時品學兼優,還精通各項武術,也因此她後來嫁給前青鷹門少門主駱天朗的新聞震驚社會,不過幸虧執筆的正是她苗秀慧,所以兩人的結合本來可能被解讀為黑白掛勾的聯姻,在她妙筆生花之下,倒是讓不少婆婆媽媽為這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掬一把同情的眼淚,只是怕被人說她隱惡揚善,她只能以另一個名字發表這則新聞,否則在新聞界她早就名聲響叮噹。

  想到那些高中時期的好友,苗秀慧笑得更開心。

  有一天姊妹們聚會,她一時口快說了前男友推她的事,結果沒多久又在街上偶遇前男友,他全身傷痕纍纍,一張臉腫成豬頭,見到她居然驚慌地連滾帶爬,不打招呼地逃走,還邊跑邊說他知錯了,不要再來找他,他以後一定會善待女人。

  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錯愕之餘,她笑得眼淚都諷出眼眶,差點被當成瘋子看待。

  「苗同學,我必須慎重聲明一點,我很喜歡妳,非常喜歡妳,而且潔身自好,不亂搞男女關係。」耿仲豪近乎告白的說道,可是……

  她當他是開玩笑,也跟著沒心機的玩起來。「噯!我不怎麼喜歡你怎麼辦?濃情、雪緹和幻月她們說你是披著人皮的狼,很危險,叫我離你遠一點。」

  他哪裡危險了,比起殺手型的沙士泰,她還比較樂於親近他。

  她們都說錯了,沙士泰怎麼可能比他「溫馴」,把暴龍和優雅的天鵝擺在一起有些不搭,整個賞心悅目的畫面全被破壞了。

  耿仲豪深沉地眸光微陰。「無妨,她們向來保護欲旺盛,當妳是沒有能力判斷是非黑白的小女孩,我能諒解,畢竟人與人的瞭解要做到交心十分困難。」

  哼!那幾隻豺狼虎豹果然看穿他的本質,預做防備提醒她,她們以為口頭上的圍堵真能攔阻他的攻勢?他只是還在考慮要不要出手。

  如今看來,他倒不能讓她們失望,以免這些無聊份子日子過得太空虛,找不到一些新鮮事閒話家長。

  其實在求學時期,苗秀慧的單純便已深深引起他的好感,只是他性格多慮,凡事總是三思而後行,因此錯過和她發展出一段感情的最佳時機。而這一回他不想再等待了,多餘的心思只會令人躊躇不前,人生的機會操之在我,不主動出擊又怎麼採擷甜美果實?

  「呃,耿仲豪,你說得好嚴肅,你不會真的喜歡我吧?」苗秀慧心口跳了下,不太敢直視他鏡片後的深邃雙眸。

  她不笨,只是遲頓了些,老是弄擰別人的意思,常常被怨了猶不自知。

  「叫我仲豪,我們之間沒那麼不熟,對吧!老同學。」他以同學稱謂瓦解她的心防。

  「可是……不太習慣……」怎麼覺得怪怪的?他看她的眼神讓人心跳加快。

  「多喊幾次就上口了,不信妳試試看。」他口氣真誠,毫無壓迫性。

  「耿……仲豪,仲……仲豪,仲豪,仲豪……咦,還滿順口的,沒有咬到舌頭耶!」啊!她在高興什麼,簡直像個笨蛋,她又不是為了交朋友才來找他。

  苗秀慧氣自己三言兩語就被人家牽著鼻子走,渾然忘卻此行的目的。

  「怎麼了,妳看起來不太開心?」美口於察言觀色的耿仲豪謹慎佈局,引誘不知危險的蝴蝶走入網裡。

  「沒什麼,我本來是來採訪你……」喝!她會不會說得太快了?他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採訪?」她幾時改走正常管道,而不循狗仔偷雞摸狗的路線。

  「不是啦!我說錯了,你哪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私好挖,我認識你十年耶!該知道的全都知道了。」她乾笑地粉飾太平。「職業病嘛!別放在心上。」

  他笑了笑,像是不在意。「我瞭解,忠於職責的記者總不忘工作。」

  「如果喔!我是說如果,要是我們報社派我來訪問你,你接不接受我的專訪?」她試探的問道,想假裝漫不經心地一提卻失敗。

  苗秀慧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心裡想什麼就全表現在臉上,根本無秘密可言,常人一見便一目瞭然,表裡如一的讓好朋友一見到她就歎氣。

  要騙她很簡單,她真的不會多想,也認為自己一窮二白,沒什麼好騙的,人家騙她是看得起她,她還暗自竊喜呢!

  一隻腦筋不會轉彎的變形蟲。這是毒舌派掌門人秦雪緹送給她的十二字箴言。

  他假意思忖了一會,「原則上我不接受任何人的訪問,不是針對妳一人。」

  「噢- 當我沒問。」她喪氣地捏自己的大腿肉,心想山不轉路轉,他不給問,那就找他身邊她所熟知的親朋好友,譬如駱天朗、沙士泰,還有她那票幹警察、律師、醫生的好朋友。集結眾人之力拼湊拼湊,總會湊出一篇好報導。

  「不過……」耿仲豪開始拋出誘餌。

  「不過什麼?」她又燃起一線希望,由沮喪變得神采奕奕。

  「若對方是我的女朋友則另當別論,總要賣自己人面子。」他笑得溫煦如初陽,淡淡不灼人。

  「哪有人這樣,我還不算自己人嗎?」雖然沒有出生入死,好歹也共同走過一些事情,怎能排除在外?

  耿仲豪一手拂過她面頰,佯裝要取她身後的文件。「想明白一個人的生平事跡得二十四小時貼身相處,不然光靠口述,妳怎麼知道這個人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言?」

  「嗯!有道理。」造假的事實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怎麼取信他人。

  「誰能形影不離地貼近我身邊,誰又有資格探知我的內心世界,除非最親近的人,日夜不分的觀察,否則多少會有些失真,無法構成一篇忠實的報導。」她若能毛遂自薦,自是省卻他一番口水。可惜他的老謀深算一遇上心無城府的苗秀慧,可說是壯志未酬身先死,她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弦外之音。

  「哇!你說得真好,要徹底知曉一個人的底細,就要徹夜跟蹤他,不讓他離開視線內,無時無刻盯緊他的一舉一動,越是重要時刻越要屏氣凝神,揪出對方下三濫的骯髒勾當,這就是我誓當狗仔的最大樂趣。」

  她說得一臉陶醉,一副誓為知己而死的」幾奮表情,看得滿面冬霜的耿仲豪錯愕不已,差點大歎,苗秀慧,妳腦子裡裝了什麼,為何聽不出他話中意有所指的暗示?

  「秀慧,妳到底來找我做什麼,沒事純聊天嗎?」看來不逼一逼她,她那一步跨不出來。

  「呃,這個……」她表情僵硬,說不出真正來意,然後靈光一現,編了個令人吐血的說詞,「我來請你吃大餐,上回那次不算數,我表現得不夠大方,這一回一定令你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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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14:06
第三章

  「什麼們又發作了……好!我明白了,待會我會去接他……麻煩妳了,請多費心……嗯!我會盡快趕到,請盡量安撫他……」原本要享受一頓氣氛佳、風景優美的西式料理,孰料,一通忽然響起的電話,讓穩定行進中的車子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改駛向僻靜的郊區。

  那是一間不怎麼起眼的醫院,門診科別不多,但環境十分清幽,林蔭綠道,鳥語花香,非常適合長期精神受到壓抑的病患。

  換言之,它是一間精神病院,專門治療現代人文明病,舉凡報上常見的憂鬱症、躁鬱症、恐慌症等等,皆有專門醫生進行診治。

  最讓苗秀慧感到不解的,為何耿仲豪一言不發地將她帶到這裡,而且神色凝重不發一語,步伐雖穩卻有些急迫,讓她差點跟不上他的腳步。他在趕什麼?或者是接什麼人?看著他臉色沉重,害她不知不覺也跟著緊張起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讓一向處之泰然的他不再心平如水,多了一絲沉痛。

  「耿……仲豪,你可不可以走慢一點,我跟不上你啦!」又不是跑新聞,她沒那麼大的衝勁,只能小碎步跟在男人後頭追。

  手心被扯了下,神情緊繃的耿仲豪這才發現忽略了身後的女子,大掌一握,牽住柔哲小手。「抱歉,我忘了女孩子的步伐較小。」

  她搖搖頭,表示不介意。「有什麼事,你急得火燒眉毛似的。」

  她沒看過這一面的他,不像平時談笑用兵的男人,反而多了一絲……失控。

  「沒什麼要緊事,不過是來接我回診的弟弟。」他說得很輕鬆,但手心忽地施力握緊。

  「咦,你有弟弟?」她並不知道這件事。

  看她訝異到有些懊惱,他不免心情一鬆,揚唇輕笑,「我有健全的雙親,一弟一妹,家境小康,無不良嗜好。」

  「神經喔!又不是相親,幹麼要詳盡的自我介紹。」還無不良嗜好咧!他本身就是一大問題。他糾正,「這裡不能說神經,神經是細胞組織,有系統的運作人體的各部位,妳要改稱精神病,精神方面出現嚴重病變。」

  「你說這兒是……呃,那種地方?」不會有另一個桂香吧!通常出現幻覺,不全是身體機能出了狀況,有時是冤親債主來討債了。

  苗秀慧真的很怕無形體的飄哥飄姊,雖然家裡是開神壇的,老爸又是伏魔除妖的神之代言人,她還是不想繼承父業,成天和妖魔鬼怪打交道。

  「妳會怕?」他瞳孔縮了縮,突然不願她見到活在自己世界的胞弟。

  她驟地貼近,緊緊挽住他臂膀,「我不怕人,但是醫院最多什麼你曉得嗎?」

  「病人?」他猜想。

  「不,是找不到家,或捨不得離開的『 朋友』 。」她特意做重點強調,眼神不安地瞄來瞄去。

  「妳是指……鬼?!」他才提及那個敏感字眼,身側的女人立刻偎近,一副驚懼的模樣。原來如此,她怕的是鬼,而非活著的人。耿仲豪失笑地放下心中大石,順勢將膽小鬼摟入懷中。

  「不要說,不要說,拜託,我最怕那東西了,連聽都不想聽見。」說她是鴕鳥也好,她寧可假裝看不見,也不要被嚇個半死。

  「好,我不說妳左後方有個無頭鬼正在招手,他快走到妳身邊。」耿仲豪不信鬼神,故意捉弄她。

  「真的嗎?」她倏地回頭,等著被嚇的表情忽然一掃而空。「沒有呀!你幹麼嚇我。」

  人是既奇怪又矛盾的生物,明明恐懼得要命,又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別人一提,自然而然的反射動作,讓人無後悔餘地。

  「妳不會以為世上真的有鬼吧!那是宗教人士用來誘導人們行善、諸惡莫做,妳別信以為真,把自己嚇個花容失色。」鬼存在於人心,心中有鬼便見鬼。

  真的有啦!她住的地方就有一隻。「呵……呵……我老爸是師公,要是沒鬼讓他大展神通,我們家就要喝西北風了。」

  天生八字輕的苗秀慧真的很想「開導」他,信仰不全是無稽之談,偶爾也要信信天地間存在人類所無法想像的神秘力量,它們影響著萬物。

  敬鬼神、尊師長,不就是千百年前流傳下來的,若無一定的事實,怎會一代傳過一代,直到今時今日。

  「也許伯父真有神能,能安定人心……」一道玻璃破碎聲截斷耿仲豪未竟之語,他手未放開,快步地走向一樓的特殊治療室。

  醫院幾乎是清一色的白,但是一入百坪大的空間,它的色彩是鮮艷的,四面牆壁上繪有非洲草原、中國庭園造景,融合一些日式禪風,花草鳥獸無一不缺的躍於眼前。

  很熱鬧的景象,生動而活潑,充滿躍動的生命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醫護人員身上近乎土灰色的制服,讓光亮的室內顯得暗沉,毫無生氣。

  三三兩兩的病人各據一角,有的默不吭聲的撕紙,有的不停的撥著算盤珠子,似乎非常喜歡撥動的聲響,有的玩著手指頭,表情木然,有的口中唸唸有詞,背著整本的《六法全書》,反反覆覆,一遍又一遍,頗為沉溺其中。

  治療室的一角,有個長得俊秀的男孩站在洗手台前,他看起來很正常,一點事也沒有,非常用心,且仔細地用肥皂洗刷指甲縫裡的污垢,純淨無垢的水質不斷沖洗他已經很乾淨的雙手。

  「怎麼回事,為何他的強迫症又犯了?」距離上一次是半年前,已經獲得妥善的控制。

  「耿先生你來了,令弟……呃,這位小姐是?」長相甜美的女治療師特別注意到兩人交握的手,眼中略浮一絲失落。

  「我女朋友,我帶她來關心仲傑的進展。」耿仲豪早就看穿她的愛慕之意,卻故意不點破。

  我什麼時候變成你女朋友,不要亂說,破壞我的行情-苗秀慧擠眉弄眼,發出無聲的抗議。

  不過耿仲豪作勢要放開她的手,她又死命的巴著,一副你敢拋下我的兇惡模樣,渾然是熱戀中的情侶,讓人瞧了又妒又羨。

  「喔!耿先生已經有女朋友……」女治療師的表情不太自然,微露傷心地轉過頭。

  「仲傑的情況又惡化了?」耿仲豪沒讓她有陷入自己情緒的時間,聲音冷靜沉著的問道。

  怔了怔,女治療師連忙恢復專業。「不是惡化,這點你不必過於憂心,仲傑是因為環境突然改變,一時不能適應才產生恐慌。」

  「環境改變?」他不解。

  「是的,原本的社工調至別處服務,新來的社工才剛上任,好不容易習慣原來社工探訪的仲傑一見有陌生人接近,馬上不安的狂洗手,好像別人帶來害他生病的病菌。」讓新社工十分為難。

  他沉下臉,略帶慍色。「誰讓舊社工調走?我不是要她一直保持在原單位。」

  耿仲豪私下動用了關係和財力,維持人事的不變動。

  「公家機關的調動實屬平常……」她試圖解釋。

  「給我真正的理由。」沒有他的同意,官僚機構不可能擅自調動這個人事。

  女治療師停頓了下,繼而像怕別人聽見似的,小聲地透露,「聽說是令堂認為仲傑的情形已經趨於穩定,原來的社工太介入你們家庭生活,她非常不滿意,希望能換個不多話的新人。」

  她沒說出口的是耿母不高興社工的管閒事,做完探訪的工作就該離去,而不是一味的要求家庭成員配合,打亂他們的正常作息。換言之,耿母覺得這個兒子拖累一個家,不能帶出門又無法向人炫耀,是她生命中的一大恥辱,越少人知情越好,省得鄰人指指點點。而前任社工試圖將她的次子帶入人群,讓他一步一步學習和人接觸,走出長期的自閉現象。

  耿仲傑是自閉症患者,同時有偶發的強迫症症狀,他的世界是寂寞的,不允許別人進入。

  「她無權決定仲傑的治療方式。」耿仲豪的臉色忽地陰沉,帶著一抹強勢的威恫。

  「據我片面得知,令堂連照顧他的傭人也解聘了,改換成清潔公司的派遣人員,每日固定清掃兩次並不留宿,他大概是熟悉的人不見了,一到醫院回診,便立刻扭開水龍頭洗手。」旁人無從阻止。

  自閉症是種腦部功能異常所引起的發展障礙,自小便表現出語言理解和表達的困難,難與身旁的人建立情感。

  而且患者的行為是單一性的,出門走一定的路線,固定的衣、食、住、行習慣,狹窄而特殊的興趣,玩法單調缺乏變化,環境佈置不可變動。不過藉由緩慢的學習,耿仲傑已經會自己穿衣、進食、洗澡,日常生活能自行打理,不需專人看護。若是他覺得安心了,偶爾還會開口說兩句話,和他信任的人聊一會,除了語調無平仄之分外,倒也不難瞭解他在想什麼。

  但是與他相處的人要有耐心,不能大聲說話或辱罵,否則他的進步有限,反而更退入自己的世界。

  這也是耿仲豪最無法諒解母親的地方,對於親生兒子的關心往往不如外人,她生恐人家知曉她生了一個身心不健全的孩子,極力地隱瞞,不讓他和外界有絲毫連繫。

  也就是孤立他。

  「嗯!我明白了,妳可以先行離開,接下來我會接手。」耿仲豪禮貌性的致謝,並未多看她一眼。

  「如果有需要時請喊我一聲,我不會走遠。」遲遲不離去的女治療師假意收拾玩具,在他前後走動,表示她隨時都能支持他。

  一旁的苗秀慧不是傻瓜,心裡起了莫名的騷動,眼看對方有意無意的找話題,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就是有點想把人趕走的微刺感。她輕輕地扯動手握的大掌,壓低聲音在耿仲豪耳邊碎嘴,洩露她來自新聞記者的觀察。

  「她好像很喜歡你。」又在看了,視線一直不離開他。

  黑瞳閃了閃,跳躍亮彩,「很抱歉她的錯愛,我只喜歡妳。」

  「啊!你……你又開我玩笑,一點也不好玩。」她驀地臉一紅,有些尷尬。

  「不是玩笑,我很喜歡妳,喜歡到想讓妳當我的女朋友。」她終於有點反應了,可喜可賀。

  「我……我不想談戀愛……」上一次的戀情讓她對男人失去信心,她寧可多要一個朋友,也不要抱怨不休的情人。

  「那就讓我來愛妳吧!」他倏地頭一低,在她唇上一啄。

  「咦!」她完全傻住,表情怔愕得像一隻可愛河豚。

  耿仲豪笑眸微揚,又俯下身給了她一吻,確定兩人男女朋友的關係。「先等我一下,別太想我。」

  想……想他?  苗秀慧機械式的撫著唇,心口狂跳不已,杏目圓睜地瞪著背向她的男人,不曉得事情為什麼會產生化學變化。他們明明是不同世界的人呀!她有些抗拒,也有些迷惘,但心底深處卻也浮起淡淡的甜蜜。他看來溫文儒雅,不帶任何威脅性,讓人有種放心的安全感,似乎任何事交到他手中,都不成問題……

  啊-完了,她怎麼特別注意他,不會又是……不是,不是,不要自己嚇自己,她只是不討厭他而已,絕對不是因為動心。

  百般否認的苗秀慧在瞧見他對弟弟的細心呵護後,心頭的一角軟化了,動容他臉上對親人的溫柔,一不小心,她的心淪陷了。

  怎能不愛他呢!真的有點難耶!

  「來,小心點,這是沙發,那是椅子,你來過的,不要急,慢慢來,我不會催你。」

  耿仲傑茫然地盯著似曾相識的環境,緩緩地移動身體。

  「你的房間還記得嗎?跟家裡的擺設一模一樣,我一直沒動過。」保持原樣。

  「哥。」他低喚,帶著靦然。

  耿仲豪微笑響應,「怎麼了,不喜歡?」

  「謝謝你。」他語調平淡,但仍可看出他想表現出心中的感謝之意。

  他動作不大的輕拍弟弟手臂,表一丁他收下了。「自己兄弟何必言謝,大哥喜歡照顧你。」

  「謝謝。」他又說了一次謝謝,這已經是他的極限。

  耐心十足的耿仲豪引領他走過客廳,來到一扇門前,打開。「這是你放鬆心情的地方,非常乾淨,哥親自打掃了十遍。」

  是呀!真的很乾淨,乾淨得像一間樣品屋,一塵不染,光可鑒人,連地板都上了蠟,閃動得令人自慚形穢的光潔,讓人絕對找不到一粒細微灰塵。

  屋內的配色簡單得一目瞭然,就是清一色的白,從沙發到酒櫃,花紋地磚到四面無裝飾的牆,全是潔白無垢的純淨。

  白色的世界,彷彿是進入天堂,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沒有摻雜其它色彩,甚至魚缸裡游來游去的小魚也是特別挑過白化後的魚種,除卻水草的天然色。苗秀慧差點以為踏進外層空間,身處的位置是太空艙。

  「計算機……」一看到鑲滿整面牆的計算機屏幕,耿仲傑這才兩眼發亮,露出欣喜萬分的笑容,一頭栽進他熱愛的新世界。

  看見胞弟終於平靜下來,恢復前一次治療的程度,耿仲豪欣慰地退出房間,順手關上門,讓他不受打擾地享受一個人的快樂。

  「你好像很累。」他眉頭都皺起來了,清晰可見的紋路留在雙眉中間。

  揉了揉額際,他的反應是摟著苗秀慧跌坐白色沙發。「還好,不算太累。」

  「你弟弟他……呃,我問問沒關係吧?」她難得以一般人的心態發問,而非凶神惡煞似的記者身份追根究底,擔心刺傷朋友的心。

  「仲傑他智商很高,也很聰明,不管教他什麼,他都能很快地吸收,只是,他沒法跟別人進行溝通,無法理解人家的想法為何跟他不同。」他很努力的適應,但成果不佳。

  「他這算不算是一種病?」苗秀慧問得謹慎,盡量避開敏感字眼。

  「是,但我認為有痊癒的一天,他不會一直停滯不前。」他相信持之以恆的治療,自閉症患者也能擁有屬於自己的一片藍天。

  「你要不要帶他到我阿爸的道壇,讓我家的三太子收一收,說不定他會好得更快。」醫學治不好的疑難怪症,也許神明能醫治。不是迷信,或是怪力亂神,有些事真的玄妙得令人難以置信,像她小時候高燒。不退,醫生說無能為力,請家人準備後事。她阿爸一聽火就大了,連忙從家裡搬了一尊王爺到醫院坐鎮,當晚她的燒就退了,隔天辦理出院,活蹦亂跳像沒事人。

  不過並非每個人都能這麼幸運,還是得聽從醫生的囑咐,乖乖吃藥,定期回診,方可保障身體的健康。

  看她毫無芥蒂的清澈眼神,耿仲豪好笑地撫上她平滑粉腮。「多謝妳的關心,仲傑的情況在進步中,他不是中邪。」

  「試試也沒關係嘛!我家三太子很靈驗,有病治病,沒病強身,訑可以替你弟弟打通任督兩脈,讓他變成武林高手。」苗秀慧極力推崇自家神明,相信神的力量無遠弗屆,無所不在。

  她的話又讓他再度發笑。「再說吧!十年後還是沒有進展,我會考慮妳的建議。」無神論的耿仲豪不信鬼神,從他自身一連串的遭遇,他早就成魔,無視世間的道德與倫常,只信人不自救,任誰也無力搭救。

  「厚!你這人不要太鐵齒,哪天讓你親眼目睹了,別嚇得屁滾尿流。」可惡,十年後還有什麼搞頭,邪魔侵腦就沒救了。

  他忍不住大笑,在她可愛唇瓣輕啄。「怎麼辦,我似乎越來越喜歡妳了。」

  「你……耿仲豪,不要動不動就吃我豆腐,你才沒……想像中的喜歡我。」他為什麼那樣看她?好似她是一道美味可口的甜點。

  「仲豪,不許連名帶姓的喚我。」他身壓近,氣息濃重地噴向她耳後。

  她一怔,差點忘記吐氣。「你太霸道了吧!以前的你不是這個樣子。」

  「那是妳從沒真正認識我,我的另一個身份是惡魔。」專吃有著純淨靈魂的年輕女子。

  一開始吸引他的便是她的單純,而後是不懂算計的善良,即使她極力想表現自己不是好女孩,可不善計較的天性仍讓她壞不起來。

  應該說,她們那票女人全是墮落人間的天使,雖然言語鋒利,行事乖張,思想行為全憑個人喜好,可是她們從未傷害無辜的人,正義感十足,正氣凜然,只為弱者發揮母獅本性,捍衛無能力自救的老弱婦孺。

  而她則是默默付出的守護天使,不強求回報,也不會蠻橫地要求別人要照她的意思,一如純白的茉莉花,讓人聞到沁心的花香卻不搶艷。。在他所處的黑暗世界裡,她是難能可貴的小白花,也是他唯一看得見的顏色,他要她進入他的生命,潤澤他乾涸的心靈。

  苗秀慧乾笑的想後縮,但橫亙背後的是他的手臂。「我阿爸有給我一張收魔的符紙,我不怕惡魔。」

  「不怕最好,因為我對妳誓在必得。」他態度轉為強硬,鏡片下的雙瞳閃著熾熱眸光。

  「耿……仲豪,你不要一直壓著我好不好?我不太舒服。」空調壞了嗎?怎麼身體很熱。

  「從現在起妳是我的女朋友,有任何意見儘管提出來,不過我一律不受理。」

  她只能接受,不得有異議。

  「嘎啊」哪有人這樣,擅自做決定,漠視她的基本人權。

  苗秀慧不滿地正想提出嚴重抗議,誰知一大片烏雲忽然當頭罩下,來不及開口的嘴巴被覆住,長驅直入的猛蛇佔據她口中芬芳。她又被吻了。而這一次,吻得又深又重,教人幾乎要無法呼吸,交迭的身軀燃燒出燙人的高溫,彷彿要把人融化了。

  在她以為可能失身時,耿仲豪驟地抽身,他微喘地將她凌亂的衣服拉好,目光如炬地避開她起伏有致的嫩白胸脯。

  他不是不要她,而是時機不對,屋內並非只有他們兩人,私心重的他可不願她的嬌吟低嚶落入第三人耳中,即使那個人不會注意自己以外的人、事、物。

  「妳餓了吧!我去做飯。」先餵飽她,以後再找機會餵飽自己的「飢餓」

  「咦,你會做飯?」她驚訝不已,頓時遺忘適才的相濡以沬。

  「一個人生活若不能自理,那就等著餓死的份。」他早學會不依靠任何人。

  「你一個人?那你的家人呢?他們沒住在一起?」聽他說得輕鬆愜意,苗秀慧的胸口卻莫名一抽。

  耿仲豪拿出碗盤的手頓了一下,「我十五歲就搬出家裡,獨自過日子。」

  一說完,他開始準備烹調事宜,蔬果切片,魚肉解凍,料理醬汁和調味,手法純熟得像在上演一場美食秀,刀功精細,引人讚歎。

  「十五歲呀!」她一聽,不免心疼地抱住他。「我十五歲還在煩惱要怎麼讓青春痘消失,吵著爸媽換掉會嘎吱嘎吱的木板床,想要一張席夢思……」

  他和她的人生未免相差太遠了,當他為了活下去而奔波時,她卻舒舒服服地躺在涼椅上,一邊吃冰,一邊看著她最喜歡的漫畫。

  「等等,你的父母都不管你,任你自生自滅?」要是她阿爸阿母一定哭死,捨不得她吃苦受罪。

  一提到父母,耿仲豪的眼神冷得毫無溫度。「他們有自己的事要做,無暇管束子女。」

  兩個忙著冷戰的大人,怎會在乎何時少了個兒子,連他離開的那一刻,兩人還因要不要離婚而各自離家,放任一個家空著。

  「太過份了,怎麼可以這樣?你是他們生的,哪能說不管就不管,我去替你理論。」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全是一堆狗屎,長輩做錯事還是要罵,不能縱容。

  耿仲豪感到窩心的笑笑,「最好不要。」

  「為什麼?」他還在維護失職的雙親不成。

  「因為我父親是法官。」向來嚴厲,不近人情。

  「咦?」法官?

  「而我母親是家庭主婦,很愛管人的那一種。」不管有理無理,只有她講的才是道理。

  「蛤?」愛管人?

  那她該不該去找他們?她最怕人管了,而且法官都很凶,搞不好她才說一句就被盯得滿頭包。

  苗秀慧苦惱地撓著耳朵,不知耿仲豪正一臉愛意地看著她,眼底流露出對她的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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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14:37
第四章

  女人愛比較的心態永遠不會退流行,尤其是她們心目中票選的「三大節日」,二月十四日西洋情人節、農曆七月七日的七夕,以及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浪漫聖誕夜。

  一遇到這幾日,商家就會厚顏無恥地推出各項撈錢的活動,譬如:玫瑰花,成束的巧克力,愛的燭光晚餐,星空下看流星雨,陽明山上摘海芋……

  而所有的男士朋友開始頭疼了,琳琅滿目的商品該挑什麼送給女友,才能討好她又不顯露獸性的目的,一份禮物決定旖旎夜晚的濃度。

  在這沒有公定假日的七巧節當天,黎明日報百來坪開放式的辦公室內,傳來嬌滴滴到有點膩人的討厭媚音。

  「哎!就說俗氣得很,叫他別花什麼冤枉錢買玫瑰花他就是不聽,還說玫瑰是愛情的象徵,他對我的愛不是一束玫瑰所能表達的……呵呵,真是好傻的男人,心意值千金,我又不是膚淺的人,就算他什麼都不送,我也窩心呀!」捂著唇畔笑得開心的溫美慧故意拿高手中的玫瑰花束,有些炫耀意味地走到苗秀慧桌前,一屁股往她桌上一坐,神情得意得像剛得到一枚十克拉鑽戒。

  跑藝文新聞的她人面甚廣,認識的人也多,從進報社那一年開始至今,她起碼換過六任男朋友,而且每一任都小有資產,供得起她虛榮心氾濫的揮霍。

  現任男友是某汽車公司小開,職位是經理級,月入百萬不成問題,如果不好逸惡勞的話,是個收入甚豐的工作,因為頂頭上司就是他父親。

  「我說大慧呀!妳男朋友送了妳什麼?不會兩手空空就一串香蕉吧!」溫美慧故作想起什麼似的,一臉不誠懇地致歉,「哎呀!我忘了妳被賣音響的給甩了,真抱歉,提起妳的傷心事。」

  咯咯咯的笑聲著實刺耳,辦公室中不少同事受不了地捂起耳朵,心裡埋怨她太愛現了。

  跑新聞的記者很難維持一段感情,三天兩頭約不到情人,另一半不會太高興,常常交往一陣子後,對方便會提出分手。所以說,除了已婚人士,報社有超過一半的工作人員是孤家寡人,別說是男、女朋友了,就連喝咖啡想找個伴都很困難。難怪她要笑不可遏,滿面春風了,這年頭還肯送花的男人太少了,大都一通電話說句「情人節快樂」,實質效應遠超過不切實際。

  「是國樂老師,他家剛好是開樂器行。」哪有傷心,他們還是朋友,只是不適合當情侶罷了。

  沒辦法,相隔樂器行的第三間店是棺材行,一口口棺材橫擺直放,不少無主孤魂在週遭遊蕩,她不打退堂鼓成嗎?每回一經過,總會飄出幾個跟她打招呼。

  「不要難過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看妳喜歡的類型,我們盡文公司裡有不少青年才俊,看妳要銷售員還是板金師傅,跑外務的也不錯。」她說著男友的名字,一副甜蜜蜜的模樣。

  「不用了,我不缺……」苗秀慧根本沒機會開口,嚇死人的笑聲先聲奪人。

  「呵呵……何必跟我客氣,同事都好些年了,妳的個性我還會不清楚嗎?憑妳的姿色想釣上一隻金龜是不可能的事,做人別太挑剔了,將就一點,盡文的司機才四十五歲,結過一次婚,有三個小孩,當後母是辛苦些,但生活有保障……」

  哇靠,有必要這麼惡毒嗎?她們之間的仇恨幾時深如大海,她居然能面不改色,一副好心到不行的姿態,將她推給帶了三隻拖油瓶的歐裡桑。蔣盡文的司機起碼有九十公斤重,黃板牙、啤酒肚、禿頭,而且三字經不離口,在老闆面前規規矩矩的,可是私底下有賭博的惡習,還曾因嫖妓不付帳而被打個半死。

  當記者最大的好處是任何小道消息都難逃耳目,不用特意去打探,自然會傳進耳朵裡。

  有兩種人苗秀慧惹不起,一種是氣勢比她強的大流氓,一種是氣焰高張,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白目鬼,這兩種她一向避而遠之。

  在沒人注意的空檔,她偷偷地將桌面上的私人物品收入包包內,打算逃難去。

  天上牛郎織女,地上曠男怨女,什麼七夕嘛!分明是嘲笑無伴的單飛雁,讓人感到一陣心酸。

  單身無罪,消滅愛情,只是……她還算單身嗎?

  想起某人的苗秀慧忽地臉一紅,暗自心跳加速,偷偷揚起的嘴角似在笑。

  「……大慧呀!眼界別太高,像妳手上正在採訪的黃金貴族絕對不可能看上妳,人要有自知之明,換成是我,說不定機會大了些,等我哪天和耿總經理步入禮堂,一定發張喜帖給妳,讓妳來開開眼界……」難得有一回能踩在死對頭頭上,說得正得意的溫美慧太過忘形,渾然不覺身後多了一道挺拔身影。

  「我想妳說的耿總經理應該不是指我,我對腰肢過厚的肥婆不感興趣。」

  「什麼肥婆,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誰……呃,耿總,你……你今天的氣色真好。」可惡,怎麼沒人知會她一聲,讓她整理儀容。

  「謝謝妳的讚美,不過我要婉拒妳的青睞,我的結婚喜帖上不會印上妳的名字。」耿仲豪一如春天的和風,溫煦得不帶灼陽。

  「呵呵,開……開玩笑,同事間鬧著玩,希望你不要介意。」她尷笑地一撩嫵媚長髮,想讓他多留下一點好印象。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有公司營利破百億的俊挺總經理在,誰還會想要小小的經理,飛上枝頭當鳳凰是每個女人的願望,她也不例外。

  「我是不介意,但是我的女朋友可能有些介懷。」挪挪眼鏡,他笑得更和善可親。如果他的好友們在場,唯一的表情是冷笑一番,看似無害的他實則是一頭凶狠的土狼,不露撩牙則已,一旦獸性大發,肯定屍橫遍野。沙士泰屬於不用大腦的莽夫,而他是狡膾型的軍師人才,殺人於無形,談笑間運籌帷帽,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你的……女朋友?」她怔愕,不太能接受他、心有所屬。

  耿仲豪面帶笑容地走過她面前,將手裡的藍紫色花束遞給她諷笑再三的女人。

  「情人節快樂,我的秀慧寶貝。」

  他刻意稱秀慧而不是喊慧,因為他瞧見溫美慧別在胸前的記者證上也有個慧字,因此改了稱呼,以免有人自作多情,想巴上他這隻大金龜。

  其實他來了好一會,就在門外看戲,他以為生性聒噪的「女友」會發起口水大戰,搬出他來堵住另一個女人的口。

  誰知她靜悄悄的聽人大發厥詞,一副很心酸又懶得理人的模樣,意興闌珊地收拾桌子,準備來個眼不見為淨,趁機開溜。

  是他表現得不夠明白,還是她仍放不開舊情,看不出兩人的關係已進展到情人階段,由著人奚落而不反擊?那樣的她令人不悅,讓他很想搖動她雙肩,她不知道她拚命三郎的個性最吸引他的目光,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多看她兩眼,汲取她由內而外散發的熱情和衝勁。

  「什麼,大慧是你的女朋友?!」溫美慧一臉大受打擊,有種當場被比下去的難堪。

  「噓!別太張揚,她會害羞。」他輕舉起食指,放在唇上。

  最好她會害羞啦!胡詔兩句誰會相信,他真是太閒了,學人家搞什麼浪漫。

  粉頰微酷的苗秀慧指尖微顫,手捧花束,心底暗暗發甜,抿起的唇瓣越揚越高,臉上桃花開得鮮艷,想笑又怕人瞧見。

  換句話就是暗爽在心,心裡高興得要命,卻要佯裝沒什麼,好像一束花而已,哪需要太興奮。

  做作呀!這個惦惦吃三碗公飯的女人。

  「你……你們怎麼可能……」溫美慧說不出交往兩字,妒意往上翻。「一定是大慧拐了你,她這人最假了,一見到好男人就整個貼上去,男朋友一個又一個的換,你別被她騙了。」

  她不信自己會比大慧差,只要她釋放出一點邀請氣味,是男人都會往她身上貼。

  溫美慧的外在條件不錯,有臉蛋,有身材,而且媚態橫生,以女人來說,算是一道上等佳餚,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動。可是相由心生,她太愛比較了,不甘心當個尋常女子,總以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天仙絕色,無可取代,她想要凡事高人一等,受到注目,成為閃亮璀璨的發光體。

  所以她的美打了折扣,顯得俗氣,雖然容貌出眾,卻不受鑒賞家垂青,充其量只是一顆好看的假鑽。

  鏡片下的瞳孔倏地縮成一直線,微量射出一絲絲嘲弄。「秀慧,這位上了年紀的女士是妳朋友嗎?」

  「上了年紀- 」溫美慧胸口像射入一枝箭,臉色陰沉一片。

  「同事。」老實算是苗秀慧少數的優點,她不會明知不和還擺出熱絡交情。

  他嗯了一聲,彷彿領悟了某事。「難怪她眼紅,見不得有人對妳好,妳沒告訴她我們認識十年了嗎?」

  十年……溫美慧指甲諂入肉裡,在心裡尖叫。天哪!瞧她出了什麼模,居然想從中搬弄,人家相識的時間比她長,哪有她碎嘴的餘地,簡直是一腳踩進爛泥坑,跌得灰頭土臉。「這種事幹麼四處宣揚,十年前的你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耿仲豪不想聽見她口中不好的評價,低身吻住鮮艷欲滴的櫻唇,引來一陣羨慕的歎息聲。

  誰、誰在說好幸福?她還不算是他的女朋友啦!是他自己貼上標籤。「耿……仲豪,你不要動不動亂親我,大家都在看,很丟臉耶!你要曉得我也是要做人的,我們家做事向來踏踏實實,不亂來……」

  「妳要不要先看看手中的花。」送禮送到心坎裡,相信她會滿意到笑得闔不攏嘴。

  「有什麼好看,不就是花……咦,怎麼沒有香味?」花有藍紫色的?一定是稀有品種。

  一旁和苗秀慧交好的小工讀生眼尖地一瞟,立即尖聲驚叫,「大……大慧姊,那是不是印有四個小朋友在玩地球儀的紙鈔……」

  什麼,鈔票紮成的紙花?不管忙或不忙的,整間報社的工作人員像腳下裝了滑輪似的,一古腦地全滑了過來,睜大雙眼緊盯開得最美麗的花。「千元大鈔……」這是……真鈔耶!不是玩具假鈔,她在作夢嗎?

  「還喜歡嗎?」果然現金最實惠,瞧她只顧著數花,完全忘了心愛的名牌包包。

  廢話,還用得著問嗎?當然是愛不釋手。「這裡一共有幾朵花?」

  「九十九朵。」他眼中流露出好笑神采,對她的貪財模樣是搖頭歎氣,卻微帶寵溺。

  貪心不知足的苗秀慧反抓住他的手。「為什麼不乾脆送九百九十九朵,你沒聽過那首『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嗎?」

  人要有夢想,希望無限大。

  怔了怔,他放聲大笑,「好,明年的情人節我直接把鈔票插在盆栽裡,讓妳一張一張的抽。」

  真有她的,愛財愛得可愛,連裝模作樣都省了,大大方方的要錢,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唯她而已。以前的她就是這般坦率,臉上不會有任何秘密,縱使膽小怕事,不敢聽見一個「鬼」字,可是一旦朋友有難,就算怕得兩腿發軟四肢無力,她也會爬去救援。十年前,她在他眼中僅是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有點愛笑,有點幼稚,有點自作聰明,他印象最深的是她偏著頭問他的一句話- 混黑社會好玩嗎?你不想堂堂正正做人?

  其實女人對他來說都差不多,即使好友狂戀不已的於濃情,在他看來也只是狂妄到不知死活的女警罷了。

  但是這個小事迷糊的小蠢蛋卻讓他笑聲變多,每回一瞧見她,便情不自禁地想發笑,胸口某個堅硬的位置變得柔軟,興起佔為己有的念頭。

  她讓他有了狩獵之心,遠自高中時期開始。

  「真的嗎?」兩眼發亮的苗秀慧彷彿看見滿天飛舞的紙鈔,特別地神采奕奕。

  耿仲豪淺笑地伸出臂彎,十分紳士的詢問:「我有這個榮幸邀請妳共進情人節晚餐嗎?我的女朋友。」

  好輕好柔的嗓音,充滿魅惑人心的低沉,兩眼被$$ $符號遮住的小女人只聽見「晚餐」兩字,沒注意到還有下一句,她渾身輕飄飄的,一臉傻笑。

  「我要吃董記的煙熏燒鵝,以及『六月茉莉』餐館的迷迭香燭烤奶油螃蟹和小羊肋。」哇!她真的很幸福,有錢可拿,還有美味大餐正等著她。風花,雪月,落入一雙男人的大掌中。

  「快快快,左轉……不對,又右轉了,油門踩到底呀!跟緊一點,絕對不能讓他們逃走,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注定要死在我手中……」

  一輛日系大車在車陣中穿梭,時快時慢似在閃躲什麼,遇到紅燈不停,左拐右彎地故意繞遠路,有時停在麥當勞門口,佯裝要買漢堡、薯條,見沒可疑人物跟蹤又繼續往前開。

  同樣的事件再度上演,停停走走的奧迪跑車淪為狗仔專車,銀白車身快如梭,輕盈靈活的滑行雙向道路,尾隨其後,像在監視日系車的一舉一動。

  貼上隔熱紙的車窗黑壓壓一片,教人看不真切車內的動靜,隱約是兩道模糊的身影,一男一女。

  「別跟丟了,我要讓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快衝,要教他死得難看……噢!你幹麼擰我鼻頭?我知道它很扁,但你再怎麼捏也不會變挺。」只會痛。

  長相斯文偏俊的男人含笑地說道:「沒必要拚命吧!瞧妳滿口黑話,人家會以為是幫派火並,不見血不罷休。」

  「哪有人家,車上只有你跟我兩人而已,而且以前你和人搶地盤的時候,難道沒搖兩句狠話?」她算是小兒科,沒法跟他比。

  「不,我只會說:生或死,由你自己決定。」兩條路,由人選擇。

  耿仲豪說時輕鬆愉快,但難掩混跡道上多年的峻冷,輕狂的口氣一出,頓時多了一絲銳利。

  「酷呀!你都這麼威脅人是不是?沒人把你的話當耳邊風嗎?還是他們墳前的草長到看不見墓碑,你一拳一個全解決了?」沒真正接觸過黑社會的苗秀慧有點好奇,忍不住多問幾句。

  「妳不想追前面的車嗎?」堂堂的總經理淪為司機,人生際遇何其欽吁。

  「啊,對喔!你沒提醒我都快忘了,快追上去,這一次他別想溜掉。」一下子話題被轉開了,可見她有多老實,沒再追問他不願涉及的過去。

  「他是誰?」看她恨得牙癢癢的,一副要拆了人家骨頭似的。

  「影帝周大偉。」那個人渣。

  「他得罪妳?」從她毫無掩飾的神情,他如此猜測。一提到她人生第一大恥辱,苗秀慧難掩怒氣。「幾年前他剛得獎時,我奉命去採訪他,結果他說我胸部太小,不是他的菜,要我去整型豐胸,說不定他肯讓我陪宿一夜,換取內幕新聞……」

  那年的影劇大獎,她是唯一沒有訪問到大明星的菜鳥記者,每份報紙都大刊特刊當日的影劇消息,唯有黎明日報小貓兩、三隻,只有三流明星上報。

  她氣得要命,很想找人暗殺他,可是人家故意擺道,她能有什麼辦法?只能啞巴吃黃連,暗吞苦水,不但被嘲笑一番,回到報社,總編還痛罵她不懂事。

  「從那一次,我就發誓要成為非常非常厲害的八卦記者,要把影劇圈見不得人的齷齪事全挖出來,讓仗著明星光環卻從頭斕到腳的藝人沒法再囂張,那個周大偉我盯他盯很久了。」

  終於讓她逮到機會了,這下子他死定了,演藝生涯到此為止,她不整死他難吐積壓多年的怨氣。

  女人的報復心是很可怕的,尤其是針對女人最在意的身材。

  「別惱火了,慧,他不值得妳費心思。」耿仲豪精銳的眸中閃過一抹厲色,嘴角帶著冷酷笑意。什麼情人節大餐,什麼迷迭香局烤奶油螃蟹和小羊肋,有瓶解渴的礦泉水就不錯了。

  在前往餐廳的路上,銀色跑車和日系大車錯身而過,日系車體的車窗降下一半,露出武打小生四方剛正的臉,他們的晚餐也跟著泡湯了。

  一個車身大回轉,名貴跑車頓成狗仔專用轎車,緊追著載了一名嬌小女子的日系車,一路由台北市區駛向關渡方向,進入淡水。

  「他老婆我認識,是個善良又很有愛心的好女人,這幾年身材發福了,胖得有點離譜,可是這不構成外遇的理由,人家從他還是沒沒無聞的臨演陪他到今日,他不知感激還偷腥,簡直是不可原諒!」男人的劣根性,真令人不齒。

  「只要妳維持真性情不變,就算妳的腰圍跟水桶一樣粗,我也不會嫌棄。」當然,能保持原樣最好,他不確定五十年後還抱得動她。

  「水桶……」遲頓的苗秀慧本來不懂他話中的含意,微愕了下,剎那間滿頰染上紅暈。「你……你在說什麼,誰管你嫌不嫌棄。」

  他……幹麼說得那麼白?真想娶她不成?「我發覺妳最近吃得比較少,明明想多點一、兩道甜食,又極力克制。」她掙扎的神情讓人無法視而不見。

  「那是……那是……呃,我胖了嘛!」她也想多吃,可身上的肥肉不允許,誰教他的廚藝好得令人連盤子都想往肚裡吞。

  前行的日系車在路邊草叢處停下,耿仲豪也將車子靠邊停。

  「我說胖才是胖,別人的眼光不用太在意。」那一點肉不礙觀瞻,至少抱起來的手感他相當滿意。

  「可是……」女人一胖就不好看。

  「我的碰觸最正確,而我覺得……太瘦了。」他向來不欣賞骨瘦如柴的模特兒體態,摸著一堆骷髏,只會令人倒足胃口。

  「太瘦……」苗秀慧頓時心情飛揚,眉開眼笑。

  耿仲豪放低座椅,大掌伸向纖纖細腰,似撫似摸地從衣服底下探入,撫向滑嫩如絲的玉肌。「膚似凝脂,白皙如玉,透著一絲嬌艷的粉紅色,我很滿意手指游移下的這具胴體。」

  「你……你不會想……呃,這裡……」她呼吸變得急促,微喘,說不出「車震」兩個字。他低聲輕笑,啄吻小巧誘人的肚臍眼。「我很小氣,不會讓人分享我女人美麗的身體。」

  「我很美?」她聽了暈陶陶,像醉酒的蘋果花,輕輕搖擺肢體。

  「不是最美,但令我蠢蠢欲動。」他偏過身,壓向她渾圓大腿,讓她親身感受他勃發的慾望。

  「啊!你……你不要靠近我,那個……離我遠一點。」苗秀慧羞紅了臉,全身燥熱。

  在大台北打拚的女孩子,很少像她這般潔身自愛,縱使交過三個以上的男朋友,可沒人能達陣成功,當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

  換言之,她瞭解男性的生理構造,見過裸露的男軀,但是那塊三角區域,她是碰也沒碰過,尤其比圖片上還要雄偉的男性象徵,她是既羞又好奇,眼尾偷偷地瞄向他隆起的胯下。

  「妳要學著適應它,以後它是妳快樂的泉源。」他抓起她柔白小手,往灼熱點一覆。噢!要命,他錯了,不該引火上身。身子抽動的耿仲豪發出痛苦的呻吟聲,他大口的吐氣,壓抑直衝而來的慾念。

  他知道自己想要她,但沒想過他會因她輕輕的碰觸而慾火焚身,快而猛的慾望從下體傳至小腹,腫脹而堆積著無處宣洩的大火。

  這叫自找罪受吧!他苦笑。

  「喂,你好像不是很舒服,需要幫忙嗎?」車裡有冷氣,他居然在流汗。

  「幫忙?」他差點失笑出聲,「妳不想拍下大明星最卑瑣的一面嗎?他下車了。」

  「咦?!」她的注意力很快地轉移了,全神貫注到身邊的男人有點吃味。

  耿仲豪不敢吻她,怕這一吻會一發不可收拾,而他不想草草地佔有她,讓她留下不好的回憶。

  可惜他的一番心意,急於追新聞的小女人感受不到,她的興奮莫名、兩眼發光全是為了另一個男人,而且不顧他的不適,車門一拉,躡手躡腳的跟在影帝身後。

  淡水河邊滿是人高的芒草,一度她還跟丟了,一隻突然飛起的雁鳥指引了方向,她才發現正在草上翻來覆去的一對男女。而她也不客氣的拿起掛在胸前的單眼相機,調好焦距,對準角度,把影帝急著偷歡的醜態一一攝下,正面、反面、側面,光著屁股的,露鳥……

  嗯!真醜,長得真畸形,肥肥短短的,噁心又醜陋,那個被壓在底下的女人怎麼受得了……

  「夠了,不要再看了!」

  一隻手遮住苗秀慧睜得圓亮的雙眼,不讓她有長針眼的機會。

  「耿仲豪,你的也那麼醜嗎?」男人的……「器官」應該都差不多。

  「丑?」耿仲豪勾起一抹邪笑。「妳很快就會曉得了。」

  「什麼?」被拖著走的苗秀慧不明就裡,只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驀地,芒草絮飄入鼻翼,她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纏成麻花卷的赤條條肉蛆倏地抬頭,瞧見手持相機的八卦女王。

  「妳……妳偷拍?苗什麼的,快把相機給我,妳要敢亂寫,我砍死妳,啊〞」

  驚惱的怒吼聲終結於水邊,和助理偷情的周大偉被芒草絆倒,一頭栽進水裡。

  哼!誰理你。苗秀慧俏皮地扮了個鬼臉,搖搖屁股,十分囂張的抬起下巴,一副「我是女王」的神態。但是她的得意只維持三秒鐘,因為,一片烏雲飄了過來,當下及時雨直落,她成了慘不忍睹的落湯雞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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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15:01
第五章

  「先說好喔!等一下不管看到什麼都不可以有古怪的表情,還要面帶微笑,表示你的受邀是件非常榮幸的事。」緊張兮兮的苗秀慧擋在公寓門口,一副怕客人受驚嚇的模樣,不時地回頭一觀緊閉的鐵門,好像門後有千軍萬馬要破門而出。

  「妳屋裡藏了一個大男人?」耿仲豪一挑眉,用擰乾的襯衫擦拭她雨水直滴的濕發。

  不是,是一隻名叫桂香的女鬼。「跑新聞的都很忙,所以沒空整理家務是正常的事,我……我不是邋遢鬼。」

  她特意強調,拖延入屋的時間。

  「喔!」明白。原來是怕他看見一屋子髒亂。「還有,如果你聽見奇怪的聲音,或是衣服會飛,杯子自己倒水,那絕對是你的錯覺,我家的蟑螂和老鼠一樣大。」她比出超大的西瓜形狀,十分誇張。

  眉尾再一挑,他似笑非笑地手心向上,向她索求鑰匙開門。「再不換下這身濕衣服,妳會感冒。」

  「才不會呢!我從小是健康寶寶……哈啾- 」鼻子好癢。

  還沒展現完強健的免疫力,一聲噴嚏打碎了她的自大,濕答答的布料黏在身上還真有點冷意。

  「再逞強試試,還不快進去泡泡熱水澡。」一見她臉色有些凍紫,收起笑意的耿仲豪沉音垂目。

  「好啦!好啦!你別催,我櫃子裡有我老爸的衣服,你先換……哈啾〞哈啾〞」完了,不會真感冒了吧?

  苗秀慧第三聲哈啾一打完,人也被推進五坪大小的浴室內,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打在噴霧玻璃上,撩人體態一覽無遺。

  目不轉睛欣賞了一會的耿仲豪慢條斯理的轉移視線,盡量不看向令人血脈憤張的畫面,他走向直立式衣櫃,取出看來廉價的汗衫和腰圍過寬的長褲換上。很簡單的室內擺設,餐廳和客廳連在一起,小小的廚房,客廳同時也是書房,一張擺上計算機的書桌,旁邊是擺滿雜物零食的茶几,以及兩大一小的麂皮沙發-

  他想大概是秦雪緹送的,她從小家境富裕。

  地板全是原木打造,連接到獨立的臥室,沒有床,只是鋪上椰子床墊和厚重棉被,一台新穎的變頻冷氣- 應該也是她那票好友的貢獻,就藏在木條燈架後方。

  除了凌亂外,他找不到第二種形容詞。

  一個獨居的女人能把自己的住處搞得這麼誇張著實不容易,真是忙呀!連吃了一半的泡麵都能擺到發霉,他能不佩服嗎?

  撫額歎息的耿仲豪深深吸了口氣,他先打開通往陽台的落地窗,再找到快送往垃圾場的報廢掃把,嘴角掛著無奈的苦笑,動手整理女友名副其實的狗窩。

  嘰……嘰……嘰……嘰……嘰……

  「咦,什麼怪聲?」難道真有大如老鼠的蟑鄉。

  他停下手邊的動作,仔細聆聽從牆壁內側傳來的嘰嗚聲似乎不見了。

  會是鄰居鋸木頭的聲響嗎?他暗忖。若有所思的耿仲豪特意從陽台探頭往左右一望,他微訝地留下一個問號。這雖然是兩楝相連的公寓大廈,可不知是出自建築師的巧思,或是本身結構出了問題,到了四樓是兩端向內凹縮,形成一獨戶住家。

  也就是說上下樓層不包含在內,苗秀慧的住屋沒有鄰居。

  那麼,奇怪的聲音又發自何處呢?

  就在他以為是錯覺,又開始收拾豬舍一般的屋子,怪異的嗚嘰聲再度響起,而且很近,就在堆滿書籍、報章的書櫃旁。

  但是,那裡什麼也沒有,除了堆滿灰塵的書……嗯,那是人的腳印嗎?似乎不像正常人的尺寸……

  為了看得更仔細,他趨前走了兩步,誰知一排書像是被人慌忙掃落似的,嘩啦啦的朝他腳旁落下,屋內揚起一陣怪風,從他身後掃過,直衝浴室-

  「啊〞」一聲驚叫驟起。

  「慧,發生什麼事?」耿仲豪三步並兩步,衝向水氣瀰漫的浴問。

  「你……你不要進來啦!我沒事。」她連忙撈了一把泡沬,遮住重點部位。

  「真的沒事?」黑眸盯著隆起的山峰,聲調又低又沉。

  「只是見鬼而已……」沒好氣的苗秀慧瞪了眼躲在水箱裡的女鬼。

  「什麼?」她嘟嘟嚷嚷的嘀咕,含糊不清。

  「我說沒事,剛才踩到肥皂滑了下,我以為會四腳朝天才大叫。」被自家的鬼嚇死大概是史無前例。

  太古怪了,身為鬼的桂香怎麼會這麼害怕?一瞧見家裡多了個男人就東躲西藏,彷彿他身懷殺鬼神器。

  是兩人的磁場不合嗎?或是……

  驀地,她想起老爸曾說過,男人身上有三把火,頭上一把,雙肩各一把,再加上女人沒有的陽氣,一般道行不高的鬼魅見了會紛紛走避,唯恐被陽氣灼傷。

  咦,莫非老爸沒騙她,確有其事?

  「又在想什麼,魂不守舍的,整個人都快滑入浴缸了。」泡澡還能發呆,看來她的生活質量糟到要拉警報。

  「沒有啦!我……啊!你怎麼還在這裡?」恍神中的苗秀慧忽地被冷指碰了一下,驚地回過神。

  「我怎麼在這裡?」取下眼鏡的耿仲豪露出具有侵略性的俊容,他以掌舀水,輕潑熱水,溫紅了粉嫩纖肩。「慧,我忽然發覺妳沒有身為女朋友的自覺欽。」

  「誰的女朋友?」她一時犯傻,竟然脫口說出萬劫不復的話。

  「我的。」他重重一吻,吻紅了豐潤秀唇。

  「什麼時候?,」他們算是在交往吧!只是過程好像快了點,直接跳過約會那一段。

  苗秀慧還有點搞不懂狀況,她不著一縷的身子就快被看光了,還一徑想著他們算不算是一對戀人,幾個熱吻和愛撫只能說是小兒科,她才剛有感覺他便住手,讓人不是很痛快。

  她不是沒有戀愛經驗,可通常是點到即止,不會跨越最後一道防線。

  但他明明一副很想吃了她的模樣,卻一臉平靜的像沒發生什麼事,做到一半還能中途打住,頗為愉快地叫她別太好色,垂涎他「小有姿色」的男色。

  「慧,妳在考驗我的自制力嗎?」看來他們溝通不良,有必要多做交流。

  水龍頭忽然滴出幾滴水,驟地皮膚一冷,苗秀慧驚醒地伸手一推放大的臉孔,

  「你……你出去啦!我還在泡澡耶!一會再換你。」

  「一起洗比較省水。」他作勢要脫掉一身衣物,來個鴛鴦共浴。

  她驚得粉臉緋紅,「不行!我家的浴缸太小,你擠不進來。」她才不要跟他一起洗澡,羞死人了,還有一隻鬼……田秀慧眼角瞄向微掀的水箱蓋,一雙驚懼的眼睛從裡往外窺探。

  「我可以抱著妳,不佔空間。」水滑過熱水蒸過的嫩肌,粉紅色光澤是如此明艷動人,呼喚他身為男性的原始本能。

  見他真要對她發動攻勢,苗秀慧趕緊拉下橫桿上的浴巾,快速包裹起身,從他腋下鑽過。

  「苗同學,妳以為妳逃得過我的魔掌嗎?」他隨後追上,將粉嫩嬌艷的小女人壓在她平凡無奇的床鋪上。

  「哎呀!收起你的獸性啦!會被人看見的。」她有些慌亂,扭動著下身想掙脫他的桂桔。

  「不要動,除非妳想毫無準備地被我佔有。」他警告著,不想太過急躁而弄傷她。

  她一聽,當真不敢亂動,僵直著四肢宛如強屍。「如果我說我屋裡有一隻鬼,你會不會嚇得奪門而出?」

  耿仲豪嘴角微勾,修長食指撫著她嫣紅唇瓣。「我會叫他滾出去,別來妨礙我『用餐』 。」

  什麼?他太可惡了,居然敢瞧不起她這隻鬼!她好歹當鬼快三十年,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小子,老虎不發威,反被當成病貓了。

  桂香是只有骨氣的鬼,一聽見蔑視鬼的言語,她火大的抄起廚房的鍋子,打算教訓不知死活的後生小輩。

  可是不知怎麼了,她才飄到他後背一臂的距離,就像遇到彈性特強的網子,被狠狠甩向後頭,直接從床的位置飛向客廳,一隻脆弱的貓造型窯燒撲滿應聲落地,摔個稀巴爛。

  「妳家的鍋子會飛?」是他眼花了嗎?

  苗秀慧捂眼,在心底哀嚎。「就說有蟑螂嘛!我把牠養得太肥了。」

  「我看是老鼠,蟑螂沒那麼大的力氣。」耿仲豪坐起身,四下審視有無鼠蹤。

  他不信有鬼,只當是蟲鼠為亂。

  但當他想再一次上下其手時,書櫃上的書忽然飛到半空中,毫無預警的落在他裸背上。這下子,他真的大為不快,取下眼鏡的深幽雙瞳迸出凌厲利光,屬於他人性黑暗面的魔蠢蠢欲動,瞳色轉為駭人的陰黯。還想嚇人的桂香反倒被嚇得花容失色,以手遮掩他身上直衝而來的寒冽氣息,沒用地縮在水桶裡。

  「不管你是什麼東西,馬上給我滾,不要讓我說第二遍。」他的聲音低沉,飽含一股自然天生的威儀。

  哼!你叫我滾我就滾,那我也未免太沒節操了,要搞清楚先來後到的順序,我可是住了兩年的「房客」,哪像色慾攻心的你才第一天來。

  桂香在水桶裡抖了下,沒用地把頭縮在最底層。

  「仲豪,你看得見……呃,那個嗎?」苗秀慧忽然覺得桂香很可憐,一遇到惡人就沒轍了,只敢數落心軟的她。

  「看見什麼?」他眼神一熱,只瞧見她裸露浴巾外的皙美頸肩。

  「那個水桶裡……」瞧他一臉疑色,她連忙改口,「一隻蟑螂。」

  「妳怕嗎?」他問。

  「怕是不怕,但是能不碰到是最好。」她指的是蟑螂,誰知……耿仲豪裸著上身,直接將水桶往外拋,也不管天上飛來異物會不會砸傷路人,刷地關上落地窗,再拉下垂地窗簾,英姿勃發地走回女友身邊。

  「你……你把她丟……丟出去……」桂香是鬼,不能見光的。

  想救鬼的苗秀慧才剛一有動作,足踝隨即被一隻大手拉住,她順勢倒向張開的雙臂,未綁牢的浴巾也隨之滑落,展露凹凸有致的美麗曲線。

  因為常跑新聞的緣故,她身上並無多餘的贅肉,頂多比一般女孩子結實些,線條分明的呈現出美好景致,玲瓏身段穠纖合度,讓人見了更蠢蠢欲動。

  「慧,妳很美。」撫著滑手的肌膚,耿仲豪像個國王,貪婪地巡視他的領土。

  「你……可不可以暫停一下,讓我先把水桶撿回來?」要是害死鬼,她會良心不安的。

  為了懲罰她的不專心,他張口咬住粉色花蕾。「十個、八個我都買給妳,純金打造。」

  「純金?!」一聽到純金,她眼睛為之一亮。

  不行,不行,不可以這麼沒義氣,桂香也算只好鬼,沒害過人,不該遭到烈焰焚身。

  「好好應付我就好,不要分心。」大掌分開她雙腿,探向深處。

  「可是……」一陣難以言喻的快感衝向下腹,她頓時呼吸一窒。他輕笑著,「妳很敏感,我的慧。」

  她很想說她不是他的慧,她是有自我意志的個體,但是他倏地探入一指,未經拜訪的花徑一縮。

  「放鬆點,慧,不然我無法取悅妳。」他要帶給她身為女人的快樂。

  什麼放鬆,她根本聽不懂啦!只覺得一股火熱得她快燒起來,全身流動的血液全都著火了,害她有種瀕臨爆炸的感覺。

  苗秀慧弓起身,酥麻的電流直通軀幹,她還來不及品嚐上了天堂的欲仙欲死,撕裂的劇痛已貫穿下身。

  「開始會有點不舒服,妳忍著點。」

  不知「災難」何時停歇的小女人只顧著喘氣,滿腦子是過度的感官刺激,空不出位置思及見了會怕,不見會擔心的女鬼。

  痛。還有提不高的四肢。無邊蔓延的酸緊從腰骨直襲下然,大腿內側一陣陣的抽痛,使不上勁的無力感讓人好想癱成泥,從此與大地結為一體。

  為什麼這麼不舒服,難道她真的生病了?

  緩緩睜開眼的苗秀慧有宿醉後的難受,她腦子裡先閃過的一幕是偷拍影帝周大偉偷情的照片,然後對方發現了,她拔腿就跑,沒讓他有搶回底片的機會。

  接著下了一場大雨,她淋得一身濕灑灑,有個人用身體為她擋雨,兩人像瘋子似的在雨中大笑,還跳起華爾茲……

  驀地,她臉色為之大變。

  「天哪!不會吧!我真的和他……」上床了?

  又懊惱,又想指死自己的苗秀慧想起所有發生的事,她呻吟地撫著發燙的臉,猶存餘韻的灼熱仍在體內發燒,她害躁地不敢相信自己也有放浪形骸的一面。

  他們真做了,確確實實地勾纏被褥,而發顫的身體還能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侵佔,在痛與巨大歡愉中飛向宇宙盡頭,無數的星星在眼前爆裂,形成極致的光點。等等,她好像還咬了他,很大的一口,充斥口腔中的血腥味讓她陷入更瘋狂的境界,而他卻低低地笑了?

  「這是愛嗎?」他是說過喜歡她,但……

  那她呢?心裡產生莫大疑問,不確定愛了她整晚的男人是否是她的愛情歸宿。

  也就是說,她和耿仲豪激狂地滾了一夜,卻不知道自己愛他與否,要是讓他知情,肯定再滾上三天三夜,好讓她釐清自己的心意。

  「我愛妳。」

  低沉的男音帶著笑意,穿回衣服的耿仲豪端著早餐……喔!應該是午餐,倚在門邊笑睨嬌慵的懶女人,眼底有藏不住的眷戀。

  「你愛我?」苗秀慧一臉意外,似乎不相信像他這樣的男人會輕易言愛。

  他走近,在她唇上一啄。「若是不愛妳,我不會碰妳,於濃情的槍法很準。」

  一槍斃死,絕不容情。

  罪名是- 玩弄女人。

  「你怕濃情?」看來她的靠山很穩,他別想拋棄她。耿仲豪食指一彈,她額頭就紅了。

  「少在大腦裡想些有的沒的,妳那票好姊妹都不好惹,一個我都不想跟她們為敵。」不是真的畏懼,而是沒必要樹敵,給自己找麻煩。

  「所以說你真的愛我嘍?」她撒嬌地摟著精實手臂,偷吃他手上的食物。

  「少賣乖,去洗臉,眼屎洗乾淨了再來吃飯。」他把午餐舉高,讓她暗吞口水。

  「厚!一點都不羅曼蒂克,哪有人吃乾抹淨後就換了一副嘴臉,你好現實喔!」她低聲埋怨,擁被自憐。

  嘴角一揚,他笑得邪佞,「秀色可餐,玉體橫陳,或許我該先吃妳。」

  一瞧見他飽暖思淫慾的神情,飽受滋潤的嫣頰紅得嬌艷。「你色狼呀!啃了一晚還不滿足,想把我拆吃入腹不成。」

  聞言,他的笑容更加輕佻。「還有些肉渣子沒啃完,如果妳不介意……」

  他可以清得更乾淨。

  「你休想,我只剩一堆骨頭了啦!」可惡,他一定練了吸星大法,吸光她一身精力,才會一臉精神飽滿,像飽足口欲的樹妖姥姥。

  「慧,別偷懶,快起床,我待會還要回公司一趟。」耿仲豪輕拍她臀部,催促她梳理儀容。

  「公司?」她倏地想起她的大八卦,貪懶的身子像彈簧彈跳起來。「哎喲!我的腰,我的腿!我……誰肢解了我的身體?」

  全身都痛呀!

  「真那麼難過?」他失笑的放下餐盤,伸手一扶硬成鐵枝的細腰豐臀。

  「你自己試試被大卡車輾過的感覺,我覺得現在我的手和腳只是連在軀幹上,一點作用也起不了。」不公平,為什麼他精力充沛,完全看不出一夜未眠的疲態?

  像死了一回的苗秀慧又在腹誹,嫉妒神清氣爽的男人,他的好氣色來自她的委靡不振。

  「心理作用,泡個熱水會舒服些。」瞧她當真酸痛不已,耿仲豪生起的慾望驟消,指腹溫柔地搓捏她一按就大喊的酸處。

  「不要,我餓了,你要先餵飽我。」她餓得沒力氣動手,全身虛脫。

  「妳倒會使喚人,大小姐。」他低笑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餵食被他累垮的小女人。其實,他也不忍心她挨餓,昨夜對初經人事的她來說,的確是她體力所無法負荷的,是他需索無度才讓她疲累不堪。天亮時分,看著躺在懷中的嬌酣睡顏,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充塞胸口,這是他在別的女人身上找不到的恬靜寧和,彷彿曾遭到束縛的身心倏地獲得釋放。

  而她眼下的黑眼圈出自他的傑作,教他著實心疼,趁著她熟睡之際,他悄悄地起身,拉開蔬果肉品雜亂擺放的冰箱,大男人親自下廚為他的女人烹煮食物。

  他的女人,聽起來挺不賴的。

  「咦,好吃耶!我以為會被毒死。」她冰箱裡的食物大都過期了,他居然還能翻出可以吃的雜糧。

  「毒死妳我會少掉很多樂趣,夜夜凌虐妳是我目前唯一的嗜好。」他故作正經的說道,以舌舔去她嘴邊的飯粒。

  「夜夜……」她刷地臉色發青,抱著棉被滾回一邊。

  「慧,妳反應太大了吧!」他皮笑肉不笑地撈回想逃走的女友,朝她口中塞入他咬了一半的肉丸子。

  她驚恐地抽氣,「我會死掉啦!你這個萬惡淫為首的大魔頭,你不用加班,不用應酬嗎?做牛做馬的為你家老大操勞到死?」

  他獰笑,「妳很希望我死?」為了女人不顧道義的人不只他一人,他不過是有樣學樣地追隨執行長腳步,工作不重要,摯愛擺第一,任勞任怨和不眠不休是傻子行徑,他不屑為之。

  正和老婆在國外度蜜月的駱天朗忽然耳朵發癢,他伸手一撓,又繼續按摩老婆的修長美腿。

  一聽到個「死」字,又想到先前青鷹門舊屬欲弒主一事,苗秀慧心窩揪了下。

  「大家都不用死嘛!人生是彩色的,多彩多姿又美好,活著才能彼此砥礪,一起老到坐著輪椅數星星也不錯。」

  「妳捨不得我死?」語輕如絮,重新戴上眼鏡的耿仲豪將絲絲柔情藏在鏡片之後。

  臉一紅,她露出苦惱神色,「我想我比較喜歡你當人的模樣,我怕鬼。」

  說真的,她還真沒想過自己認識的人早逝,變成另一世界的「朋友」,她會做何反應。

  唔,還是會怕吧!畢竟人鬼殊途。「只有喜歡我嗎?」他逼近,修長指尖挑起她一撮黑色髮絲。明明兩人才分享過體熱交纏的情狂,一見他靠得太近,苗秀慧仍心跳加快地想用棉被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就怕他聽見擂鼓般的心跳聲。「呃,那個太露骨的情話就省略跳過,反正太浪漫的事我們也做不來。」

  「慧- 」這隻小鴕鳥又想溜了嗎?

  「哎呀!快去上班、快去上班,你已經遲到了大半天,身為總經理要做下屬的楷模,不可帶頭曠職。」瞧,她也有賢慧的一面,不想他被扣薪。

  「老闆放假中,我不用太賣力。」還有沙士泰撐著,他在不在應該沒關係。

  眼底映出一道鮮嫩嬌美的胴體,玫瑰花色澤的冰肌玉膚,耿仲豪的眸色轉深。

  「可你不是老闆呀!所以你更要辛勤工作,把老闆幹掉,讓老闆窮困潦倒,流落街頭當乞丐。」總編就是壞老闆,不讓她跑八卦新聞。

  苗秀慧仍不改狗仔本色,記恨總編的「剛愎自用」

  他笑得令人發軟,「慧,妳對執行長的怨恨頗深,不知妳的好朋友會不會因此感謝妳?」

  一陣冷意襲向頭皮,她不自覺的縮縮身子。

  「開……開玩笑嘛!濃情才不會放在心上。」警察要保護善良老百姓,她一向安份守己,循規蹈矩,看到兇殺案會繞路,幫派火並趕緊遠離現場,以免被砍錯,人家跳樓她連勸也不勸,直接迴避,完全不惹事的好市民上哪兒找呀!

  「最好是不會,妳……」還想調侃她的耿仲豪因電話聲響起而中斷。

  人要做壞事一定要有本錢,像她完全不是幹壞人的料,才縱歡一夜就遭到報應,全身上下沒一處不痛,簡直是老太婆的身體,禁不起折騰。

  而他呢!眼若燦星,面如朗月,不見半點憔色,還比她早起做飯,整理家務,連兩人換下的衣服都洗得乾乾淨淨,晾在曬衣架上吹風。

  唉!好賞心悅目的畫面,讓人嫉妒萬分呀!他的完美根本在突顯她的沒用。

  輕歎了口氣的苗秀慧彎起嘴角,甜蜜的笑了。她星眸微勾的看著房裡的男人一邊講電話,一邊在浴缸裡放水,時而皺眉、時而似在交代事情,還能分心試水溫,心細得讓人動容。

  而她是被伺候的美人魚,大掌一伸繞過腋下,輕輕抱起,溫度適中的熱水浸過嬌軟身軀,舒緩了一身酸痛。耿仲豪還在電話中,卻不忘騰出一手幫她洗頭,輕柔的手指滑過髮際,她想,她是有點愛他,他讓她感受到自己是受寵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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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15:32
第六章

  「鬼最怕什麼人?」根據師公雷的說法,一是好人,一是壞人。理由呢?

  好人不做壞事,自有神佛保佑,惡鬼不敢近身。

  而壞人做盡一切壞事,燒殺擄掠,心腸惡毒,身上定然背負無數血債,煞氣過濃血味重,無論是生靈或亡魂皆避之,絕不自找死路。

  聽完後的苗秀慧大讚有理,直接將這兩段話存盤,以待日後查詢。

  現在的她托著腮,對著計算機屏幕苦惱,不知該如何下筆寫出親密男友的過往事跡。

  「啊。太難了,教人家怎麼寫嘛!他根本是披著人皮的野獸,我哪寫得出他真實的一面,又不是等著被讀者丟石頭,大罵我造假,把一個斯斯文文的商界金童寫成大野狼。」可他就是嘛!讓人很無言。

  大熱天還穿著扣到頸部的長袖襯衫,苗秀慧一臉無奈地瞪著鏡子中反映出的草莓印子,衣服遮不到的下巴和耳後滿是他到此一遊的痕跡,讓她哪有臉出門見人。

  「就算十五歲就搬出家裡也不該連一張全家福都沒有,他與家裡的關係真的那麼糟嗎?」

  不論十年前或十年後,他總是不肯提起,頂多輕描淡寫地帶過,感覺很疏離的樣子,讓人輕易看出他們之間出了什麼狀況。

  以她身為記者的直覺,絕對有問題,包括他在內都是道難解的謎,值得深入探究。

  「誰與家裡關係很糟?」

  一道冷颼颼的女音驟地一揚,即使已習慣不時冒出一名「室友」的苗秀慧仍臉色一白,驚得差點跳起來。

  「妳……妳不要老是突然冒出來嚇人,嚇死我對妳有什麼好處?」她不滿地控訴,拍拍胸口壓驚。

  「妳也太沒膽了吧!每次一見到我就嚇得魂快飛了,我哪裡可怕了?妳這沒出息的人。」桂香一臉鄙夷地飄至計算機主機上,咧嘴嘲笑。

  遭鬼奚落,她不甘示弱地一譏,「妳有比我好到哪去嗎?我男朋友一走近,妳馬上全身發抖的躲進馬桶。」

  「是水箱,不是馬桶,少瞧不起鬼,還有呀!妳什麼男人不好找,找了個命犯七殺的男友,妳知不知道命格差的人很容易會被他衝到,連我都怕。」幸好她閃得快,只是倒霉被他丟出窗外而已。

  桂香直呼好家在,幸虧水桶是倒著蓋住,替她遮住強烈的太陽光,直到這有了男人忘了室友的女人找回她為止,否則她這條鬼命就沒了。

  「妳怕他?」苗秀慧心情變得很好,瞇眼直笑。

  「小朋友,別以為我不曉得妳在想什麼,想請走我並不簡單,我和妳滿投緣的。」誰教只有她能看見鬼,不找她還能找誰。

  「掃興吶!人家才在心裡頭想了一下而已。」為什麼她能一眼看穿,因為鬼有神通嗎?像是看出她眼底的納悶,桂香陰側惻一笑。「妳那張臉根本藏不住心事,一目瞭然,任誰瞧了都一清二楚。」這也是她跟住她的原因之一,心思單純沒什麼心機,靈體乾淨又有一道祥光罩著,身為鬼魂的她也能間接受到庇護,不必受其它惡鬼欺凌。

  另一個主因則是看她順眼,人與鬼少能和平相處,她是有些人類的壞毛病,愛貪便宜又膽小,可是不失純真心性,連鬼瞧了也喜歡。

  「我的臉……」她撫著看了二十七年的臉皮,心想現在整型不知來不來得及。

  「別整了,再整也不會變漂亮,要是我兒子還活著,大概跟妳差不多年紀。」

  她脫口而出,全然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

  「咦,妳有兒子?」苗秀慧眼角瞥向她慘白的臉蛋。

  「我有兒子?」

  桂香更驚訝,耳邊隱約傳來嬰兒啼哭聲,模糊的影像忽地鮮明,但隨即消失,她只捕捉到一個小男孩的形體。

  「怎麼,妳一點印象也沒有?」太混了吧- 當鬼當到有沒有生過孩子都不知道。

  什麼都記不得的桂香惱羞成怒,轉而批評起她的新男友。「趕快分手,不要再遲疑了,他絕對不適合妳,早斷早安心。」一味地反對到底,不想他每次一來自己就得找地方躲藏,亂沒尊嚴的。

  「聽妳在放……鞭炮,我幹麼無緣無故跟他分手?他又沒搞劈腿。」她回嗆,自動將「屁」字消音。

  「哼!原來妳愛上他了,難怪心全往他身上偏去。」桂香滿不是滋味的一嗤,誤打誤中地戳破她的心結。

  「我愛他?」她詫異不已,彷彿一道光打進靈台。

  「妳要是不愛他又怎麼可能把自己給他?妳一向有感情潔癖,不是妳所愛的男人,休想越雷池一步。」上次那一個差點被她活活打死,只因他把手伸進她的衣服,想嘗點甜頭。

  咦,是這樣嗎?

  苗秀慧想了想,心頭的迷霧頓然散去,站在彼端的身影,正是讓她猶疑不決的男人。

  看來愛情早就來敲門了,她卻差一點錯過它,現在醒悟不算太晚,至少她還懂得把握,不會讓它由身邊走過。

  「哎呀,我和雪緹、濃情她們約好了,不跟妳多聊了,待會把垃圾分類,晚一點我再回來丟。」

  叫我把垃圾分類,我是妳的免費鬼傭嗎?

  桂香抱怨歸抱怨,但是仍認份地將垃圾一包一包分好,鎮日閒著沒事做的鬼也要運動運動,不然鬼也會變老,像個老太婆。

  而歡歡喜喜趕去赴約的苗秀慧才一坐下,當場被四張憔悴不堪的臉嚇得由椅子跌下。

  「妳……妳們是怎麼回事,最近流行鬼妝嗎?」家裡一隻,這裡有四隻。

  瞧她們頭髮乾燥分岔,眼窩凹陷沒精神,眼眶佈滿紅絲,還有鼻頭粉刺亂竄,真是太……太悲慘了,她們上哪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少說廢話,妳找我們出來碰面就是為了嘲笑我們的慘不忍睹嗎?」長期失眠導致精神不濟的秦雪緹快崩潰了,她猛灌咖啡提神。

  苗秀慧趕緊小心陪笑,「沒有啦!太久沒見到妳們尖酸刻薄的嘴臉,真有點想念……喝!幻月,那是牛排刀,別把刀尖對準我。」這年頭不能說實話,容易得罪人,為了她的小命著想,得離危險人物遠一點。

  「我們尖酸刻薄?」身為律師的蘇幻月正想著譭謗罪最高刑期可判幾年。

  「不是啦!口誤口誤,我哪敢有那意思,全靠妳們吃穿,我是懷念特別多。」

  嗚,懾於淫威,她不得不說兩句違心話。

  她們哪個沒用舌刀砍過她,是她太堅強了,像蜥蜴斷尾求生,才能逃過一次又一次的荼毒。

  「我們還沒死。」寫童書的董知秋啜了口柳橙汁,順手闔上閱讀三分之一的《德古拉》

  臉皮特厚的苗秀慧嘻皮笑臉地找死,「哪天真駕鶴西歸了,我一定情商老爸替妳們辦一場超渡法會,自己人打八折就好,不要跟我客氣。」

  還能買大棺送小棺,一家人都用得到,她三舅做的是木材批發,和棺材店老闆是換帖兄弟。

  「妳咒我們早死- 」

  幾雙冒火的美眸同時一瞪。

  「哎呀!別冒火嘛!我也是擔心妳們被工作操得過勞死,特地來娛樂一番,不過妳們也要小小投桃報李一下,我最近的日子很苦悶,妳們要不要找個已婚人士搞不倫,或是啃啃小嫩草,來場姊弟戀,讓我有八卦好挖。」苗秀慧自顧自的說得好不愉快,兩眼閃著刺目燦光,一心想著如何利用……呃,是好友們犧牲小我、完成她偉大成就,讓輕熟女的美貌榮登頭條,艷驚八方。

  誰說女人一近三十便是敗犬,她們是芳華正盛的年紀,成熟的體態、冶艷的容貌,有足夠智慧看待兩性關係,男人們紛紛淪為裙下之臣。

  「苗家阿慧,妳到底找我們要做什麼,不會妳自己也忘了吧?」以她的迷糊不無可能。

  剛度完蜜月的於濃情神色慵懶的開口,眼眶殘留縱歡過度的浮腫。

  「啊!」她臉上露出微惱的神態,以手掌朝自個兒不中用的腦袋拍去。「沒什麼重要啦!只是想問妳們對耿仲豪這個人瞭解多少。」

  「妳調查他幹麼?活得不耐煩了。」於濃情一悴,叫她先保幾個意外險。

  「沒事別查他,省得他桶妳一刀。」蘇幻月難掩眉間的疲色。

  「我跟他不熟。」董知秋的回答更乾脆。

  「耿仲豪?」這人是誰,好像有點印象……秦雪緹直接把人忘了,跟她沒交集的人、事、物不在她關心範圍內。

  「本來我問濃情就好,她是警察嘛!一定留有一迭厚厚的數據,可是她老公和仲豪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所以我不好意思開口……」

  她話說到一半,某個女人忽地打斷她。

  「妳喊他仲豪?」

  苗秀慧當下臉一紅,不知該不該承認。「我和他……這些日子走得近一些。」

  「上床了?」

  「知秋……」哇!她太神了,可以跟她家三太子一較高下,她哪只眼睛看出來的?

  「我想起來,那只笑面狐狸,殺人不見血。」

  「雪緹……」他有那麼糟嗎?連她都一臉不以為然,好像她會被一口吞掉。

  實際上,她的確被吞得連骨頭都不剩,他在那方面的需求量十分驚人。

  而身為女友的她只好委屈了,壯烈成仁地滿足他貪得無饜的獸慾。

  「我倒知其一二,他的身份滿複雜的。」打了個哈欠的蘇幻月一伸懶腰,盡量維持清醒。沒交情不代表不做功課,她剛好認識跟耿同學很熟的某人。

  「咦?」她居然知道,大出人意料之外。

  驚訝什麼,誰像她只專注八卦新聞,對其他時事漠不關心。「耿仲豪的父親叫耿介赫,他是我念法律系時的系主任,對凡事都很嚴厲,從沒見他笑過……」

  蘇幻月沒有偏頗地娓娓道來她所知的耿家秘辛,她不像苗秀慧那麼好奇,總要把人的根從土裡全拔出才甘心。

  師恩重於天,好歹給他個面子,免得人家說她忘恩負義,成了王牌律師就把老師的恩惠拋諸腦後。

  什麼有個戀兄情結的小妹,整天纏著兄長不放,這種小道新聞不聽也罷,她親愛的男友才不會跟自家妹子搞亂倫,她放心得很。

  不過嘛!耿家的家庭狀況還真有點麻煩,表面上是模範家庭,私底下卻是各過各的生活,早就家不像家,四分五裂了。

  而這個專訪她寫得下去嗎?總不好把人家的家醜也搬上抬面吧。左右為難的苗秀慧冷不防撞上一根柱子……呃,是人柱沙士泰。

  「嘿嘿!又來拜訪了,不知你家耿總有沒有空?」先過熊山,再闖狼窟。

  「有事?」他面無表情的問道,一副妳又來亂的表情,不太想搭理她。

  「沒事幹麼找他,我也是非常忙的大忙人,好嗎!」她臭屁地用鼻孔睨人,不可一世。

  沙士泰天生臉惡地一撇嘴。「仲豪沒空。」

  「沒空?」他怎麼可以沒空,她正打算用女友的身份訪問他。

  「因為他有客人。」一個令人頭痛又甩不掉的棘手人物。

  「客人?」她像鸚鵡學話,重複他說過的話。

  突然想捉弄她的沙士泰故意一瞄她不夠波濤洶湧的雙峰。「一個身材惹火,容貌冶艷的女人……喂!喂!喂!妳居然推我,有沒有那麼急呀!」

  一聽到身材惹火,容貌冶艷,而且性別是女的時,苗秀慧的臉色頓時變得猙獰,一肚子酸的推開壯碩如山的大熊,直奔總經理辦公室。

  人的潛力無限大,想必她也想不到有一天敢把熊搖倒,一副「擋我者死」的凶悍樣。不過她走得太急,沒聽見身後的沙士泰嘀咕,他沒說樓上的女客姓耿,叫耿曉君,是耿仲豪的妹妹。

  「你們在幹什麼?」

  破門而入……唔,沒那麼暴力,是繡花腿一抬,不小心踢到沒闔緊的門板,然後銅製的門就自動往裡退,砰地撞到門後仿古的花幾。

  但是,讓人血壓往上鹹的一幕才在後頭。

  原本沙士泰隨口一說的謊言,是想騙騙EQ 不高的老同學,誰曉得躍入眼底的畫面竟是嬌美的女子緊緊抱住耿仲豪,兩腳掂高,似要親吻他。

  說實在的,他傻眼了,也有些怪異的突兀感,好像撞見一件不該得知的秘密。

  不過他的錯愕還及不上一陣風似的苗秀慧,就見她狂奔上前,一把拉開兩人,還很不客氣將人家小女生推遠,一副妳敢再上前我就扁妳的氣憤樣。

  誰說女人溫馴如貓,根本是母老虎偽裝,瞧她叉開雙腿的架式多像東區的大姊大,只差沒掏把折迭刀在指間甩來甩去,宣告她才是老大。

  「哥,這個人是誰?她怎麼這麼凶,還推人,你快叫警衛把她趕出去。」真可惡,居然壞她好事。十九歲的耿曉君有著早熟的心智和成熟體態,豐胸細腰,和幾無瑕疵的美腿,清妍面容上了點妝便顯得嬌艷無雙,比實際年紀大上幾歲,宛如時尚雜誌走出來的模特兒,舉手投足間散發女人風情。

  而一旁的苗秀慧與之一比,那可是兩把眼淚往心裡吞,酸出一肚子胃液。

  不能說她不漂亮,而是她的眼神太清澈,乾淨得看不見一絲雜質,素淨著一張不上妝的白淨小臉,頭髮短得像高中女生,給人的感覺是清純有餘,美艷不足,有如剛踏出校園的社會新鮮人。

  她唯一的優點是很真,不會嬌聲嬌氣的發嗲。

  但這也是她最大的缺點,因為率真也等於太直,直來直往沒有保留,人家很容易看透她心裡在想什麼,繼而針對此點攻擊。

  幸好她廣結善緣,懂得看人眼色,從進入報社工作第一天起就有貴人罩著,沒出什麼大紕漏,人際關係上除了與不對盤的溫美慧偶爾鬥個兩句,與同事的相處倒還平順,算是她家的神明有保佑。

  「哥?」是她聽錯了吧!

  苗秀慧鼻息一抽,看向八風吹不動的男友,心裡勾著一顆跳豆。

  「妳這個女人是不是有病,隨便闖進人家的辦公室還動手動腳,妳有沒有家教呀!」氣不過的耿曉君越看她越不順眼,手一抬就想先發制人。「曉、君- 」

  一隻大掌倏地一出,箝制住她膽大妄為的手腕。

  「哥,你幹麼不讓我教訓她?像這樣的女人不必給她面子,她自找的。」沒賞她一巴掌好不甘心。

  「叫秀慧姊姊。」耿仲豪的聲音不輕不重,卻讓人感覺出他的不快。

  「什麼秀慧姊姊,不知哪來的野女人……啊!好疼,你抓痛我了,哥。」小臉一皺,疼得大呼小叫。

  「叫秀慧姊姊。」耿仲豪再次重申。

  心不甘、情不願的耿曉君嘟著嘴一喊,「秀慧姊姊。」

  有些錯愕的苗秀慧愣在一旁,不知該應聲「好」,或是摸摸她的頭,說句「妳很乖」

  「嗯,去旁邊坐好。」他指著靠窗的小沙發,要耿曉君聽話。

  「我不要,我……」見兄長沉下臉,小女生跺著腳走離三步,但未如他所言乖乖坐好。由於耿家夫婦長期不睦,疏忽了對孩子的照顧,因此他們才對嘴甜的女兒特別縱容,藉此彌補心中的愧疚,所以寵出她自視過高的公主病。

  「她是你妹妹?」這年頭的小孩未免發育太好了吧!那壯觀的上圍……唉!別看了,人比人,氣死人。

  苗秀慧低視自個胸前的水蜜桃,自我安慰的想著,至少小巧豐挺,不用擔心二十年後有下垂的困擾。

  「曉君,耿家最小的孩子。」他像介紹世家的女兒,語氣平淡無奇。

  「你真是她哥?!你們長得一點也不像。」不論外表、氣質、談吐,無一處相似,教人無法不懷疑。

  「妳管我們長得像不像,別以為我哥幫妳就想巴上他,他只是脾氣好,不想理妳這種自動送上門的騷包而已。」有她在,其它女人休想越雷池一步!

  「曉君- 」耿仲豪聲音一低,予以喝斥。

  「脾氣好?」苗秀慧一臉難以置信,用狐疑眼神一啾面容不改的男友。「她說的不是你吧!你家該不會藏著一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兄弟?」

  「不,別無分號。」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攬上她腰際,神色自若。

  「騙人,你脾氣好在哪裡,根本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狡膾陰險的曹丞相,專制又霸道,蠻橫的以勢凌人……」她不滿地列舉他條條罪狀,深為受害者的自己一掬心酸淚。

  「原來妳有這麼多怨懟呀!」他語輕如絮地掠過。

  苗秀慧忽地背脊一涼,「不……不是啦!打個比方嘛!你這人心胸寬大,善廚藝又才華洋溢,其實我非常仰慕你,當你是天神崇拜。」

  「我記得有人說我很小氣。」黑眸一閃。

  喝!她怎麼有烏雲罩頂的感覺?「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一步……」

  哇!誰拉她,這麼可惡。

  「慧,妳死定了。」

  那一句「死定了」,苗秀慧真的覺得世界末日快來臨。男友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相信她很快淪為國寶級保育類動物,擺在動物園供人觀賞。

  團團圓圓,我來了,請留幾根箭竹讓我啃吧!

  「分開,分開,誰准你們靠得太近,哥哥是我的,不許妳碰他。」在她面前也敢猖狂。眨眼間,苗秀慧被用力推開,她身子不穩,踉蹌兩步,手撐在辦公桌才不致撞出淤青。

  「妳給我差不多好不好,哥哥是哥哥,不是妳一個人的玩具,斷奶很久了吧!

  別當個惹人厭的奶娃娃。」她一抆腰,氣勢就像菜市場的婆婆媽媽,萬夫莫敵。

  我是玩具?

  處在兩個女人之中的耿仲豪輕揚眉尾,好笑地注視他「盛氣凌人」的女友。

  「妳才討人厭,哥哥喜歡的人是我,妳不要厚著臉皮接近他,長得醜不是妳的錯,但出來嚇人就不可饒恕。」耿曉君的心態是女人若不上點妝便是醜女,無可取之處。

  「我醜?」女人最禁不起人身攻擊了,她一把推走擋在中間的男友,直接槓耿小妹。「是呀!沒錯,哥哥喜歡妹妹天經地義,我也喜歡我老爸、老媽,還有我家的王爺和三太子,只可惜……」

  苗秀慧在此時多了個頓點,笑嘻嘻的捧臉裝可愛。

  「妳老哥愛的是我。」當!得一分,勝利女神在招手了。

  「妳胡說,我哥又不是瞎子,怎會看上妳。」她急得快哭了,氣呼呼的大吼。畢竟是才剛滿十九歲的大二學生,人生歷練不如早出社會幾年的小記者,空有成熟的體態和二十五歲女人的嬌顏,心智仍停在她應有的年紀上,沒法在口頭上爭鋒。

  「哎呀!妳哥是瞎子喲!難怪看不見流著鼻涕討糖吃的小鬼。」她頗為得意的揚起下巴。

  失笑的耿仲豪冷眼旁觀,不介意當個盲胞。

  其實他對這個小妹並無太多親情,當年他離開時她才剛要上幼兒園,兩人相差十歲。

  若說世上還有令他關注的親人,大概只剩下病情慢慢好轉的弟弟,他全額負擔他的醫療費用和生活費,培養他獨立生活的基本能力,期望有一天他能走出自己的世界。

  「妳說誰是小鬼?妳才是女妖怪,身上那件衣服土得要命。」耿曉君氣得口不擇言,硬要把人家比下去。

  「喔!妳哥買的。」她故意學模特兒走台步,旋身繞了一圈。

  「什麼?!」她頓時臉色難看,難以接受的瞪大眼。她打蛇隨棍上,「說實在的,我也挺懷疑他的審美觀,不過他說好看,我只好勉為其難地穿上,免得折損他的好意。」

  這顏色對她來說太跳Tone ,襯托不出她曬不黑的白皙肌膚。

  通常在外跑新聞的從業人員很難不曬黑,防曬產品抹得再多仍然有限,她算是得天獨厚了,母親懷她時特愛喝豆漿,一天一加侖當水灌,所以她打一出生就跟豆漿一樣白嫩,從沒曬黑過。

  「哥,你為什麼要買衣服給她?」耿曉君的口氣像捉姦的老婆,質問老公襯衫上的口紅印。

  耿仲豪並未回答,倒是苗秀慧涼颼颼的嗆了一句,讓人很想桶她一刀。

  「男人送女人衣服是為了親手脫下它。」

  「妳……妳不要臉!」哥怎麼會脫她……咬著下唇,她憤恨地瞪著神采飛揚的女人。

  不要臉的人多得是,她男朋友就是其中一個。

  「對了,小妹妹,不要隨便亂抱別人的男人,我可是醋勁很大的醋桶。」

  一聽聞她會吃醋,耿仲豪反倒是一臉寵溺地笑了。

  「誰是小妹妹,妳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哥的眼光才不會那麼差,挑個樣樣不如她的醜女人。

  瞧見男友在一旁看戲,苗秀慧不甘心他置身事外,硬拉他下水。「你不知道你已經被貼上『 私人專屬』 的標籤嗎?為何還讓她抱你?」

  看她把妒婦角色詮飾得入木三分,耿仲豪配合演出。「我答應她滿二十歲的成年禮送她一輛車子,她高興地抱著我致謝。」

  他當然不會自掘墳墓地提及還有獻吻那一段,免得她大吃飛醋。

  在女友用力踹門前,以他的身手想閃掉曉君的擁抱並不困難,但是一瞧見她怒容滿面的樣子,他反倒不急著撥開掛在身上的章魚,一動也不動地靜觀其變。

  果然她沒令他失望,以雷霆萬鈞之勢衝鋒陷陣,誓死捍衛愛情,以行動表示她的在乎,的確讓人安心多了。

  至少不是他單方面的付出,雖然口中不說,但他已感受到她那份由心底發出的愛意,這就足夠了,感情遲頓的小母獅終於覺醒了。

  「喔!真好,怎麼沒人也送我一輛。」她說得酸溜溜的,脖子一斜,看向據說身價上億的男友。會意的耿仲豪拿起當期汽車雜誌,在她面前一晃。「自己挑一輛吧!」

  「你要送我?」她喜出望外。

  白牙一露,笑得清朗。「買來載妳。」

  「……」很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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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15:56
第七章

  苗秀慧有多窮?其實付完房租,加上一些雜七雜八的開銷,她每個月還能存個幾千塊當養老金。

  但是跟月薪上百萬,紅利、股金、債券利息一加,進帳千萬的耿仲豪一比,她真的很窮很窮,躋身貧民一族。

  唉!人窮志氣短,她要發財只有等中樂透了。

  「存款呀存款,你為什麼這麼寒酸,沒一點長進呢?人家是日進斗金,你是月入零頭,怎麼出來見人呀!真的很丟臉。」

  捂著臉長吁短歎的苗秀慧是一臉哀怨,不甘心自己居然有耍白癡的一天。

  好笑的是,她根本不會開車,一輛小綿羊就跑遍大台北地區、她要一輛高級跑車幹什麼,坐在上頭過乾癮嗎?都快三十歲的輕熟女了,還跟個十九歲的小妹妹吃什麼味,這也要比,那也要比,比出令人汗顏的虛榮心,她何苦來哉。

  最沮喪的是,她明明告訴自己要低調,可卻失心瘋似的跑到人家公司,和男友的妹妹嗆聲,把她亟欲保密的男女朋友關係全給掀了。

  到底是她太笨了,還是天生守不住秘密,怎麼三兩下就由自己的嘴巴說出去?

  難怪那頭熊笑得捧腹,直說沒有錄像存證太可惜了,哪天老大心情不好時,可以放來娛樂娛樂。

  「噢!真是太丟臉了,以後得戴紙袋出門了。」她嘀嘀咕咕地自喃。

  自覺丟人現眼的苗秀慧又忘了提起專訪一事,她在一陣取笑聲中決定開溜,在把人家的妹妹氣哭之後。

  她先繞去報社領取前不久揭穿影帝周大偉不倫戀的酬勞,接著買了一籠小籠包準備打牙祭,時速五十的悠遊台北街頭。

  八字輕的人五感最敏銳,她騎過「張媽媽麵包店」前,忽然瞧見光潔的玻璃窗倒影中有輛奇怪的車子,她快,它也快,她慢,它也慢。原以為是錯覺,純屬巧合,可在不同的十字路口三度巧遇,她的頭皮發麻了,也提高警覺,照警官好友的指示往人多的方向騎去……

  「嗶- 」

  嗶什麼嗶,紅燈耶!她直走不行嗎……咦,紅燈?  

  「下車,下車,把駕照拿出來。」

  想到笑得很開心的小朋友要從手裡飛出,不想破財消災的苗秀慧硬是跟交警拗。「警察大哥,我騎得很慢又有戴安全帽,一路遵守交通規則不超車,可不可以不要開紅單,我剛失業吶!」

  很風趣的帥哥警察指指她的時速表,「快車道限速七十,機車不得通行,妳用五十公里的慢速擋住後方車輛,造成塞車長龍,妳說該不該罰?」

  「……」她小臉一垮。

  原來騎太慢也不成喔!

  「就罰個三千六怎樣?警民一家,多繳些罰金我們才有加菜金。」交警一副好商量的模樣,取出一本簿子準備填單。

  見狀,她開始使出盧功,「不要啦!大哥,我上有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三張口,我家媽祖婆要繞境受香,王爺要換新頭冠,三太子的風火輪也舊了,禮托夢說三千六可以買輛紙糊的機車代步。」她的說法亂七八糟,教人啼笑皆非,不為所動的波麗士大人酷酷地丟下一句,「秉公辦理。」

  「哇!一定要這麼狠嗎?我只是苦哈哈的老百姓,不是十惡不赦的槍擊要犯,法律不外乎人情,你想逼著我跳樓是不是?我做鬼之後會去找你喝茶聊天。」

  死纏活賴的苗秀慧當街和交警玩起拉鋸戰,一個硬要開單,一個搶單,你拉我扯,一張罰單連名字都沒落下,盧來盧去,盧到引起其它人的注意力。

  「怎麼了,你在為難人家小姐嗎?」不就開一張單子也能拖上老半天。

  帥交警一見到老鳥到來,立即立正敬禮。

  「報告學長,她搶我罰單。」他趕緊撇清,怕被記上一筆申誡。

  「你是警察耶!居然搶輸一個女孩子,丟不丟臉。」老鳥一轉身,口氣又變得不一樣。「小姐,妳膽子也太大了,跟警察搶東西,妳知不知道妨礙公務也是一條罪?」

  當事人也有話要辯解,「我哪有妨礙公務,我在講道理……咦,於二哥,你當差呀!」她大大鬆了一口氣,遇到自己人好解決。

  「妳是……」有點眼熟。

  「我啦!濃情的好朋友,上次鎮上大拜拜於大哥把豬頭往你頭上丟,是我幫忙把橘子朝你嘴巴塞。」

  嘴角一抽的於守功終於認出助紂為虐的兇手。「是妳呀!阿慧,騎車不看路被開了紅單?」

  於家人是「瀆職」的警察,他手一揮,要學弟收起罰單,這件事就當沒瞧見。「才不是呢!我發現有人跟蹤我。」她小聲說道,像歹徒就在附近,怕他們聽見她在「報案」

  「跟蹤?」他面色一肅,眼神轉厲。

  「是呀!車牌AK3……5,寶藍色四門房車,我連續看到好幾次它跟在我後頭,不快也不慢,我左彎它也轉彎,我停車它也停車。」

  於守功低忖了一下,「嗯,我曉得了,我會派人去盤查,妳一個人回家沒問題吧?要不要警車護送?」

  警車護送?會不會太誇張了?她可不想一路喔伊引人側目,以為她是犯人。「不用了,沒問題,謝謝於二哥的關心。」什麼沒問題,問題大了,她話說太滿了。

  一上了電梯走到自家門口,她取出鑰匙正在開鎖,誰知她家的門輕輕一推就開了,入目的情景讓她當下一愕。

  家裡遭小偷了?

  「丟失了什麼?」

  「有沒有受傷?」

  警察和男友幾乎同一時間到達,但關心的事卻是截然不同,警民不同心呀!

  到場的還是于氏宗親,不過這一次來的是正在附近巡邏的於守風,他一瞧見神色緊繃的耿仲豪,便頷首示意,由他去安撫受驚的失主,而自個兒則四下查看。

  說真的,破壞得有夠徹底,整張沙發從中被刀子劃開,裡頭的海綿掏個精光,只剩下光裸的骨架,櫃子上的書一本一本丟在地上,冷氣機還在,但木條燈架拆得稀巴爛,要掉不掉地垂在天花板上。

  椰子床墊、衣服呀!全像垃圾的扔在陽台,陪了主人十年的大同電飯鍋壽終正寢,讓人由高處掉落,裂開十幾條細縫。想哭的苗秀慧哭不出來,目光呆滯,她沒法接受辛辛苦苦佈置的家成為廢墟,這屋裡每一件物品都是她省吃儉用、精打細算買來的,雖不值錢,卻極具紀念性。

  一切都沒了,極目所及的狼藉是不再完整的破裂物。

  「別難過,人沒事就好,妳該慶幸當時自己不在室內,否則……」想到她有可能遇難,耿仲豪輕擁她纖肩的雙臂倏地縮緊,目燃陰鷥火炬。

  「……他們拿走你送我的鈔票花束……」本來她想存進銀行,但想到那是他的心意,她好捨不得拆開它們,還原一張張千元紙鈔。

  她愛錢,更重視用金錢買不到的那份真心,她知道他用他的方式寵她,那份教人動容的用心她收到了。

  聞言,他臂上肌肉一緊,「心是拿不走的,我寄放在妳這裡。」

  厚實大掌覆蓋跳動的心窩上,溫暖而安心。

  「仲豪……」皙柔小手微顫地握住寬大手掌,一滴、兩滴……的淚滴落古銅色手背上。

  「乖,我不會讓妳有事,沒人可以動我的女人而毫髮無傷。」他們讓她哭了,他們讓她哭了……暈開的淚水像滾燙的熔漿,灼開耿仲豪的皮膚,由毛細孔沁入他抽緊的心臟,一揪一揪的紅了他冷冽雙瞳。

  青鷹門解散了,但不等同他的力量遭到瓦解,敢讓他心愛的女人受到驚嚇,讓她淚流滿腮地失去朝陽般笑臉,他絕不饒恕。

  陰暗的火苗從他眼底竄起,昔日陰狠冷酷的地下軍師再現,那雙不再帶笑的瞳眸佈滿揮不去的陰霾,彷彿來自地底深處最陰暗的魔物。

  「仲豪,你想他們還會不會再來?」哭過以後的苗秀慧反而變得更堅強,像株野生的雜草。

  面對女友哭紅雙眼的臉,他露出無言的溫和笑容,「妳這間破房子還有什麼好偷?最值錢的就是妳,我看除了鬼之外沒有人敢再來。」

  除非活膩了。幽暗眸光利如刀鋒。

  「鬼……」啊!桂香。

  苗秀慧忽地從男友懷中跳起,第一次主動用她那雙陰陽眼找鬼。房子被破壞成這樣,甚為排外的女鬼怎能容許。警員在走動,光從屋外透入,她不敢說心急如焚,可人鬼相處了好些時日,多少有些掛念,她不至於壞心到害她連鬼也做不成。

  「怎麼了,妳在找什麼?」瞧她在碎裂物中翻找,擔心她不小心割傷手的耿仲豪隨後相護。

  「等一下,你不要跟著我。」桂香怕他。

  「嘎?」突來一喝,他心口微刺。

  她居然拒絕他……

  「仲豪,你離我遠一點,等我找到她再告訴你,鬼……呃,我的朋友說你身上的煞氣重,她受不了。」桂香、桂香,妳在哪裡?她在心裡呼喊。

  雖然晚了一步,不過耿仲豪冷硬的臉部線條趨緩,舒展眉心。

  「啊!妳在這裡。咦,什麼?!真的嗎?妳沒有騙我……嗯!嗯!我知道了……有戴佛像,妳不敢現身……妳真沒用耶!符紙都不怕了還……好啦!好啦!妳盡力了。」

  苗秀慧一個人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時而皺眉,時而驚呼,時而詫異,彷彿她面前站了另一個人,正用不滿的語氣跟她對談。

  雙手環胸的耿仲豪遠遠站開,頑長身軀腰直胸挺,目光深邃地凝眸專注,靜待不語。而此時的於守風也察覺堂妹好友的異樣,他信步走到耿仲豪身側,跟他一樣雙臂盤胸,等著「中邪」的人恢復正常。須臾-

  「有五個人闖入,三人戴面罩,兩人壓低鴨舌帽,其中一個人是光頭,脖子後頭有蛇頭吐信的刺青,其它人是黑衣黑長褲、戴手套,他們……」苗秀慧突然覺得冷,打了個咚嗦,男友溫暖的手隨即環抱她。

  「他們翻箱倒櫃在找一樣東西,可……不是小偷……」

  她的笑,像春天的綿綿陰雨,有點寒顫。

  她什麼也沒做,只不過是個愛追八卦的小記者,為什麼找上她呢?

  「不要爭辯,沒有第二句話,我說了算,妳可以選擇閉嘴或是抱緊我,現在我不想多說廢言,免得我會一時失控先焰死妳。」如此霸道又兼具威脅意味的冷厲言語,全世界大概只有苗秀慧這個怪咖還笑得出來,心口抹蜜似的笑得甜滋滋,開心地投入敞開雙臂的懷抱中。她是個凡事往好的方向看的人,雖然剛經歷一場差點嚇破膽的大災難,可無敵女金剛是擊不倒的,她很快地平復受驚的心情。

  本來她還想待在凌亂的屋裡,等師傅來修理門窗,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即使沒了床墊,地板還在,清一清還是能住人。

  只是她的狂言一出,在場的警察都瞪大眼,包括見慣大風大浪的於守風,他的下巴差點掉了,雙目瞪如牛眼,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勇士」

  如果其它人的反應已經認定她瘋了,想當然耳,親親男友的衝擊絕對大過核子彈爆炸,他冷臉沉目,直接把她當成米袋往肩上一丟。

  「哇靠,你家越來越像樣品屋。」她上次就想這麼說了,太乾淨了,沙發潔淨得可以當鏡子使用,愛擠幾顆痘子就擠幾顆。

  「在我的屋子裡不准說髒話。」彎起的指背一叩,落下一記爆栗子。

  「喂,太嚴格了吧!哇靠不是髒話,是語助詞,強調我有多麼驚訝。」苗秀慧抱著頭,努力解釋她用了好多年的口頭禪。

  「以我的認定為準,不准挑釁。」怒氣未消的耿仲豪冷著一張臉,從四門單色冰箱中取出知名品牌的礦泉水,倒入幾乎透明的磨砂玻璃杯中,七分滿,放在她面前。

  他氣自己也氣她,怒火中燒。

  有多久不曾為一個人這麼擔心過了,他的兄弟有自保能力,血緣至親除了弟弟,不在他關注的範圍內,他們若受到傷害,他眉頭連皺都不皺一下。

  但一想到若因為自己的大意而讓她受傷,無法遏止的怒意便由腹中往上竄燒。

  才剛說好買輛她喜歡的車接送她,沒想到笑語猶在耳畔,他卻沒做到身為男友的責任,讓她騎著那輛該死的小綿羊獨自回家。

  不會了,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他不容許自己再有一次的疏忽!茫茫人海中遇到帶有太陽笑容的她,他會牢牢捉住,不讓閃耀的光芒從生命中消失。

  可笑的,曾喋血江湖的他竟感到害怕,在接到她電話的那一刻,他的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方向盤。

  「暴君先生,你未免太嚴厲了,人的習慣很難改變,叫你天天吃麵不要吃飯行嗎?一樣的道理。」她極力爭取「言論」自由。她還有很多不雅的字眼收在箱底,萬一悉數被禁,未來的日子豈不難過?

  「可以。」他不是美食家。

  「欽!」她睜大眼。

  「餓不死就好。」他曾經三日未進粒米,僅以自來水果腹。

  這麼好養?苗秀慧訝異地吐吐舌,「先說好,我不負責打掃。」

  他冷哼一聲,「把妳自己打理好我就很佩服了,不敢指望。」

  論起懶女人排行榜,她稱了第二,沒人敢搶第一

  「也不煮飯。」她趕緊聲明。

  「嗯- 」耿仲豪不予苟同的拉沉音。

  「嗯什嗯,這是你家耶- 當然是主人親自下廚,我哪敢越俎代庖,招待客人本來就是主人家的誠意,我客隨主便,隨便你煮什麼就吃什麼,」多好伺候呀!一點都不刁難人。

  「不是客人。」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她變成唯一的女主人。

  既然認定是她,就不用浪費時間等待。

  「咦?你說什麼,我沒聽見。」準是偷偷地損她,罵她不長進。苗秀慧的廚藝平平,家事方面也不怎麼樣,她不重生活質量,隨遇而安,得過且過是她散漫的人生觀,若非火燒眉毛,她絕不會跳起來大肆灑掃。說是忙嘛!也不盡然,從小母親全能地一手包辦所有的家務才造就她怠惰的習

  性,野草本來就夾生在一堆髒亂中才能得到養份、滋長茁壯。

  耿仲豪隨性地就她的手喝光她杯中剩餘的水,「我記得在妳住的地方,開火煮羹湯的人還是我。」

  她一聽,又嘰哩咕嚕地拼出一堆話,「主隨客便你沒聽過呀!我相信你耶!把我寶貴的生命交託你手上,廚房是最神聖的寶地,是你我才慎重的托付,要是雪緹敢踏進一步,我一定拿菜刀追殺她。」

  想起那恐怖的一餐,永生難忘,簡直是驚悚電影中最後的晚餐……苗秀慧忍住想吐的噁心感,胃液逆流的情景她可不想再經歷一回。

  「我發現我把妳寵壞了。」她根本是吃定他。

  而他心甘情願。

  「哪有!我這人一向很隨和,像你強迫我住樣品屋,我也沒有說不,雖然我很怕將手紋印在你家的沙發上。」太舒適了,反而讓人住得戰戰兢兢,生怕光潔明亮的花紋地磚多出兩道髒腳印。

  「我家不是樣品屋。」他重申。

  「是喔!那我可以把衣服亂丟,書報亂擺,餅乾屑掉落一地?」她真的很不能適應什麼物品都一板一眼的擺放,整齊劃一得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最好不要。」整理起來很麻煩,尤其她是製造髒亂的高手。

  「你看吧!這樣被關在連空氣都充滿消毒水的無菌室裡,你怎麼受得了呀!每天肯定有鐘點女傭來打掃,維持它的無垢境界吧!」換成是她,不到一天就喊救命。

  耿仲豪的住處位於高級地段的大廈頂樓,屬於政商名流居住的豪宅,可使用坪數約一百二十坪,包含衛浴、健身房,和開放的彎月形游泳池。

  室內室外皆栽種不少綠色植物,以盆栽方式隨意擺放,向外延伸的陽台將近二十坪,植花栽木,如同小型的觀景花園,烤肉、賞月皆可。

  當然,這是她嶺出色彩太單調的抗議聲後,他才勉強能接受的顏色,多了綠意盎然。

  到目前為止,受邀的訪客只有她一人,好友駱天朗、沙士泰全不曾造訪,是他放鬆心情的私人殿堂。「不。」

  「不?」

  「我討厭有人在我家中進進出出。」那會令他煩躁,感到寧靜遭到破壞。

  「不會吧!你一個人……」她一手比向偌大的空問,咋舌不已。

  耿仲豪雙手環抱纖細腰身,輕擁入懷。「沒什麼不可能,有心就做得到。」

  「那你的家人……」他們不幫忙整理嗎?

  「慧,我想吃妳。」他眼神陰黯,唇落豐潤水熾的小口。

  很明顯的,他避談和家人有關的話題,幽黯笑眸中閃著冷光。

  「等等,你怎麼說發情就發情,我沒有準備啦!」她推推他,想看清楚他此時的表情。

  「妳有我。」耿仲豪推倒她,身一覆,壓向她柔軟嬌軀。

  「不行啦!你家太乾淨了,我有壓迫感……」胸前一輕,壓覆的重量驟離。

  不要以為老虎放過到嘴的小花鹿,他只是起身脫掉礙事的上衣。

  「那就把它弄髒吧!」隔著布料,他張口咬住小巧挺立的乳峰,用唾液濡濕薄薄的衣衫。當一件件衣服飄落冰涼的地磚,重迭的身影不時發出粗淺不一的呻吟聲。熱情在燃燒,愛火不斷,野獸般的耿仲豪像要不夠身下的女子似的,將她雪嫩的玉足抬至肩上,下身猛烈的衝刺,彷彿要將全身的力氣傾洩她身體深處,徹底融化她。

  佔有她才能消除他心底莫名的恐懼,他變得太在乎她了,向來沉穩的情緒受她牽動,只有她在他懷裡嬌嚶吟哦,他才有擁有她的真實感。

  他奮力地扭腰挺進,讓濕潤的溫壁包裹他勃發的慾望,心中的不安因緊攀他頸項不放的小手一點一滴地鬆開,他在她的包容中釋放自己。

  絢爛的煙火在剎那間爆發……

  許久許久之後,喘息不已的身軀才分開。

  歡愛需要體力,縱情之後,僅著一條長褲的耿仲豪光著上身,站在不染塵埃的流理台前,料理簡單的意大利面。

  而對他背影露出著迷神情的小女人則穿著他的襯衫,襯衫底下空無一物,一雙若隱若現的美腿透著誘人美景,隨著走動而更加撩人。

  「妳的西紅柿醬要多一點或少一點?」他在試味道,手指優雅地撒著調味料。

  「少一點,我不喜歡酸味過濃,你沒和家人住在一起,他們會常來看你嗎?」房子很大,空氣很乾淨,四處潔亮淨白得讓人感到好空虛。

  一個人住不寂寞嗎?她感到、心疼。

  苗秀慧想問,卻梗在喉間發酸,好像那是一個禁忌,一旦由她口中溜出,封住的洞口會蜂擁而出她最怕的幽魂。

  「蛤蜊湯好嗎?玉米剛好用完了,沒有濃湯好喝。」待會他得走一趟超市,補充新鮮食材。

  說不挑嘴的人其實最挑嘴,她老喊要減肥,他偏要養胖她。

  「我最討厭玉米濃湯了,你千萬別弄,蛤蜊湯鮮美,我愛死了。」她是老人家嘛!傳統口味才符合她的胃口。「仲豪,你說你爸爸是法官,他曾是幻月繫上的主任耶!你怎麼沒走向法律那條路?」

  反而墮落了,父子倆背道而馳。

  「甜點是菠蘿果凍,不會很酸,可以吧?」女孩子總是逃不過甜食的誘惑。

  「好呀!好呀!Q 軟Q 軟的果凍帶著菠蘿的酸味,我光想口水就往下流……」不對,他們幹麼一直雞同鴨講?「耿仲豪,你是不是在耍我?我明明在問你家裡的事,你為什麼一直用食物引誘我,轉移話題?」

  苗秀慧用力的吞了口唾沬,盯著比美食還可口的裸胸。她男友的身材真的好得讓人口水直流。

  「不餓嗎?」他低頭一吻,用性感破表的微笑勾引明顯「飢餓」的女人。

  「餓呀!可是……」不行,不行,不行被妖孽迷惑,要堅持住。「我要寫你的採訪稿耶!總編說我再遲交,他要我下鄉養牛,體會農村生活。」

  乳牛系列報導有什麼好寫的,要她將錄音筆放在牛鼻子前,聽牠眸兩聲嗎?

  「訪問我?」他驀地停下所有動作,目光冷銳。

  「對呀!我不是跟你提過,黃金單身漢嘛!上個月月底就該交稿了,不過我寫好的底稿在計算機裡……」而計算機被砸了。

  「不許刊。」他繼續動作,神色看不出異樣。

  「我寫得很表面,一點也沒深入你的內心世界,我自己看了以後不滿意,想重寫,你這個人很灰色,根本不是草食派……欽!欽!欽!你剛說不許刊?」她怎麼聽見牛叫聲,眸眸眸的從不遠處傳來。

  耿仲豪挑起她下顎,一字一字說得清晰,「凡是和我有關的事,妳一個字也不准寫。」

  「這是總編對我專業的肯定吶!何況你當初也答應,只要我成為你的女友就接受我的專訪。」雖然那不是她成為他女友的原因,不過隨之而來的附加價值她可也沒忘記,記者不講私情,有報導價值絕不錯過。

  他沒忘記引她上鉤的誘餌,只是此一時彼一時,而且就算明白她的心思,他還是不喜歡她搬出那個條件交換來提醒他。「大爆八卦不是社會正義,而是滿足自己窺伺他人的私慾,我養得起妳,不需要妳到處扒糞。」

  「你……歧視記者。」她有點受傷了,被心愛的人抹去她執著的信念。

  他眉頭一皺,試圖撫她的頭卻被避開。「我不喜歡妳遭遇危險,妳挖太深了,招來牛鬼蛇神。」

  侵入她住處的不是一般宵小,她太輕心了,一味追逐真相,渾然忘卻真相的背後充滿醜陋,沒人願意將自己的不堪攤在陽光底下。

  「每一種行業都有風險,又不是只有記者,你自己就是危險人物,你敢說你沒殺過人……」她忍不住挖出昔日舊事。

  「慧- 」他臉一沉,由胸腔發出駭人吼聲。

  「你……你凶我……」她頓時目眶一紅,含淚控訴,「我要和你冷戰。」

  「慧……」

  手指爬過微亂髮絲,目含深沉苦澀的耿仲豪抿著唇,失落地收回伸長的手臂,空無一物的手心是昔日的夢魘,他抓不住飄然而去的人影。

  冒著熱氣的意大利面放到涼也無人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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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1 00:16:26
第八章

  惡夢般的鬼魅始終像一道甩不開的陰影,一直在身後緊追不放。

  在白天。

  在黑夜。

  在日常生活中。

  無所不在的包圍他四周,侵入他的大腦,侵入他的心,侵入他不願回想的記憶。

  這是他該承受的過往嗎?他自問。

  由夢中醒來的耿仲豪有片刻不知身在何處,他一身汗涔涔,眉頭深鎖地注視幽暗的臥室,有種說不出口的慌張和不安。頰邊的濕意是淚嗎?他居然為了過去的夢魅而落淚。望著枕側的空蕩,無邊無際的空虛由四面八方襲來。寂寞如無形的線綁住四肢,他越想掙脫綁得越牢靠,深入骨髓。

  無處可逃了,他惶然。

  孤獨是自己給的,怨不了人。

  因為他不讓別人走進他的心,也不容許自己露出一絲軟弱。

  一面又一面的牆高高築起,把自己困在裡面,以為安全無虞。

  人不怕擁有,只擔心失去。

  但是他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一個人的城堡是孤寂的空城,沒有歡樂、沒有笑聲、沒有溫暖的擁抱,死寂得一如荒漠。

  「慧……」他想念她的體溫。

  赤著足,耿仲豪走出冷清的臥室,幾近無聲的腳步接近緹花沙發,凹陷的位置躺著睡姿不雅,一腳滑出沙發的人兒。

  重新為她蓋上被子,他溫柔地低視沉睡面容,素淨的臉龐沒有俗艷的顏色,唇瓣呈現自然光澤,不染人工調色,這是他所愛的人呀!不用利劍,不需長矛,她只用無比的熱情和開朗,輕易推倒他層層封閉的城牆,逐走陰暗,帶來光亮,暖化他冬眠的心。好一道不傷人的夏日烈焰,她會是他的救贖嗎?

  徐徐暖風由窗口吹入,漸漸升高的日頭陽光普照,頑皮的小金陽趁著主人不注意時,偷偷地跑進人家的家裡,吻上嫣紅嬌顏。

  伸了伸懶腰的苗秀慧打了個哈欠,她腰酸背痛地撐起上半身,睡意甚濃的揉揉眼皮,她看向染上金光的手指,沉重地歎了口氣。

  驀地,輕淺的呼吸聲傳入耳中,她緩緩地轉過頭,對上深幽色黑瞳,頓感委屈的酸了鼻頭。

  「我們不要冷戰了好不好?我的心好難過。」近在咫尺,她卻不能靠近他。

  「好。」耿仲豪徐緩的展顏,輕輕撫平她眉間的皺褶。

  他笑了,她卻哭得淅瀝嘩啦地撲向他,緊緊抱住。

  「不要再吵架了,我不喜歡吵架,你要讓我,我真的很討厭很討厭你在我面前,而我不能用力地抱著你。」她忍得好難受,整個人快被空虛撕成兩半。

  「好。」他不放手,摟著擁有暖香的摯愛。

  「我愛你,好愛好愛你,你要繼續愛我,不可以移情別戀。」他是她的,她要發揮八爪章魚的精神,死命巴住他。

  「好。」他動容了,眼底閃著可疑淚光。

  她終於肯說出那三個字,認真看待兩人的感情。

  「你要煮飯給我吃,幫我把髒衣服洗乾淨,我拒絕被放生。」她真的被他寵壞了,外面的餐點變得好難吃。

  「好。」耿仲豪揚起嘴角,笑眸佈滿暖意。

  苗秀慧哭著拍打他胸口,又嚷又喊的道:「好什麼好,我這麼任性又不講理,你應該說不好,叫我面壁思過,反省三天三夜,女人不能太寵啦!」

  「不好。」如她所願。

  但是……

  「我喜歡寵妳,捨不得妳面壁三天三夜,妳是我最愛的女人,我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給妳,讓妳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在我懷裡大笑。」那是他想給她的幸福。

  「仲豪……」他真的很愛她,深幽的眸底只有她一個人。

  「我殺過人。」冰冷的高牆該一塊塊敲掉了。

  聞言,她一怔,淚水在眼眶中滾動。「你不想說就不要說,我不寫了,全台灣又不是只有你一個黃金貴族,我不要一篇不值錢的報導破壞我們的感情……」耿仲豪伸出食指,點住她紅艷翻動的唇。

  「慧,聽我說,或許不怎麼光榮,但卻是我的過去,我想讓妳知道在我身上發生什麼事,妳來不及參與但能分享,那段影響我人生的轉折點……」

  他幽幽地道出埋藏心裡多年的陰影。

  那年他十歲,在學校玩水弄濕了制服,所以老師讓他提早一小時早退,免得受寒感冒。

  沒想到他一回到家,父母房裡傳來奇怪的聲響,那個年齡的孩子通常好奇心旺盛,他躡起腳尖躲在門邊偷看,隆起的被單有著不平常的蠕動。

  本來他想出聲叫喊,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沒穿衣服的男人忽然掀被,而他身下是他以為溫婉賢淑的母親,她正敞開雙腿盤住男人的臀,像是餓了許久的母貓,聲聲催促。

  而讓她尖聲抽泣的男人不是他父親。

  「而後我發現那男人不僅已婚,而且婚姻美滿,是我母親主動勾引他,趁我父親不在時帶回家偷情……但他另一個癖好是狎玩男童……」「什麼,他是正太控?!」那他……她不敢問,心口一窒。讀出她眼底的驚懼,耿仲豪反而笑笑地吻上她的唇,他臉上的神情證實了她心底的疑懼。

  「漂亮的女人,美麗的男孩,他的確是雙性戀者,他曾不只一次試圖將魔爪伸向我,但是每一回我母親都會疾言厲色的喝止他,不許他碰我一根寒毛。」

  事情若能盡如人意就好,偏偏老天忘了睜開眼,讓為惡者為所欲為。

  十五歲少年已有修長身形,正逢變聲期,他再一次目睹赤條條的兩人在床上翻滾,粗喘聲不斷,瀰漫一室。

  那是他的房間,他的床,他一再背叛婚姻的母親。

  男人瞧見了他,未能盡興的慾望鎖住他,即使他母親苦苦哀求,男人仍像野獸般的走向他,泯滅天良的強脫他衣物。

  「我殺了他。」耿仲豪說得冷酷,毫無愧色。

  「那他有沒有……呃,侵犯你?」苗秀慧心急地追問,雙手緊握他的。

  黑瞳空洞了約三秒鐘,瞳心漸浮陰晦。「妳若從於濃情那邊詢問警方紀錄,它上面寫著外賊侵入耿宅,覦覬女主人美貌而起色心,進而性侵得逞,女主人羞憤之餘,持刀刺入歹人胸口,一刀斃命。」完全沒提及他在場。

  其實,那時的母親已被男人一把推向牆,頭部遭受撞擊的她失去意識,昏厥在地,從頭到尾不知道事情的經過,是父親喚醒她,她才驚覺身邊躺著失血過多而氣絕身亡的情夫。

  「從那天起,我的家庭就不再完整,母親愧對我而終日鬱鬱寡歡,最後得到憂鬱症,父親無法諒解母親的失貞,將她視同隱形人,而我也離開家,不再跟那個家有任何牽扯。」

  回不去了,過去是一條毒蛇,纏住每個人的脖子,讓人沒法再正常呼吸。

  「你到底有沒有被性侵?」急死人了,他什麼時候才說到重點?

  耿仲豪飄忽的說道:「重要嗎?」

  她想說不重要,她愛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他的過往,但是……「重要,誰教你勾起我想知道的慾望。」

  身為女友,她痛心疾首他的遭遇,為他抱不平,可是記者的靈魂已深入骨髓,抽絲剝繭的習慣沒辦法從她體內剝離,不問個清清楚楚,她會如刺在喉,難以舒坦。

  勾起唇,他忽然笑得很可恨,「慧,妳也勾起我的慾望,妳說我們誰該先滿足誰?」

  「你……」她怔愕,差點吐出一缸鮮血。「厚!你也配合一點,人家正沉溺在悲情中,你幹麼突然獸性大發。」

  他就是存心吊她胃口,讓她寢食難安,心口老惦著這件事。

  「是誰非要跟我冷戰,讓我餓了三天?」故事說完了,他開始算起帳來。

  「呃,這個……」她乾笑。

  「慧,什麼事都能依妳,這回事可得依我吧!」他眼底狡色璨璨,伸手撫向她雙腿之間。

  「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嗚……她被欺負了,明明知道她的「求和欲」旺到快火燒山了。

  「做完再說。」誰教她撩人的馨香太誘人了。

  「不要啦!我想……」不用她想了,擾人的電鈴聲像失火般直催,似乎怕屋主沒聽見,按住就不放手,連響了五分鐘之久,還在繼續催魂。「仲豪,電鈴……」吵得她耳膜快破了。

  「不用理會。」

  耿仲豪抱著心愛女子,一邊脫著兩人衣物,一邊吻著她走回臥室,任憑電鈴聲響徹雲霄,一概置若罔開。

  這時慾求不滿的男人最大。

  誰說有人按門鈴就一定要起身開門?不請自來的客人向來不受歡迎。

  何況正在興頭上辦人生大事,誰有閒心為一點點小事急踩煞車。

  要響就繼續響吧!

  真的不必理會嗎?

  冷戰七十二小時,他們也在床上待了三天三夜,期間電鈴聲響起不下二十回,兩人的手機、家用電話也沒停過,催魂似的一次又一次。其中沙士泰還來踹門,揚言要放火燒房子,可鐵了心的男人當真不理會。結果呢,腿軟的是任性的女人,一句冷戰換來被吸乾精力的身軀,悔不當初錯誤的決定。

  但她更後悔的是,因為沒有辦法真的不理會,所以她趁著男人在廚房張羅她的午餐時,終於忍不住拉開門扉。

  然後是一場可怕的大戰。

  因為外頭站的是妄想症發作的耿曉君,她這會兒才會在這裡。

  「活該。」

  活該?

  這是人說的話嗎?

  「喂!喂!喂!秦雪緹,妳是誰的朋友,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我很可憐耶!被人當成狐狸精追打,頭髮硬生生被扯掉一撮,還好我留的不是長髮,不然連頭皮都被扯爛了,血淋淋一片。」

  厚,還笑,她是受害者吶!不是供人取笑的小丑,居然笑得比誰都大聲,無視她鼓起腮幫子的臭臉,還用指甲戳她的痛處。天下第一無情鬼啦!她要絕交,割袍斷義,再也不要看見那口嘲笑的白牙。

  「好呀!絕交就絕交,醫藥費自付,不接受友情價。」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的秦雪緹涼涼回道。

  「多少?」頂多三百五,少吃兩碗牛肉麵就成了。

  「三千兩百二十五,不含藥水費。」真豪氣呀!連愛心小錢包都拿出來了。

  「妳……」妳坑錢呀!我才縫兩針擦點優碘而已,妳敢收我三千多塊……」根本是把自己人當肥羊宰嘛。

  「這位怕死又怕痛的小姐,妳剛進診間前沒瞧見門口的牌子嗎?本診非健保門診,一切費用自費,健保不給付,還有,本人剛好是小有名氣的名醫,診費三千妳還賺到。」人在福中不知福。

  「妳……妳……」好樣的!貪財貪得這麼厲害。妳了半天的苗秀慧漲紅臉,數數錢包裡的零錢,當下洩氣認輸。

  「好啦- 雪緹,我們不絕交,和好了,妳是醫術一流的大醫生,別跟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計較,二十塊請妳喝一杯菠蘿冰砂,醫藥費就算了。」自個姊妹談錢傷感情嘛。

  「請叫我秦醫生,冰砂漲價,大杯二十五,保麗龍杯三十,我不接受廉價的賄賂。」她還真不要臉,想拗掉她的看診費。秦雪緹面無表情的看著好友,莫名的火氣直往腦門沖。兩個女人爭風吃醋,她居然能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還敢大大方方的來求診!

  她們教過她的招式她全忘光不成?遇到這種事先閃到男人背後,讓他去挨刀接子彈,女禍因他而起,自然由他承受。

  再不濟,掐乳戳眼拉頭髮,別講什麼風度,人家臉色不佳的衝過來,一定要先發制人,就算失手把人打死,她們還有御用大律師在,她想坐牢還得看她們同不同意。

  可是呢,她不僅傻乎乎的挨打,還帶傷,存心嘔死她們這些老同學,防身術全白教了。

  「哎呀!沒想到妳也有風趣的一面,大不了再多一串香蕉嘛!是妳才有的『沙必思』 ,像我們這種一級貧民只能喝白開水看圖止饞,你們這些高薪族是不能體會我們的窮困的。」她說得可憐兮兮,就為了省幾千塊的醫療費用。

  「少給我打哈哈,妳沒錢,外頭那隻狐狸有錢到爆,叫他開張後面五個零的支票來感謝一下,否則我毀他容。」她剛好手癢,很想動刀。女人的戰爭往往來自男人,該負責的傢伙別想開脫。

  談到錢,苗秀慧的臉色大變,「妳吸血鬼呀!見錢眼開,又不是多重的傷……啊!別衝動,別衝動,那本《 醫學大全》 很重,砸到人肯定重傷。」

  真是的,比本人還激動,不知情的人當她被砍了十幾刀,奄奄一息。

  「是男人就該保護自己的女人,他為什麼沒護住妳?」光是這一點她就無法原諒。

  「他有呀!可是來不及嘛!」誰教她不知死活,背著男友偷開門,在廚房烹煮食物的他根本沒發覺家裡多了個人。

  神情不悅的秦雪緹刻薄地指著她臉上的抓痕,「他乾脆讓妳被打死算了,何必救呢?反正再換個女朋友不就得了,像妳這麼笨的女友是男人的恥辱。」

  「說得真難聽……」她小聲地嘀咕,不想真把脾氣不好的好友給惹毛了。

  「他就看著妳破相而沒處理嗎?」真沒把她們這票娘子軍放在眼裡?她所謂的處理絕非和平落幕,而是另一層含意- 讓人直接從世上消失。

  「雪緹,男人打女人是不對的,即使她罪有應得……」想起不久前那一幕,掛綵的苗秀慧仍心有餘悸。

  耿曉君一見到她在屋內,身上穿著大哥的襯衫,立即明瞭兩人發生什麼事,那漫天襲來的妒火幾乎要將人燒成灰燼。

  本來看在男友的份上,她想好好開導愛錯人的小妹妹,哪曉得她屬於貓科動物,動作之快教人傻眼,她還沒開口呢,小女生的利爪先劃上她面頰,接著又抓住她的頭髮往水晶塑像撞。

  其實她傷得很輕了,只是皮肉痛而已,男友的表情才教她害怕。

  她一直以為他再凶狠,也頂多口氣沉一點,神色臭了些,秀秀肌肉威嚇人,腦子一動整死人,真要動起拳頭,她覺得沙士泰比較像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但是她錯了。

  一聽見她受傷的慘叫聲,飛奔而來的男人一見到她額頭油油流下的鮮紅,那驟變的陰鷥神色教她永難忘懷。

  「妳知道嗎?那是他妹妹耶!他居然狠得下心給她一巴掌,摑掌聲大得我聽的人都心驚,感覺牙也被打掉了似的。」雖然不是她被打,她卻覺得好痛。

  受害者同情施暴者,她倒是前所未有的第一人。

  「打得好。」若她在場,絕對也不留情。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強求不得,單方面的愛情只會傷人自傷。

  「哎呀!雪緹,別說得太無情嘛!人家也很慘耶!好像嘴巴都被打歪了。」耿小妹也嚇到了,雙眼瞪得又大又圓,不敢相信他真會動手。

  耿仲豪眼中只有心愛的女友,一見她流血了,額頭又腫了個大包,他沒有二話先送她就醫。

  不過在臨出門前,他將不請自來的客人拖到門外,當她的面上鎖,並說了句教人肯定會心碎的話- 要不是妳姓耿,我會親手殺了妳。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妳可以走了。」她早晚有一天栽在心軟。

  苗秀慧怔了下,「再聊聊嘛!我好不容易放風出來,不要趕我啦!」

  「這裡是醫院。」秦雪緹忍耐的說道。面對這個白目女,她的修養已經越來越好。

  「那又怎樣,誰規定醫院不能聊天?我應該帶幾串烤香腸來,邊吃邊聊,妳不知道我家的獄卒有多麼的不人道,他規定我一餐要吃幾碗飯,衣服不能太露,所以V 領、無袖、細肩帶、露背裝都不許穿,裙長過膝,熱褲絕對禁止……」

  聽著喋喋不休的聒噪聲,秦雪緹那條名為「耐性」的神經崩地斷裂,她眼角抽措地起身,拉開診間的門,將不受歡迎的患者掃地出門。

  「她怎麼了,傷得重不重?」為什麼她的臉色異常沉重,一副沉痂難治的模樣?

  「『不說話會死症』 ,你說嚴不嚴重?」她發現自己需要一顆阿司匹林,笨秀慧搞得她頭都痛了。

  耿仲豪顰起眉,消化她放送的訊息。「她沒事?」

  「傻子不容易生病,聽過沒?」小孩子遊戲跌倒的傷口也敢找她治,嫌她太閒嗎?

  那也叫傷,醫院早人滿為患。

  不過看他著急的樣子,她可以原諒他浪費醫療資源。

  「我聽見了,雪緹,妳在背後偷罵我。」厚,被她捉到了吧!

  秦雪緹冷笑地戳她傷處,「何必背著妳,我當著妳的面照樣罵得妳臭頭。」

  「噢!好痛……」最毒女人心。

  苗秀慧痛得跳開,見狀的耿仲豪面色不快地擋住「行兇」的醫生,怒目以視。「聽說有人盯上那個笨蛋,你找出來了嗎?」瞪我也沒用,她的傷不是我造成的。

  沒料到女友的好友知曉此事,耿仲豪微瞇起黑眸,「有點眉目。」

  警方循線追查的車號是報失的車牌,車子找到了,但車上沒人。

  而闖空門的那五人,其中後頸有刺青的光頭男陳屍河邊,其它四人行蹤不明,仍持續追蹤中。

  「才有點眉目,你這男人也太沒用了,讓女友置身危險中。」以為他有多大本事,原來也不過爾爾。

  前青鷹門副手的實力被誇大了,什麼狗屁軍師,唱軍歌比較快。

  秦雪緹鄙夷的目光讓人很不舒服。

  「哪有什麼危險,你們都太緊張了……」她好想回去扒八卦。

  「妳、閉、嘴- 」

  一男一女同時揚聲,正在大吐苦水的苗秀慧訕笑一縮頸,食指與拇指在唇上做出拉出一條線的手勢,表示上了拉鏈。男友和好友都得罪不起。

  「耿同學,好好約束令妹的言行舉止,必要時強制送醫,我簽字處置。」有病要及早治療,拖久了只會變成社會案件。

  「她沒瘋。」經過這一次教訓,她應該會有所收斂。「但嫉妒使人發瘋。」她明示。

  耿仲豪語氣發冷,「她是我妹妹。」

  不會有第二種可能性。

  「最好是親妹妹。」秦雪緹若有深意的說道,眼中透著一絲冷然。

  「妳是什麼意思?」莫非她知道什麼?

  垂下眸,她笑得薄涼,「五年前,我還是醫學院學生,當時我在某醫院實習,有個男人送來檢體,要做親子DNA鑒定。」

  「那個男人我認識?」他不言明,心裡有數。

  她沒直接回答,「帶我的醫生喜歡我,他讓我多了些臨床實驗,我留了一份鑒定報告,你要不要瞧一瞧?」

  「不用了。」黑眸閃了下,耿仲豪的唇抿緊。

  不必看報告,他也知道結果,那件事讓耿家正式分崩離析,而他比那人更早知情。這也是他當初不得不離家的理由,一家五口人,個個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說是家人卻親不如疏,心思各異。

  秦雪緹瞭然地一揚眉,「看來你家有不少問題存在,不會拖累我們阿慧吧!」

  「我不會讓她介入。」這是他的承諾。

  她不以為地嘲諷,「她已經介入了,不然你以為她腫得像發稞的臉是被鬼掐的嗎?」

  他不語,眼底有著憤怒和心疼。

  局外人似的苗秀慧聽不懂他們高來高去的對話,彷彿在打啞謎,她聽得一頭霧水,有些迷惘,有些困惑,有些被排擠的感覺。

  但有件事她不含糊,他們所說的內容出自對她的關心,唯恐她遭遇不測。

  是說,他們到底在談什麼啦?她好想好想知道,記者的本能呼喚她,誰去做親子鑒定?結果是什麼?她為什麼會受到拖累?

  豎直耳朵想聽見更多內幕的苗秀慧托著腮,像個乞丐似的蹲在兩人腳旁,讓互不對盤的秦雪緹和耿仲豪超想扁她。

  但是- 算了,看到她又是抓傷又是擦傷的臉,再大的火氣也消失不見,她讓人……啼笑皆非呀!

  其實所謂的親子鑒定表也不過是一個家庭的辛酸。耿仲豪是父親耿介赫婚前跟初戀女子所生的孩子,但這段感情不為男方家人接受,兩人被迫分手。

  而後女方懷有身孕,當他知情前往探望,女友已經因難產而死,他悲痛之下將兒子抱回家撫養。

  可孩子需要母親,驟失所愛的耿介赫根本不知道怎麼照顧一個小孩,因此在長輩的安排下娶了深愛他的現任妻子。

  頭幾年倒也和睦,夫妻間雖無深情,但跟一般家庭無異,男主外、女主內,共同為這個家努力,並生下次子耿仲傑。

  可惜好景不常,耿母發現丈夫深鎖抽屜的日記和情書,她一時好奇偷看內容,這才知曉他始終未遺忘初戀情人,娶她是因為家人中意她。

  為此,兩人大吵一架,從此漸行漸遠,半點情份也不剩。

  為了報復丈夫的冷落,她和丈夫最好的朋友上床,並由不倫的偷歡中獲得滿足。

  耿曉君便是偷情下的意外。關於那份親子鑒定表,送件人是早已懷疑在心的耿介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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