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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芃羽]惡貂(所愛非人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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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4 01:04:12
第九章

  起兵之日,一切都準備就緒,厲王與守劍約好,他與朝中大臣,以及禁衛軍總管高銳在寅時發動攻擊,而她則隨後率軍至承天宮會合,一舉將玉皇拿下。

  計畫看似毫無破綻,可是守劍從前一晚就眼皮直跳,始終覺得心神不寧,她一整夜呆坐在房內,一直挨過丑時,眼看寅時就要到了,才起身整裝準備出發。

  穿上銀絲軟甲,戴上頭盔,她知道,一旦以“武曲”的身分現身協助厲王,不論成敗,她都將背負著不忠不義,甚至不潔的罪名。

  但為了心愛的男人,任何事她都可以承受,也願意承受。

  吸口氣,她正要走出無魂居,卻赫然發現從容已立在門前等著她。

  “為了一個男人,背叛玉皇,值得嗎?”從容也不拐彎抹角,劈頭就道。

  她臉色驚變地望著從容那副了然於胸的表情,暗想,終究還是瞞不了這個能預卜未來的傢伙。

  “值不值得,我自己清楚。”她挺直背脊,不願顯露心中的不安。

  “想想,他是什麼身分,妳又是什麼身分,妳和他,根本不可能有結果……”

  “這不關你的事。”她蹙眉。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我們四神官早已誓死效忠玉皇,妳若背叛,只會牽連般若、平常,還有我。”從容正色道。

  “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會連累你們。”她傲然地揚起下巴。

  “瞧妳如此執迷不悟,妳該不會以為,像厲王那種野心勃勃的男人,是真心愛妳吧?”從容緩緩走向她。

  她胸口抽了一下,被從容說中了深藏在心底的痛處。

  “唉,守劍,枉費妳聰明過人,怎麼也會陷入了盲目情瘴呢?厲王從一開始就看上了妳的兵力,他要的是能幫他奪權篡位的‘武曲大人’,而不是‘守劍’這個女人,妳到現在還沒清醒嗎?”從容長歎一口氣。

  “不,我相信他愛我……”她努力為自己的愛情辯護。

  “愛?妳以為他懂這個字的意義嗎?那個帶著血腥因子轉世的皇子,從許久以前追求的就是權勢,是可以支配天下的力量,對他而言,成為這片天界的王者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女人,不過是妝點他身分的飾品而已。”從容搖頭嘲弄。

  “這是你對他的偏見,你從他出生的那一刻就不斷唱衰他的生命,好像和他有仇似的,一直阻斷他的任何可能,你不覺得你對他太不公平嗎?”她大聲反擊。

  “我只是點出隨著他出現的災禍,哪里對他不公平了?”

  “就因為你的預言,他才會錯失王位……”

  “錯失?守劍,妳可得搞清楚,註定非他所有,他就永遠得不到,這是命。”從容沉下臉來。

  “但你說過,命可註定,運卻由心轉,也許他能成功……”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妳,他不可能成功的。”從容鐵口直斷。

  “為什麼?”她瞪著他。

  “因為,他馬上就要死了。”

  “你……說什麼?”她驚駭得倒抽一口寒氣。

  “他會死在承天宮內,這是他的劫數。”他冷冷地道。

  “劫數?我看是陷阱吧!你們早就知道他的計畫,卻故意不動聲色,想乘機殺了他,對不對?”她悚然一驚,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厲聲喝斥。

  “隨妳怎麼說,總之,寅時已到,他的死期將至,誰也救不了他。”從容冷漠地道。

  “你做了什麼?從容,你究竟做了什麼……”她感到害怕,因為她從來不知道從容也有冷酷的一面。

  “我什麼也沒做,只是時候到了,自然有人會幫我殺了他……”他仿佛在預言什麼。

  “不!……”她臉色驚白,用力推開他,往外疾走。

  從容輕盈一躍,飛快地堵在她面前。“妳哪里也不能去,守劍,在厲王喪命之前,妳最好待在這裏。”

  “你給我讓開!”她嘶聲怒吼,拔劍揮砍。

  從容伸手,以兩指輕易地就夾住長劍,擰起雙眉喝道:“聽著,妳只要一現身,妳違反天紀、與厲王私通的事就會曝光,到時,妳不但聲名受累,恐怕連性命也不保,妳可要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我早就不在乎什麼名聲性命。如果這是愛上他得付出的代價,那麼,我心甘情願!”她怒瞪著他,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

  從容臉色微變,喃喃地道:“妳就這麼愛他?”

  “沒錯,我愛他,不要命地愛著他!”她大聲宣稱。

  “可是,他也愛妳嗎?”他犀利地反問。

  “當然!”

  “厲王宮內有妃嬪數十人,他對女人的熱度最短一天,最長從不會超一個月,妳以為妳能吸引他多久的時間?”

  “我……”她一怔。

  “你們之間,只是一時的激情,不是愛情啊!”

  “你這個自命清高,從不曾為誰動心,甚至不懂愛情為何物的人,憑什麼評論別人的愛情?”她咬牙。

  他看了她半晌,陡地彈開長劍,收勢後退,一臉晦澀。

  “的確,我是修行之人,的確不懂男女情愛,不過,正因為旁觀者清,才不得不來提醒妳,如果厲王真的愛妳,就該一心一意對待妳,不應讓妳涉入險境……”

  “夠了,我不想聽!”她掠過他,急著離開。

  他沒有再阻攔她,只是冷冷地對著她的背影道:“妳知道厲王昨晚一整夜都和他的王妃在一起廝磨纏綿、狂浪歡愛嗎?妳知道妳的兵符令牌早就被他拿走了嗎?”

  她霍然止步,臉色蒼白地回頭。

  厲王和王妃徹夜都在一起?甚至……偷了她的兵符令牌?

  “如果妳不介意這些事,就去吧!我言盡於此,妳是否想毀了自己,妳自己決定。”他說罷拂袖而去。

  從容的話像鞭子抽得她心痛,獨自呆立在無魂居門外,她幾乎喘不過氣來,難道,厲王真的只是在利用她嗎?上次他說他愛的只有她一個,全是在哄騙她?

  破曉前的天色更顯晦暗,吹來的風,挾著濃濃的肅殺之氣,她遙望承天宮,心在救與不救中擺蕩。

  雖然她早就明白,愛上厲王這種男人,就不能要求太多,可是,她竟天真地以為她對他來說是不同的,是可以區隔在他的成群嬪妾和雄心霸業之外的,是可以陪伴在他身邊,獨享他的真愛。

  然而,原來一切都只是她的奢想。

  厲王就是厲王,比起權力和野心,女人和愛情不還是生活的小小點綴。

  或者這是達到目的的一塊跳板……

  可惡,她不甘心!她怎能忍得下這口氣?

  一道酸苦蝕融著她的心,她抖瑟了一下,突然拔腿往承天宮狂奔。

  她絕不是去提醒他要小心,她只不過是要向他問個明白,要他給她一個解釋……

  承天宮內,早已亂成一團,顯然厲王與他的同夥掌控了大部分局面,只是到處都不見厲王與玉皇,她惴惴不安,直接奔向東門。

  東門外,厲王一身黑衣勁裝,已在等著她,她正想走過去,突然發現他身邊還有一個人,那是朝中大臣李用,兩人似乎在談些什麼。

  “王爺,她真的不會說出去嗎?”李用問道。

  “放心,我早就搞定她了。”厲王篤定地道。

  “可是……她對我們的計畫知道太多,萬一她去向玉皇告密……”李用相當擔心。

  “這你就不懂了,李用,要讓一個女人死心塌地,只要控制她的身體就行了。”厲王不屑地哼笑一聲。

  躲在暗處的守劍臉色陡地刷白,他們……在說她!

  “我當然知道王爺對女人的手法有多高明,不過還是得小心女人心的反復無常。”

  “你如果聽見她在我懷裏快樂的尖叫聲有多麼高亢,你就不會窮操心了。女人哪,太容易操縱了,只要在床上滿足她,她就乖得像隻貓……”厲王語氣裏全是輕蔑。

  這句話,仿佛打了守劍一巴掌。

  她因太過氣憤而全身顫抖,他居然把她說得如此不堪……居然,殘忍地把她的一片癡情踩在腳下,不但惡劣地玩弄了她的身心,更把她最私密的事攤在別人面前。

  虧她為了他,連名聲性命都不要,而他卻把她這個天界兵將統率玩弄子股掌之中!

  不能原諒,她絕不原諒他……

  恨怒地瞪著厲王,她緩緩抽出長劍,在劍上施下毒咒,眼中閃著凜烈的殺機。

  “是嗎?每個女人都一樣嗎?”李用笑著問。

  “當然,也有例外……”厲王話聲暫止,臉上的嘲弄褪去,換上了一抹深摯眷愛的表情。

  這時,他發現守劍從暗處現身,立即欣然的迎上前。

  “守劍,妳來遲了,不過局面大致已被我掌控,現在,只等妳的人馬阻止其他仙神,我們就成功……”他話未說完,渾身一震,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一把長劍毫無預警地刺入了他的胸口,穿透了他的心臟。

  而劍,就握在守劍的手中。

  他眼睛瞪得奇大,一臉困惑、不解、難以置信……還有錯愕。

  “這是你欠我的。”守劍森冷含恨地怒斥。

  “天啊!武曲大人,妳……妳這是在做什麼?妳不是說好要幫助王爺,為什麼拿劍刺殺王爺……”李用奔過來,驚恐地扶住厲王狂呼。

  “我……欠妳?”厲王目光僵硬,艱難地擠出聲音。

  “你從頭到尾都只是在耍我,是吧?這如意算盤撥得真精啊!王爺,你真的以為我會傻傻地配合你,被你利用嗎?”她怒吼著。

  “妳……在說什麼……”他的五官糾結,身體開始抽搐。

  “你的帝王夢,就只能到此為止了!這劍尖施了咒術,你就算有再強的法力,也無法讓你的心癒合,你就等著流血致死吧!”她咬牙將劍抽出。

  “唔……”他痛得捂住胸口,後退好幾步,血很快地從指尖滲出,頃刻間淹漫了前襟。

  “我們之間,就當作一場夢,我再也不會留戀……”她強忍住心裏的痛,努力將苦澀得蝕骨的淚水逼入喉嚨。

  這一劍,就將她和厲王之間的孽緣斷得乾乾淨淨吧!

  “為什麼……為什麼……”厲王瞪著她,痛苦而憤怒地一直問著。

  “還問為什麼?你的所作所為令我寒心,從容說得沒錯,你不值得我浪費我的感情!”她厲聲道。

  “從……容?妳和從容……一起設計……我?”他臉色驚怒大變,整張俊臉扭曲變形。

  “總之,這是你的報應!”她狠狠地道。

  “妳……可惡……可恨……妳毀了我的一切……”他猙獰地狂嚎,一步步踉蹌地走向她,但才走了幾步,整個人就往前倒下。

  “王爺!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麼辦?王爺……”李用驚駭地跪倒在他身邊,嚇得全身發抖。

  守劍看著厲王高大的身軀倒臥地上,心裏並沒有因殺了他而痛快,反而揪疼的更厲害,仿佛她這一劍刺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李用陡地抬頭瞪著守劍,挾著恐懼嘶喊:“妳知不知道妳做了什麼?我們全被下了生死符……厲王一死,我們十個朝中大臣等於全判了死刑啊!妳為什麼不替我們想想?我們都以為妳深愛著厲王,絕不可能背叛他,沒想到妳卻比我們擔心的王妃更狠……”

  “王妃?什麼意思?為什麼提到她?”她一怔。

  “王妃不知為何竟探得王爺的計畫,要脅著去告密,王爺昨夜陪了她一整夜,就為了安撫她,不讓她扯後腿……王爺原本想等登基時再廢妃,封妳為后啊……他是如此愛妳,為了妳,一直忍耐著王妃的無理取鬧,怎麼妳竟然……竟然……”

  她呆住了!

  什麼……

  難道……她誤會了厲王?剛才……他和李用在談的是王妃,不是她?

  老天……她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睜大雙眼,她全身戰慄,血液整個倒流,臉色青慘,心跳幾乎停擺。

  她竟然殺了他!殺了深愛著她的男人……

  倏地,她悚然地想起了從容的“預言”,他說,厲王有個劫數,他說,自然有人會幫他殺了厲王,他說……厲王死期將至,活不過今日寅時……

  這些,全被從容說中了,預言成了真,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就是從容所指的人!是她……幫了從容……

  “不……不……不——”她失神地顛躓了幾步,才淒冽地狂喊。

  從容竟然擺了她一道!設計了她!

  她又恨又悔又氣又急地沖向厲王,以顫抖的手按住那個被她刺出的傷口,只是心臟的劍痕無法癒合,血就像湧泉似的,不停地冒出,轉眼間,她的手也一片駭人腥紅。

  “怎麼會這樣?我怎麼會這麼傻?都是我的錯,我竟然被從容算計了而不自知……嗚……嗚……不要死……王爺!求求你不要死……”她淚流滿面,自責又痛心地大喊。

  厲王早已失去意識,奄奄一息,氣若遊絲,根本聽不見她的呼喊。

  “武曲大人……救……我……”李用因生死符的關係,也跟著倒地。眼看就要死去。

  她看著李用,又看看厲王,突然痛恨起從容,他才是天界最冷血無情的人,他利用天機巧合,影響了她的判斷,借她的手,除掉厲王。

  “從容!我不會讓你得逞……什麼是命?我一點都不相信!我要改變這一切,我要讓你知道,人命,不是由你來操弄,更不是由天定,而是由自己決定……厲王會活下去,我會讓他活下去……”

  她激昂憤慨地低喊,抹掉眼淚,也把臉抹成了血紅,接著,她以法力護住厲王的周身大穴,挖出了厲王殘破的心臟。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這條命,我賠給你……”她哽咽地說著,撿起地上的長劍,毫不猶豫地劃開自己的胸膛,然後,施法術取出她的心,將她那顆活蹦的、完整的心臟,放入厲王的胸腔內。

  施完“換心術”,她氣力盡失,噴出一大口血,輕撫著厲王的臉龐。

  “別擔心……換心術……是我家傳絕學……等一下……你就會醒了……以後……再也沒有任何利器能傷得了這顆心……記住……要活著……為我活下去……我……雖然……不在,但……我的心……永遠……和你……在一起……”她虛弱地趴倒在厲王胸前,傾聽著從他胸前傳來的心跳聲,深情不捨地低語,聲音愈來愈弱,愈來愈小,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

  他們的血混在一起,交融出一片野紅,猶如在冷冽晨風中綻放的玫瑰,淒豔得教人斷腸……

  ※※※※

  天界此刻

  守劍猛地抽了一大口氣,倏然睜開雙眼,從遙遠的記憶中驚醒。

  她的臉色發白,眼眶泛紅,雙唇不停地輕顫著。

  她找回了那段失落了幾千年的記憶,也找到了她的心。

  原來,她把她的心,她的愛,她的記憶,全給了奉滔天,把她的所有愛戀癡狂,全封在他的身體裏!

  “妳醒了?如何,想起來了吧?武曲大人。”奉滔天湊近她,冷冷一笑。

  瞧她死灰的神情,他知道,這短短十分鐘,她已經經歷了那段過去,也終於清楚,她和他之間的所有恩怨情仇。

  她抬眼,怔怔地望著他,那威武的劍眉,淩厲的雙眼,還有狂熱親吻過她的唇,一股水氣直沖眼眶,淚水瞬間決堤。

  難怪她無情,難怪她忘記一切,因為從她把自己的心掏出來,放進了厲王體內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死了啊!

  死在無盡的後悔中,死在憤怒的怨恨裏,死在不得不分離的痛苦下。

  她用她的死,換得了奉滔天的活……

  她寧可用任何代價,換回厲王的性命,只因,她是如此如此深愛著他。

  她愛他啊!就像他愛她一樣……

  “哭什麼?想起妳對我做的事,覺得慚愧嗎?”奉滔天譏諷地道。

  “不是的,我……”她急著開口說明,急著澄清數千年來橫亙在兩人之中的誤解,她要向他懺悔,告訴他,她當年的衝動有多麼愚蠢。

  但奉滔天卻已不想聽她解釋,直接以強大的法力封住了她的聲音和身體,她在瞬間變成了無法自由行動,無法自行開口的人偶,只剩下那份刻骨的心痛不斷膨脹,雖以宣洩。

  “我什麼都不想聽,我只要妳知道,妳對我做的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妳,當年那一刀沒殺死我,妳只能怪自己太大意。”他揪住她的長髮,語氣冷鷙而無情。

  不!不是這樣的,你一定要聽我說!請你請我說……她大驚,不斷地以眼神示意,只盼他能給她一點時間,只要一點點就好……

  “怎麼?妳似乎有話要說?不必了,從現在起,妳就是我的玩偶,我要怎麼玩妳,妳都只能乖乖認命……”他說著捏起她的下巴,粗野蠻橫地蹂躪她的雙唇。

  好痛!她在心裏低喊。

  她嘴唇好痛,整個胸口都在痛,痛得眼淚直流。

  口中傳來鹹澀的味道,他抬起頭,厭惡地推開她,譏笑道:“妳已經沒有心了,怎麼還會流淚呢?還是,妳的心在從容手中,妳正在為他哭泣?”

  為什麼你就是不懂,我的心一直在你那裏,一直和你在一起啊!

  她閉上眼,淚垂得更凶,整個人難過得抽痛不止。

  他們兩人,明明愛著對方,卻總是一再地錯過彼此的真心,除了初相戀的那段時光,幾千年來,總是不明所以地互相憎恨,互相攻擊……

  這個結,究竟要到幾時才能解開?

  “放心,我會去向從容要回妳的心,行屍走肉的妳,只依賴劍氣存活,萬一劍毀了,妳也會馬上消失,那多無趣?不行,我不能太早讓妳解脫,我吃了多少苦,妳就得吃多少苦,甚至,還要更加倍,我要妳比我更痛、更苦。”他左手把玩著她的奪魂神劍,冷冷地笑了。

  她聽了他的話,突然一凜。

  從容讓早該氣絕身亡的她活了下來,有什麼目的?

  不惜浪費自身精力,借著神劍幫她續命,明知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卻什麼都不點明,任由當年的那件事沉睡了幾千年,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一想到從容的深沉心機,她又開始感到恐懼不安。

  一心想殺了厲王,維護玉皇權位的他,這次又要耍什麼手段?

  她看向奉滔天,在心裏焦急地吶喊著:要小心,務必要小心從容,他才是最可怕的人!

  然而,奉滔天完全無視她眼中的緊張警告,反而不悅地眯起長眼。

  “妳在擔心?為誰?從容嗎?妳的確該為他擔心,我此時的法力,恐怕從容也不是我的對手,而四神官中的般若已成凡人,至於鳳兒和平常,還被我鎖在水晶玉石中,目前,就只剩下從容能保護玉皇,妳想,還有誰能阻止得了我稱帝呢?呵呵呵……”他摸索著頸子上掛的一條水晶煉,得意地大笑。

  你依然眷戀著皇位嗎?幾千年了,你還想不開,看不透嗎?

  守劍傷感地望著他,深深感到絕望……

  她終於明白,在奉滔天心中,權力永遠比她還重要,不論她為他換過幾次心,也換不掉他與生俱來的野心。

  “走吧,武曲大人,我們該去承天宮了,想必,我那位皇兄已經等我等得不耐煩了,壽辰大宴,讓主人久候未免也太沒禮貌了,妳說是不是呢?”

  不!別去!不要去!那一定又是個陷阱!不要去啊……

  她大喊著,眼睛不停閃動。

  只可惜,奉滔天一心和玉皇做個決斷,他沒理會她,直接扣住她的手腕,一躍而起,如大鷹展翅,離開厲王行宮,往承天宮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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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4 01:04:40
第十章

  承天宮外,妖獸魔物四處作亂,而宮內大殿,雖然暫時保有平靜,但情況卻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該是熱鬧慶祝玉皇大壽的歡樂時刻,此時卻氣氛深凝緊繃,人人臉色忡忡,神情惶惶,與殿堂上妝點的紅色彩帶與燈籠,正好成了強烈對比。

  “從容,為什麼你竟任由事情演變到這種地步?武曲又是怎麼辦事的?你一再強調她能對付厲王,結果呢?她不但被擄,現在更不見蹤影,原以為她能拿出當年重創厲王的能力,為朕除掉那隻惡貂,豈料事情全走樣了……”玉皇擰著眉峰,一臉憂戚焦怒地坐在雕龍大位上,大聲喝斥。

  “玉皇別心急,一切仍然在微臣的掌控之中。”從容一臉平靜,他是所有人之中最鎮定的一個。

  “你掌控了什麼?數千年前就該死的人,不但逃過死罪,活到現在,還掙脫了非人咒,率領了一大群非人妖獸進攻天界……你說,這也在你掌控之中?”玉皇把所有的焦慮全化為對從容的責備。

  外頭的廝殺聲漸漸逼近,這表示天兵神將和禁衛軍已經快守不住了,從容這傢伙卻還氣定神閑地杵在這裏,既不行動,也沒有做任何防禦準備。

  “當年厲王逃過死劫,的確是微臣的失算……”從容歎口氣,想起了數千年前破曉的那一刻,他趕到東門時所見到的駭然景象,震撼猶在。

  那時,他真的太小覷愛情的力量了,也低估了守劍的剛烈性子,才會錯失一次解決厲王的時機。

  換心術!他怎麼也沒料到,守劍竟懂得這種絕世秘技,而且會不惜犧牲自己性命,用她自己的心救活厲王,更讓他震驚的是,他發現得到守劍的心的厲王,居然擁有了不死之軀!

  仿佛得到了守劍的保護力量,即使在昏迷之中,也沒有任何兵器能殺得了他。

  那一剎那,他就驚覺,能對付厲王的,只有守劍一人。

  她不能死,她一死,就再也沒有人能夠制的住厲王了。

  因此他才救了守劍一命,打造奪魂神劍,為守劍續命。

  “你失算的還不只這些,你們四神官實在太令朕失望了,般若,平常,一個個背叛了朕,現在說不定連守劍也跟著造反了,你這位‘觀星’要是真有能耐,應該早就預知到這種事了,不是嗎?”玉皇愈說愈氣,到後來竟起身怒吼。

  “微臣知罪,不過,即使微臣明知般若與平常的事,也改變不了結果,臣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己所能保護玉皇,如此而已。”他恭敬地道。

  “哼!你真的保護了朕嗎?你做過什麼努力了?像現在這種緊急狀態,你竟叫朕在這裏等著厲王,卻什麼也不做……”玉皇沖下臺階,指著他大罵。

  “如果微臣什麼也沒做,此刻坐在那個王位的,就不是玉皇您了。”他下巴高高抬起,口氣變得極為淡漠冰冷。

  玉皇一怔,頃刻間被他的氣勢壓了下去,愕然之際,猛地記起先皇傳位給他時的告誡。

  “只要有從容在,你就絕對能平安無事,這個人,千萬不能得罪,他是因欠了我一份人情才願意進宮為官,他肯侍奉你,是你的福氣,記得要好好地與他合作,那麼,你就能高枕無憂了……”

  先皇的話他向來沒放在心上,但現在他多少有些體會,這個他始終摸不透的觀星大人,其實是個厲害的狠角色。

  “朕……朕的意思是,我們總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他訕訕地收回手,走回龍椅坐下,態度和語氣都同時放軟。

  “不用擔心,您只要在一旁看著,那隻貂……不,厲王,就會死在您面前。”從容篤定地笑了。

  “真……的嗎?”玉皇和其他人都半信半疑。

  “我想,他也該來了……”從容突然道。

  他話聲剛落,一股強大的氣勢便如颶風來襲,掃得樑柱微晃,桌椅震動,人人驚惶變色。

  “呵呵呵……哈哈哈……”隨著笑聲乍現,一道黑影勢如破竹地一路從殿外打進大殿,那些宮內的禁衛軍沒有任何人攔得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來人囂張地直闖大殿。

  黑髮恣揚,黑袍飄逸,奉滔天狂妄地在殿中站定,一手扠腰,一手則握著守劍,噙著惡笑環視四周,那姿態,仿佛他才是這裏的主人。

  “是武曲大人,她怎麼……和厲王在一起……”眾人一見到守劍都愕然驚呼。

  守劍不管其他人怎麼說,她的視線打從一進大殿就緊盯著從容,而從容,也定定地望著她,瞧不出是喜是怒。

  他在想什麼?他想做什麼?她著急不安地揣測著。

  “抱歉哪!皇兄,我來遲了。”奉滔天把目光定在玉皇臉上,勾起嘴角。

  “你……大膽!你這個罪人竟敢擅闖承天宮……”玉皇握緊把手,大聲斥責。

  “你幹嘛那麼緊張?我只是特地來為你祝壽啊!”奉滔天嗤笑道。

  “祝壽?你根本是來大鬧宮廷……”

  “說大鬧太傷感情了,皇兄,我特地邀請這些非人們來炒熱氣氛,怎麼你一點也不領情呢?”奉滔天聳個肩。

  “住口!朕看你是畜生當久了,才會和這群妖獸攪在一起,你以為你帶它們來搗亂就能奪得皇位嗎?別作夢了!只要朕在位一天,你永遠也別想爬上來!”玉皇鐵青著臉,尖銳地斥罵。

  奉滔天右眉一挑,臉上閃過一絲怒焰。

  “你好像一直沒變嘛!皇兄,從以前就一直擔心著我會篡位,總是提心吊膽,日子過得戰戰兢兢,真可憐啊……”他譏笑道。

  “你說什麼?”玉皇臉色大變。

  “沒關係,既然你當得這麼痛苦,我就來幫你解脫,你這個玉皇就當到今天為止了,好好安享晚年去吧,這片江山,正好改由我來接手。”奉滔天放肆地揮揮手。

  “你這該死的傢伙!守劍,妳杵在那裏做什麼?還不快點將他拿下!”玉皇氣得眉毛打結,忍無可忍,大聲喝令一直靜靜立在奉滔天身旁的守劍。

  “別叫了,你的武曲大人,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是我的人了。”奉滔天笑著將守劍摟向懷裏。

  “什麼?”

  不但玉皇驚愣,其他人也一片譁然。

  “以前,我們常常在我的行宮幽會,戀情打得可火熱呢!”奉滔天用力抓握一下守劍的肩膀,故意說得輕佻惡劣。

  守劍怔怔地望著前方,胸口那個空蕩蕩的地方又痛了,被他話中的恨意刺痛。

  “不可能!守劍如果與你相戀,當年又怎麼可能會盡全力逮捕你?”玉皇不解。

  “那時她是逼不得已,所以她很後悔,如今我還原人形,她就迫不及待的投入我的懷抱了。”奉滔天隨口說著。

  “從容,真的是這樣嗎?”玉皇怒視從容。

  “別聽他胡謅,玉皇,守劍只是中了他的法術,受制於他,才會無法開口行動。”從容立刻道。

  奉滔天瞪著從容,想起了當年他和守劍聯手對付他,心底怒火叢生。“觀星大人還真明察秋毫啊!想必你和武曲大人之間也有些不尋常的關係……”

  眾人又是一驚,玉皇則再也聽不下去,厲聲對朝中大臣下令:“你們在幹什麼?快將這個惡徒拿下!”

  可是,李用等二十位大臣卻像石像似的,定在原地,動也不動。

  “你們……”玉皇驚愕地瞪著他們,這才發現其中十名忠心的親信早已被下了咒法,而剩下的十人,以李用為首,緩緩地走到奉滔天身後,表明了他們的立場。

  玉皇驚怒不已,大聲喝道:“李用,你們這些叛徒,當年朕饒你們不死,沒想到你們竟恩將仇報?”

  李用低著頭,不敢吭聲。

  “玉皇,李大人他們全被下了生死符,他們的命掌握在奉滔天手裏,才被迫背叛。”從容開口為李用說話。

  生死符?守劍心中一動,視線移向李用,心裏有個疑惑,當年李用目睹了她刺殺厲王的經過,可是再次相見,他卻似乎不記得一切了……

  為什麼會如此?難道,是從容抹掉了李用的記憶?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在她氣絕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完全不知情,對於奉滔天如何被抓下獄,如何被施咒成為貂,都是在她醒來之後,從容才告訴她的。

  感覺上,從頭至尾,明白所有事情始末的,只有從容一個人……

  忽地,她心中驚顫,有種感覺,整個天界就好像從容的棋盤,而天界的每個人都是他的棋子,照著他布的局,一步一步被操縱著生死。

  “生死符?”玉皇倒抽一口氣,奉滔天竟然學會魔道中最可怕的符咒?

  “呵呵呵……是啊,他們全都被我下了生死符,我活著,他們性命才能有保障,所以幾千年來,即使我成了一隻貂,他們也不敢稍有異心。”奉滔天得意地大笑出聲。

  “你這個妖孽!天生的壞種!父皇就是因為如此才會對你心生戒備,你根本不配生在天界!”玉皇厲聲痛斥,在他的觀念中邪魔歪道就是罪惡。

  奉滔天的笑臉瞬間凍結,他這位兄長是從以前就被人高高在上拱著,總是自以為清高,那嘴臉,真是讓人討厭。

  “等我推翻了你,你就會明白,誰才不配生在天界。”他陰笑一聲,倏地身形一閃,如鬼魅般襲向玉皇。

  但從容早有防備,迅速奔到玉皇身前,擋住了他的攻勢。

  “哼,果然是個好奴才,你為了主子如此鞠躬盡瘁,究竟有什麼好處呢?”他冷諷。

  “你現在該擔心的不是我的好處,而是你的生死吧。”從容反譏。

  “我的生死不勞你費心,這場戰局,我贏定了!”他自信滿滿地笑了。

  “你錯了,你會輸,而且輸得很慘。”從容篤定地道。

  “哼,你是觀了天象的哪顆星,還是又卜出了什麼卦?從以前你就老是以天機論命,自以為是神算,我倒要看看,這次你有沒有算出你的死期——”他陰狠地說著,陡地揮出一掌。

  掌心如火,雷霆萬鈞,他在心裏冷笑,從容若閃躲,他身後的玉皇必定受傷,他若硬擋,則自身難保。

  但從容畢竟不是省油的燈,他長袖一揮,使出太極,借力使力,竟將這強大火力轉開,擊向樑柱,只聽得轟然一聲,樑柱竟斷成兩截,木屑碎石飛撒而下。

  “嘩……”眾人嚇得紛紛走避。

  “果然深藏不露,有點本事,不過,你仍不是我的對手。”奉滔天擰眉冷哼,探出雙拳,再度出招。

  從容深知奉滔天此時的力量已無人能及,因此全力施展,小心應戰。

  只見兩人忽上忽下,奔前躍後,打得滿場飛騰,激光四射。

  許多人第一次見識到從容的身手,都詫異不已,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位總是隱身在雲仙洞天下棋觀星的大人,武藝會如此高強。

  不過,奉滔天的力量更讓他們恐懼,他每次出掌,空氣都飽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熱氣,光是立在一旁就被掃得隱隱作痛,要是真的被擊中,說不定立刻化為灰燼。

  幾度交手,從容漸露頹勢,奉滔天冷笑,他可沒耐性再玩下去了,於是手中紅火化為一把利刃,突然轉向直劈玉皇。

  玉皇怒眉一聳,豈容他的挑釁,主動迎戰。

  “玉皇,不可以一—”從容大聲警告。

  但玉皇哪里聽得進去,他自認法力精進不少,應該勉強能和奉滔天打個平手,於是雙手大展畫圓,形成一面無形盾牌,擋住奉滔天的火劍。

  不料,劍的力道比玉皇預料的還大,互相撞擊的瞬間,他只感到雙手一陣劇痛,整個人競被震得向後飛起,撞倒了龍椅,跌落地上。

  “玉皇!”從容奔向玉皇,扶起他。

  “哼,憑你也想和我鬥!”奉滔天傲然挺立,以手指操縱著掌中火劍,輕蔑一笑。

  玉皇臉色慘白,萬萬沒想到自己如此不堪一擊,他又驚又氣,又羞又憤,對著從容狂怒大吼:“你不是說他會自己死在朕面前嗎?為什麼他還不死?為什麼?”

  “我會死在你面前?你簡直在做夢!”奉滔天眉一攏,手中火劍突然毫無預警地飛出,淩厲地刺向玉皇。

  從容急忙伸出右掌,以氣逼住火劍,劍因此停在半空,不過,他的力量似乎不足以與奉滔天對峙,劍仍蠢蠢欲動,而他的手則已被火劍的熱氣灼傷。

  “你以為你贏得了我嗎?”奉滔天狂笑一聲,再度催力,劍竟化為三條紅蛇,繞過從容的掌心,分別咬中從容的手臂、胸膛及大腿。

  “唔……”從容眉心一皺,向後退開,他那向來淨如白雪的衣衫,第一次染上了血色。

  “哈哈哈……看清楚,從容,這就是我現在擁有的力量,已經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我得到整個天界了!”奉滔天得意地大笑。

  守劍看著整個情況的發展,不但沒有絲毫喜悅,反而暗暗替奉滔天擔憂,從容的力量絕不僅有如此而已,他一定還有什麼計謀,一定還有……

  “不,還有一個人阻止得了你。”從容盯著奉滔天,緩緩露出謎樣的微笑。

  “哦?是誰?”奉滔天眉一挑。

  從容不語,手一伸,那把佩在奉滔天腰間的奪魂神劍忽然出鞘,飛回他手中。

  奉滔天一怔,隨即譏笑道:“怎麼,你以為你用那把劍就能對付我?”

  “是啊!這把劍,就是為了對付今日的你而鑄造。”從容看著他。

  “真可笑!那把不過是你為了幫守劍續命而借用的能量容器……”他輕蔑地說著。

  “你說對了,所以,這把劍等於是守劍的命,如果劍毀了的話,你想她會變成如何?”從容截斷他的話。

  “什麼?”他愣住了。

  “你應該知道,守劍沒有心,她能活著全靠這把劍,要是劍毀了……”從容說著看了守劍一眼,手大量聚力,神劍便顫巍巍地抖動起來。

  守劍早已毫無血色,她直望著從容,終於明白他當年救她的原因了。

  他要奉滔天親手了斷自己的生命!

  “你……你想做什麼?”奉滔天心中一悚。

  “劍毀了,她這身以劍氣維持了幾千年的人形,就會灰飛煙滅,化為空氣……”從容冷冷一笑,陡地使盡全力。

  “不!住手——”奉滔天駭然地沖向他,但他還來不及阻止,無堅不摧的奪魂神劍就這樣在他眼前爆裂,碎裂成一片片,散落一地。

  他驚喘一口氣,瞠目瞪著從容,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做。

  “你似乎很訝異,不過,你再呆愣下去,守劍就要死了。”從容面無表情地道。

  他霍地轉身一看,只見守劍如同被抽離所有精氣,軟軟倒下。

  “守劍!”他大驚失色,連忙奔過去,一把抱住她。

  守劍虛弱地看著他,眼中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口。

  不要中計……不要中了從容的計……

  他瞪大雙眼,整個胸口頓時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這一刻他才明白,嘴裏說恨她,可是,恨是愛的反面,恨有多麼濃,愛就有多麼深,不論她對他做了什麼事,他都捨不得殺了她,所以才假借各種理由,用了各種方法,把她留在身邊……

  只要能留住她,他不在意她是否曾傷害過他,或者是否真的愛過他……

  “從容,快點把她的心交出來!快點!”他抬頭,焦急憤怒地對著從容大喊。

  “你向我要她的心?”從容啞然失笑。

  “對,快拿出來!她是你的同伴,你該不會真的要她幻化為灰吧?”

  “我的確不希望見她就此香消玉殞,但我一點也幫不上忙,因為,她的心不在我這裏。”從容哼道。

  “什麼?那她的心在哪里?究竟在哪里?”他急著怒吼。

  “她的心,就在你體內,幾千年來,一直在你的胸口中跳動著的那顆心,就是她給你的。”從容冷凝著臉,一字一句地道。

  奉滔天臉色驚變,整個人如遭電殛。

  此刻在他體內怦跳著的,是守劍的心?

  這……這怎麼可能?

  “當年她被我利用,誤殺了你,醒悟後傷心欲絕,竟然捨命,將自己的心給了你,好讓你繼續活下去……”從容說得諷刺而無奈。

  “她……把心給了……我?”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因為法力夠強才挨過那一刀,活了下來……

  “要不是她,你早就死了。”從容冷譏。

  他難以置信,低頭揮手解開加諸在守劍身上的咒術,急問:“是真的嗎?妳把妳的心……給了我?”

  守劍終於出得了聲,她眼中含淚,無力地歎道:“那是……我欠你的……”

  他胸口一陣緊縮,有震駭,有疼惜,有感激,還有更多的慚愧和痛悔。

  原來……是守劍救了他,她……刺了他一刀,卻還他一條命,一顆心。

  而不知情的他,卻一直懷恨在心,甚至用各種方法羞辱她、欺淩她……

  “妳……這個傻瓜!這種事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讓我一直誤解下去?為什麼?”他摟緊她,嘶聲大喊。

  “我……也忘了……死去的那一剎那……愛你的這份記憶……就全封印住了……不過……現在,你知道了真相……不再……恨我……我就……安心了……”她埋首在他懷裏,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可以了,他們之間的結解開了,只要他明白她愛他,她就再也沒有遺憾。

  精神一放鬆,她的氣與靈就迅速渙散,意識開始模糊,聲音漸漸變弱。

  “守劍!守劍!”奉滔天發現她的身形正在消逸,嚇得大聲急喊。

  “想救她,唯一的方法就是殺了你自己,把她的心還給她。”從容犀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奉滔天心頭一凜,瞪著從容。

  “當然,你也可以不救她,畢竟,天界王位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你把心還給她,必死無疑,那麼,你長久以來的千秋霸業就無法達成了。”從容冷笑地低睨著他。

  “我懂了,這就是你為什麼救守劍的原因,你要利用她來換我的命!”奉滔天咬牙怒視,終於瞭解從容為何甘願耗去自己力量為守劍續命,這個陰險的傢伙,從數千年前就開始佈局了。

  “沒錯。”從容坦承不諱。

  “你以為你能得逞?”

  “當然,我以這裏所有人的命當賭注,賭你一定會救她。”從容有十足把握。

  “你……”他瞪著雙眼,竟是無法反駁……

  “快點決定吧,她的時限已到。”從容提醒他。

  他驚恐地看著懷裏的守劍,腦中匆匆掠過自己的一生。

  這漫長歲月,他始終在爭權奪利,一心想壓過自己的兄長,坐上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向每個人證明自己的能力與價值。即使被詛咒成貂,他依然逃不開自己的欲望和野心,總是饑渴,總是不足,總是寂寞……

  只有和守劍在一起的那段時日,他才真正感到踏實。

  沒有了她,他成為玉皇也失去了意義。

  “不要……”守劍忽然睜開眼睛,微弱地喊著。

  “守劍?”他低頭盯著她。

  “不要死……好好……保存……我愛你的……心……反正……我已多活了太久了……夠了……”她深情地望著他,只是目光焦距已亂。

  他胸口一熱,被她的愛深深撼動。

  她的心曾陪他度過幾千年,現在,該他把心還給她了,之前,他為她而活,以後,她將為他而活……

  他再無遲疑,起身挺立,傲然地看了玉皇一眼,接著對上了從容的目光,給了他一記無懼無悔的微笑。

  “你贏了,從容,但我並沒有輸,因為,我已經得到我最想要的東西了,而這個東西,你卻永遠也得不到。”他說罷,以最強的力道,直接剖開自己的胸膛,抓住那顆深紅耀眼、怦跳鮮活的心。

  “啊!”眾人被這血腥可怕的一幕嚇得齊聲驚呼,就連玉皇的臉也為之變色。

  奉滔天把心按進守劍的左胸,再緊緊將她抱住,兩人心口熨貼著心口,一起感受那顆心的搏動。

  “哈哈哈……再也沒有人能分開我們了,我將永遠活在守劍的心裏,在她的心中登基為王……哈哈……”

  奉滔天朗聲大笑,周身揚起了一陣劇烈旋風,掃得大殿中所有人東倒西歪,所有的燈飾彩帶殘破散亂,然後,就在這片混亂之中,他黑氅一揮,裹住他和守劍,狂飆離去,不知所蹤。

  好半晌,當一切歸於平靜,眾人仍心有餘悸地呆立著,玉皇愕然怔忡,似乎一時還無法置信他最懼怕的弟弟已然消失。

  只有從容緩緩走到剛才守劍躺下的地方,撿起一根黑亮柔軟的髮絲,緊緊握在手中。

  “你錯了,厲王。其實,我並沒有贏,因為早在她把心給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經輸掉了我最心愛的女人……”他望向殿外的天空,悵然失魂地喃喃自語。

  ※※※※

  “我們要去哪里?”她問。

  “哪里都好,只要遠遠地離開天界。”他道。

  “那就去人間界吧!我想再去過一次當時和你在一起的那種生活……”她柔聲道。

  “人間界很熱鬧,卻也有很多危險,妳一個人可以嗎?”他不放心。

  “我有你啊!你會永遠陪著我,不是嗎?”

  “是……我會永遠和妳在一起……所以,不要難過,也不要悲傷……”

  “好……”她說得開朗,臉上卻掛著淚。

  “記住,這不是離別,我愛妳,不論妳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知道……”她哽咽地道。

  “走吧,我陪妳最後一程……”他擁緊她,不捨地吻著她的唇。

  他們互相依偎,穿過雲層,不停地往下墜落,漸漸的,兩個身影變成了一個,他化為風,化為塵,化為空氣,化為無形,化為她最深刻的眷戀,長長久久永永遠遠……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2-5-24 01:04:57
終曲

  裴守劍覺得最近日子變得有點煩。

  二十六年來,她自己一個人過得雖然有點寂寞,但也還算清靜,開設網路拍賣公司,賺了不少錢,買了一棟房子,衣食無缺,住得也舒適,除了心中總是掛念著什麼而偶有沉鬱,基本上,她活得算是自在而充實的。

  但自從遇上了一些怪人之後,她的生活就突然失了序。

  一對開花店的夫妻自從她跟他們的“春流花屋”買過花之後,就經常約她到花屋賞花品茗,男的英俊,女的柔美,感覺上溫文儒雅,氣質相當特別。她不好意思拒絕,只好買花回報,結果,她買,他們邀請,她再買,他們又邀請……搞半天她竟變成了他們的常客。

  除了這兩人,她因網路拍賣而認識了一個姓高的大客戶,那人雖然高傲,但講究效率,實事求是,倒和她冷調的個性還滿合的,反而令她頭痛的,是高先生那位總是少根筋的女友衛小姐,她經常跟著高先生一起來找她,負責翻譯國外資訊,起初她真的很替高先生擔心,不過在見識了衛小姐聰明厲害的另一面之後,她才明白人不可貌相。

  只是,衛小姐三天兩頭來找她,還常常自以為跟她很熟似的把心事告訴她,害她這陣子神經衰弱不堪,拍賣工作也老是出錯……

  但真的讓她傷腦筋的,還是那個叫李隨心的女人,那位漂亮得像超級巨星的大小姐從網路向她買了一件全球限量名牌大衣之後,就直接找上門,要她代訂東代訂西,頤指氣使儼然一副她才是老闆的模樣,真是誇張,要不是看在她那個莊重木訥又有禮的男友面子上,她早就把李隨心轟走了。

  就因為這六個人攪進她的生活,她才會變得異常忙碌,好像日子全排得滿滿的,沒有自己的時間,當然,更沒有孤獨無聊的時間。

  像現在,她又得忙著到醫院去一趟。三個月前,一家私人醫院透過管道找上她,希望她幫忙找一顆傳說中最新智慧型的人工心臟,她利用她的網路人脈,很快就找到了買主所要的物品,如今,聽說接受移植的人已經清醒,想當面向她道謝,她於是敲定今天去見見那位連一億美金都付得出來的買主,聽說那人從一出生就心臟衰竭,找不到任何適合的活體心臟移植,三十年來都靠著維生醫療器材才能活下來。

  這種奇人,說什麼都要見見。

  然而,她才要出門,花店夫婦突然來訪,說要和她討論網路訂花的事宜;同一時間,高先生和衛小姐也跑來說國外訂單出了狀況,需要她處理;她還沒喘口氣,李隨心和她男友竟也出現在她家門外,吵著要帶她去看一批名牌貨……

  “我現在沒有空,得趕著去醫院見一個人。”她蹙著小臉,向那六個不速之客道。

  “醫院?誰出事了?”

  “很急嗎?”

  “不會是去見死人吧?”

  “乾脆我們陪妳一起去吧!幫妳壯膽……”

  六個人七嘴八舌地就這麼鬧著吵著,不顧她的阻止,簇擁著她出門。

  她簡直沒轍,無力地任由這六個跟屁蟲一路跟她來到醫院,結果還害她遲到了快半個小時。

  她的買主已在特等病房等她,她推開房門,走進去,看見一個男子靠坐在病床上,背著的大窗灑進燦爛陽光,讓人一下子看不清他的臉。

  “抱歉,我來晚了,恭喜你心臟移植成功,恢復健康……”她微微一笑。

  “妳就是裴……守劍。”那人直呼她的姓名。

  她渾身一震,停下腳步,笑容僵在臉上。他喊她名字的聲音,竟撼動她的心……

  “我一直很想見見妳……”男子仿佛有著深切的期待。

  適應了房內的光線,她才清楚地看見了男子的五官。

  那兩道她最喜歡的眉,那雙最讓人著迷的眼,最挺直的鼻樑,還有她最無法抗拒的唇……

  他是誰?為什麼她會覺得如此熟悉?如此心痛?

  她怔愕著,一步步走向他,心開始狂跳,呼吸開始急喘,血液開始沸騰……

  淚,毫無道理地奔流。

  “妳好,我叫奉滔天。”男子向她伸出手,目光熠熠。

  她沒有開口,只是直直地盯著他,然後,突然撲上前,緊緊抱住了他。

  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想不起來,但她卻知道,她愛著這個男人!。

  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愛著他……

  男子沒有一絲驚訝,反而溫柔地反擁住她,露出了謎樣的微笑。

  “天啊!怎麼了?守劍,妳認識他啊?”

  “他是妳的情人嗎?”

  “哇!真浪漫!”

  “他們的樣子,好像久別重逢……”

  “喂,裴守劍,妳沒抱錯人吧……”

  其他跟來的六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病房內一片吵雜,這時,主治醫生走了進來,不太客氣地道:“請各位安靜點,這裏可不是‘動物園’!”

  所有人都住了口,一起回頭,看著這位一身白衣,戴著眼鏡的俊朗醫生,心中都同時打了一個突!

  這個人……挺眼熟的……

  “病人剛換心,需要休息,你們如果連這點都不懂,還配當人嗎?”醫生眼神與男子交會了片刻,譏誚地道。

  裴守劍抬起頭,納悶地看看醫生,又看看男子,與其他六人都心裏發毛,有著同樣一個想法。

  這個醫生,他們一定在哪里見過……

  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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