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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鏡]忘記求婚的男人(有些男人不能碰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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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6:56:59
第十章

  辛止水知道自己不該再去碰這個棘手的男人。
  
  但她抗拒不了他的棘手來碰她。
  
  清晨醒來,只剩下一縷涼意摟抱著她,封夜城已經不在。她木然移動僵硬的身體,發現脖子上好像多了個什麼東西,伸手一摸,撈到一條銀白色的項鏈,墜子是一朵特殊材質的白玫瑰花,中心鑲著透明耀眼的鑽石,光芒閃耀像一顆心,摸起來卻是冷的,就像昨夜他碰觸她的感覺,動作很熱切,臉上的表情卻冰冷而遙遠。
  
  她把項鏈取下來,帶到公司去還給他。
  
  他接過那條項鏈,放在掌心裡磨蹭兩下,沉默不語的望著她,就像他什麼也沒說,趁著她睡著,把項鏈繫在她的頸項上一樣,兩人之間的沉默凝重得讓她喘不過氣。
  
  她轉身離去的同時,他忽然從後面圈住她的頸子,更大的窒息感揪住她,她咳了幾聲,下一秒,他鬆開她,她低頭一看,那條項鏈已經回到她的脖子上。
  
  「戴著,」他終於開口,「只要我想,隨時就要看得到。」
  
  「我不明……」
  
  「你很快就會明白。」他做了個不耐煩的手勢。
  
  她屈辱而踉蹌的退出他的辦公室,到了洗手問,對著鏡子想把項鏈取下來,鏡子裡卻老是出現封夜城沉默且震怒的幻影,她全身發抖,最後頹然垂下手,不知為何,那條項鏈像個詛咒,她沒辦法把它拿下來。
  
  走出洗手間的時候,冰冷的鑽石依然貼著她滿是疑問的心口。
  
  而他沒讓她的疑問持續太久,就在那個中午,用行動給了她解答。
  
  那天中午她沒約謝曉芳,獨自外出吃午餐,不想卻跟他在餐館碰上,她立刻丟下才舀了一口的什錦燴飯,付了帳就想走人。
  
  他像個鬼魅跟上她,像拖一個罪犯似的將她拖進女廁裡,她驚魂未定,搞不清楚他的意圖之前,他已經把手從她的衣領探進去,殘佞的捏弄她的乳房之後,才捏住那顆垂在她乳溝裡的墜子,「只要我想,隨時就要:看得到。」
  
  「噢!」她飽受屈辱的咬住嘴唇,不敢出聲,也無力出聲;不敢反抗,也無力反抗。
  
  「不只如此,」他放開墜子,「我還要看點別的。」
  
  「求你。」她低聲的哀求他,「外面……有人……噢!」她感到底下一涼,內褲已經不翼而飛,她看到他帶著冷冷笑意的嘴唇,朝她無處可逃的臉龐壓下來。
  
  他的嘴唇攫住她的嘴唇的同時,他同時拉下她的拉鏈,朝她的敏感潮濕堅挺進去。
  
  她在他不要命的高速衝撞下,逸出模糊的呻吟。
  
  「噓,小心隔牆有耳。」他在她的耳邊邪惡的提醒她,然後把指頭放進她嘴裡,讓她在激情難耐的時候好咬住他,當他忍不住終於射進她體內時,那劇烈的高潮感果然讓她不得不咬住他的指頭,才不至於放聲尖叫。
  
  高潮褪去,她看見他的指頭流血。「對、對不起,我把你咬傷了。」
  
  他抬起指頭看了看,「這還不是我身上最痛的地方。,,他身上最痛的地方是心,可惜她看不到他的心臟在淌血。
  
  「聽我說……」她以為他還在為了阿超送她回家的事情不高興,開口想跟他把誤會解釋清楚。
  
  「我先出去了。」但他不想聽。他情願相信自己的眼睛,情願相信卜人俊的醉言醉語,心想,反正他就快死了,就當是把剩餘價值發揮到最大吧!反正辛止水想要的只是精子而已,而他跟她做這種事也很快樂。
  
  那就當成全她吧!他笑著推開門走出去,然後她聽到他冷靜的對一個女客人解釋。
  
  「抱歉,男廁在隔壁才對。」好像他是不小心誤闖女廁「沒關係,誰都有可能犯這種錯,是不是?」
  
  她看不見那女客的臉,但她能確定封夜城必定對她露出充滿魅惑力的微笑,那種微笑,別說女人,連上帝都會原諒他的無心之過。
  
  但他不是無心的,而是有計劃性的讓她感到難堪。
  
  似乎她愈難堪,他就愈快樂。
  
  「你為什麼這麼恨我?」
  
  某次;她在茶水間碰到他,雖然她不知道他的部長辦公室在九樓,幹嘛要跑到八樓來自己泡茶水。直到他照例把她拖到不起眼的角落,她才明白他是故意跑到這裡來把她又看又摸又玩弄得天翻地覆。
  
  「恨」他轉過頭,好像她說了個不值得一笑的笑話,「你多心了,辛小姐,愛恨是一體的兩面,我對你既沒有愛,哪來的恨?」
  
  邁開大步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咧開嘴又補充一句,「明天我要看黑色的。」
  
  他那樣子就像個孩子對母親說:媽,我明天的便當裡要放雞腿喔!她的嘴唇無力的蠕動幾下,卻連一絲抗議都發不出來。
  
  第二天,她像著了魔似的穿上他指定的黑色內衣褲,也是他買來送她的,淫穢而露骨,良家婦女打死也不敢碰的那種。
  
  他陸續送了她很多那種東西,她知道他根本是在存心作踐她,但是當接近中午時分,桌上電話響起的時候,她的心還是會不自覺的狂跳一下,就像個期待男朋友打電話來的懷春少女,即使他說的是——「中午別出去,到我的辦公室來。」
  
  「可是我……」
  
  「我等你!」他連一點耐心都不肯給她,立刻掛斷電話。
  
  她絞扭著指頭,警告自己千萬不能去,可是如果她不去的話,他就連正眼看她一下都顯得意興闌珊,只有當他想要她的身體的時候,才會偶爾露出像膜拜女神那樣的眼神膜拜她。
  
  她期待他那樣看她,如果有一天他連她的身體都不要了,那麼……不,她現在不要去想,現在只能想著他。
  
  在他的辦公室門板上敲了三聲,那是他們之間的暗號,不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等得十分不耐煩。
  
  「你遲到了。」而他也毫不隱藏自己的情緒,暴躁的說:「我要俅十二點十分就過來,現在已經超過三分鐘。」
  
  「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動不動就道歉,明明過分的人是他,她卻像個小媳婦一般委曲求全。曾經有的驕傲和骨氣,全都蕩然無存。
  
  根本,她茫然的想,她根本就已經是個蕩婦了。
  
  「很好!」他把她抱到腿上,就在那張位高權重的部長皮椅上,大掌往裙底下一探,邪惡的笑了,「你好濕。」
  
  「噢」當他緩緩的將一根指頭戳進她體內的時候,她情難自己「小聲一點。」他陰陰的說:「你想讓我為你這種女人而名譽掃地?」
  
  「對不起。」她習慣性的開口道歉。「我會注意。」
  
  望著她空洞的眼神,他試著壓下心中的疼惜,咬牙告訴自己,她對誰都是這個樣子的,隨便哪個男人都可以做他現在對她做的事情!替自己做好心理建設之後,他把她放到辦公室桌上,扯下她的裙子,把她僅著一片黑色蟬翼卻什麼都遮不住的臀部放在一堆公文上。
  
  她咬著嘴唇,像個不會說話的娃娃,讓他擺弄她的身子。
  
  他輕輕褪下她的底褲,低頭目不轉睛的檢查著他用修長指頭在她腿間翻弄的成果,潮越,氾濫,柔軟,充血的沃土,咧開嘴,他滿意的抬眼,對她笑了。
  
  「對不起。」她一觸及他的眼神就垂下頭。
  
  「為什麼?」長指停在她如花朵般綻放並分泌大量甜液的地帶。
  
  「我弄髒了部長的公文」她濕了…大片,桌上的公文都因她而發生水災。
  
  「那些都有各分的電子檔,秘書只是把它們列印出來,方便我閱讀。」
  
  「但是……」
  
  「我說了沒關係。」他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他只想要她,她還有心思管什麼公不公文的,這讓他感到惱怒。
  
  接著他開始不知道想懲罰她還是在懲罰自己對她依然在意,故意粗暴的褪光她的衣物,探索她全裸的身體,搓揉捏弄,她不但不反抗,不管他怎麼對她,她全都承受了。
  
  「噢!求你!」她主動攀往他的頸項,被撩撥得渾身通紅,縮進他的懷抱。
  
  他低頭凝視著她,「你喜歡我用什麼方式親你?」
  
  他第一次抱著她誤闖母親房間時也曾這麼問過她,但他很久不曾用如此體貼而親暱的口吻詢問她的感受,多數時候她懷疑他是故意粗魯的把她弄得更痛。她呆呆的看著他,懷疑這是他另一個想惡整她的把戲。
  
  「你喜歡怎麼做就怎麼做。」
  
  結果他跟當時一樣,溫柔的親吻了她那裡。
  
  「你好香。」他忘情的呢喃。
  
  不管他要過她幾次,每一次,她部像剛拆封的鮮奶,濃郁香醇,他像個飢渴的孩子汲取營養般貪婪的汲取著她,然後濕濕的嘴唇移到她的嘴唇上。她在他火熱輾轉的吻裡聞到自己的味道,那像一種激情的觸媒,觸動了蟄伏在皚心底的感情。
  
  當他拉開她的雙腿,解下衣褲的同時,她忽然大著膽子要求他,她幾乎不敢要求他什麼了,通話他愛怎麼樣,她就讓他怎麼樣,但是剛剛他那種柔情的反應,讓她忽然有了要求什麼的勇氣。
  
  「可不可以……」她謙卑而試探的開口,緊張的舔一下嘴唇,「我的意思是,這次可不可以從後面來?」
  
  「為什麼?」他抵住她了,她卻要他換個姿勢。
  
  但他不喜歡換姿勢,不喜歡像動物一樣從她背面進入她,他喜歡正面迎擊,看她在高潮裡變幻莫測的臉。
  
  「沒什麼。」她慌亂的說:「只是一個念頭而已。」
  
  「你以為我會依你說的做?」
  
  「沒有,」她搖了搖頭,「我只是想保護……噢!」她咬住下唇,硬生生把衝到舌尖上的「寶寶」兩個字吞回去。
  
  「保護什麼?」兩道濃眉疑惑的蹙起,他望著她可疑的臉。
  
  「不是,」她慌了手腳,眼神閃爍的逃避他具有可怕穿透力的目光,硬著頭皮說:「對不起,我是說,你想怎樣都行。」
  
  「你很怕我?」
  
  「沒有……」她不怕他,而是怕他不要她,雖然心裡知道,他早就不要她了,身體是唯一還能引起他一點點興趣的地方。
  
  可是,也沒關係了。
  
  他得到他想要的,而她也得引了自己想要的,這一生,她再也無冀無求。
  
  「你為什麼要讓我這樣為所欲?難道你沒有羞恥心?」
  
  她的腦袋好像變成一座大鐘,讓他那句話撞得轟轟作響,七葷八素。
  
  「對不起……」她想不出該如何應對,只能慣性的道歉。「我無意讓部長倒胃口。」掙扎著想離開他的懷抱,「我該回辦公室了。」
  
  她原本是想,最後一次把自己給他,無論如何也要好好表現,無奈還是惹他不高興。雖然她在他面前動輒得咎,偶爾他心情好的時候,還是會露出讓她心跳加快的表情,可是那頻率愈來愈少了,他老是對她皺眉、對她大吼,眼睛裡儘是不曾費力隱藏的鄙視。
  
  她知道時候已經到了。
  
  那感覺就像拚命奔跑,自以為終於跑到路的盡頭,其實卻是回到原點。
  
  原點是:他和她,本來就是兩個不該有交集的陌生人。
  
  「你想學縱火犯,在我身上放了火就跑?」他重新把她按回桌上。
  
  一抬眼,她看見他鈹慾望煎熬著的表情,似乎比被火燒還要難受。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她面露謙卑,一副就算他要她跪下去舔地板,她也會照做的模樣,「我是可以……」
  
  「那就轉過去。」他發出一聲接近崩潰的嘶吼,也顧不得外面是不是有法務部的員工在走動。雖然他們是一對的消息早就眾所皆知,就算這些日子兩人之間好像有點陰陽怪氣,別人也只當他們是在鬧彆扭。
  
  「轉過去?」她愣一下,沒想到他竟然接納了她的說法。
  
  像只蝴蝶一樣,她翩然在他懷裡轉個身,讓他捧起她的臀,從背後緩緩入侵她早已潮濕的幽穴。
  
  對於習慣他猛烈出入的她而言,這次的感覺卻超乎尋常,不是猛爆的衝撞沒來,他照樣約好一樣的現身,但是因為方式的不同而有了奇異的變化。火熱的陽剛轉化成一個輕巧的轉折,像一根羽毛沉入她的身子,輕輕廝磨著她深處敏感的嫩肌。
  
  時間彷彿往前流回去,他在她身上所施展的一切,就像是他深深的愛著她,那神奇的感覺一直持續下去,直到如華格納變奏曲般震撼的在她體內響起最後的高潮。
  
  綿軟的身子往後傾倒進他的胸懷,他低頭吻了她汗濕的髮,然後他抱著她,兩人默默依偎了一段時光。在他們無數次的恣意歡愛中,從未有過如此親密的時分,也從來像此刻這樣心心相印。
  
  他親吻她的黑髮,溫熱的嘴唇輕輕拂過她的肩膀,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那個動作確實讓她的血液沸騰起來,情不自禁的轉身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對他獻上香唇。
  
  她的嘴唇比花瓣還要柔軟,蜻蜒點水般滑過他的唇瓣,稍縱即逝,帶著一種黯然神傷的意味。
  
  那個吻奇跡似的點醒了他心中最黑暗的角落,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所以為的那些可怕的事實全是不該存在的幻影,那是魔鬼對他的試煉,而他中了魔鬼的詭汁,竟然連天使的純潔都懷疑。
  
  他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如何的滔天大禍,那可怕的錯誤把他震懾住,嚇得傻了,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
  
  恍惚中,他似乎看見她露出整齊的白牙齒,溫柔淺笑的從他懷裡起身,安靜的穿回衣衫。他記得她還在他面前站了好一會兒,那仰起看著他的小臉像是在祈求他的另一個吻,也好像在期盼他開口對她說些什麼,他震撼過度的腦細胞來不及完全甦醒,又在她如玫瑰般嫣紅細緻的臉龐裡迷了路。
  
  她美得讓他忘了言語。
  
  忘了開口留住她。
  
  忘了自己愛過、恨過,又重新愛上了她。
  
  就為了她那純情主動的一吻,他終於從硼一場長長的惡夢裡睜開眼睛。
  
  終於想起應該伸手挽留她的那一刻,空氣中只徒留下一抹淡淡的餘香。
  
  就只在那一刻,他警醒到再多悔恨都為時已晚。
  
  她像一顆泡沫,從此在他的生命中完全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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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隔著育嬰室厚厚的玻璃窗,封夜城看到他的女兒了。
  
  她長得就像辛止水和他的混合體,眼睛像媽媽,鼻子像他,他想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女娃,育嬰室裡任何一個小寶寶都比不上她。
  
  一個年輕的護士小姐抱著她,她裹在他買來的粉紅色襁褓坦,襁褓上繡著一個太陽和小花,那是他趁著在窮人律師事務所寫訴狀的空檔,頂著大太陽跑到百貨公司去買來的。
  
  他的女兒!他的!他還陸續買了好多故事書,等著替她念床邊故事。
  
  他在心裡叫喚著女兒,小奶娃原本安靜的躺在粉紅色襁褓裡吸牛奶,好像感應到父親的呼喚,兩隻黑亮的眼睛往他所在的地方張望著,抱著她的護士小姐也隨之抬起頭發現了他。
  
  「封先生,你又來早了。」護士小姐輕輕的拉開育嬰室的門。
  
  高大的封夜城靈活的溜進去,抓抓頭,不好意思的說:「我慫女兒想得整夜都沒睡。」
  
  「你這樣可能會打擾到其他寶寶的作息。」護士小姐不太認真的責備他。
  
  沒有人會忍心對一個六點鐘不到就守在育嬰室外面的新手爸爸發怒。
  
  「我會保持安靜。」他輕聲細語的保證。
  
  「真拿你沒辦法。」護士小姐搖了搖頭,繼續餵飽襁褓中的孩子,拍了拍孩子的背,聽她順利的打了個飽嗝,「你想抱抱她嗎?」
  
  「我……」他一副又驚又喜的樣子。
  
  「沒關係,反正熊小姐現在不……」
  
  「我這不就來了嗎?」熊曼萱活像只泥鰍似的來到封夜城的面前,把手裡的大包小包塞進他的懷裡,轉身順勢接過護士小姐懷裡的小奶娃。「護士小姐,我可以把寶寶抱到她媽媽的房間去嗎?」
  
  「現在還不到六點,產婦應該還在休息吧?」護士小姐想起辛止水的情況,「何況辛小姐……」看了封夜城一眼,「我是說封太太生產的時候失血太多,產後身體比較虛弱,需要更多的休息和調養。」
  
  「這我知道啦!不過水水,」熊曼萱也看了封夜城一眼,強調似的說:「我是說辛止水小姐,她每天早上天還沒亮就等著我把寶寶抱過去給她瞧,不讓她跟寶寶玩一玩,說說話,她根本沒有辦法真正放心休息。」
  
  「那好吧!」
  
  為了不讓熊曼萱留在育嬰室吵到其他孩子,護士小姐很快就讓她在簿子上簽了名,把寶寶抱出去,而提著大包小包的封夜城像個男傭跟在她趾高氣揚的身後,亦步亦趨的走著。
  
  護士小姐抱起另一個寶寶繼續餵牛奶,同時不禁納悶著,怪!真怪!原本想趁著熊小姐不在場,偷偷讓封夜城抱一下他的女兒,偏偏熊小姐又像程咬金一樣殺出來,破壞了她的一片美意。
  
  看他們之間的關係,好像還挺複雜的。
  
  搞不好熊小姐是封先生的大老婆,還躺在病床上的辛止水則是可憐的小老婆,小老婆生了孩子,大老婆為了爭寵,所以天天天還沒亮就到育嬰室來守著,阻止老公抱小老婆生的女兒,而且聽到她叫那小老婆一聲封太太,便糾正說那是「辛小姐」,好像她這個大老婆才是唯一的封太太。
  
  奇怪的是,那個大老婆又對小老婆關懷備至,天天大包小包送補品不說,她還聽過她凶巴巴的對封先生大吼——「魚湯!一定要新鮮的魚湯,對產婦最好了。你聽見了沒有?」
  
  「我知道了。」
  
  封夜城從口袋掏出記事本,把她說的記下來。
  
  「還有麻油腰子,腰子最好叫人預先給你留著,免得想買都買不到。」
  
  「麻油腰子。」他像個認真應試的考生,沙沙沙的書寫著。
  
  「還有……」
  
  還有熊曼萱又啦啦啦像在唱KTV一樣,小至衛生紙都叫封夜城去買。
  
  他做牛做馬到這種地步,卻一步都跨不進辛止水的房間。聽說他每次把那些東西拿到辛止水的房門外,熊曼萱出來接過去之後,就像打發討厭鬼似的把他打發走了。
  
  但是封夜城通常都沒有走。
  
  她知道他不是整晚沒睡在想女兒,就是在辛止水房門外的椅子上又坐了一整個晚上,他老是這樣,雖然照醫院的規定,十點以後就不再會客,可是他坐在那裡也沒有人趕他走,連警衛都放任他那樣做。
  
  也許是他臉上那種沉默的哀傷打動了每一個人。
  
  反正他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並沒有打擾到任何人,就像一棵高大安靜的室內植物,偶爾遇到房內的辛止水有什麼狀況的時候,他才會出聲打擾出入的醫護人員。
  
  「裡面情況還好嗎?」他抓著醫護人員,急忙追問。
  
  「產婦只是血壓低了一點,不過現在已經控制住了。」被他抓住的醫護人員看著他滿是疲倦的臉,忍不住好意的提醒他,「倒是你,最好回家睡一覺。」
  
  他搖搖頭,「我要待在這裡。」接著才又想起什麼似的抬頭說:「謝謝你們照顧她。」
  
  然後他就轉過頭去,兩手插在口袋裡,繼續盯著那扇緊閉的門扉,固執的等待著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在等的是什麼東西。
  
  等到天色濛濛亮了,他才會一臉落寞的轉移陣地,來到育嬰室。
  
  隔著玻璃窗,他把所有的希望投注在育嬰室裡最漂亮的小女娃臉上。
  
  那小女孩很美,但她母親更是美得驚人。
  
  她曾偷偷跑到病房去看過她幾次。辛止水的眼睛像星星,睫毛像扇子,直直的頭髮打成一個斜斜的麻花辮垂在胸前,斜依在床上,把玩著垂在胸前的一個玫瑰花墜子的模樣,美得讓人連呼吸都忘了。
  
  難怪封夜城會夜以繼日的這樣守著。
  
  唉!希望他今天可以進得了那扇門。
  
  可惜護士小姐的希望今天又落空了。
  
  熊曼萱把孩子抱進房裡,出來接過封夜城手上的大包小包,丟下一句,「你可以去上班了,」關門前又急忙探出頭來,「對了,我說的東西你做了沒有?」
  
  「我已經交代過市場販子,等會兒就到市場去拿鮮魚和腰子。」
  
  這已經是他每天的例行工作。
  
  「還有榴楗。」她露出責備的眼神。
  
  「我都打點好了。」販子們都知道他每天六點半左右就會去取貨。
  
  「中午記得差人把東西送來。」
  
  「我會送來。」
  
  「我說的不是你。」熊曼萱說:「你找個人送來就好,水水和我都不想看到你。」
  
  「我知道。」封夜城點點頭,「但我還是會來。」
  
  「你這個人就是不死心是不是?」熊曼螢說:「我已經受夠你上班前下班後都在這裡出沒,你這樣子哪來的精神打官司啊?」
  
  「我還撐得下去,你放心,我晚上坐在這裡一樣可以寫訴狀。」
  
  「拜託,我才懶得管你,要不是水水說……」
  
  他晦暗的臉龐突然多了一絲亮光,像是一個得到特赦的死刑犯,語無倫次的說:「她跟你提到我了?她說了什麼?她願意見我了嗎?她……」
  
  「你少自作多情。」熊曼萱說:「水水叫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她「我知道了。」他的心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但我還是要來。」
  
  「隨便你。」熊曼萱關上了門。
  
  他在門口發了一下呆,終於踩著沉重的腳步離開,朝市場邁進。
  
  「我沒有那樣說。」
  
  看著熊曼萱從房門口走過來,躺在床上,懷裡抱著孩子的辛止水突然開口。
  
  「我知道。」拉了把椅子坐到床畔,熊曼萱望著小嬰兒轉眼又睡得熱呼呼的臉頰,「你沒說不見他,也沒說要見他,不是嗎?」
  
  「我……」辛止水欲言又止。
  
  「我有一個主意。」熊曼萱瞄了瞄她看起來不甚快樂的臉,「中午他送東西來的時候,我把他叫進來,讓你把魚湯和麻油腰子都倒在他臉上,這個主意怎麼樣?」
  
  辛止水還沒回答,她逕自接著說下去。
  
  「哎喲!不好、不好,那些腰子好吃得不得了,既然你都不想碰,我只好天天冒著身材變形的風險把它們吃光光。」
  
  「你高興就好。」辛止水沒什麼精神的說。
  
  「你想聽音樂嗎?」熊曼萱倒是很有精神的跑去打開床頭迷你音響,一陣自然音樂流洩出來,「那傢伙真是浪費,這種迷你音響是日本原裝的限量機種,我跟阿超想了好久都買不下手,結果我不過叫那傢伙弄幾片cD來聽聽,他卻連這個玩意兒都送來了。
  
  「不過只是個音響而已。」辛止水悶悶的說。
  
  「是啦、是啦。只是個臭男人送的臭音響而已,有什麼了不起!不過……」熊曼萱看著睡著的小娃娃,她的小手碰著那個玫瑰花墜子,「封夜城這半年來都在替一堆窮得可以當褲子的傢伙打官司,就算勝訴了,也拿不到幾個錢,我這樣拚命叫他買這買那的,搞不好會把他弄破產喔!」接著又把手枕在腦後,故意一臉無所謂的說:「誰教他要開什麼「窮人律師事務所」,破產活該,對不對?」
  
  辛止水的嘴唇動了好幾下。
  
  「你說什麼?」熊曼萱問。
  
  「沒有。」拍了拍懷裡的孩子,辛止水望著女兒跟封夜城如出一轍的小鼻子。
  
  其實她說的是:他是她見過最有辦法的男人,絕對不會把自己弄到破產。
  
  「唉!我沒想到這世界上竟然有比阿超還要死皮賴臉的人,但是封夜城就是做到了。從你懷孕開始,他就早早晚晚在你家外面徘徊,還請人把什麼孕婦護腰墊啦、專用枕頭啊,還有數不完的漂亮孕婦裝往你家裡送,」熊曼萱說得有點累,停下來,拿起水杯喝口水,「那男人真是不識相到了極點,對不對?」
  
  不對!辛止水在心裡喊了一聲,要不是知道他在守著她,她不可能撐過十月的懷眙期。
  
  她不說話,熊曼萱突然又做作的噗哧一笑。
  
  「你笑什麼?」辛止水終於開口。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原來她還會講話喔。
  
  「我想到你每次到醫院產檢的時候,」熊曼萱說:「他就像只呆鵝一樣等在外面,那副樣子真的好好笑。」
  
  可是辛止水也沒笑,只是怪怪的看著她,「奇怪。」她早就覺得怪怪的,從懷孕到生產,重要的時刻,他從來沒有缺席過,「他怎麼會對我的行蹤這麼清楚?」
  
  兩個拍子的沉默從空氣中滑過去。
  
  熊曼萱的臉微紅,「這我哪知道?」
  
  「真的?」辛止水愈看她愈可疑。
  
  「你別那樣看我,」熊曼萱心虛的哇哇叫,「我怎麼可能出賣你嘛!」
  
  還說不可能,熊曼萱根本就已經做了。
  
  表面上她對封夜城沒半句好話,私下卻把辛止水的行蹤用簡訊傳給封夜城,別問這個報馬仔是哪裡來的電話號碼,憑她跟辛止水的交情,偷看的機會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封夜城有時候也會打電話來跟她道聲謝,一次,兩次之後,她知道了一些連辛止水都不知道的秘密、也知道辛止水根本沒有辦法真正把他忘掉,那感覺她知道,就像她一想到如果身邊沒有阿超的話,她連好好呼吸都辦不到,要不是心中有堅定的愛情,女人根本沒有辦法做到這種地步。
  
  不過孩子落地兩個禮拜以來,卻連名字都還沒有取,她跟阿超雞婆的請人算了幾個吉利的名字,辛止水只是看了看,道了謝,問她哪個名字好,她卻老說不急不急。
  
  她不急,可是她急耶!總不能一直叫寶寶喂喂喂吧!既然辛止水已經懷疑到她頭上,熊曼萱一不做,二不休,決定下猛藥了。
  
  「你放心啦,反正封夜城也沒辦法再煩你太久了。」「什麼意思?」
  
  「封夜城快死了。」熊曼萱說:「他得了癌症。」
  
  辛止水果然像被炸彈炸到一樣。
  
  「聽說是肺癌。」熊曼萱含糊其詞。
  
  「你又是聽誰說的?」
  
  當然是封夜城說的。
  
  「總之,我有可靠的消息來源。」熊曼萱繼續打迷糊仗,「聽說已經是癌末,既是癌細胞已經移轉到全身,根本沒得救的那種。」
  
  「他快死了?」
  
  「這樣不是很好?你以後可以眼不見為淨了。」
  
  「他快死了?」辛止水好像根本沒有聽到熊曼萱的話,連熊曼萱把寶寶從她懷中抱走也沒有察覺,只是不斷重複著這一句。
  
  看來時候到了。
  
  熊曼萱抱著寶寶往外走去,早上的太陽很溫暖,寶寶和她都愉快的笑了,拿出手機,她撥了一個電話號碼。
  
  「你在哪裡?」
  
  「我剛從市場回來,正在處理魚和腰子……」
  
  「你媽媽不是答應幫忙到底的嗎?」
  
  「我媽和我爸去日本旅遊,下禮拜才會回來。」
  
  「所以這幾天的麻油腰子都是你做的?」
  
  「抱歉,我已經盡力了……」
  
  「那些腰子好吃得很,」熊曼萱打斷他的話,「一點也沒有輸給伯母的廚藝。」
  
  封夜城愣住了,沒想到會被稱讚。
  
  「以後你生小孩,我也會做給你吃。」
  
  「最好不要,阿超知道了會殺人。」
  
  「不管什麼,只要你開口,我封夜城願意為你赴湯蹈火。」
  
  「我不會叫你來個荊軻刺秦王啦!」不過能被封大律師當成大恩人的感覺也不錯,「那些東西別弄了,快點到醫院來一趟。」
  
  「是不是水水她……」他的聲音竟然哽咽了。
  
  「喂,你哭什麼啊?」
  
  「沒有,」他連忙說:「是廚房太熱,汗水流到眼睛裡了。」
  
  「我把你得肺癌的事情告訴水水了。」她切入重點。
  
  「可是我說過那是個大烏龍。」
  
  原來那張x光片是病歷室的人送錯了,他根本一點毛病也沒有,卻一直活在以為自己快死的恐懼裡,怕自己不能跟辛止水長相廝守,才會喜怒無常的做出一些很過分的事。
  
  「不只這樣,你還亂吃醋。」
  
  「是我該死,我卑鄙,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誤會了你的阿超……」
  
  「你是該死又欠揍。」熊曼萱悅:「不過水水懷胎十個月來,你做牛做馬也該還夠了。」
  
  如果水水知道封夜城是為了想活著替寶寶念床邊故事,才鼓起勇氣回到醫院去接受化療和追蹤的話,一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攙句話說,如果不是末出生的寶寶給了封夜城動力,他也不會有機會發現那個肺癌大烏龍。
  
  「我做了那麼多荒唐事,又是亂吃醋又是亂髮洩,就算她這輩子都不肯原諒我,我也絕無怨言。」他真是抱著一輩子贖罪的心情在做牛做馬。
  
  「你快點來把那個烏龍事件解釋清楚,水水自然就會把你當人看了。」
  
  「她願意見我了?」
  
  「你再不來,難保她不會自己跑到那個窮人律師事務所去找你。」
  
  「她怎麼會知道事務所的地址?」
  
  「半年前,你那個窮人律師事務所開張之後,相關的剪報她多著呢!」
  
  「你是說……」
  
  「我是說,雖然她不說,但她實在很在乎你。」
  
  丟下菜刀,解開圍裙,封夜城連鞋子都忘了穿,跳上車,一路往醫院附設的坐月子中心沖,一面想著該怎麼對她解釋他矛盾的感情,千頭萬緒在他的腦袋裡打了一個又一個結,直到他停好車,赤腳踩過被太陽曬得發燙的柏油路面,住巾心猛衝過去的時候,還沒想好該從哪個結開始解起,心思已經被一個身穿娃娃裝的女人抓走了。
  
  「辛止水。」他大叫一聲。
  
  正打算彎腰鑽進一輛計程車的她回頭,滿是淚痕的小臉緊緊揪痛他的心。
  
  他奔到計程車旁,跟司機道了個歉,擋她拉出來抱在懷裡時,她慌亂的踩上他的腳,頭一低一瞧,眼淚更是撲簌簌的往下掉。
  
  「你的腳流血了。」
  
  「沒關係,沒關係的。」他說不出別的,只想緊緊的抱住她,彷彿這樣她就不會緣朵雲一樣從他身邊飄走。
  
  她已經從他身邊飄走兩次,絕對不能再有第三次,再來一次,就算他沒有罹癌,恐怕也受不了再一次的打擊。
  
  「有關係,有關係的……」她埋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我不喜歡你流血,我不喜歡你死掉,我不喜歡這樣……」
  
  「好好好……不要這樣,你不喜歡就不要這樣,好不好?」他好像變成一個大舌頭的笨孩子。
  
  「你敢死掉的話……噢!」她突然氣呼呼的揪住他的衣領,「你敢死掉的話,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原諒你,我不原涼你……」
  
  「我知道,我不死,我不死了……」
  
  「還有呢?」她終於安靜下來,閃著淚光的枷艮睛瞅著他。「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
  
  「那個……」封夜城試著解釋,「那張x光片……」
  
  「不是那個。」她打斷了他的活。
  
  「我是說那個腫瘤……」
  
  「也不是那個。」她再次打斷他的話。
  
  他被她弄糊塗了。
  
  「有一句很重要的,」『她急了起束,「搬重要……」
  
  「我愛你!」
  
  「那個你說過了。」她懊惱得像一個買錯糖粟的孩子,「還有別的。」
  
  可是他不記得別的,只記得他愛她。
  
  「完了、完了……」辛止水傷心的低下頭,「我確定癌細胞已經蔓延到你的腦袋裡了。」
  
  「可是……」醫生明明確定他壯得像條牛,而他確定醫生絕對不敢再誤診,否則他一定會告得他們永無翻身之日。
  
  她撲進他的懷裡,「我不管你還能活幾天,我現在就要嫁給你。」她不想跟媽媽一樣當個永遠等待男人開口求婚的女人,如果他忘了,就讓她來求婚好了。
  
  封夜城吃驚的看著她,不敢相信自己得到的是怎麼樣的一份深情。
  
  他張口想要說話,但又像個啞巴,嘴唇逸出來的只有驚歎的氣息,他想要說的,他記憶中所有的傷痛和美好,終於停留在一個無言的境界之中,他對她的愛和歉意,將永遠沒有一個字句能完整表達。
  
  任何甜言蜜語都不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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