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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婧]綺戀吸血愛人(所愛非人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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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18:12 |倒序瀏覽 | x 3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2-5-26 07:24 編輯

綺戀吸血愛人【所愛非人之一】 作者:唐婧

一場空難讓她痛失雙親,
無奈臺灣的親戚又個個不長命,
她只好遠渡重洋到義大利去依親,
然果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才一落腳,
她就被當地的小鬼用石頭K得滿頭包,
而見義勇為的竟是蝙蝠的遠房親戚,
還指名要她當他的吸血族新娘,
而且為了贏得她的芳心,
他甚至拍胸脯向她保證,
比起鮮血,他還比較喜歡蘋果汁的味道,
可是衝著他叫她短腿蘋果派這一點,
她只能說──他想娶她,哼!等下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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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18:33
楔子

  準備好了嗎?各位,接下來,我想為你換換口味,說個很不一樣的故事。   

  一個有些離奇、有些玄怪、有些不平凡的愛情故事。   

  我想,聽了以上的描述,你一定已經開始期待起這個能被我稱為“不平凡”的愛情故事了吧。   

  好吧,閒話不多提,開始吧。   

  故事中的女主角叫做李安妮。   

  喔,不,別緊張,不是那一個父交曾當過總統的安妮,如果是,這樣的故事想來浪漫有限。   

  安妮,和我們一樣是個黑發黑眼的炎黃子孫,這樣的名字,不過是她母親當年沉迷於少女安妮奮鬥事跡所得的結果罷了,事實上,這只是個很普通、很平凡的名字,和安妮平凡的長相一樣,原先,她也以為她的人生將會和她的名字般平凡無奇的度盡,所以後來發生的變故,是她始料末及的。   

  十六歲那年,安妮高一,一個還在學校與音樂班、畫畫班來回奔波,一個已開始喜歡起了偶像卻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的歲月,然而她的人生,卻在一個暴雨的夜晚全然改變。   

  一場飛機失事事故一夜之間奪走了她的父母和熟悉的一些人,她會躲過了那一劫是因為當天晚上她在學校裏有場小小的音樂演奏會,而李氏夫婦則是去東京參加一項學術研討的慣例發表會,當日來回,這種行程常態而短促,連送機都免下了。   

  當然,當時並沒有人想到,一個所謂的當日來回在未了會成了永訣,否則,安妮是無論如何都會去見上他們最後一面的。   

  飛機是在回程時在海平面的上空爆炸碎裂的,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飛機殘骸、油漬和一堆堆混雜難辦已遭魚族啃蝕的殘骨爛肉,別說想證實死者的身分,連想分清楚哪條大腿是隸屬於哪個人的都已然辦不到了。   

  憑良心說,這樣驟然畫上句點的結局,對於向來祟信世間無物永恆的李氏夫婦倒不是壞事,只是,辛苦了事後認屍的人們。   

  兩周過去,安妮依舊分辨不出,究竟哪塊腐肉是屬於那整日愛說笑話的父親,及哪根手指頭是屬於整日掛著彎彎笑月眼眉的母親,未了,聽了社工阿姨的建議,她把父母生前的衣物放在骨灰壇裏,然後將他們供在北海岸附近的墓園裏。   

  一次飛機失事,安妮失去了父母,卻得著了—只穿著黑披風、戴苦黑高帽,露出兩根尖牙吸血鬼模樣的泰迪熊,而它的胸口還掛了條鑄著“給我最愛的女兒——安妮”字樣的項鏈。   

  泰迪熊是從李父那只被炸得粉碎的行李箱裏找到的,雖然它已被滲進了些許海水,雖然它看來又垂義笨,且還有著濃濃的海水鹹味及一股總揮之下去的血腥氣味。   

  可在那段驟然失去父母的日子裏,安妮卻得每日抱著它才能入睡。   

  每—回,爸媽去東京都會幫她帶回紀念品,因為她是他們的寶貝獨生女。   

  這一回的泰迪熊她特別的珍惜,因為在爸媽出發的前一天,她正因學校活動無法同行而鬧著別扭,她說爸媽一點都不愛自己,否則一個慣例的學術研討發表怎會比獨生女兒的演奏會還來得要緊?她哭吼著說他們根本就不愛她。那天晚上安妮沒有如往常般給父母一個晚安吻,第二天上學,她更是連聲再見都吝於多給。   

  而這會兒,安妮懷中正抱著那只泰迪熊,木著神情睇著那些葬儀社的人們,將那掛了她爸媽名字實際上卻沒有他們存在的骨灰壇,放在納骨室裏第三層第九排的位置,她想,這一回,至少她總算來得及說聲再見了。   

  “這個位置,”社工阿姨傾身環緊她,“剛好你的高度夠。”   

  很貼心的安排,只是她卻不認為她會常來,畢竟,這只是個謊言。   

  幾個社工阿姨在安妮的身邊發出了喟嘆,她們談論著她的勇敢。   

  她不太懂,不哭,就能算是勇敢嗎?   

  她不想懂,只是木著臉抱著泰迪熊踱出了納骨室。   

  外頭,睇得遙遙,竟可看見波光傃瀲的海水呢!   

  而海的那頭,究竟是什麼地方?   

  如果有翅膀,又能夠飛到哪裏?   

  不久之後,答案出現。   

  父母的死安妮原是得著一筆龐大保險金的,可沒各久,一個與李父同做學術研究的合夥人、安妮慣叫叔叔的男子,拿出了李交生前前和他簽訂的契約書,他娓娓解釋著李父這陣子的研究出了大問題,是以欠了他一大筆錢,連用保險金及其積蓄來償還都遠嫌不足,而安妮,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舉目無親什麼都不懂,除了傻傻簽字外,她什麼都不能做。   

  就在她開始要為三餐發愁之際,一個姓顏的律師找上了門。   

  “李小姐!”變故發生後,每個人見著了安都會冠上一句“小姐”,而不是之前李氏夫婦在世時的“小妹妹”,之前,她總認為被叫做小姐是種肯定,但這會兒她才知道個中滋味。   

  “您父親在世時曾在我們這兒留下了份遺囑,”大熱天的,顏律師猛抹著汗,同情地瞧著安妮,“當然,您是他惟—的女兒,李先生和妻子名下的所有財產全屬於您是絕不容懷疑的事情。”   

  財產?   

  爸媽生前重享受又貪新鮮,連房子都是用租的,能有什麼財產?   

  “不過,李先生比較擔心的是您未成年前的教管及照顧問題,對於這點他特意交代,如果有一天他和妻子都不在了,”顏律師再度抹了汗,接苦在她面前扔下了顆炸彈。“那麼李小姐的監護權,將轉交由您住在義大利安奎拉拉的姑婆接管。”   

  義大利?   

  安奎拉拉?   

  天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鬼地方,而她又是在什麼時候有了個姑婆的?!   

  安妮摟緊了泰迪熊,忍住尖叫的衝動。   

  “當我們事務所知曉了李先生的事情後,”顏律師一臉的遺憾,“就已去函到您姑婆那兒,並在近日得到對方的回音。”   

  緊接著他打開黑色硬邦邦的皮箱,取出一個牛皮紙袋。   

  “李小姐,這封就是您黛絲姑婆寄來的回函,裏頭還附了一張由臺灣到義大利羅馬的單程機票和旅資。”他再度在安妮面前扔下了炸彈。“您姑婆的意思是,若要由她來照顧您,那就得麻煩您自己到安奎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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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19:23
第一章

      是的,安妮的故事還沒了結。   

  你還在聽嗎?   

  被我勾起興趣了嗎?   

  如果你看了前面有關於安妮父母猝死的事情,而以為這是個悲劇那就錯了。   

  陽光底下,悲劇處處、時時不間斷的上演著,差別只在於面對它的人的態度罷了。   

  你可以因個悲劇而一生頹唐、憤世嫉俗,久久無法自痛苦中拔除;但也可以因它而獲得重生。   

  而安妮,她正是那種能在短時間內重新爬起,並為重生打算的人。   

  聽到這裏,或許你要認為安妮寡情了,可換個角度想,如果她始終放不下,如果她日夜跪在北海岸的墓園對著海洋哭泣,就能感動上天將她的爸媽還回,那麼她是真的不在意終夜悲鳴的。   

  既然這事已無轉圜,那麼除了遺忘、釋懷,你能有更好的建議嗎?   

  這會兒,坐在有著親切空姐服務的飛機上,飛翔過一大片一大片青色洋流的她:心底想的竟是——至少,她不用再去音樂班看那留著長發,一臉痞子樣老師的臉色了。   

  上機,下機,轉機,喝飲料,看求生簡介,打電動,上廁所……她的心,只有在沉入夢境時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她的魂,在雲端問和爸媽相逢嬉戲。   

  此時,卻有個不識相的聲音硬生生地擾斷了她的美夢,和她那因夢而微微淌出了口水的甜笑。   

  “小妹妹!”   

  是個故做嬌柔得彷佛可以滲出水的女音,安妮睜開憤怒的瞳眼,是那個自以為長得像菜菜子,就可以四處吵人的該死空姐。   

  這一路行來,她再度恢復了“小妹妹”的身分,航空公司規定,未成年的青少年獨行乘機時,空中少爺、小姐們得更加分神來照料,藉以彰顯他們時時標榜的以客為尊口號,而她雖然已十六歲了,卻因身材的嬌小和孩子氣的大眼,常使人將她誤認為十二歲。   

  而看得出眼前這位空姐,正是白目隊裏的成員。   

  “對下超,”空姐並未看出她的不悅,在她眼底,所有這種年紀的青少年都是不講道理的怪物,都是要用笑容和玩具打發的小鬼。她逕自開口甜笑,“待會你是要用我們航空公司精心調配的兒童餐,還是——”   

  安妮打斷了她,沒給她繼續誇讚它們的餐飲的機會。“如果可以,泰迪要份兒童餐,而我,和別的‘大人’吃一樣的東西。”它而獲得重生。   

  而安妮,她正是那種能在短時間內重新爬起,並為重生打算的人。   

  聽到這裏,或許你要認為安妮寡情了,可換個角度想,如果她始終放不下,如果她日夜跪在北海岸的墓園對著海洋哭泣,就能感動上天將她的爸媽還回,那麼她是真的不在意終夜悲鳴的。   

  既然這事已無轉圜,那麼除了遺忘、釋懷,你能有更好的建議嗎?   

  這會兒,坐在有著親切空姐服務的飛機上,飛翔過一大片一大片青色洋流的她:心底想的竟是——至少,她不用再去音樂班看那留著長發,一臉痞子樣老師的臉色了。   

  上機,下機,轉機,喝飲料,看求生簡介,打電動,上廁所……她的心,只有在沉入夢境時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她的魂,在雲端問和爸媽相逢嬉戲。   

  此時,卻有個不識相的聲音硬生生地擾斷了她的美夢,和她那因夢而微微淌出了口水的甜笑。   

  “小妹妹!”   

  是個故做嬌柔得彷佛可以滲出水的女音,安妮睜開憤怒的瞳眼,是那個自以為長得像菜菜子,就可以四處吵人的該死空姐。   

  這一路行來,她再度恢復了“小妹妹”的身分,航空公司規定,未成年的青少年獨行乘機時,空中少爺、小姐們得更加分神來照料,藉以彰顯他們時時標榜的以客為尊口號,而她雖然已十六歲了,卻因身材的嬌小和孩子氣的大眼,常使人將她誤認為十二歲。   

  而看得出眼前這位空姐,正是白目隊裏的成員。   

  “對下超,”空姐並未看出她的不悅,在她眼底,所有這種年紀的青少年都是不講道理的怪物,都是要用笑容和玩具打發的小鬼。她逕自開口甜笑,“待會你是要用我們航空公司精心調配的兒童餐,還是——”   

  安妮打斷了她,沒給她繼續誇讚它們的餐飲的機會。“如果可以,泰迪要份兒童餐,而我,和別的‘大人’吃一樣的東西。”   

  她特意強調了大人兩字,空姐當然聽得出她的意思,怪異地掃了眼那只坐在她身邊大剌刺佔了個位子的泰迪熊,空姐摸了摸托盤,扭扭屁股離開。   

  沒禮貌!泰迪也是買了機票的,給它要個兒童餐並不為過啊。   

  被擾斷了睡眠,安妮氣惱地支起下巴,透過飛機上的小窗睇著白綿綿的雲海。   

  由飛機上往下望的雲朵幹凈得出奇,天底下,怕再也找不出比它更純白的物事了。   

  而會幫泰迪買機票是因為——   

  她高興!   

  用這三個字來當理由行事的自由眼看著就要結束,她不得不珍惜起每次可以揮霍的機會。   

  離開臺灣前,她已將還債後所剩的錢及自己的積蓄兌換成美金,自然有本事幫泰迪買張奢侈的機票,與她一同到達目的地——羅馬。   

  一個她只曾在地圖上看過,只曾在歷史課本中見過的地理名詞。   

  她沒得選擇,飛到這裏是人家願意照顧她的惟一條件,她的監護人——黛絲姑婆,就住在羅馬近郊一處叫安奎拉拉的鄉間裏。   

  也許,她是可以選擇忘記這個姑婆,並試著留在臺灣以打工的方式,甚至到社會局乞求好心人幫忙她繼續完成學業,可那不會是她會做的事情,她是絕不會接受用救濟的方式來存活的。   

  選擇了黛絲姑婆,好歹她們有血緣關係,還有著父親的托付。   

  此外更重要的一點,她是個有著十足好奇心的人。   

  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對於她正有著無限的吸引力!   

  在吃了幾頓並不可口的飛機套餐及努力調整時差後,安妮終於飛抵了羅馬。   

  印象中的羅馬,似乎該是個古老的歷史城市。   

  可下了飛機後,她才知道,那些印象都早已不適用了。   

  現代化的羅馬,一棟棟比鄰而立的建築物,比起臺北毫不遜色。   

  她並不指望會有人來接機,雖然,她已去信告訴黛絲姑婆她的到來。   

  這個時節的羅馬很熱很熱,就同那些她在機場大廳裏看到的義大利佬一樣,一個個腰圍肥敦敦的,臉上則有著滿滿的熱情。   

  那表情,與她印象中的拿坡裏披薩廣告主角像極了。   

  果真是那種一意要敞開懷抱,狠狠抱緊來人並誇張地來句“媽媽咪呀”,時時念著媽媽做的家鄉菜,有些戀母情結的民族。   

  安妮憑著一口有些蹩腳的英文將美金兌換成裏拉,才出了機場。   

  在這之後,她已能確定一點,生活在義大利,英文好壞並不是頂要緊的事情,因為這些胖胖義大利人的英文實在也不怎麼樣,不過所幸,只要是人都可以用肢體語言來溝通,尤其面對的是熱情滿滿的義大利人。   

  可熱情滿滿有時候還是解決不了問題,她要去巴士站,可每個拚命點頭的義大利人卻都將她引向了火車站,且還熱心地遞給她一份Orario—當地的火車時刻表。   

  義大利的國鐵簡稱FS,全線總長約為一萬六千公裏,在歐洲所有的鐵路當中,以價格便宜聞名。   

  可這會安妮並沒打算搭乘火車,因為根據手中旅遊書所說,要到安奎拉拉所在的拉齊歐省,利用巴士會比較方便。   

  在終於放棄求救於當地人之後,一個東方面孔映人了她眼簾,那男人正站在書報攤前翻閱著英文版的時代雜志,約二十歲,雖是東方人面孔,卻有著西方男人的高大和桀驁不馴的高鼻,此外他還戴了一副斯文的無框眼鏡。   

  安妮可以確定他是東方人,卻無法得知他來自哪個國家,於是她選擇了用英文與他溝通。   

  “Sory!Can  you  do  me  a  favor? I……   

  就在她“I”了半天比手畫腳哀不下去之際,那個有雙黑眸的男人緩緩出了聲音——   

  “說中文吧,我聽得懂的。”   

  “你是中國人?”   

  他點頭,漠漠的神情裏有著毫不掩飾的傲然。   

  “你也是臺灣來的?I   

  他搖了搖頭,“中國大陸。”   

  她喔了一長聲,難怪他說話有些北京腔。   

  “想問路?”   

  他淡淡問,安妮拚命點頭。   

  “叫什麼?”   

  “安奎拉拉。”   

  “我問的是,”他有些沒好氣的問:“你的名字?”   

  安妮有些傻眼,叫什麼名字和問路似乎搭不上關係,如果名字不好就不回答嗎?   

  “李安妮。”不過問路的人是她,除了乖乖作答似乎沒有別的選擇。   

  “我叫白蕪,”他朝她點點頭,“十年前同我父母及妹妹由中國大陸江蘇省移民來這裏,我父親是個酒商。”   

  白蘊?   

  挺特殊的名字,但還是跟問路沒有關係吧?   

  “別見怪,”白蕪瞧出了她眼底的疑惑,並睇了眼她懷中的泰迪熊,“純屬個人習性,我不習慣與陌生女子攀談,即使只是個問路的小妹妹。”   

  好個白蕪,一個由彼岸來的八股男!   

  “跟我走吧,”他帶頭轉身走,“我家住在安奎拉拉附近,會經過那兒的。”   

  聞言,安妮眸子亮了亮,是爸媽暗中保佑吧,剛下飛機就遇著了貴人?   

  用力背起NIkE包包,懷中抱著泰迪熊,她急急跟緊他不放。   

  “李安妮,”他忍不住再看了眼泰迪熊,“你幾歲了?”   

  “十六。”她下意識抱緊了泰迪熊,有規定幾歲的人才能抱嗎?   

  “和我妹妹同年,不過你看來比實際年齡小了好幾歲,咱們東方人就是這樣,尤其你又是娃娃臉,擺明就比西方人多佔了些便宜,”白蕪問得有些漫不經心,“你是來玩還是……”   

  “依親。”對個陌生人,她沉下臉並沒打算繼續說明。   

  而他,也聰明地懂得閉嘴。   

  可在坐上巴士到安奎拉拉的漫漫長達一個小時微簸路上,安妮竟不小心的靠在白蕪肩頭上睡著了,且可恥地在他肩上,流下了些許的口水。   

  唉,隸屬於少女的青澀口水,彌足珍貴,沒想到竟會流在金城武之外的男人身上,真是可惜。   

  安妮並未惋惜太久,一聲對不起伴隨著面紙,她快速抹去了在他身上留下的到此一遊痕跡,但沒多久,她便發現她的道歉實在沒太大意義,白蕪的眼睛自始至終都覷著窗外,亮亮地,沒了初識時的傭懶與清淡。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發現他的側面竟與金城武有幾分相似,那頂著眼鏡的高挺鼻梁和薄削有型的唇,還有沉穩微鬱的氣質,一時之間,天旋地轉,有絲屬於少女傾慕的情緒在她心底緩緩醞釀著……   

  “布拉查諾湖,”察覺到她的視線,白蕪出了聲音,眼神卻依舊逗留在波光濫瀲的湖面上,“好幾世紀前便已存在的湖泊,柔美,清傃,安奎拉拉這個村落的存在便是依恃著此湖的。   

  “很多人都以為這個村名是義大利話‘鰻魚’的意思,事實上村子建於羅馬時代,是以當時的Anguille而命名的,”他淡淡勾著笑,“只是布拉查諾湖盛產鰻魚,是村子裏的名菜,此地有個廣場的噴泉口便是以它為造型建成的,因而鰻魚便成了這座村子的代名詞了。”   

  他的聲調在介紹著布拉查諾湖時,難得微現了熱情。   

  “布拉查諾湖裏除了鰻魚,還有別的東西嗎?”第六感的直覺吧,她突然覺得這潭湖於他,似乎有著更深的意義。   

  白蕪收回視線轉回安妮身上,明顯地,由熱情轉回了淡漠。   

  “村裏有個傳承了百年的傳說,據說,布拉查諾湖底,”他覷了她—眼,等待著她的反應,“住了個湖妖家族。”   

  她回瞪著他,全然不掩飾眸中的嗤之以鼻。   

  湖妖家族?!   

  這傳說比個十六歲還抱著泰迪熊的少女還讓人覺得可笑。   

  “你不信?”白蕪好笑地輕哼,“那你信不信白蛇傳,信不信聊齋?”   

  “那不同的。”她出聲反駁。   

  “怎麼不同?”他再哼了哼,“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民俗及風土人文,傳說雖然同樣怪誕離奇,但加入了民族性的背景,也同樣有人深信不疑。”   

  她噘了噘嘴沒回應,都二十一世紀了,這男人卻活得很不清醒。   

  “如果連湖妖都不信,那麼,”他漫不經心將視線調回了窗外,“想必你更不會接納狼人及吸血鬼的傳說了。”   

  狼人?   

  吸血鬼?   

  安妮瞪大眼,等著白蕪吐出些更離奇、更讓她迫不及待抱起泰迪熊滾回臺北的驚人之語。   

  可他卻閉上了嘴和眼睛,倚向椅背,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李黛絲,安妮的六十六歲姑婆。   

  見面之前安妮曾幻想過她有著一頭金發與藍眼睛,並猜臆著她的祖宗究竟混了多少浪漫的義大利人血緣,竟會產下她這個全然看不出有混過血的中國少女。   

  見了面,幻想破滅,李黛絲,純種中國人,只是和安妮一樣恰好有個中外通用的名字罷了。   

  可為何一個中國女子要離鄉背井來到異地?   

  黛絲姑婆不提,她也沒敢多問,雖然心裏多得是好奇。   

  黛絲姑婆沒有丈夫也沒有兒女,和她同住的只有—只叫赫奇的老貓而已。   

  她戴著和小紅帽故事裏老奶奶同式看來似乎隨時準備就寢的白邊軟帽,穿著一身義大利傳統服飾,雖與安妮一樣黑發黑眼,可一身已全然融入義大利人的裝扮,讓安妮很難從她身上嗅出一絲和自己有相同的血源關係。   

  不過黛絲姑婆的皮膚十分細嫩,且因著東方人佔有的優勢,她看來—點都不像個年過六十的老嫗。   

  而她那始終微微上噘,恍若永遠不馴的菱唇,即證實了她與安妮的關係,這是專屬於李家人的特徵,   

  是白蕪領著安妮來到這棟童話般的小屋前的,屋子不大,院子卻大得出奇,院外用矮牽牛籬笆在前後圍了一圈,配上後頭的森森的林木,有點庭院深深的味道。   

  李黛絲上下打量著安妮,沒有出聲。   

  氣氛有片刻凝滯,半晌之後,她終於吐出了聲音。   

  “所以,你就是安妮,敦山的獨生女兒?”   

  雖是中文,卻帶著些微洋腔,聽得出對於用母語與人溝通,她已生疏了許久。敦山是安妮父親的名字,遠渡重洋,再度由個初次見面卻有著血脈關係的人嘴裏聽到,那感受是筆墨難以形容的。   

  “你父親小時曾和我住過一段時間,我知道他信任我,此外,”李黛絲聳聳肩膀,“咱們李家人除了我都命短,雖然這些年他和我已很少聯絡了,可除了我,想來他也是無處可托孤了。   

  “孩子,”她說得雲淡風輕,“等年紀再長點,你就會發現,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是捱不過去的。”她眼中起了些許傷感,“只是你的年紀還小了點,又是在瞬間失怙失親,這些日子難為你了。”   

  扔下了泰迪熊,安妮撲進她的懷裏,在得知父母死訊後,頭一回在陌生人面前,她用力地哭出了聲音。   

  安妮一哭再哭,倣佛除了泣音,她已忘盡所行可以溝通的語言了。   

  她不知道她究竟哭了多久,只知道當她回過神來時,原本等候在籬笆外的白蕪,已然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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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19:38
第二章

 為了防禦回教徒的侵襲,十五世紀時,安奎拉拉的村民在村口建造了堅固的石門,從這個石門到有大鐘的教堂間的石板路,是村子裏惟一的主要道路。   

  即使是主要道路可卻依舊狹窄,大約只能容許一部小巧可愛的義大利車通行。   

  村子裏的居民不多,來往的多半是熟人,常常行走在路上的人會突然探頭到店鋪的窗口,向裏面正忙碌著的老板打聲招呼。   

  不斷向上延伸的石板路會讓人想起臺灣的九份,可這兒一切純樸自然,人們的生活全融入了風景裏,沒有九份那份已然逐漸要將自然淹沒的人工匠氣。   

  安呢在黃昏時分爬上了石板路的最高頂點,那是個叫做Chiesa  della  Collegiata的教堂,站在教堂門口,她甚至可以睇著廣闊的布拉查諾湖,在夕陽底下,那讓白蕪看失了神的湖,竟也同樣地令她屏住了呼吸。   

  在光明消失前她踱回小屋,村子裏到處都是行階或上坡路,小巷子裏雖是緊挨在一起的民宅,卻因著處處令人驚喜的綠意及奇巧的匠心設計,竟意外地不令人感到擁擠。   

  晚上她在泰迪熊的陪伴下,吃了頓自爸媽死後所吃過最好的一頓飯。   

  雖然,那些有著濃濃起司味的料理有些令人發膩得想作嘔,可她還是吃得很開心。   

  之後,安妮睡在李黛絲幫她收拾妥當的屋頂閣樓裏,這個房間也將是她今後的居所。   

  李黛絲一逕淡漠的說:“這地方我原是擱雜物的,前兩天才剛清理過,難免有些霉味,你住久就會習慣的。”   

  沒說話,安妮只是回身再度抱緊了她。   

  李黛絲只容著她抱了一會就借故離開了,感覺上,她雖住在義大利多年,可似乎安妮才是那比較善於表達情緒的人。   

  李黛絲並不習慣和人過於親昵,她雖接受了安妮,卻似乎不希望她將失怙的情感全轉嫁到她身上,那樣的反應,彷佛她也是個隨時要離去的人一樣。   

  睇著她拾級而下的踽踽背影,安妮不禁臆想,姑婆的一生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故事,使得她如此緊閉著心門呢?   

  這樣的思緒不過一瞬,下一秒她在打開天窗見著了恍若觸手可及的星子時,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狂喜的尖叫。   

  這樣的尖叫在夜裏九點起就已靜默的村落自然突兀,可除了赫奇警示的咪嗚聲外,倒沒人探頭發出詢問。   

  那一夜,安妮和她的泰迪熊躺在床上,開著窗,睡在滿是星子的天幕底。   

  “短腿蘋果派,短腿蘋果派!”   

  Oh,Shit!又來了!   

  安妮怒然旋身自地上捉起一顆小石子,朝出聲方向扔了過去。   

  咚地一聲靜了片刻,接下來的發展讓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   

  上帝曾說,有人打你右臉時就該湊上左臉,這話是有遠見的:   

  因為那些既然有膽敢在背後喊你短腿蘋果派的人,絕對也會毫無顧忌地在受到攻擊時予以反擊。   

  不僅反擊,且是投桃報李地回敬大且多了數倍的石頭。   

  面對著即將飛王的石頭雨,安妮連鬼臉都還不及扮出就跳上了單車落跑。   

  扼腕!她想著,若自己有古龍筆下的彈指神功就好了,想像中,她一個旋身扔得小子們滿頭包;而現實裏,她卻正被幾個義大利小鬼追得落荒而逃。   

  罵小鬼沒冤枉了對方,那些小癟三頂多十一、二歲,可仗著天生的長腿優勢,硬是把安妮這東方來的“微矮”女孩打入了短腿一族。   

  義大利人是熱情沒錯,可在這世界上的任何角落,地痞流氓、無所事事的街頭小霸王,像蒼蠅一樣無所不在。   

  安妮來到安奎拉拉已經兩個月了,學校還沒開學,她每日窩在家裏不是學學義大利話、加強英語,就是陪著李黛絲打打毛線,再不然就是看赫奇捉老鼠,因為悶得慌,她才會選擇在黃昏時騎著單車到處走走,也才會幾次在無意間闖入小鬼們的勢力範圍。   

  安奎拉拉不像臺北有隨處可見的網咖和KTV,於是乎,捉弄一個由外地來的東方短腿女孩,竟意外成了他們近來最有興趣的遊戲了。   

  褪雖不及人長,可所幸安妮以前在學校跑過百米,貓捉老鼠的耐力賽對她不是問題,不過今天她卻犯了個錯誤,方向沒捉對,竟往郊外騎去,那兒雖有可容遮蔽的樹林與土墩,卻少廠曲折挾隘的巷弄。   

  換言之,她只能靠自己了。   

  她邊騎車邊惱恨,什麼叫短腿蘋果派?!   

  身高一百五十六公分的她,在過住的十六年歲月裏從不覺得自己比別人矮了多少截,好吧,若真在這些外族人士眼裏她算是矮了點,可那也該叫做“嬌小玲瓏”,而不叫短腿,OK?   

  至於蘋果派?!   

  好吧,她承認若要她畫自畫像,只消用一只圓規畫幾個大小不等的圓圈即可完工,但這叫做娃娃臉,好唄?   

  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的,懂嗎?   

  雖然她是個極愛吃蘋果的人,每日三餐外加消夜分別都要幹掉一顆蘋果方可饜足,可愛吃蘋果並不代表就會變成蘋果,就像愛吃榴楗的人不會變成榴  是一樣的道理。   

  倉卒間安泥拉回了思緒,拾起頭望了望四周她才發現,自己竟在不自覺的騎到了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這兒,是哪裏?   

  當探索的視線落在個張著大嘴的人臉時,她發出了尖叫,還一個不小心由單車上跌落。   

  下一瞬,她撫撫胸口會意了過來,那並不是真正的人臉,只是棟有著張大嘴人臉的鬼屋罷了,只是落日餘暉下,在參差掩映的枝椏間,它矗在那兒顯得十分的詭異,才嚇了她一大跳。   

  怪獸庭園!Parco  dei  Mosrh!   

  安妮腦子裏瞬間閃過這個字眼,黛絲姑婆曾告訴她,有座滿是石雕怪獸的庭園位於鄰村博馬佐郊區的山腳下,天知道,她竟在無意間騎了這麼遠?   

  不知是眼花還是義大利半島熾烈陽光帶來的錯覺,她似乎見著一條黑影沉坐在高高的石屋上。那麼高,是貓嗎?   

  下一瞬,就在她將手遮在眉上想瞧個清楚之際,冷不防後頭雜沓足音已至,並傳來了嘿嘿的壞笑聲。   

  糟了,光顧著新的發現竟忘了後頭尚有追兵!   

  回過身,安妮乍然心驚於對方的靠近卻沒看見後頭的石階,一個踉蹌她往後跌倒,屁股摔得疼,手掌心也被地上尖石給劃破了。   

  “你們追著我,”受傷讓她冒出了火氣和文法不是很正確的義大利話,“究竟是想做什麼?”   

  黃昏時分,在密林蔽天的樹林裏,他們是想強暴個東方女孩,還是想殺人毀屍?將個短腿蘋果派當做肥料,埋在這個滿是古怪雕像的詭異地方?   

  眼裏噴著偽做強勢的火焰,安妮的心卻已快讓自己豐富的想像力給嚇死了。   

  帶頭的小鬼拋了拋手上的石頭,要笑不笑、吊兒郎當地抖動著他的一雙長腿,朝她走來,扯著惡笑的他正要開口,卻突然被身後人給扯了扯袖管,接著幾個人一起抬高了眼睛朝石屋頂望了過去。   

  下一秒,他們慌慌張張的拋掉手上的石頭,轉過身飛奔離去。   

  看著眼前莫名其妙的一幕,安妮傻愣了半天,覺得像是親眼目睹了一出還沒開始便散了場的鬧劇。   

  大白天的,他們究竟在怕什麼?   

  這座庭園,難不成除了怪獸還有鬼?而那,是她還沒來得及看清的黑影嗎?   

  回過頭,她的眼睛再度攀向石屋頂端。   

  這一回,落日已殘,光線不再是問題,她首次看清楚了屋上的人影。   

  不是貓咪,只是個男人,一個黑發銀眸的西方男人。   

  若非他的眼神在與安妮的交會時出現了一瞬光影,若非他穿的是二十世紀的衣服,她真會將他當成了園子裏的石雕之一,一個古希臘羅馬神只的石雕,這樣的印象,不單源自於他的長相,還有那他銀灰得透著邪氣的瞳眸。   

  他是戴了有色的隱形眼鏡嗎?否則銀灰色的眸該是極罕有的吧!   

  他的五官深鑿而立體,鷹勾似的高挺鼻梁,深凹的眼眶,寬而薄的唇,是個非常好看的男人,好看得超乎想像,只是……安呢忍不住皺了眉,他的膚色白得有些不正常,當然白種人的膚色本就較黃種人來得白凈,可眼前這男人卻是蒼白得有些不正常,有些怪異的病態。   

  真令人難以想像,那些惡狠的小癟三竟是為了這樣的男人,而放棄了即將到手的獵物?   

  這男人,究竟有什麼令人害怕的地方?   

  先前對於她和那些小癟三的衝突,男人倚在石屋頂上的身軀沒動彈,傭懶眼神亦沒變,並沒有插手的打算,更對她這短腿蘋果派沒生半點興趣,可這會兒,他突然見著了她手心上正緩緩滲出的血絲,那一瞬間,不知是否多心,安妮競覺得他的眼神由冰轉成了……   

  熱烈。   

  是的,那樣的眸彩,真的只能以熱烈兩字來形容。   

  下一刻,男人躍下了屋頂朝她走來。喔,老天!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跳躍的動作能夠這麼好看,這麼性感,就好像他是種有著翅膀的生物。   

  她知道這種形容有些荒謬,可真的,她完全阻止不了這種錯覺的產生。   

  此時,她才知道他不但生得好看,且高得嚇人,有一百九十多公分吧!   

  想起自己一百五十六公分的身高,她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了。   

  是呀,是該喘不過氣的,因為他正朝著自己走了過來。肩寬腰窄,臀部有力,腿上堅硬的肌肉隨苦行進自然地律動著,他矯健的身手及肌肉,與那慘白的膚色甚不搭調。   

  他向她緩緩走近,緩緩在她眼前蹲低身,向她伸出了手——   

  天哪!安妮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所謂的偶像劇也不過如此。一個荒涼的樹林,一個橘黃橙的傍晚,—次英雄救美的浪漫際遇。   

  男人伸出手,卻不是探向她蘋果似的娃娃臉,而是將她受傷的手握在掌心,然後抬到嘴邊,接下來,她瞪大了眼瞧著他伸出舌頭舔舐起她的血。   

  “天賜的寶物。”   

  他說的是英文,是這幾日裏安妮已然熟悉了的語言,雖然帶了點怪異的南歐腔,但聽得出他並不是道地的義大利人。   

  天賜的寶物?!   

  她忍不住紅了臉,這是句恭維?   

  他的吸吮弄得安妮渾身麻滋滋地,卻沒有讓她感到不適,甚至……上帝見諒,他的唇竟讓她想發出軟軟而舒服的輕哼,不過不能怪她,這畢竟是毫無經驗的她與異性的第一次親昵接觸,她才十六,他這麼做叫做勾引未成年少女!   

  腦海中突然出現白蕪斯文的臉,安妮用力抽回手並將它藏至背後,雖然面前男人的長相絕不輸給白蕪,但若要她選,她還是要同文同種而不怪異的白蕪。   

  男人眸底閃過了一絲遺憾,“你的血,”他在地上盤腿坐定望著她,那眼神像是頭一回注意她的臉,“有蘋果的味道。”   

  她紅紅臉,不明白這句話對個十六歲少女算不算逾了炬。   

  “我喜歡吃蘋果。”她給了他一個硬硬的回答。他不難看,卻不代表所有的女人都能讓他如願。   

  “蘋果很好,富含維他命,補血。”男人點點頭,話題在蘋果上打轉,對於安妮的名字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這裏是……”她環顧著周圍,“Parco  dei  Motri”   

  他點點頭,環顧著觸目可及的石雕。“沒錯,這裏就是Parco  dei  Motri,它是屬於歐希尼家族的一所園邸,一五五二年,這個家族的主人為了紀念過世的妻子,找了個土耳其俘虜來此設計,然後,那個有著豐富想像力的男人就在這裏創造出滿園子的巨大怪獸。”   

  安妮不出聲,只是好奇地在那些怪龍、雙尾人魚、人面獸身、飛馬及維納靳的石雕像間穿梭,想像著一個男人建造出這樣的一個園邸是何用意?是想藉此和冥間的妻子同遊死人的世界嗎?   

  男人也不出聲,環臂淡淡地覷著她在石雕間穿梭的身影。   

  老實說,這些石雕雖部刻意誇大了怪物的猙獰,但她實在是瞧不出,它們究竟是怎麼將方才那些小癟三給嚇跑的,尤其他們都是當地人,對這些東西該已司空見慣,那麼又怎會被石雕像給嚇得落荒而逃呢?   

  還是再晚一些……安呢心底毛了毛,這些東西,會另生變化?   

  “真的很奇怪,”她一臉不解地覷著男人,“我不懂方才那些人到底在怕些什麼?”   

  “不奇怪,”他語帶不屑,“人類,通常會對他們不了解的事物心生恐懼。”   

  這是什麼話?說得倣佛他不是人類。   

  “那些家夥剛才為什麼追你?”他拂拂前額的發,問得並不是很熱心。   

  “我向他們扔了石頭。”   

  他挑挑眉覷著她,似乎是好奇著她幹麼去招惹那些地頭蛇。   

  “因為,”她下意識地往高點兒的地方站去,“他們喊我短腿蘋果派。”   

  “短腿?”男人站起身來上下審視起她,繼之,打破冷靜發出了可惡的大笑,“蘋果派?”   

  安妮漲紅了臉,湊近他身前,用力地壓狠了嗓音。“喂!這並不好笑,對我而言,那是句侮辱!”   

  “你確定?”他繼續打量著她那和他相較起來,明顯短了許多的腿和圓圓的娃娃臉。   

  老天!   

  他好高,即使安妮努力挺直了背脊和仰高下巴,她的頭頂卻依舊只能構著他寬闊的胸肌,由他的高度往下望,八成連她的頭皮屑都能數得分明。   

  “腿短不是我的過錯,”她氣嘟嘟地抗議,“我們東方人差不多都是這般高度的,而且腿短也有腿短的好處。”   

  “例如。”他又挑了眉,這是個喜歡挑眉的男人。   

  “例如?”她不過是信口反駁,誰知道他竟會當真要她舉例,瞳子轉了轉,她噘高了不馴的菱唇,“例如做褲子時布料較省。”   

  他又笑了,這回他的眼神卻是盯牢她的唇。   

  “蘋果派,知道嗎?”他眸帶向往,“你有張會引人泛罪的唇,鮮嫩欲滴,殷紅飽滿。”   

  安妮再度漲紅了臉。這,算是調情嗎?   

  半天後,她才能悶悶地拾回了嗓音,“我不叫蘋果派。”   

  “那麼,”他忍住笑,“你叫什麼?”   

  “安妮•李。”   

  “安妮?”他再度挑高了眉不表讚同,“這個名字太通俗,我喜歡蘋果派多些。”   

  “誰管你喜不喜歡!”她向他揮揮拳頭低低咆哮,“那是我的名字,只要我喜歡就行了。”   

  “我可不這麼認為,”他哼了哼,“名字是讓別人喊的,自然是以別人喊得順口為原則,”他向她伸出了手,“幸會了,我是傑斯•卓久勒。”   

  安妮沒去握他的手,對於這個沒來由會舔人手心的男人,心裏的第六感叫她離他遠點兒。   

  轉過身,她打算將這怪獸庭園和怪異的他一並逐出腦海。   

  “你一個人走,”他在她背後發出了淡淡的問句,“不怕又遇上那批人?”   

  “我不怕,”她沒回頭,“這一路上,多得是石頭。”   

  “如果他們當真再找你麻煩,”他好心地建議,“報上我的名字,就說你是我的朋友。”   

  原來,安妮停下了腳步,她原先的猜測是正確的,小癟三們怕的是傑斯而不是那些怪獸雕像。   

  會讓那些小癟三嚇得落荒而逃,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旋過頭,她揚揚眉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我想和你做個朋友,因為——”夕陽底,傑斯瞼上浮現一抹微有詭氣的笑,“你看起來很可門。”   

  轉回紅透了的臉,安妮推起了單車,外國男人都是這麼赤裸裸地向愛慕的女子表達好感的嗎?   

  什麼叫做看來很“可口” ?   

  依咱們老祖宗的說法,那叫做秀色可餐,好唄!   

  沒打算糾正他,因為,她沒打算再見到他。   

  真的,當時的她真是這麼想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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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20:12
第三章

   夜裏,微微燠熱的風拂上了躺在床上的安妮,閣樓沒有冷氣,事實上,這裏只需開窗就能通風而涼快,少了人造的機器,夜裏倒是清靜。   

  微熱的天氣讓她的意識在現實與夢境間徘徊。   

  昏昏沉沉,她翻過身住窗口睇去,下一瞬,她想,她應該還在夢裏吧!   

  若不是夢,她怎會在窗口見著了個高大的人影?   

  背對著月光她睇不清楚他的五官,只知道他很高,肩披著黑色披風,還有,那尖尖的白牙。   

  該死,不該和泰迪熊在睡前玩瘋的,否則,又怎會夢見個吸血鬼?   

  下一瞬,人影朝安妮踱了過來,接著他站在她床前,俯身望著她那“容易引人犯罪”的唇,熱熱的視線穿過了昏沉的迷霧。   

  引人泛罪的唇?!   

  這是誰說過的話?   

  她的心正在思索,那恍若由人影滲出的氣流卻在瞬間驚醒了她。   

  夢裏的人怎會有熱氣?   

  她尖叫一聲坐起身,用力睜開了眼睛,卻發現……   

  沒有,什麼都沒有,床邊沒有,窗邊也沒有,安妮吐了口長氣,偏轉過身捉起睡在身旁一臉無辜的泰迪熊,將它用力塞進枕頭底下。   

  她再度睡下,卻睡得不安寧。   

  那麼清晰的感覺,那麼熾人的熱,怎麼可能只是夢?   

  接著她拉長了耳朵,因為她倣佛聽到了細細的人語。   

  聲音不大,軟聲軟氣,像是情人之間的絮語,若在平時她一定聽不見的,可今夜,在剛因惡夢而清醒之際,她按捺不下好奇心下了床。   

  輕手輕腳開了門,安妮沿著階梯往下走,她先到了二樓李黛絲房前,門是開著的,可床上卻見不著人。   

  此時聲音更清楚了點,那人說的是英文,而嗓音雖是壓得低低的,卻如情語般地黏膩。   

  會是誰?   

  在這樣的深夜裏?   

  她由二樓緩緩拾級而下,四周一片漆黑,惟一的光源來自於窗外微微撒入的月光,客廳空無一人,失望之際,她突然瞥見院子裏有人,那微瘦而佝淒的背影,正是她的黛絲姑婆。   

  月光底,她倣佛正對著樹影說話。樹底下,有人嗎?   

  “姑婆,是你嗎?”安妮出了聲音,老人家年紀大,她不願淬然出現嚇著了她。   

  聽見聲音李黛絲並未立即回頭,只是她的肩似乎有些失望地往下垂了垂,片刻後,她回過身踱回了客廳。   

  “怎麼沒睡?”她出聲詢問,聲音同平常一般平板而冷清,這聲音和安妮方才聽到的情人喁語毫無相似處,可這屋子裏除了她們兩人真的再沒其他人了。   

  “作了惡夢。”安妮噘高了小嘴回答,眼神卻忍不住再住院子的樹叢望去。是多心吧,她倣佛見到了那些寬闊的葉子在風裏晃了晃。   

  “惡夢都不是真的,”李黛絲拍拍她的肩膀,“清醒就沒事了。”   

  “可如果——”安妮想起了夢中男人的熱氣,“惡夢成真了呢?”   

  她微愣了愣。   

  “傻孩子,你是因著剛遭遇喪親之痛才會胡思亂想的。”她幫她倒了杯溫水,“既然是夢,又怎會成真?”   

  安妮手中捧著水杯,那溫度,卻傳不到心底。   

  “姑婆,”她隔著杯緣審視著李黛絲,“那你呢,為什麼沒睡?”   

  “人年紀大了通常都會有夢遊的習慣。”她回答得清淡,沒當回事,“要不是你叫醒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離開了床。”   

  “夢遊的人,”她的唇滑動在杯際,“也會說話嗎?”而且,聲音還和平常全然不同。   

  “我不知道,”李黛絲搖搖頭,笑得微澀,“別忘了,夢遊的人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   

  “那倒是,我就聽過個夢遊的人去採西瓜的故事,故事發生在軍營裏,有個阿兵哥每天睡到半夜就會爬起來,在十幾個人共睡的大臥鋪上一個個叩著同袍的頭顱,然後問了句——”安妮壓低了嗓音,“西瓜熟了沒有?”   

  “他在夢中將同袍的頭顱當成了西瓜?”   

  姑婆看來沒聽過這個老故事,她點點頭。   

  李黛絲好奇追問:“那麼,被摸的人又怎麼回答?”   

  “他們都會回答‘沒熟’,既然沒熱,夢遊者便會再去摸下一個了,可後來有一回,這阿兵哥摸上的是個貪玩的人,他笑嘻嘻給了句‘西瓜熟了’,結果那夢遊中的阿兵哥由廚房捉來把西瓜刀,一刀起落砍斷了他的頭顱。”   

  說完故事,安妮沒了聲音李黛絲也沒,這不是個好故事,尤其在這麼燠熱的夜裏,尤其在她剛作完了惡夢之後。   

  “睡了吧,安妮。”李黛絲起步牽她上樓。   

  “姑婆,”安妮問得有些遲疑,“你現在有沒有想吃西瓜的念頭?”   

  她沒好氣瞪了她一眼,像拎小雞似地將她拎回了閣樓。   

  雅德斯學苑,位於義大利拉齊歐省的維特波,恰處於安奎拉拉與博馬佐之間,這所學苑從中古時代便已屹立於此處了,當時它是處修道院,一個可以與上帝親近的地方。   

  而現在它搖身一變,成了一所擁有優良南歐傳統,又引進些許美式新教育的學校。   

  在南歐,如果父母想將自己的兒女教育成仍能保有歐洲傳統禮教觀念的紳士或淑女,那麼雅德斯學苑將會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而安妮,也在開學前由李黛絲幫她申請到了這所學校,並將當起寄宿學生。   

  在臺灣被分為國中三年、高中三年的教育,到這兒成了中學六年的完全教育。   

  換言之,在臺灣讀高一的安妮在這該是中四的學生。   

  進這是要經過多重考試的,安妮的英數向來不錯,至於稍嫌蹩腳的法、德和義大利語,則幸好還有個音樂專長可以補過,最終,她順利地依著年齡進了中四,而不用降級重讀。   

  開學當日,她獨自背著大背包來到了學校,姑婆沒開口,她也沒要求,她相信自己搞得定的,她不也是憑著自己的力量找到了安奎拉拉的嗎?嗯,是啦,是憑著自己的努力,再加上一點點白蕪的幫忙啦。   

  說到白蕪,自從那日他將她拋給姑婆後就沒再出現過了,她雖不知道他住在哪裏,不過不打緊,她有感覺,和他的緣分不會就此斷絕。   

  相信搞得定的安妮臨到頭卻還是出了小小紕漏,她在公車上睡過頭而下錯了站,急急忙忙跑到學校找到了宿捨,剛將包包扔上床後,她就捉起了課表和書本筆記簿,往教室方向飛奔過去。   

  這學校大得出奇,放棄了辨別廊柱上的英文、義大利文方向標示牌,她隨手逮住—個路過的女孩。   

  “嗨!你好,對不起,可以幫幫我嗎?我是新生,正在找教室。”   

  那是個滿會打扮的義大利少女,高了安妮約十公分,紅紅的波浪發上別著幾支彩色的鐵夾,適宜厚度的粉底蓋住了兩頰上的雀斑。她看來接近十八歲,不過在這種地方,目測是不準的,西方女孩通常都會比同齡的東方女孩成熟個三到五歲。   

  女孩上下打量著安妮,緩緩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如果你是在找一年級的教室,”她抬高了右手,“從這右轉就看得見了。”   

  “不,不是一年級。”安妮的聲音掩不住的洩了氣。“我是四年級的新生。”   

  “四年級?!”她發出了惹人側目的尖叫。   

  接下來,女孩成了安妮在義大利的第一個同性朋友,她叫辛西亞•羅斯,來自於熱那亞,今年十六,和安妮一樣都是中四的學生,巧的是,她不但與安妮同班,連寢室都是相同的。   

  這天,在課堂上——   

  “安妮!”辛西亞坐在課椅上一邊聽著前方老教授講解課文,一邊出手扯了扯安妮那長直濃密的黑發,“你該去剪短頭發或燙卷的,”她嘟噥著,“不蓋你,你這樣兒看來頂多十二歲,還該在麥當勞吃兒童餐的。”   

  “我若真的吃兒童餐,”安呢抽回長發,並回送一記白眼,“又幹你何事?”   

  “怎麼不幹我事?”她一臉委屈的繼續嘟嘟噥噥,“和你在一起,我像是帶著女兒的媽咪。”   

  安妮忍俊不住笑出聲,講臺上的老教授被粉筆的嘎利聲幹擾沒聽到,反倒是第一排幾個正在認真抄筆記的同學,忍不住回頭送她數記要求安靜的警告眼神。   

  其中,最惹安妮注意的是個東方女孩,她之所以會惹她注意不全是兩人同文同種的關係,而是因著她那出塵動人的美麗。   

  安妮自忖,她真是自己所見過最好看的東方女孩了,身高破了一百七十,瓜子臉、纖細長腿,濃密的黑發,還有她那對關之琳似的大眼睛,以及比菜菜子還要優雅的氣質,真的,她連瞪人都是優雅的。   

  這麼美麗的女孩不該關在這學西洋文化史,她該活躍在伸展臺上或水銀燈下。   

  感受到好友目不轉睛的注視,辛西亞在旁出了聲音——   

  “有眼光!”她嘻嘻笑,“第一眼就鎖定了我們的校花,她和你一樣是中國人,只不過……”她的視線在兩人間遊栘,語帶調侃的說:“你們的味道實在差很多。”   

  安妮瞪了她一眼,不是由於自卑,而是一個是朵空谷幽蘭,一個是市集上的蘋果,下同的“味道”怎麼比?   

  “她叫白蘋。”辛西亞又道。   

  白?!   

  她詫異地再度將眸子轉回校花的背影。她也姓白?難不成……   

  “她是不是有個哥哥叫白蕪?”   

  “哇塞!你怎麼知道這的,你調查過她?”   

  “我沒那麼無聊,”安妮輕哼,“我只是從羅馬過來時,恰好與她哥哥同車罷了。”   

  “他哥哥幾年前也是我們學校的頂尖風雲人物,讀書都是用跳級的,這會兒的他,”辛西亞撩了撩鬈鬈的紅發,“人在Pavia 的UnersitY讀書,你會見著他,是因著他那時學校剛好放長假了吧。”   

  安妮用微瞇的眼神打量她。“為什麼你對他如此了若指掌?”   

  “凡是帥哥一族的問我準沒錯,”她得意地自手提袋中捉出了一本燙金的筆記本,“這本寶典可比我的任何筆記本部來得更有價值呢!”   

  安妮好奇的接過來翻了翻,裏頭清一色全是男人的名字,不僅如此,還分門別類區隔成了運動型、學究型、冰山型、活躍型……等等,詳細記載了他們的生日、星座、血型、興趣及嗜好。   

  她忍不住要拍額頭,這女人哪是來這念書的,她根本是來找男人的嘛!   

  對於義大利人無可救藥的浪漫,她再一次得到了印證。   

  翻開第一頁,安妮喃喃念起了入目的第一個名字,“渥夫•道格拉斯?”   

  渥夫,Wolf?   

  一個像狼的男人?   

  “渥夫是我們的學生會會長,高我們兩年級,也是雅德斯的頭號美男子,只不過……”辛西亞將筆記本抽回,悲傷地搖搖頭,“對這男人你別存任何指望了,那是匹野狼,馴不服的,他只對咱們的校花白蘋不同,聽說他們是打小就認識了的,雖然還沒成一對,可誰都看得出渥夫對她是不同的。”   

  “那白蘋呢,她喜不喜歡渥夫?”老天,近朱者赤,安妮覺得自己都快變成了個小小八卦婆了,可誰讓這朵校花是白蕪的妹妹呢?   

  關懷關懷自己的未來小姑,應不為過吧?   

  “不!”辛西亞搖著頭,笑得神秘,“白蘋和她哥哥一樣,喜歡的是神秘型的人物,她喜歡的人……”她咬咬唇面有遲疑,似乎不太願提到這號人物,那表情讓人想起《哈利波特》裏的人物提到“佛地魔”時的顧忌。“我看還是別說得好。”   

  緊要關頭踩煞車?   

  天知道好奇心被勾起卻無法得到滿足,是多麼的痛苦!   

  這辛西亞看來是想挨揍了。   

  豐西亞微咳了咳,看出了安妮眼底的兇惡。   

  “好啦,跟你說就是了,兇什麼嘛!其實就算我不說,這個人你遲早也會在校園裏聽見他的名字的,他叫傑靳•卓久勒。”   

  是他?!   

  安妮想起了那個驚悚的黃昏。   

  “他也是我們學校裏的學生?”她皺了眉頭。   

  “他?!”辛西亞睨了睨她,“你見過傑斯?”   

  她點點頭,“他曾幫我趕走幾個小混混。”   

  “幫?!”她笑得誇張,“那倒是奇聞了,傑斯向來獨善其身,也一直是獨來獨往,從沒聽說過會幫人的。”   

  安妮沒出聲,辛西亞說得對,當天的情況實在是不能夠叫做幫忙。   

  “你知道為什麼那些小混混會怕他嗎?”   

  “信不信,不只那些人,咱們學校裏不怕傑斯的只怕不超過十個,”辛西亞左顧右盼後壓低嗓,“傑斯來自於羅馬尼亞,至於他的姓氏,安妮,難道你不覺得有些耳熟?”   

  卓久勒?   

  她的提醒讓安妮想起了小時候曾看過的西洋鬼故事。   

  “吸血鬼?!”她忍不住尖叫,也再度引來了前方同學們警告的眼神,可她已無暇搭理了。   

  “辛西亞,所謂吸血鬼,”她皺皺眉壓低聲,“不過只是傳說。”   

  “傳說?!”辛西亞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當傳說中的人物活生生站在你眼前時,那可就不再只是傳說了,不過,聽說卓久勒家族經過百年來與人類通婚的結果,現在他們的血統已不純正,和我們之前所熟悉的吸血鬼並不屬同類,不再永遠青春不死,也不再靠吸人血過活了。”   

  “通婚?!”安妮不敢相信,有哪個女人敢不要命地嫁給一個吸血鬼?   

  “是呀!”她若無其事的點點頭,“聽說他們這族傳下的吸血因子,只會傳存於男性體內,若生的是女兒,那就同我們一樣只是個平凡的人類罷了。”   

  “而你們,”安妮像是聽天方夜譚般一臉驚奇,“容許他們的存在?”   

  “卓久勒伯爵,傑斯的祖父,百年前由羅馬尼亞遷居到博馬佐,住在一座中古世紀留下來的古堡裏,人家有正當職業也奉公守法,該繳稅的時候從不賴帳,加上這麼多年來又從未發生過什麼吸血鬼殺人事件,請問你,如何用古老的傳說來幹涉人家的自由?來定人家的罪名?”   

  那倒是,尤其這裏又是個處處強調人權至上的地方。   

  “既然如此,”安妮瞥著白蘋認真聽課的背影,“還有女人敢喜歡他?”   

  “怕傑斯是一回事,”辛西亞低低笑,“可學苑裏多得是狂戀著傑斯,不在意當個吸血鬼新娘的少女,現時的卓久勒一族也許不會再變成蝠蝠了,可他們從祖先時代便具備的奇異男性魅力可沒稍減。”   

  是嗎?   

  所以白蘋,那個和她同樣是炎黃子孫的美麗少女,就是這樣執意無侮地愛上了個吸血鬼的後裔?   

  想起那日傑斯舔舐著自己手上鮮血的畫面,安妮的心忍不住發毛,還有,她突然想起了那個惡夢,難道那不是夢,吸血鬼真到過她房裏?   

  下課鐘響,這堂課,就在辛西亞的八卦與安妮的失神間度過。   

  要命!   

  待會回寢室後,要記得向八卦女借筆記本來抄抄,只希望她的千萬別也是空白。   

  腦子裏還轉著思緒,冷不防安妮眼前“飄”來一雙纖細足踝,一雙被裹在白色羅馬涼鞋裏的細足。她不得不用飄字來形容,因為她從沒見過有人可以將走路這樣的動作,展現得如此雍容華貴、如此從容不迫的。   

  羅馬涼鞋,是種自鞋子尾端延展出兩條細細的繩索,往小腿上纏繞幾圈的鞋子,相當精巧別致,瀟麗清靈,可前提是它必須穿在一雙毫無瑕疵、勻稱白凈的美腿上,而眼前這雙腿不但全然符合這樣的條件,且還有著形狀完美、塗上銀色蔻丹的腳指。   

  安妮從不喜歡人家塗蔻丹的,可眼前這雙腳卻推翻了她先前的偏見,再見到她腳上一圈係在足踝問的銀色腳鏈。天哪,人間極品!   

  “我不是來讓你看我的腳的。”極品出了聲音,是中文,令人遺憾的,愈美麗的生物似乎愈沒有溫度。   

  安妮將頭抬起,望進了白蘋冷冷的眼。   

  “你是來表達對同胞的歡迎嗎?”安妮也說中文,還配上了笑容。開玩笑,白蕪的妹妹耶,開罪不得。   

  “我是來告訴你,”她將書本抱在懷裏,淡淡提醒,“別丟了咱們中國人的臉,既然千裏迢迢來這裏讀書,自然就該全力以赴,上課時話說得比教授還多,這是種不禮貌的行為。”   

  好白蘋,不愧是八股男的妹妹!   

  安妮正想客客氣氣地跟她說聲謝謝,並告訴她只要日後她願意和自己坐在一起上課,只要她願意和自己交個朋友,那麼她將會毫不猶豫地甩開辛西亞那個八卦女,並且再也不做任何有失國格的事情。   

  但她的聲音還沒出,教室外卻突然傳來了尖銳的煞車聲,和老教授嚇得拍胸脯的聲音。   

  “對不起!”是個男人的聲音,“辛普曼先生,希望沒有嚇到你。”   

  嘴裏雖吐了Sorry,可從沒聽過有人把道歉說得這麼不當回事的。   

  由安妮這邊的角度睇下著外頭的人,只見得著老教授莫可奈何搖頭離去的背影,和白蘋突然綻現光彩的眸子。   

  是誰有本事讓冰山女發出亮色的眸彩?   

  下一刻,安妮得到了答案。   

  “歡迎入學,短腿蘋果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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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20:35
第四章

      風揚高,吹亂了安妮的長發。   

  可除了緊緊環抱住前方男子的腰外,她別無選擇。   

  精瘦卻又結實的腰桿,隨著催油門時的律動,那結實的肌肉在債起時有力得令人有些懼意,都在在說明著,他平時的活動量是多麼的驚人。   

  她很想大叫,他方才說這是什麼——   

  新生校園巡禮?!   

  雖然雅德斯學苑真的很大,幾乎佔據了整座山頭,可用這種速度逛校園?她光是捉頭發都來不及了,哪還有空暇去看經過了幾只蒼蠅、螞蟻!   

  後悔,後悔,真後侮!   

  受罪,受罪,活受罪!   

  安妮的思緒回到了受罪的源頭……   

  怪自己定力不足,一句“短腿蘋果派”就被人激怒,和白蘋先後踱出教室後,在屬於南歐的熾日底,她再度見著了那個曾在怪獸庭園中驚鴻一瞥的傑斯。   

  烈日下,他的裝扮與前一回的全然不同。   

  高大身軀跨坐在一部重型機車上,戴著副帥氣卻幾乎遮住了半張臉的墨鏡,上著黑皮衣,下身是同樣黑得有型有款的義大利名牌皮褲,由脖子到腳,包扎得密實,帥氣、勁猛、氣焰、倔悍、傲佞……   

  由白蘋及辛西亞眼底,安妮不斷看見此類字眼的反覆出現,可轉到了她眼底卻只有雨個宇——   

  白癡!   

  真的,這麼熱的天裏,穿得黑壓壓、包得密實實,除了白癡難道還有更貼切的形容詞?   

  但也怪不得他,安妮不屑地撇撇嘴,誰讓人家是見不得光的蝙蝠後代!   

  “我說過了,那不是我的名字。”微惱,她踱近了坐在車上的傑靳。該死,第一天就被人這麼喊,將來還能在這學校裏安靜的過日子嗎?   

  “對不起,安妮,”他的道歉讓她起了訝異,因為他實在不像個會輕易認錯的人。猜測沒錯,上下打量安妮後他的下一句話讓她再度握起了拳頭,“可我真覺得短腿蘋果派,要比安妮有說眼力多了。”   

  安妮忍住了向他揮拳的街動,這並不容易,但她還是做到了,不是因為東方人的良好修養,而是因著她剛剛才加道的,他的蝙蝠祖先。   

  “謝謝你的歡迎,傑所學長。”   

  話說得僵硬,她打算扔句再見後就閃人,卻破傑斯看出了意圖,他突然伸出的長手讓她聯想起蝙蝠銳釗的爪子,他捉牢了她,沒理會身旁的好奇目光及抽氣聲。   

  “你想幹什麼?”安妮沉了臉,縱然身為短腿族,可還有說不的權利吧?   

  “雅德斯有個好傳統,”他說得漫不經心,“新生第一天上課,都該有個學長陪伴來趟新生校園巡禮的。”   

  “所以?”她偏著頭瞇著眼,用著質疑的眼神盯著他。   

  “所以,我的蘋果派,”他嘴角噙了笑卻沒有笑紋,“衝著你我是舊識,我正是那陪著你做校園巡禮的學長,我查過你的課表了,接下來你要到下午三點才會有課,所以這空檔正好。”   

  去他的屁舊識!   

  只見過一次面就能算是舊識?   

  “如果我不……”因著他微顯冰冷的笑容,安妮吞下了原本很衝的語氣。“我的意思是,謝謝你的好意,傑斯學長,只不過我……”   

  “看來你一定也不知道雅德斯的另個好傳統了——”一個使勁,傑斯將她像老鷹捉小雞似地提上了機車後座,那可怕的蠻力讓她的掙扎顯得渺小且微不足道。   

  驚魂甫定,車子已起了呼嘯浪吼,引擎聲稍小之時,她聽到了他未竟的話語“雅德斯施行學長制,只要學長開了口,學弟妹就沒有反駁的餘地。”   

  下一瞬,安妮發出了尖叫,卻又沒法選擇地攬緊了身前霸道的吸血鬼後裔,在眾目睽睽下,塵沙間,車子揚長而去!   

  安妮原是惱極了傑斯的唐突而打算不理他的,只可惜,她的忘性向來比記性要強,一段路後,在逐漸習慣了車速並開始對眼前景物起了好奇心時,她壓根就忘了方才是被他強押上車的了。   

  行過錯落著教室、宿捨建築物的區段,車子攀上了饅頭狀似的小山丘,丘陵上綠草如茵,不知名的小花滿山遍野,讓她想起了擎天崗——她的故鄉,那過住的歲月,這會竟巳都離了好遠、好遠了。   

  一路上每經過一棟建築物或碑志時,傑斯都會向她解釋這是什麼地方、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對於所謂帶領新生校園巡禮,他表現得其實算是盡職。   

  只不過,他說的畢竟不是安妮的母語,不但不是,裏頭還夾雜著南歐腔,想聽懂就得專心,可偏偏一路上涼爽的風實在太過誘人,而義大利半島的陽光又是多麼地令人想昏昏欲睡,於是乎對於他的解釋,她初時還會乖乖應了聲,到末了,倦意襲上,她連嗯嗯都懶了。   

  “安妮!”他難得直呼她的名,用的還是微沉的聲音,下一瞬他空出了一只手,在她環在他腰上的手臂上擰了擰。“當心點,你在打瞌睡。”   

  “你騎你的,別管我,”既然被發現了,安妮也懶得再做掩飾,打了個毫不文雅的呵欠,她將瞼貼往他的背,藉以躲避日頭,“我瞇一下就好了。”   

  “別睡了,危險!”他停下車,偏過頭,將她由背脊上拉離,“最後一站,看完後我帶你去個好地方睡。”   

  被他電力搖了搖再加上風勢乍停,她消了大半睡意,睜開惺忪的眼,她發現他們不知在什麼時候竟由大道轉進了一條羊腸小徑,而這會?他們正停留在個交叉路口,四條青蔥蒼翠的小徑開展在眼前。     

  “這什麼地方?”好奇趕跑了僅餘的睡意。   

  “綺戀之境,”他淡淡然,“是雅德斯學生最愛帶戀人來談情的地方。”   

  “很有趣的地方。”她用手遮了遮日頭,在心底接了下去,可卻不適合我們吧。   

  他睨了她一眼,“下次出來時記得戴個帽子,這兒的太陽會殺人的。”   

  下次?!   

  鬼子跟他還有下次!   

  沒理會安妮的反應,傑斯逕自解釋下去。“這四條小路分別是幸運路 via  Fortu—na、戀愛路 via  Amorre、接吻路 via  Bacio 及黑暗路 via  Buia,意思是在幸運路上邂逅的兩個人,在戀愛路墜人愛河,然後在接吻路上接吻——”   

  安妮聽得正起勁,他卻沒再說下去。   

  “那麼,黑暗路呢?”她忍不住好奇的問。   

  他斜睨了她一眼反問:“依你的猜測,一對戀人在個黑暗的地方,他們又該做些什麼呢?”   

  她收回了好奇。聽起來,這個答案不會是她這純情的十六歲少女想知道的。   

  傑斯再度啟動了車子,方向卻是朝苦黑暗路前進。   

  “你想做什麼?”她問得有些心慌。   

  “別人到黑暗路做什麼我沒興趣,不過,那兒通常都是我睡覺的地方。”   

  安妮放下了心,再度由背後環住了傑斯,心底暗罵自己想太多了,如果這男人真對東方文化有著好奇,那麼他該找的是既美麗又對他有好感的白蘋,至於吸血一事,那不過是遠古時期的傳聞,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她一定是被辛西亞的鬼話給嚇昏頭了。   

  況且這一路上人家什麼也沒做,只是盡責地當個為學妹導覽詳解的學長,反觀她自己,老是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真是不應該。   

  通往黑暗路的路上兩旁是密林蔽空的枝椏,很有一種綠色隧道的感覺,陰涼的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安妮方才脫逃了的瞌睡蟲再度回頭。   

  約莫過了十分鐘,傑斯將機車停下,這條路愈到後頭愈顯陰暗,頗符其黑暗路的名,這裏即便是白日,亦會讓人不由心生驚悚,可傑斯看來卻比方才在陽光下要來得更加自在。安妮跟著下車,並由著他牽著手穿過了樹籬往路旁行去,她沒掙脫他的手,在這種地方,她想,即使牽著的是只蝙蝠也會好過於獨行吧。   

  十來步後,她見著了棵好大好老的古榕,若在臺灣,這樣的樹會被人當成樹神公膜拜的,可在雅德斯,這只是個蹺課補眠的好去處。   

  她在古榕的板根間覓了個不錯的小小地盤。天哪,這裏的草好軟好密,風又涼,若不趁機去和周公下下棋,豈不是辜負丁上大的美意?   

  她睡了,她向來是個好睡的人,睡沉了之後連夢都難有。   

  可這一回,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睡了多久,只是,她忽然夢見有只蝙蝠在舔吮她的嘴唇。   

  安妮尖叫了聲由夢中掙醒,這才發現那不是夢,真的有人在舔她的唇,只不過不是蝙蝠,是拿下了墨鏡抵近在她眼前的傑斯。   

  “你為什麼要醒?”他語帶遺憾,那獨屬於他的特殊銀灰眸子綻著煚亮,而他唇上還留有炫耀的光影,那是在親吻之後因著濡溼的唾液而出現的。   

  該死的家夥!天知道他趁自己這頭笨豬熟睡時吻了多久?   

  安妮惡狠狠地在心底開罵。   

  天哪,那是少女的初吻耶!   

  我的金城武!   

  我的白蕪!   

  追根究底,都是睡神惹的禍!   

  她用力推開傑斯向後爬退了幾步,直到身軀幾乎就要嵌進樹根裏了,她一邊用手背使勁地拭著嘴唇,一邊用怒火騰騰的眸子對他控訴。   

  “你為什麼要吻我?”   

  他慢條斯理、氣定神閒的說:“我說過,你有張會引人犯罪的唇。”   

  “噢!”她拉長語氣,忍住抽動不已的青筋,“這麼說來,錯的人竟還是我?”   

  是呀,真是她自己,對於他的意圖毫無所覺、毫無所防,笨笨地在他面前睡覺,像個睡美人似地等待著被王子吻醒?!   

  可這事不對,他不是王子,他只是只該死的蝙蝠!   

  “這麼生氣,”他依舊氣定神閒,眼神卻盯緊著她的表情,“難不成,蘋果派,這是你的初吻?”   

  廢話!   

  我們東方人可不像你們這種開放的民族,隨隨便便不經人同意就在人嘴上玩親親蓋印章。可在見著傑斯微有得意的眸子時,安妮卻不打算說實話。   

  “你錯了,”她冷冷一哼,“我今年十六,吻過成千上萬個男人了。”   

  “是嗎?”他笑意不減,似是—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小謊言,接下來,他卻突然抵近她,伸出手扣緊她的下巴,“可你不能否認,這是你第一回——吻個吸血鬼吧?”   

  “你、你真是……”   

  她惱恨地張開了嘴,卻傻傻地給了他再次進泛的機會,他不但吻了她,這一回還把舌頭探進她嘴裏,逗弄起她那還沒弄清楚狀況的舌頭。   

  安妮用力掙了掙卻發現他文風不動,他的力氣好大,在他懷裏、在他身下,她連逃脫的力氣都沒有。   

  沒逃脫的力氣還不打緊,接著,她更害怕地發覺,自己競連逃脫的意願都沒了。   

  原來這就叫吻,彼此啜飲分享苦互異而令人動情的氣味,探尋著彼此的存在,天旋地轉、眼冒金星、身子發軟、下體發熱,心,落在她不知曉的地方。   

  原來,這就叫吻。   

  片刻後,傑斯才結束這個吻,嘴唇來到她耳畔輕輕呼氣。   

  “雖然同樣香甜芳鬱,”他邪氣笑著,“可我更喜歡這個吻,因為清醒的你才能給我反應。”   

  安妮伸出掌想打落他臉上可惡的笑容,卻讓他擒下給壓到了身後,而如此一來,她的身子更加地貼緊了他,兩具身軀一經碰觸,她才乍然驚覺自己的身子有多麼的熱,因為他的,在這樣的天氣裏竟是冰涼涼地,不愧是冷血動物的後裔。   

  不過雖然冰涼,可她卻感覺到他身體起的變化,腹下之處,一個堅硬的物體抵住了她的下體。   

  她紅紅臉,突然想起了以前在健康教育課本上看過的圖。   

  男人身軀的那個部位,原來真的會因激情而變大!   

  “蘋果派,這會你應該已經明了你對我身體的影響了吧。”傑斯在她肩頭喘著氣,“真是好笑,我原先只是想吻你止個渴罷了,從沒想過僅是一個吻競能造成如此大的影響,不過,這樣的失控對個吸血族男子並不是件好事,”他的話裏半是玩笑半是認真,“我得提醒自己,別因過度興奮而個小心真咬了你。”   

  “你……”安妮粗喘氣息瞪大了眼睛,“你真是尺血鬼?”   

  他淺笑著在她眼瞼上吻了吻,“我的蘋果派,難怪我會喜歡你的味道,你連眼睛都像對可愛的圓圓小蘋果。”   

  她瞇著眼回瞪他,討厭他的轉移話題。   

  兩人對視了一陣,他終於松開了她,雙手枕在腦後在她身旁躺下,那傲人的長腿閒散地架在一旁的大樹根上。   

  “吸血鬼,”傑斯想了想,“是世人對我的祖先的一種稱呼,數百年前的卓久勒曾是個令人聞之色變靠吸血為生的世族,他們百年不死,恃血而活,日間時幻化成蝙蝠憩息在陰暗的角落,到了夜晚,則會變成俊美而富魅力的男子,去吸美麗少女的血來維持他們永恆不死的生命。”   

  稍停之後,他繼續出了聲音。“他們具有催眠似的魅力,能讓少女獻上鮮血而甘心無悔,而被吸血鬼吸過血的生物,他們的體內會產生新的吸血因子,因而青春永駐,長生下死,卻也同樣地,將得倚仗著熱熱的血而活存。   

  “他他們害怕十字架、大蒜、流水及野玫瑰,要消滅他們,”他語氣清淡,“得用刀直直刺入他們心臟的正中心,再盡速將屍體火焚,如此才能真正杜絕他們復生的機會。”   

  “那麼你呢?”安妮忍不住好奇問:“你怕的是十字架、大蒜還是野玫瑰?”   

  “這麼想把我制伏?”他斜睨菩她。“對不起,讓你失望了,這些東西我都不怕的,不過太強烈的陽光卻會使我的身體感到不舒服,如果可以,”他好玩地笑了笑,“我寧可在白晝時變成一只蝙蝠,倒掛在檐下,將身子包裹在自己的黑色翅膀裏。I   

  “所以,你並不會變成蝙蝠嘍?”這樣的認知雖讓她松了口氣,心中卻又忍不住微起了失望,她本來還想見識見識一個人在她眼前變成另一種生物呢!   

  傑斯在她眼底讀出了失望,他大笑著揉亂了她的長發。“相信我,蘋果派,一早起來發現那和你做愛了一整夜的男人,變成只小小的、可容人踩扁的蝙蝠時,那種經歷並不好受。”   

  做愛兩字逼紅了安妮的臉頰。喔,這些外國佬都得用如此露骨的言詞嗎?   

  還有,誰又要和他做那檔子事了?   

  可瞧他篤定的神情,彷佛預言著她的未來,床上必會躺了只和蝙蝠有關的生物似地。   

  放心吧!她冷冷一哼、若真有此畫面,那只會是她在床上享用蝙蝠大餐的時候。   

  “三百年前的一位卓久勒愛上了位美麗的少女,少女不屬吸血族、不屬妖精族、不屬人獸族亦不屬魔法族,她只是個很單純的人類,為了她,這位卓久勒改變了他的生活,他娶了她為妻且不再生飲人血,亦嘗試著以番茄、蘋果、葡萄等鮮甜多汁的水果來改變自己的飲食習慣。”   

  食水果的蝙蝠?!   

  安妮聽得微愣,她在塞班、關島等地曾見過此類以水果維生的蝙蝠族群,只沒想到,這會竟會認識了它們的遠房親戚。   

  “這位卓久勒為了愛改變了原有的生活習慣,他遷離了原本的家族,和少女開展了新生活,不久後他們產下了後代,並發現他們的子嗣裏只有男孩才會保有原有的吸血族習性,女孩則同於一般的尋常人類。”   

  “什麼叫吸血族習性?”她淺淺吞了口口水。   

  “就是說我們依舊會偶爾生起忍不住要吸人血的衝動。”   

  傑斯睇著安妮的唇,忍不住傾身再度舔了舔她豐潤誘人的唇瓣,她原想躲的,可卻讓他那雙彷佛會催眠的眸子給定住了身子。   

  老天,他真的很喜歡她的唇,那饑渴模樣就像幾百年不曾喝過水似的,看來她得乖乖給他吻了,掙扎無益,她告訴自己,她可不想因妄動讓他生起了什麼吸血族“習性”而長出了尖利的長牙。   

  “若真生起了衝動你們都怎麼解決?”她試圖將他的注意力從她的唇上轉栘。   

  “不難,”傑斯淡淡聳肩,“科學發達,只要有錢,到醫院裏買血就能解決,再加上我父親是個外科醫生,想拿到血從來不是問題,只下過,”他語帶嫌惡,“這種方式得到的血,畢竟少了它原有的鮮甜味了。”   

  一個吸血鬼外科醫生?   

  安妮突然很想笑,若換成是她,打死也不進這家有著吸血鬼外科醫生的醫院,天知道一個多麼小的傷門,會不會被嗜血如命的醫生給掏挖出半缸子鮮血?   

  “停止你的想像力,”傑斯沉了聲音,“你可以去打聽打聽,丹奎•卓久勒在羅馬醫界是個非常傑出的外科醫生,他曾在生死關頭上救回了多少條寶貴的生命,我們從不否認愛血,但絕對取之有道。”   

  她沒出聲,看得出眼前這男人是相當以父親及他的家族為傲的。   

  “你確定,”她小小聲的問:“你們不會一不小心真吸了身邊人的血?”   

  “有關這點,就得靠我們的自制力了。”他凝睇她,“人類和吸血族混血而生的後裔子孫,其生老病死都同於人類,換言之,我們也會老死,只不過受傷復原能力高過人類,只要不刺及心臟都可以在瞬間撫平傷口只留下個印子;不過如果我們一旦忍不下衝動,生出了尖牙吸了人類的血液,那麼就會定回老祖宗的路子,變成個永遠不死,得依恃著吸人血,方能活存的千年不腐吸血鬼了。”   

  安妮凝睇回望他,不太敢想像傑斯在她面前長出長長尖牙、一身黑披風、面目可憎的可怕模樣。   

  他瞧出了她的瑟縮,伸出手將她攬進懷裏,在她耳畔輕笑。“別擔心,在我之前已有過不少族人成功和人類少女締結美滿姻緣的例子,改天我帶你回家去看看我恩愛的父母親,然後你就會放心了。”   

  她掙了掙原想抗議的,她才不會見鬼地去擔心著他和她的“未來”,更不屑去知曉吸血族和人類又曾締結了多麼美滿的姻緣呢!   

  她擔心的,只是個人的安危。   

  她可個想在沒跟著父母死於空難後,結果,卻是死於吸血鬼的尖牙底。   

  下一瞬,她的抗議卻被他的吻吮去了聲音。   

  該死的!她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個吻了,難道她真的對這酷嗜水果的蝙蝠後裔毫無招架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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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21:01
第五章

     一回生二回生,第三回傑斯輕而易舉地勾出了安妮無法自制的反應,他的舌在她嘴裏遊動,蛇一般地,一絲絲攫走了她的理智。   

  她聽見了細細的誘人呻吟,弄了半天才會意過來那是出自自己嘴裏,是那種過去她只曾在成人鎖碼頻道裏聽過的聲音。   

  安妮試圖咬唇卻還是停不下這種會讓她深覺丟人的聲音,只因為那只壞蝙蝠的大掌,不知在什麼時候解開了她襯衫的鈕扣,爬進她胸罩晨,然後邪惡地在她那從未有人碰觸過的花蕊頂端,急輕忽重地搓揉捏起,勁道忽強忽弱,磨人似地……下半身,瞬間冒生出了她不明了的熱流,既燙且熱,和他的冰冷相較,她像是—座即將噴發的活火山。   

  “StOp!”   

  最後一絲理智讓她推開了他,傑斯睇著她,身體雖是冰的,可眼眸裏卻閃著火熱騰騰的芒。   

  他要她!   

  那眼神狂熱地宣告著,那種誓在必得的芒有些嚇壞了安妮。   

  可下一瞬,在傑斯打算再度接近她時,她突然見到他的耳朵抽動了下,若非這會的處境實在困窘,她真會笑出聲,因為她從沒見過耳朵會抽動的男人,也是這時候她才發現了他那較常人要尖了許多的耳朵,它們真是他俊美外貌的一大敗筆,那使她想起了小時候玩過的玩具——小精靈多比。   

  “中場休息,”傑斯將她攔腰抱進懷裏,並幫她扣妥了襯衫上的鈕扣,“我得先打發個討厭鬼,再和你繼續我們的校園巡禮。”   

  在安妮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之際,她的身子已被他抱起躍離了地面,在他身邊她似乎已逐漸習慣各種超出想像的怪事,所以這一回她倒是鎮定沒叫。   

  說時遲那時快,前一秒兩人才躍起,下一瞬,她就聽見了爆炸的聲響和見著那滿是硝酸味的煙塵了。   

  傑斯將她放到一旁的大樹枝椏間,然後躍下著地,那模樣清靈優雅,就如同她第一回在怪獸庭園見著他時的想法——   

  這男人,還真的是種有著翅膀的生物!   

  “渥夫•道格拉斯,這是你的第—百零九次偷襲了,你到底還想再玩幾次?”   

  “玩到——”路旁的樹叢問踱出了名金發藍眸的高大男子,他環胸踱近了傑斯,傲揚著不馴的頸項,“你死了為止。”   

  原來,這就是辛西亞口中的雅德斯第一美男子。   

  他和傑斯的味道截然不同,他連站著都寧可選擇在陽光底下,陽光吻上了他那耀著金芒的發,讓人忍不住聯想到希臘神話裏那個統管太陽的宙斯之子阿波羅。   

  他和傑斯—般高,卻看來更壯了點,他穿著白色短衫和一條洗得泛白的牛仔褲,透過棉短衫,那肌肉像她軒身的這處小山丘一樣,起伏有致。   

  如果白蕪是憂屈小生,傑斯是冰冷而神秘的貴族,那麼,這個叫渥夫的男人,就當屬於陽光底的一匹獵豹吧。   

  論起五官,他長得比傑斯還好,可若與傑斯的那股男人味的蠻勁與侵略性相較起來,就顯得孩子氣了些。安妮的雙足在樹枝上蕩了蕩,這會,她大致明白白蘋會喜歡傑斯的原因了,傑斯是個大男人,渥夫是個大男孩,而白蘋,柔美如她自是會喜歡個男人多了些,即使,對方是個蝙蝠的後裔。   

  傑斯搖搖頭嘆氣,“為什麼你就是玩不膩?”   

  “傑斯•單久勒!”果然是個大男孩,—句話就被挑起了火氣,“我跟你說過—百零八遍了,我不介意再說一遍。”   

  渥夫用食指冷冷指著他,“我、不、是、在,玩,我是認真的!”   

  “好吧、好吧,我聽到了。”他漫不經心的掏了掏耳朵。“我知道你是認真的了,只是我不明白,渥夫,我們曾是好朋友,是什麼使得你非殺了我不可?”   

  渥夫沒出聲,在陽光下微臊紅了臉。   

  笨傑斯,看來你並不清楚你的好朋友看上的女人喜歡著你吧?   

  這男人,同辛西亞形容的一般獨善其身得很,對於誰都不太搭理,可天知道她又是怎麼去惹上這只蝙蝠,讓他老愛纏著她不放的?安妮哀怨地思忖。   

  她在樹上乘著涼風晃著足覷著熱鬧,沒打算小聲幫臭蝙蝠解惑。   

  “一山難容兩虎。”渥夫硬邦邦的擠出聲音。   

  傑斯點點頭環胸矗立。“很蹩腳的爛理由,不過由著你。只是渥夫,下回行行好,別挑在緊要的關頭來掃我的興,當心我滿腹腔欲火未洩得用你來當出口。”   

  安妮紅了臉,感受到底下的渥夫正用著不可思議眼神打量著她,她知道他肯定是拿她在和白蘋做比較。   

  “傑斯•卓久勒,”將眼神調回傑斯身上,渥夫仰高了俊挺的下顎,“我從不知道你是個饑不擇食的男人。”   

  “我也從不知道我是。”他聳聳肩毫不在意,“不過,你該知道一個饑不擇食的男人,是多麼痛惡別人來打斷他的進食吧?”   

  噢!安妮停止了晃足,天知道她有多麼厭惡底下這兩個同樣自大的沙豬,這樣全然不顧慮她存在的談話。   

  什麼叫饑不擇食?   

  誰又是他的食物了?   

  “渥夫,”傑斯嘆了氣,“時間、地點、方式。”   

  “什麼意思?”他顰起了夾雜著些許淡金細毛的眉。   

  “一場公開決鬥,勝負決定之後,你不許再死纏著我偷襲不休。”   

  渥夫沒作聲,在心底做起評估,一個在人前公開勝過傑斯的機會?   

  一個可能因勝利而贏得“她”芳心的機會?   

  他和傑斯向來在不同領域裏各有一片天,他精通各式球類,傑斯擅長搏擊,兩人始終不曾有過機會在公開場合正式交鋒。   

  片刻後,他用力點了點頭。“十日之後,凱撒廳,西洋劍。”   

  “很好,”傑斯也點點頭,“公平,選擇了我們都不是很擅長的項目,並且你沒有選擇戶外。”   

  “我向來不幹勝之不武的事情。”渥夫吐著大氣。   

  傑斯無動於衷,懶得提醒對方那一百零九次的偷襲。   

  “回去後,”渥夫繼續說下去,“我會在公布欄裏貼決鬥告示,歡迎有興趣的人來觀戰。”   

  “這麼大肆宣傳,”相較於他的興致,傑靳卻意興闌珊得可以,看得出他提議決鬥純粹只是為了擺脫渥夫的糾纏不休,“你不怕惹來過多的關注?”   

  “不怕,”他胸有成竹, “我們用的是公開競技方式,又可提升學校的運動風氣,自然是愈多人來看愈好,沒什麼可擔心的。”是呀!人愈多愈顯得威風,看來這家夥壓根沒考慮過輸了後丟臉的問題。   

  看來、他對於勝利是誓在必得了。   

  安妮沒出聲,繼續在樹上是蕩纖足,心底,也被這場戰鬥勾起了些許的興味。   

  究竟是狡狼會獲勝?   

  還是,蝙蝠的後裔?   

  最好……她涼涼地摳起了手指甲,壞心眼地思忖,最好落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誰讓他們一個是瞧不起人,另一個則是對人毛手毛腳!   

  “那真的只是場尋常的校園巡禮?”   

  辛西亞伸長覆著紅發的腦袋瓜子,用精銳的眼神掃著躺在上鋪的安妮。   

  這是間四人共用的寢室,另兩個女孩是愛蜜莉及蘇珊娜,但只有辛西亞和安妮是同班同學,這會另兩個女孩分別上了圖書館和餐廳,於是乎,八卦女辛西亞總算逮著了個盤問好友的好機會。   

  安妮點點頭,捉起床上的書本擋住了突然紼紅的瞼頰,“再尋常不過了。”   

  拍地一聲,辛西亞奪走了書本。   

  “騙子!I她笑得咭咭咯咯,“你臉紅了。”   

  “這叫曬紅不叫臉紅,你去試試,”她將書奪回,換上一瞼的從容,“在傃陽下乘坐機車來場校園巡禮,不被曬紅才怪。”   

  “可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耶!”辛西亞搖搖手指頭,再度撥開她擋在眼前的書本。   

  “為什麼?”   

  “因為傑斯雖然也是學生會的幹部之一,但他的加入純粹是被渥夫硬逼上陣,他行事素來獨來獨往,特立獨行得很,除了渥夫,他似乎沒有過朋友,也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這回又怎會逢告奮勇幫個才見過一次面的小學妹,來場校園巡禮?”   

  “你的意思是,”安妮瞪大眼,“傑斯從不帶學弟妹做校園巡禮?”   

  “從不!”辛西亞在她面前比高三根手指頭宣誓,“從不!從不!從不!”   

  聽了這話,安妮心頭起了小小的憂心。   

  換言之,她是第一個剛入學就被這只蝙蝠盯死的女孩?這會她不得不放棄原先期盼著他對她只是嘗鮮、只是好奇,一陣子興味過後便會饒了她的念頭了。   

  老實說,於他,她真的有種錯綜復雜的感受,一方面惱他奪去了她的初吶,可另一方面,在不被她承認的角落裏,她似乎難以抗拒他那冰冷的吻及銀灰的眸子,甚至是起了好奇。   

  那時候如果不是渥夫的偷襲,她極有可能就在那黑暗路底的古榕樹下失去了童貞。   

  黑暗路、黑暗路,如果那真是雅德斯綺戀之境的終站,互古以來,那棵古榕不知曾見證過多少雅德斯少女,在它的枝椏之下因個男人的侵入而變成個真正的女人!   

  “看來你真是被曬傷了!”辛西亞在她面前嘖嘖出了聲。“瞧你的臉,煮熟的蝦子似的……”   

  安妮垂下臉由著她叨念,一點都不敢透露方才走岔了路的異色思維。   

  就寢前,安妮來了個訪客,是白蘋,以想和安妮聊聊臺灣近期的政局發展為借口,她把安妮約到沒人的交誼廳裏。   

  安妮穿著睡袍抱著泰迪熊赴約,她並沒打算換睡衣,或試圖掩飾自己那還未臻成熟的性格及一張即將入夢的臉。   

  天知道被只蝙蝠用機車載著,在整座山頭的校園裏狂飆,是件多麼累人的事情!   

  踏進交誼廳,安妮選了個有靠背的絨布沙發,不單坐,她還將兩條短腿盤起縮進了長長的棉質睡袍底,單手斜托著腮幫子,懷裏,是泰迪熊。   

  白蘋用她美麗的眼角對坐在面前的她不出聲的審視著,眼神有幾秒鐘是掃落在泰迪熊身上的。   

  白蘋或許冷淡卻明顯地並不善於偽作,她的神情一半寫著她是來探清情敵的底,而另一半,則是寫滿了對被個孩子似的少女給打敗了的無法置信。   

  氣氛凝滯良久,安妮緩緩出了聲音。“對不起,我並下是個政治狂熱者,如果你找我來是為了談兩岸統—或綠色執政的話題,恐伯會讓你失望了。”   

  白蘋微愣了愣,“ 事實上,我也不是,那只是我找你出來的借口。”   

  她微紅了臉,原來她的冰漠只是個防護罩,真實的她不過同安妮一般,是個未解人事的十六歲少女罷了,只不過她多了層美麗,而美麗通常會變成阻礙人與人交往的絆腳石。   

  “來吧!”安妮跳起身率先向她伸出了手,“讓我們慶幸那只是個借口,並為我們的志同道合來握個手吧。”   

  白蘋只愣了一秒就握住了她的手,美麗的臉上微有靦腆,“對不起,李同學,我必須為我上午時的不友善向你道歉。”   

  “叫我安妮吧!白蘋。”很好,她終於和白蕪的妹妹交上朋友了,也許,這將會是個開始。   

  她點了點頭,接著兩個女孩兒在交誼廳裏並肩坐下,中間隔著一只泰迪熊。   

  她們由三峽大壩聊到了東北的哈爾濱,再聊到了臺北的西門叮和饒河街夜市。   

  白蘋不曾到過臺灣就像安妮不曾到過西湖一樣,不過同文同種及有些相同卻又夾雜著諸多迥異思想的生活背景,使得她們在很短的時間裏就泯沒了距離。   

  甚至,她們還發現彼此最喜歡的歌手都是王菲,最愛的都是她的那首“執迷不侮”,雖然那已是她多年前的作品。   

  好的東西就是耐聽,這是她們共同的結論。   

  “我從臺灣過來時帶不少好聽的CD,只可惜放在安奎拉拉的姑婆家裏,等哪天放長點的假時,我再帶到你家和你一塊聽,好嗎?”當然,其實她是可以將CD送白蘋的,可她才不呢,若那麼做她又哪來的借口到白蘋家裏?   

  “謝謝你!歐洲地區不比美加,華人較少,這裏又處於偏僻鄉鎮,想見到咱們祖國的東西還真是不容易。”   

  祖國?!   

  還真是彼岸同胞慣用的詞兒。   

  白蘋謝得真心,安妮聽得有傀,老實說,若非她有個白蕪老哥,她也不會這麼殷勤了。   

  接著白蘋支吾了半天,睇著她紅紅的臉蛋兒,安妮幫她開了口——   

  “你想問我和傑斯•卓久勒之間是什麼關係?”   

  她沒出聲,形同默認。   

  “放心吧,我和他之間什麼都沒有!”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跳過了下午在黑暗路發生的事情,只將那日在怪獸庭園裏的相遇簡單覆述了遍,“所以,”她聳肩做下結論,“他只是因為救了我而對我產生使命感,才會好心地帶我去逛校園的。”   

  “是嗎?”白蘋幽幽嘆了氣,雙腿學她一般曲膝並起,將下巴枕在膝上偏頭審視著她。“知道嗎?我會認識他也是因一次的出手相救,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時我才剛入雅德斯學苑,小菜鳥一只,卻在校園裏被群高年級學長給圍堵上,那時我哥和渥夫正好都沒在我身邊,那些家夥一個個向我逼近,口口聲聲要和我做朋友,卻笑得一臉的邪氣,我嚇得只會哭。”   

  “是傑斯救了你的?”又是一次的英雄救美?   

  她點點頭,目光中是崇拜及溫柔。“是的,他手腳好俐落,就像咱們武俠小說裏的男主角一樣,幾個出手就把那些家夥打得滿地找牙,與我大哥及渥夫相較起,那時的傑斯已經像個大男人了。”   

  聽著她崇拜的語氣,安妮腦海中浮出個同傑斯一般冷鷙的面孔,卻穿著嬰兒服咬著奶嘴的娃兒,真的,若按白蘋的邏輯推論,那這只該死的蝙蝠從奶娃兒起就該是這副死人德行的!想歸想,她沒將腦中的想法告訴白蘋,畢竟壞人美夢是件缺德的事情。   

  “而且,”白蘋回思的眸中依舊是濃濃的崇拜,“他好冰、好冷、好酷,在看到那些家夥迸飛的血絲時,他的眼不但無懼且還綻現山亮亮的芒。”   

  廢話!   

  當然綻著亮芒了,誰讓他是個嗜見鮮血的蝙蝠後裔!   

  “所以,你們就這麼認識了?”安妮問得漫不經心。奇怪,她的遭遇和自己的有些近似,甚至還更精彩了點,可為何那只好色的騙蝠沒去纏住美麗的白蘋不放?   

  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會選白蘋,而不會選她這個蘋果派的。   

  喔!她倒忘了,那男人是個體內流竄著遠古蝙蝠血液的不正常男人,自然行為是不能依常理推斷的。   

  “是‘我’認識了他而已,”白蘋糾正著她,大眼中滿是無奈,“事後,我知道他是渥夫的好朋友,所以特意讓渥夫領著我去向他道謝,結果傑斯懶洋洋地沉坐在沙發裏瞪了我老半天,最後開了口,‘道謝,道什麼謝?我又不認識你!’”   

  未了,她的話消失在嘆息裏。   

  對於她的遭遇,安妮也嘆了氣,如果可以,她倒寧可和她交換,可感覺這種東西就是這麼奇怪,你想要的,它不來,你抗拒的,它偏死纏不休。   

  “你真的……”她偏頭審視苦白蘋的臉,“那麼喜歡那只吸血鬼後裔?”   

  她紅著臉不作聲。   

  “別擔心,既然我們是朋友,我會盡量想辦法幫幫你的。”說歸說,可在心底安妮卻沒半點把握。   

  “你真好,安妮!”   

  “別同我客氣,白蘋,”她笑咪咪地將泰迪熊摟在胸前,“都是朋友了,今天我幫你,說不定有一天變成我需要你的幫忙了呢!喔,對了,你知道傑斯和渥夫要決鬥的事情嗎?”   

  白蘋點點頭,大眸中有著憂心。   

  “你是擔心傑斯還是擔心渥夫?”   

  “都擔心,我不要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有事,我喜歡傑斯,可渥夫於我……”她一臉認真,“也是個很重要的朋友。”   

  “卻重要不過傑斯?”安妮打趣道。   

  “那不同的,”她漲紅臉,“我和渥夫認識得很早,在心底,我始終當他是個大哥哥。”   

  “你拿人家當哥哥,人家可不一定拿你當妹妹。”否則,也不會有那一百零九次的偷襲了。   

  “不會吧?”白蘋同答得不肯定。   

  看來那渥夫也是個在感情上裹足不前的軟腳蝦,在知道白蘋喜歡傑斯後,只會想用蠻力來“幹掉”情敵,卻不敢在心上人面前表白。   

  “怎麼不會?”她抱著泰迪熊笑,“說不定,他們這次的決鬥就是為了你。”   

  “別開玩笑了,安妮。”   

  “信不信由你,只是白蘋,決鬥那天你一定要到場,如果渥夫贏了,或許他就會有勇氣當眾向你表白。”   

  “別提這事了,”白蘋搖搖頭轉移話題,“對了,方才你說也許有一天你會需要我的幫忙,這話倒提醒了我。”她執起安妮的手,她的手指纖細柔長,不像安妮的,也許是自小練鋼琴所致,怎麼看都像十根肥嫩嫩的小香腸。“這個星期六晚上學校裏有場以延續傳統為主的‘雅斯舞宴’,既帶有迎新送舊的意義,又可讓學生們將平日在禮儀課上學到的東西有練習的機會,是學校年度最大的一樁盛事,你有正式場合的衣服嗎?”   

  “別算我一份,”安妮懶懶地不帶勁,“這種鬧烘烘的場合不適合我。”   

  “去吧,安妮,”白蘋推推她,“真的很有意思的,而且你還可以藉此了解到學校的若幹傳統。”   

  她不為所動再次搖了頭。   

  “你真的不來我也沒辦法,”白蘋語帶遺憾,“只是很可惜,我原先想藉這次機會將我哥哥介紹給你認識的,他是我們學校的榮譽校友。”   

  “白蕪會來?”安呢尖叫一聲,連懷中的泰迪熊都跌到了地上。   

  “你認識我哥哥?”她有些訝異。   

  “是這樣的,”安妮邊撿起泰迪熊,邊試圖壓抑下她太過明顯的衝動,“那日我從羅馬要搭車到安奎拉拉時,恰巧和你哥一道。”   

  “真巧!”白蘋睇著她。   

  “是巧!”她逸出了笑。   

  “那麼,這會你究竟參不參加?”   

  白蘋,她一定是見著她乍聞白蕪時眼中的大放異彩才會故意這麼問的。   

  “參加,參加!”安妮還是笑,“為了你,我是一定要參加的。”   

  白蘋睨了她一眼,沒戳破她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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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21:26
第六章

      衣香鬢影,暗香浮移,弦樂飄飄,雅斯舞宴。   

  在一棟十五世紀文藝復興式的宮廷建築內舉行,它的屋頂挑高,頂上有著精美絕倫的壁畫,角落裏處處矗立著巨大而精細的雕刻,數盞華麗的水晶吊燈在上方懸掛著,雕刻細細的欄桿上雖有歲月磨痕,卻因維護得宜所以亮麗依舊。   

  大廳另一角擺滿了鮮花和食物。   

  碳烤迷你羊排、羅馬式小牛肉、海鮮沙、來自地中海的海鱸魚、比目魚等,洋溢著濃農的南歐風情。   

  人潮逐漸登場,男人們衣冠楚楚、氣質軒雅,女孩們的打扮就花式繁復多了,粉紅紗蓬裙、黑色鏤空貼身連身長裙、傳統而典麗的小禮服、義大利米蘭最新流行的款式……看得人眼花撩亂。   

  至於安妮,在看過了白蘋那幾套由米蘭買回的時尚新裝後,她還是乖乖穿上自己那套惟一可以登上正式場面的裸肩及膝白紗小禮服。   

  白蘋的衣服不是不好,只是她和安妮的身高懸殊,氣質又迥異,與其讓人譏評是小孩穿大人衣,還不如乖乖穿自己的就好。   

  這套白紗小禮服是爸爸以前在日本幫她買的,樣式高雅,剪裁簡單,紗裙上有只用珍珠綴成的蝴蝶,一眼望去,翩翩欲飛。   

  安妮在擺滿了食物和飲料的長條桌上端起了一杯雞尾酒,下意識想摸摸頭發時才想起她的一頭長發早已讓白蘋梳了個俏麗的發髻盤在頭頂,這樣的打扮讓她總算看來有點兒十六歲豆蔻少女的模樣了,可和滿屋子那些打扮得十足超齡的外國少女們比起,素顏的她依舊是小了好幾歲。   

  她往窗臺邊隱去,人群她沒興趣,跳舞她沒本事,食物她沒胃口,窗臺邊將會是她最好的置身之地。   

  “小小安妮!”   

  光憑聲音她就認出辛西亞,偏過頭,她見著了只紫紅色的大火雞朝她踱來,再定睛  了清,罪過、罪過,竟將盛粧的辛西亞看成了大火雞,只是,老實說辛西亞那火似的紅發,實在是不該配上紫紅色係的誇張衣飾。   

  “哇塞!”辛西亞上下打量著她,誇張地笑著,“安妮,你這模樣真像極了天父身邊的小小天使,還有那白嫩嫩的肩膀,可愛得讓人直想咬上—口。”   

  咬上一口?   

  安妮皺皺眉,毫不掩飾不喜歡這個笑話。   

  它讓她想起了不該想起的人。   

  聽說傑斯是從不參加這類熱鬧場臺的,所以她才敢來。   

  下意識裏,她想,她是真有點怕傑斯的。   

  他似乎總有本事激出她不敢面對的真實本性,就像是黑暗中的夜魅。   

  至於白蕪,他是和煦的春陽,那寬闊的肩膀會讓她想起——   

  她死去的爸爸。   

  那一瞬間安妮起了些許迷惘,難道她對白蕪的眷戀,竟是源生於失去父親而渴慕起的另個相似懷抱?   

  “開舞了、開舞了!I   

  辛西亞興奮地將她拍醒,眸子往上攀,她見著了牽著夫人的校長、幾個看過卻還叫不出名字的老師,及一對學生代表一同由二樓款款拾級而下。   

  “果然,”辛西亞面露讚嘆,“今年的學生代表還是渥夫和白蘋。”   

  是的,是渥夫和白蘋,是這對外表登對得令人目下轉睛的金童玉女。   

  身穿Versace當季男裝的渥夫,優雅地輕挽著穿著Prada鏤空小禮服的美麗白蘋,在讓開的人群裏踏著幾可媲美職業舞者的熟練舞步旋轉著身子,於是乎,一個浪漫的夜晚開展了。   

  “我不懂。”安妮倚著窗臺啜著雞尾酒,再從辛西亞手中的盤子裏捉起了幾條魷魚絲送到嘴邊,“白蘋和渥夫,多麼完美的組合,為什麼白蘋看不出來?”   

  攬著白蘋的渥夫看來自信爾雅,全然沒有當日在黑暗路上襲擊傑斯時的狂暴與嘲佞,這家夥難道是個雙面人?   

  “說到感情這回事,”辛西亞嚼著魷魚絲哼哼兩聲,“向來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盡會說白蘋,你又理得清自己對傑斯•卓久勒的感覺嗎?”   

  安妮瞪了她一眼,捉了把魷魚絲扔過去。“拜托!別在我心情好時提這人的名字。”   

  “不提可以。”她突然瞪大了眼睛,然後發出了咭咭怪笑,“可如果我告訴你本尊已到,接下來,你會不會索性用酒潑我?”   

  在辛西亞捉高裙擺逃走前,安妮見著了那向她走過來的男子,也明白了辛西亞的意思,不過為時已晚,她已經來不及躲了,穿著一身黑色燕尾服的傑靳亮著銀灰色的深眸在她眼前站定,而且站得好近好近 他高高的身子像堵厚墻擋在她身前,讓人喘不過氣。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她別開了視線,他薄削的唇瓣總會讓她想起某些禁忌的畫面,“聽說你從不參加這種場合的。”   

  “我是,”他淡淡回答,將眸鎖在她唇上,“只是,我想念我的蘋果派。”   

  “我不是。”安妮轉回了冷冷的眸,希望能用眼底的冰芒將他趕跑。   

  “不是?”他懶懶一笑,順勢撈起她落在腮旁的幾繒發絲,搔癢著她蘋果似的嫩頰,“不是蘋果派?還是,不是我的?”   

  “都不是。”她從他手中用力抽回了頭發。   

  “安妮,我想過了,”傑斯在她面前做了個紳士般的鞠躬,“我知道我的直接有些嚇到了你,可你要知道這是我第一次對個女人產生興趣,所以我不懂得迂回,更不懂得掩飾,只是我要讓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你!”   

  安妮微微發愣,不太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因為她從不知道他是認真的,她知道他喜歡吻她、喜歡捉弄她,但她總當那只是種貓捉老鼠似的戲耍,而如今他卻這麼正正經經地告訴她——   

  他是真心喜歡她。   

  她擠不出話來也險些忘了呼吸,片刻後她試圖移離他身旁加入旋舞中的人群,卻讓他拉住了手腕。   

  “我說了一堆話,”傑斯挑挑眉,“難道你不覺得禮貌上該輪到你說話了?”   

  “說話……”她瞪著他,真的很想告訴他她向來就不懂禮貌為何物,可她又不想再和他這樣在言語上糾纏不休,於是她冷冷的問:“我該說些什麼?”   

  “說你很榮幸能當我的女人。”   

  睇著他自信滿滿的表情,她冷冷吐了聲音,“對不起,我不善於說謊。”   

  “你現在說的才是謊言。”他倒是毫不受挫,“你對我的吻有反應,你得承認,那幾個吻你樂於其中。”   

  安妮紅了臉,討厭他說話時的直率與肆無忌憚。   

  “如果我說那只是很普通的生理反應呢?在這方面的經驗我畢竟生嫩了點,她刻意望向人群,“你若不信,我不介意當場找個人來試給你看。”   

  傑斯冷冷瞄了瞄她的裸肩。   

  “你敢找就怕沒人敢試,”他目中亮著冷芒,“如果我向眾人宣稱你是我的女人,我倒想看看還有誰有這個膽敢來碰我要的女人?”   

  “你……”她咬牙切齒,“你怎能如此霸道!”   

  “我不是霸道,我只是不願見你錯過了個天下最好的情人。   

  對於他的大言不慚她做了嘔吐狀,“你指的是天下最好的蝙蝠吧?”   

  他聳聳肩,“無所謂,反正我是十分以身為卓久勒家族的一員為榮,而且我相信,”他伸手輕輕撫著她的唇,勾起她情不自禁的輕顫,“不久的將來,你也會。”   

  她擠不出聲音,因他的預言和那雙似有催眠魔力的銀眸。   

  下一刻他低下身緩緩向她逼近,她知道他想吻她,在這樣公開的場合裏,那形同是在她身上印下了烙印。   

  一個專屬於他的烙印!   

  她應該逃的,可就是拔不了腿,解不脫他施下的迷障。   

  “傑斯!”   

  安妮舒了口氣,見著了站在傑斯身後的渥夫。   

  這少根筋的家夥拍拍傑斯肩膀,全然沒發現他再度破壞了對方的好事,“過來,你難得破天荒參加雅斯舞宴,先過來向校長和夫人打聲招呼吧。”   

  傑斯寒著顏沒任何反應,末了,是在半推半就下被渥夫給強行拖走的。   

  他前腳走安妮後腳就離開了大廳,為了怕從大門出去被發現,她還選擇了爬窗偷溜。   

  她脫下高跟鞋將它們掛在手指上,遠離鬧烘烘的建築物後,她想起這院子深處有個叫香草花園迷宮的,正要向前走去,可走沒兩步,她卻冷不防被人由後面拍了一下。   

  她尖叫了一聲,連手上的高跟鞋都嚇掉了。   

  那人倒是手腳俐落,一出手便接住了它們,他笑咪咪打量著她。   

  “小安妮,你的生活裏似乎總是上演著一幕幕的戲劇,第一次見你時是孤女流浪記,這一回,”他晃了晃掛在手指上的高跟鞋,“是金縷鞋嗎?”   

  “白蕪!”   

  安妮發出開心的大笑撲進了他的懷裏,白蕪先是微愣了愣,之後也不知是基於他那根深柢固的同胞愛,還是想起了她在她姑婆懷中痛哭的一幕,總之,他並沒有推開她。   

  安妮開心大笑之後接著是大哭,天知道她究竟是在哭個什麼勁?   

  或許,是因為他是她在異國所遇見的第一個“同胞”,感覺上特別親近。   

  也或許,是因為她實在是太想、太想見到他了。   

  也或許,是因為他穩若磐石的氣質,讓她覺得有安全感。   

  他寬闊而包容的胸膛,真的好像她已經不在身邊的親人。   

  不用言語、不消動作,他只要存在就好,真的,只要存在就好。   

  “幹麼哭?”白蕪含笑地將她推遠了點,歪著脖子端詳著她。“你精神不錯,面色光潤,該胖的地方全沒瘦下,實在不太像是曾被異族人士淩虐過的模樣。”   

  她破涕為笑的槌了他一拳,“什麼話嘛,我長得像個受氣包嗎?”   

  “不像,”他淺淺一笑,“你像顆紅傃傃的蘋果。”   

  蘋果兩字讓安妮霎時沒了勁、失了笑,她將高跟鞋由他手上取回,身子側倚著他將它們套上雙腳。   

  “幹麼穿鞋,”他故意逗她,“金縷鞋結束了?”   

  “金縷鞋不是我的戲碼。”安妮將手掛在他的臂彎間,拖著他往香草花園迷宮走去,很奇怪,他們只見過兩回卻有種老友的感覺,或許上輩子他們是相識的,也或許,他真是天堂裏的父親派來保護他寶貝女兒的守護者。   

  “不是你的?那麼,”他微微一笑,“小安妮,什麼才是屬於你的?”   

  她失神地望著他的笑容,這男人連笑容都斯文儒雅,不像那只臭蝙蝠,邪裏邪氣的。   

  “吸血伯爵車久勒。”她溫吞吞出了聲音,很奇怪,跟別人說不出的話在他眼前似乎都不消顧忌,也許,她早就需要一個旁觀者來幫自己厘清這一切了吧。   

  “所以——”白蕪發出了然的長音,“方才你在爬窗前的那一幕,並不是我看走眼嘍?”他嗓中帶著笑音,“原來我那冷血的學弟,那從來記不住女人長相與姓名的吸血族後裔,是真的對女人動了凡心?”他發出了大笑,“而且對象還是我的小同胞,傑斯雖沒看上白蘋,末了竟仍是被咱們東方美女給拴住了心。”   

  安妮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對不起,擾了你的興頭,可我真覺得這並不好笑,你以為被個吸血鬼後裔纏上是件好玩的事情嗎?”   

  “是纏上嗎?”他語帶興味,“若我沒看錯,方才那一幕似乎是兩情相悅、幹柴烈火的畫面吧。”   

  “白蕪,”她語帶威脅,“你的鏡片是不是度數不夠?”   

  “毛丫頭嘴硬!”白蕪向她撂下了句俏皮的蘇州話,後再點了點她的鼻尖,“信我,我的眼神銳利得很,方才,在你們之間真的有電流火花不住竄流。”   

  “那是因為,”她咬唇反駁,“他奪走了我的初吻,所以我對他有反應是可以理解的。”   

  “是這樣的嗎?”他淡道:“你的意思是,任何人只要吻過了你,那麼你就會和他產生火花與電流?”   

  下一瞬,他突然向她傾過身來,右手攬住拾高了她的腰將她抵近了他。   

  覷著他令人猝不及防的動作和那突然變邪變壞的笑容,安妮頭一回對他起了恐懼。在這無人路過的迷宮深處,他想做些什麼?   

  怎麼可能,白蕪是個謙謙君子的,怎麼可能?   

  難道是她看錯了他,他其實是只披了羊皮的狼?   

  “也許,我們是該來真價貪彈試一試的,”他的唇緩緩抵近了她,“也許,小安妮,這樣你就能厘清許多迷思了。”   

  她瞪大著雙眼忘了抗拒,就在他的再則將落下之際,一道黑影拂來,硬生生將她由他懷抱中奪出。   

  那一瞬問安妮才發現白蕪的手始終是松著的,原來他的吻是個誘餌,是想釣出那不知在何時就已潛近他們身邊的人。   

  也是那一瞬她才松了口氣,並慶幸這個吻沒有成真。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她一直以為她是喜歡白蕪的,可她卻似乎不能接受他的吻。   

  “學弟,別來無恙?”白蕪淺笑著向上推了推無框眼鏡,在瞬間由大野狼再度變回了文質彬彬的謙謙君子,倣佛方才那險些擦槍走火的畫面從不曾出現過。   

  “還沒死。”冷冷出聲的是傑斯,拉開安妮之後他的手還是不肯離開她腰際,那表情像是個怕被人搶走糖吃的孩子。   

  “放開我!”感受到白蕪打趣的目光,安妮漲紅臉抗議著。   

  傑斯沒吭聲,手上的力道絲毫不放松。   

  “放開她吧,傑斯,”白蕪淡淡一笑,“相信我,你若擄獲了一個女人的心,那麼天涯海角她也跑不了的;若不是,即使你日夜緊守,她也會逮著機會消失,東方的女孩和西方的不同,太過激烈的手段只會將她們推得更遠罷了。”   

  傑斯沒作聲,不過他總算放開了對安妮的鉗制,可他雖松了手卻沒卸下戒備,如果安妮打算再度走近白蕪,他絕對會不顧她的意願將她打暈扛走的。   

  “學弟!”白蕪搖搖頭,嘖嘖稱奇,“能在舞會裏見著你真是稀奇。”   

  “學長!”傑斯哼著氣,“在你畢業這麼多年後還能在這裏看見你,那才真叫稀奇。”   

  “我有邀請函的,”他自懷中抽出了張卡片晃了晃,“在舞會結束前,我們這些榮譽校友還要說些過來人的經驗與你們分享呢。”   

  “對不起,我沒有興趣。”   

  “你沒興趣無所謂,小安妮有興趣就成了。”   

  白蕪向安妮伸出了手,可她還來不及有動作,傑斯已大步一跨擋在她身前。   

  “對不起,學長,安妮也沒有興趣。”   

  “什麼時候開始,”白蕪無所謂地笑笑收回手,“你成了小安妮的代言人?”   

  “從我決定的那一刻起。”他依舊是那桀騖個馴的表情。   

  “很好,”白蕪點點頭,“至少這會我知道雅德斯學苑裏,沒人敢再欺負我這小同胞了。傑斯,其實我今天來演講是其次,”透過鏡片,銳利的芒自他眼底劃過。   

  傑斯雙手環胸而立,漠然覷著他,“這一點我早猜到了,你要什麼?”   

  “你的血!”他直接提出要求。   

  這樣的要求今安妮深覺匪夷所思,傑斯卻只是脫下了外套逕自卷起袖口,將手伸到白蕪面前。   

  “夠爽快!”他一邊讚道,一邊俐落地自口袋裏取出個小小的針筒,然後在傑斯的手臂上抽取了十西西的血。   

  “你不問我要你的血做什麼?”他睇著漫不經心整理著衣袖的傑斯。   

  “你拿我的血能做什麼?”他嘲佞一哼,“你又不喝血的,自然是拿去做實驗完成你的論文。”   

  “不對。”他目中有著深思,“學弟,這回並不是做論文這麼簡單的事情,半個月前,博馬佐警署的馬力歐警佐來找我協助調查一樁案子。”   

  “如果我記得沒錯,”傑斯懶懶地睇視他,“你學的是考古和歷史,什麼時候開始對刑事案件產生興趣了?”   

  “嚴格說來那倒不能算是刑事案件,因為受害者不是人,而是一座牧場上的牛著馬匹,馬力歐警佐會找上我,是因為他知道我和卡謬兒教授對於那些超出合理範圍的古老傳說極有興趣,那些牲畜死因相同,都是失血過度,至於傷口則都在脖子上。”   

  白蕪拿出了幾張照片,安妮好奇湊近,瞧了一眼後身子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那些牲畜死前必定經過了一番個小的掙扎,它們的蹄子無力地垂頹在踏亂的沙地上,眸子遺殘存著驚惶失措的恐懼,像是見著了撒旦一般!   

  其中有幾張照片刻意放大了它們的傷口,如白蕪所言,頸上的傷口是它們共同的致命傷,那是兩個深洞,像是被人用尖牙黥穿咬出深吸的血洞。   

  安妮沒作聲,卻突然覺得好冷,她將手臂環上了裸露的肩臂。   

  “看完了這些,你怎麼說?”白蕪望著面無表情的傑斯。   

  “看起來很像是吸血族的傑作,”他冷冷地回望著他,“這就是你找我要血的原因,你懷疑我?”   

  “不。”他搖搖頭。“和你相處這麼多年,我清楚你是個怎麼樣的人,用你的血,是想去做基因判辨,兇手極有可能與你們卓久勒家族有關聯,還有一點,傑斯,”他面現憂色,“戕殺牲畜恐怕只是個開端,這些小事警方還可以遮掩下來以免引發人心不安,可若當兇手將矛頭轉向人類之際,你和你的家族可能會首當其衝,受到那些不清楚真相的村民排擠甚至是迫害了。”   

  “所以,”傑斯淡淡然蹙了眉頭,“為求自保,我得配合你們揪出真兇?”   

  “這樣當然最好,”白蕪點點頭,“畢竟博馬佐、安奎拉拉及維特波這幾處鄉鎮都離得很近,又都住著我們認識的人,”他瞄了安妮一眼,“想來你也不會願意見到這些人有事吧?”   

  傑斯將照片收下,“我懂了。”   

  白蕪淺笑,“你明白了就好。”   

  “小安妮!”白蕪再度紳士般的向安妮伸手,“好好—個舞會卻讓你待在這裏盡聽些不開心的事情,真是難為你了,我是否有這榮幸,請你陪我回到大廳裏跳完那剩下的幾支舞曲,然後再請你聽我的演講?”   

  “白蕪。”是傑斯冷冷的嗓音。他並未做出阻止的動作,可陰驚的臉色卻已道盡想傳達的訊息。   

  “怎麼,不叫學長了?,”白蕪嘻嘻一笑,自動上前將安妮的手挾進臂彎裏。   

  “好學弟,學長雖已畢了業,可對於雅德斯的優良傳統還是記得清楚,咱們是學長制的傳統校園,只要學長出了聲音,學弟妹是沒有反駁餘地的,希望你不要在小學妹面前壞了這傳統,放心吧!”他用另一只手安撫地拍了拍傑斯僵硬的肩頭,“她是你的,這一點方才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帶安妮走,只不過是想讓她在雅德斯參加的第一場舞會裏多添點美麗的回憶罷了,你放心,我會幫你好好顧著她的。I   

  撇下了冷立於迷宮內的傑斯,白蕪挽著安妮踱回了依舊人聲鼎沸的大廳,一路上,安妮不斷地回想起那幾張可怕的照片,想得她身子縮了縮,腦海裏竟浮現傑斯生出長牙朝她頸項咬了的畫面。   

  “別胡思亂想,小安妮,”白蕪斜瞥了她一眼,“傑斯不會的。”   

  “白蕪,”她下意識往他身邊靠了靠,“我能不能去你的學校投靠你?”   

  會求救於白蕪,是因為在她所有見過的人裏,他倣佛是惟一不會怕傑斯的人。   

  “投靠我?為什麼?”白蕪看了她一眼,“躲避你的愛情嗎?安妮,你或許躲得開傑斯,可卻躲不過你的心。”   

  她不服地咬咬唇,“你憑什麼懷疑我愛上了傑斯。”   

  “不是懷疑而是確信,安妮。”他笑笑地說:“每回只要傑斯出現,你眼中就會閃著動人的芒,這種反應是騙不了人的,還有,方才我故意假裝要吻你,你的眼神充滿了防備,可沒如你所說那般灑脫。”   

  安妮沒了聲音,突然有些喪氣的垂下肩膀。   

  “別這樣吧,小同胞。”白蕪逗著她,“咱們中國五千年的歷史洪流裏,漢、滿、蒙、回、藏、苗、徭,血統也不知融合了幾回又幾回,不同的只是這回你遇上的是個吸血族男子,再說這年頭早不流行古代那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想法,只要他不是惡徒,而你們又是真心相愛的話,那麼我不懂還有什麼好躊躇的?”   

  “你真這麼想?”她懷疑地覷著他,並不得不推翻之前視他為八股男的觀點。   

  他點點頭,一本正經。   

  “如果有一天,”安妮起了好奇,“你也愛上了個不是人類的女子,難道你不會有所困擾?”   

  “我不會。”他斬釘截鐵的說,笑容裏有股神秘,“相信我,我只會以這樣奇妙的情緣而深以為傲。”   

  不知為何,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瞬時撫平了她多日來始終不安穩的心思。   

  “知道嗎?白蕪,”她抬高恢復清朗的眸子,“一直以來,在心底,我始終當你是在天堂的交親特意派來保護我的騎士。”   

  “我不是嗎?”白蕪笑。   

  “你是的,”她有些困惑,“可卻不是以我原來認定的方式,我原先以為……   

  “以為我會和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笑意不減,“可安妮,我倒認為以一個大哥哥的身分來待你,結果會更好,至少有些話你會寧可告訴我而不是傑斯。”   

  她想了想點點頭,“那倒是的。”   

  “安妮,我記得第一次看見你時,你懷中不是抱了只泰迪熊嗎?”   

  “吸血泰迪?”這只泰迪熊是以它的造型來命名的。   

  “吸血泰迪。”白蕪點點頭,“那只泰迪熊似乎對你很重要?”   

  她點點頭,鼻中微酸。“那是我爸媽在飛機失事前,為我買的最後一個紀念品。”    

  “別傷心了,這時候你爸媽該正在天堂彼端享福吧,至於他們會為你挑了個吸血泰迪,你有沒想過,或許那正是一種預言,他們似乎已預見寶貝女兒將會有段不平凡的戀曲。”   

  安妮愣住了,為了這個她沒發現的巧合。   

  “所以嘍,如果你愛他就不妨放手去愛吧!”摸摸她的頭,眼前的白蕪真的像極了個善體人意的大哥哥。   

  也許他說得對,一對男女的最好結局,並不一定非是要成為一對戀人。   

  “快走吧,別只剩了安可曲,還有,”他語帶遺憾,“我還得撥點時間來開解開解,我那還傻愣愣地喜歡著傑斯的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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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21:49
第七章

  那一夜安妮跳了好幾支舞,卻只有過一個舞伴——白蕪,他答應傑斯要好好照“顧”安呢的,他沒有食言。   

  和白蕪翩翩起舞原是她夢想了好久的事情,可那一夜,她腦海裏想的竟然全是傑斯。   

  白蕪一定跟白蘋說了些什麼,因為從那夜開始,安妮和白蘋之間又回到了最初那種橋歸橋、路歸路、大眼瞪小眼的情況了,有人說想讓兩個女人失和的最有效辦法,就是在她們之間夾進個男人,這樣的說法一點也不為過。   

  白蘋不理睬她,安妮倒不怎麼放在心上,交朋友這種事本來就得隨緣,強求不得,反正她身邊早有個喜歡黏人的辛西亞,雖然言語不是那麼通暢,但總好過自己孤孤單單對著月亮唱歌。   

  白蕪在當夜就離開了,舞會結束時,安妮悵然若失地在窗口送走了她的騎士,她想,他還會再出現的——在她有難的時候。   

  那一夜之後,傑斯卻不再像往常般會突然山現在她的眼前了。   

  她不知道他是聽進了白蕪的話不再給她壓力,還是他所謂的“第一次對個女人產生了興趣”是有時間限制的,畢竟她從沒給過他好臉色瞧。   

  愛情讓人患得患失,愛情讓人無所適從,愛情讓人歇斯底裏。   

  在她選擇誠實面對時,他卻選擇了放棄?   

  這樣的結果,算不算得笑話一件?   

  幾天後,傑斯和渥夫的決鬥如期在凱撒廳中舉行。   

  這件事情就算安妮有意想要略過,卻依舊不斷由同學們之間興奮的耳語獲得資訊,更別提她身邊還有個八卦女王辛西亞了。   

  “你是一定要去的啦,安妮,”辛西亞不分晝夜整天整夜提醒著她,“雅德斯兩大美男子正式交手,想想看,那會是多麼刺激的場面呀!”   

  管他刺激不刺激!一來,安妮本身就對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不感興趣;二來,她更沒必要去看個已經對自己不在意的男人與人廝殺,所以她並沒打算去觀戰。   

  可末了借口肚疼的她,還是讓辛西亞在硬塞了幾錠腸胃藥後給架去了凱撒廳。   

  還沒進廳裏,嘈雜的鼓噪聲響已如雷動般傳出,安妮連和辛西亞說話都有些吃力。   

  “別看了吧,”她在辛西亞耳邊輕吼,“這麼多人不但看不清楚,還有可能被人給踩死。”   

  “別擔心,我有辦法。”   

  不知道辛西亞是從哪拿到的通行證,總之,在亮了亮手上的牌子後,她們就讓那些學生會維持秩序的人給放行進了最靠近決鬥臺旁的貴賓席區。   

  一走近,安妮果真見著了兩個空位,空位旁是面有憂色的白蘋,見了她,白蘋淡淡地和她點點頭,又將視線轉回競技臺上。   

  坐下後,安妮瞪向辛西亞,“你怎麼這麼有本事,還有通行證直達貴賓帝?”   

  她嘻嘻笑了一下才說出實話。“老實跟你說吧,這兩個位子是托你的福啦,通行證是渥夫給的,他指名要你來觀戰,而我,”她吐吐舌頭,“只是搭順風車。”   

  難怪!安妮沒好氣白她一眼,難怪這女人無論如何也要從廁所中將她給挖出來。   

  要她來,究竟是渥夫的意思,還是傑斯的?   

  在她還來不及思索之際,眼前戰鬥已然開始。   

  在剛到安奎拉拉的頭一個月,李黛絲曾帶她來到羅馬參觀那被稱為羅馬最壯麗的古跡——羅馬競技場。   

  這處競技場是在西元前八十年開始啟用的,聽說當年每逢午後舉行至死方休的血腥格鬥比賽時,可容納六萬人的觀眾席永遠都是人滿為患,比賽分為人與人鬥及人與獸鬥,為了慶祝開幕,那時格鬥比賽日以繼夜持續了一百天,殺戮了五千頭動物。   

  更勝一籌的是圖拉真皇帝所舉辦的比賽,那一回比賽整整持續了一百一十七天,多達九千名格鬥士喪命,這種殘忍的比賽一直到西元五世紀西羅馬帝國滅亡後才結束。   

  競技場的歲月或許終了,可羅馬人流竄在血液中,喜歡觀看此類競技鬥局的因子似乎沒稍減,所以這會才會有這麼多觀戰的人群。   

  畢竟是貴賓席,她們的位子視野極好,安妮甚至可以看見傑斯那沒有溫度的銀灰色瞳子,不過他的眼神不曾瞥向她們這邊,她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她在這裏。   

  人就是蠢,當人家在意時不為所動,這會見人不搭不理,卻要忍不住傷心。   

  在她東想西想之際,競技臺上兩名學校裏最頂尖出色的男子已比劃了數回合,進刺退守,無論之在攻擊或抵禦上都有令人目眩神馳的心驚。   

  常常一個快劍霍地刺去,人群中正揚起一聲接一聲的驚呼時,場中應戰的男子已然旋身化解了窘局,並趁勢再挺進一劍。   

  傑斯及肩的墨色長發和渥夫的燦金發色在閃動的劍影間躍動,兩個同樣高大俊挺的美男子較技時,那矯健的身手、靈動的姿態和專注的眼神,對諸多觀戰的少女而言,無疑是另種視覺上的饗宴,不說別人,光是辛西亞就不知發出幾回衷心的嘆息。   

  如果可以,她會寧可化身為他們手上的長劍,被他們握在掌心裏。   

  安妮盯著戰局,心底卻不知為何始終覺得不太對勁,末了她終於發現問題症結所在。   

  “辛西亞,雖然我不懂西洋劍的規炬,但由電影裏得到的印象,那些人不是都該穿護甲、戴頭盔的嗎?”   

  “是呀!是應該的呀!”辛西亞嘴裏隨便應著,眼神卻不曾由戰局中稍離。   

  “可他們……”安妮再度將眼神轉回競技臺上,臉上出現和白蘋一樣的恐懼,“什麼也沒穿呀!”   

  “是沒穿,”她依舊回答得漫不經心,“穿了護甲頭盔的叫戰技比鬥,不穿的叫生死拚鬥,換言之,若在場中受了傷或是送了命都怨不得對方的。”   

  安妮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你騙人!”   

  “鬼才騙你。”辛西亞撥空給了她一記衛生眼。   

  “如果這一戰攸關生死,為什麼師長們不出面制止?那是條人命呀。”她依舊不信。   

  “別傻了,安妮。”辛西亞表情有著不耐,滿臉盡是受不了被一再打斷的痛苦。“正因為彼此都沒有保護措拖,才更能算得上是意志力的拚鬥,這種決鬥通常都是比到一方棄械即止,只要有人拋下了劍那就是認輸了,勝者是不可以趁機再補上一劍的。”   

  這會安妮總算是明了白蘋的憂心了,若在別人身上,棄械投降也許算不上什麼,可對這兩個同樣傲氣自負的男子來說,要他們投降?那還不如要他們去死!   

  所以這場戰局是非得有人血不可了。   

  安妮不知道白蘋這會的心思,她究競是寧可渥夫見血,還寧可是傑斯?   

  她的目光轉回了競技臺上,心突然抽疼著。   

  那一回,她還沒來得及和爸媽道別,他們就在萬丈高的白雲頂上分崩離析,在湛藍無垠的海面上炸成了碎片,讓她連向他們說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回,若傑斯真有事,那麼她是不是又得再承受一回由著悔恨噬骨的痛楚,因為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其實,她是愛他的。   

  是的,她是愛他的。她的心向自己招供著,不管他如何野蠻不馴、如何不解溫柔,她的心,早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這個血液中流有蝙蝠因子的狂傲男子了。   

  戰局始終緊繃,可到目前為止傑斯似乎略佔上風,他陰冷的唇始終緊抿,就同他無情的劍鋒一般,一個回身、兩次退旋,他冰冷的長劍在渥夫肩上、腰際分別劃下了幾道傷口,淺淺的,有血絲飛揚的,卻不致命。   

  雖不致命,可安妮已瞧見白蘋搗著嘴輕呼的心疼表情,那一瞬間,安呢感覺得到,對於渥夫,白蘋其實並不如她自以為的無動於衷,對傑斯的愛慕,也許只是她過於規律的生命中的一個脫軌。   

  下一瞬,在安妮還未及從白蘋臉上轉回視線,她聽見在場觀眾們有志一同的尖叫,不僅如此,全部的人都站了起來,男人們瞪大了眼,女人們搗上了眼睛。   

  她轉回了視線,然後她看見渥夫的長劍,直直地、直直地——   

  插在傑斯的胸膛!   

  白蘋發出了尖叫,安妮卻沒有,她只是撞翻了貴賓席上的幾張椅子,全然沒考慮自個穿的是長裙,狼狽萬分、七手八腳的她,用著不夠修長的四肢爬上了死靜的競技臺,衝向傑斯。   

  他怎麼可以這樣?!   

  她的心不斷地控訴著,在她還沒來及告訴他她愛他時就要離開了?   

  安妮飛掠過了傻愣住身子的渥夫,他的表情像是見了鬼一般。   

  噢!去他的見鬼吧,去找他的白蘋吧!這不就是他在暗算傑斯一百零九次時,就應該料想得到的結局嗎?這就是他想要的,在人前贏過傑斯,不是嗎?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的表情像是連自己也不敢相信勝利是屬於他的一樣?   

  安妮將傑斯抱在懷裏,全然不去在意別人會有什麼樣的想法,一直以來,她就是太在意別人的想法,才會讓世俗的眼光蒙蔽自己的真心。   

  “別死,噢!傑斯,求求你,別死在我懷裏!”她的聲音夾雜著濃濃的哭音,她的眼淚不斷落在他緊闔的眼瞼和泛著血的胸膛上。天哪,真是諷刺,他的胸口上正流著他最鐘愛的鮮血,而他的生命,卻正緩緩地在她懷中消失。   

  她突然想起和他初遇時,他舔舐著自己手上傷口的畫面,看著他流竄而出的鮮血,她突發奇想,如果她吮了鮮血再哺喂回他口裏,那麼他是不是就不會因流血過多而死了?   

  未及厘清思緒,更無暇去思考這樣的方法合不合理,她傾下身在眾人瞪大的眼裏吮吸起了他的血,口中泛著微甜,原來蝙蝠的血是這種滋味,原來吸血並不如她想像的困難。   

  她設法想將口中含著的鮮血哺人他嘴裏,卻硬是撬不開他因疼而緊抿的唇,她試了又試,卻只落得兩人臉上均是駭人血漬的下場。   

  最終,她不得不放棄了這個蠢辦法,抱著他痛哭。   

  “別這樣,傑斯,別這樣對我,別在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有多愛你之前就離開我!”她哭得很兇、很厲害,因著傑斯,她想起了未曾來得及道別的父母。   

  下一瞬的變故卻全然讓人措手不及。   

  先是安妮懷中的傑斯突然睜開了眼,那雙向來冰冷的銀灰色眸子這會卻是燙得熾人,他坐起身在安妮傻愣的呆視中,漫不經心地拔出長劍,伸出了舌頭,望著同樣呆愣的渥夫,輕輕舔舐起劍上的鮮血。   

  “差了一寸,渥夫,記住了,要殺吸血族只有刺中他們心門才有效。”像是呼著他的話一般,那被拔出了長劍的傷口在眾人眼前瞬間生山新肉、自動密合,上頭血跡還在,可傷口只剩—個微紅的印子。   

  “你這個賊胚,你是故意的,你差點就嚇死我了!”渥夫跳起僵硬了許久的身子,接著揚起拳朝他身上招呼去。   

  傑斯笑了笑,也沒閃就這樣由著他練拳頭。“你這家夥,我已經順了你的意思和你在人前決鬥,也讓你在人前贏了我,你要我幫的我全辦到了,你還不滿意?”   

  “幫我?!”渥夫掃了哭得狼狽的安妮一眼,哼著大氣,“少來這套,你是在幫你自己吧!”   

  傑斯聳聳肩沒作聲,而安妮則是直到這會才回過神來,並想起了自己剛才在人前幹了什麼蠢事。   

  她不但傻呼呼地在人前幫個吸血鬼吸血哺血,還甚至哭哭啼啼地在眾人面前宣告她有多麼、多麼、多麼地愛著這只死蝙蝠!   

  噢!眸子燃起怒火,她用力推開眼前賊笑著的傑斯,試圖離開這個讓她丟盡顏面的是非之地。   

  “別走!安妮,我的蘋果派。”傑斯卻不由她,他用力擒住她的手,將她方才說過的話回敬過來,“在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有多愛你之前!”   

  噢,No,shit!丟人至極。   

  掙不開他的手,她只能將臉深深地埋進掌心裏。   

  “真愛並不丟人,我親愛的安妮,你沒有必要掩著臉不敢見人。”   

  他發出了溫柔的嗓音,那是從不曾在他嘲冷的唇中出現過的聲音,安妮真的不能不承認,為了她,他真的改變了很多。   

  下一瞬他扳開了她的手,睇見她方才為了救他而在臉上留下的斑斑血跡後,他那溫柔的笑容轉變成了大笑。   

  “相信我,蘋果派,你也許可以當個吸血族新娘可卻別妄想當個吸血鬼,因為你吸血的技巧真的真的——很爛!”   

  噢!她發誓,她真的真的恨透了這只臭蝙蝠!   

  真的真的,真的恨透了!   

  夜裏,是風聲嗎?   

  它輕叩窗子將安妮喚醒。   

  她睜開了眼睛,不是風,是她的吸血情人。   

  她爬到了床旁對著窗外的他搖搖頭,意思是太晚了,她不能出去。   

  他卻將雙臂攀在窗框上靜睇著她,她早該想到他是真的會飛,不是滑翔、不是躍起,而是真真正正地飛停在半空中。他向她左右擺了擺食指,表明了她若不理他,他便要睡在窗邊的決心。   

  為了不想明天一早被人發現有個凍僵了的蝙蝠倒在她窗口,安妮乖乖地開了窗,雖然在經過那場可笑的決鬥後,他們的戀人身分已成了雅德斯學苑的最新話題,可她依舊無法像他一樣,愛得如此明目張膽、天地無懼。   

  “你幹麼還不睡?”她輕聲輕語,—邊還得分神覷著寢室裏的另外三個女孩。   

  “我想你。”   

  他說得理直氣壯,她聽得意亂情迷,是誰說的,情人的耳語,只消一句便能醉倒十頭大象?   

  她雙手撐在下巴,甜甜淺笑,“成了,現在你已經看到我了。”   

  “不夠!”他還是深深地凝視著她,目中是焰,“安妮,我睡不著,我想要你。”   

  她紅透了雙頰,為了他那從來部不會修飾的言語,“傑斯,你滿十八而我才十六歲,你這樣叫誘拐未成年少女。”   

  “沒錯,我確實是打算要誘拐未成年少女,而你,”他向她伸長了手臂,“願意當我的共犯嗎?”   

  噢!親愛的,該如何去拒絕一個為了你偷偷摸摸在半夜飛到窗前,並告訴你他有多麼想你的男人?   

  也許,就因著十六歲是個天不怕、地不懼,不懂瞻前顧後的年紀,所以才能夠愛得更加奮不顧身、更加理直氣壯吧!   

  Anyway——   

  Love  is  love & love  is  anything!   

  所以安妮向她的吸血情人伸出了手,讓他將她帶出了寢室,帶離了她的世界,她偎在他懷裏,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也不在乎他將帶她去哪裏,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夜,他將成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夜風呼呼拂過耳際,像情人的耳語。   

  風中帶著異國風味的花香,這一些碎片似的記憶,都將永遠沉澱在她那年輕的、屬於愛戀的季節裏。   

  風停之後,安妮睜開了眼睛,環顧四際。“Parco  dei  Mosth!”   

  是的,怪獸庭園,那個放滿了恐怖的怪獸石雕,那個歐希尼男人為了紀念死去的妻子而蓋的冥府樂園,那個她和他第一次邂逅的地方。   

  “怕嗎?”傑斯抱著她坐在有著張大嘴的人臉鬼屋頂上,他那微帶著誘惑的語音在夜裏聽來分外讓人無法抗拒。   

  她搖搖頭,不論他指的是這座冥府樂園或是即將到來的事情,她都已然無懼了。   

  “這樣才對,我勇敢的小蘋果派。”他吻住她,片刻後,他喘息地離開了她的唇。“不行!安妮,我不能再吻你了,除非你打算讓我在這屋頂上要了你。”   

  安妮紅酡著臉沒出聲,由著他抱著—個躍身自屋頂上跳落,並大跨步地經由那張大的嘴踱進了鬼屋,相較起外面那些奇形怪狀、在月映裏鬼影幢幢的石雕像,鬼屋裏的情況並沒好到哪兒去,歷經百年歲月的侵蝕與缺乏日照的關係,角落傳來陣陣霉味。   

  她想,八成只有蝙蝠族類的男人,才會選住這樣毫無情調的地方來進行浪漫的情事吧,她不能抱怨,誰讓她愛上的就是這樣的男子。   

  “別緊張,”傑斯傾身吻了她一下,眸子裏是神秘的光源,“我不會這麼草率地委屈你的。”   

  他輕彈了下指頭,登時一張有著粉紅色紗帳的席夢思柔軟大床出現在兩人眼前。   

  安妮瞪大眼,忍不住動手去摸了摸紗帳,它們不是幻影,是真的!   

  “你從沒告訴過我,”她偏轉過身向他嘟高了小嘴,“你會魔法。”   

  他傾身吻著她,“乖,別這麼嘟著你那容易引人犯罪的唇,我的前置作業還沒齊備。”   

  再一個輕彈,屋角亮起了油燈似的幽幽橘芒,同時悠美動人的小提琴樂音響起,看不見燈、見不著音響,可那光和音樂卻真真實實地存在。   

  “音樂還好,”安妮有些不解,“但,光?”   

  “親愛的安妮,”傑斯將她攔腰抱起,兩人一塊滾上軟軟的大床,“第一次,請別剝奪我看清楚我的蘋果派的權利。”   

  她紅紅臉推開他,“等一下,你還沒解釋你會魔法的事情。”   

  “沒什麼好解釋的,”他淡淡地聳肩,“其實我會的有限,這兩招是向我那在魔法學校上課的小妹學的,當個業餘女巫是她的志願之一。”   

  魔法學校?!女巫?!   

  安妮忍不住拍拍額心,天知道他的世界裏,還有多少她這凡夫俗女所無法想像的事情?   

  “就學了這兩招?”她追問。   

  “就學了這兩招。”他點點頭笑道:“放心吧,這就很夠用了。”   

  “很夠用?”她用力推遠了他,“你用過了?”用在別的女人身上?   

  “是呀!是用過了。”他大笑一聲,將她因生氣而別開的臉轉回,“在我家停電的時候。”   

  安妮困窘得擠不出聲音。   

  “很好,安妮,”傑斯在她耳畔喃語,“我喜歡看你為我吃醋的樣子,那代表著你是真心愛著我的,”他的吻由她的額不斷往下……“愛到你明明害怕蝙蝠,卻又不得不和個蝙蝠後裔做愛。   

  那一晚使得安妮對於蝙蝠一族的舌頭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傑斯的舌,徹徹底底地將她全身舔吻了一遍,弄得她身上到處布滿著大大小小的吻痕,在愈見不得人的私密角落還吻得愈深,此種族類果然是還停留在口腔斯的生物,口舌之間的滿足勝過於一切。   

  傑斯的吻逼出了她一聲高過一聲的吟哦嬌喘,幸好怪獸庭園裏只有那些沒感覺的石雕像,她不必因此而覺得丟人。   

  在傑斯進入她體內時,她原有幾分擔心的,因為他興奮得幾近瘋狂,在他不斷的挺進及抽出下,她下意識地搗住了頸項,生怕他在失控之餘忘形長出了尖牙,讓她成了個名副其實的吸血鬼新娘。   

  末了,他漸漸平復氣息的柔吻總算使她安下了心,也才放松緊張而微疼的身子,下一瞬,她的吸血情人帶著她並馳,騁進了屬於他們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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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6 07:22:15
第八章

      安妮睡得很沉,因為傑靳把她弄得很累。   

  真的,比起以前在學校時跑百米時還要累人,雖然累,她的臉上卻始終掛著快樂的笑容。   

  傑斯並沒誆人,他真的是天下最好的情人。   

  雖然他是她的初次,她無從比較起,可由他在狂掠的過程中還能不斷注意到她的感受與回應,她就知道他並不屬於那種不懂體貼的沙豬一族。   

  有幾回,他在激情時會在她耳邊輕喃著她全然聽不懂的母語,聽不懂沒關係,那款款情語同他的喘息聲都已讓她珍重地收進了心底。   

  可她臉上的快樂笑容在她翻轉過身,卻沒摸到身邊的他時消失了。   

  她茫茫然坐起身,在橘幽色的亮芒裏,音樂依舊,紗帳與大床也沒消失,可她的情人,他在哪裏?   

  她將那被傑斯扔了一床的衣物穿上,輕輕喚了他幾聲卻得不著回應,咬咬唇再攏了攏一頭被他撫亂了的長發,她滑下了大床。   

  傑斯將她由寢室抱出時她並沒有穿鞋,所以這會的她也只能毫無選擇地光著腳丫踏出人面鬼屋。   

  踏出鬼屋回首再瞧,鬼臉依舊猙獰,可它對安妮的意義卻已不同了。   

  她先探頭覷了下屋頂,也沒在上頭見著傑斯。   

  天還未亮,不遠的森林裏不斷博來夜鵑的啼音,有點尖厲又有點可笑,天微冷,而她只穿著睡衣,此刻惟一的照明工具是天上的月,她赤足穿梭在詭譎的怪獸石離間,有好幾回,她的心告訴她放下好奇回到溫暖的鬼屋裏,可她做不到,她想念傑斯,而且……她咬咬唇,終於承認了自己的憂慮。   

  憂慮什麼?   

  她腦海裏從未忘卻,那日目睹白蕪帶來的幾張照片時的震撼。   

  傑斯愛她,這是不容懷疑的事實,他也許不會傷害她,可誰知道他會不會因過度興奮而順從潛伏在體內的本性,去做他清醒時不會做的事情?   

  就像黛絲姑婆的夢遊一般,他會在夢裏變成吸血鬼嗎?   

  安妮穿過一臉悲淒的雙尾美人魚身邊,她拉高睡衣下擺生怕被地上蔓生的籐枝絆倒,在經過人面獸身像時她突然打了個冷顫,明明是座石雕像,她卻倣佛在它那空蕩蕩的眼洞底覷見了銀灰色的芒。   

  “傑斯,是你嗎?”   

  她心跳加速三步並作兩步,跌跌撞撞地跑到石雕像前,銀芒卻已消失,難道是她眼花?   

  “傑斯,別這樣,”她強作鎮定,聲音卻全是顫抖的,“我不喜歡玩捉迷藏。”   

  下一瞬背後突然襲來一陣陰風,那風既冰且寒,拂過她的頸項,就像有人拉長了舌頭在上面滑動一般,她回過頭,卻什麼也看不見。   

  尖叫了聲,她開始沒命地跑,狂奔之際,身邊不斷有伸長的芒草阻在路上害她踉蹌了幾回,可她都不敢停下,直至撞進了一堵肉墻裏。   

  她閉眼尖叫試圖掙脫,卻在此時聽到肉墻發出了聲音。   

  “安妮,看清楚點!是我。”   

  是傑斯!她睜開眼,像落水的人捉住浮木般地死抱住他不放。   

  “傑斯,”她嚇得連自己哭了都下知道,抽抽鼻子半天才恢復平日的悍味兒,你為什麼要嚇我?”   

  “嚇你?”他一臉無辜,“我沒有呀。”   

  沒有?   

  那麼,那雙和他似極了的銀灰眸子是誰的?   

  審視著他的眼睛,她在裏頭覷不著欺騙。   

  她希望他沒有騙人,除非,那是在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狀況下。   

  “我的天!瞧瞧你這身狼狽樣。”傑斯毫不猶豫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往鬼屋方向行去,嘴裏沒忘了揶揄,“蘋果派,這是你的初夜,可瞧你現在這副像見了鬼狂奔後的模樣,運動量似乎比方才用在我身上的更多呢,”他傾身輕輕吻了她一下,聲音裏是濃濃的酸意和欲望,“也許這是我的錯,我該將你操累到連床都下不了的,不過夜未盡,我們有得是時間。”   

  安妮窩在他懷裏半天沒作聲,片刻後,在銀色的月牙底她稍稍推開了他,認真問道:“剛才,你去了哪裏?”   

  “沒去哪,”他垂下了眸子,“口渴,到溪邊喝水。”   

  她沒出聲,雙臂環緊了他的頸項,將臉頰貼近他的心口,聽著他沉穩而動聽的心跳。   

  他撒了謊,她知道,因為他的褲腳上沒有水漬卻沾了紅色的泥,那是學校後山才會有的紅泥,而在將她帶至怪獸庭園前,他的褲腳上並沒有沾上泥。   

  他撒了謊,她知道,但她卻不想問了。   

  她愛他,所以她不想再問了。   

  歐洲大地之上,許多古堡即使到了今日,依舊有著不可忽視的威風及冷列的氣勢。   

  這樣的城堡讓人不禁要臆想起數百年前,碉樓頂彩旗飄揚,以及城墻上陽光將哨兵盔甲照得閃閃發亮的情景。   

  城堡在中古世紀是強勢領主武裝森嚴的家,並藉此來統禦四周的領地,除了領主一家外,騎士、教士、弄臣及各色各樣的工匠僕役共組一個自成的小世界。   

  大多的城堡都會懂得善用地形優勢,例如,建造在懸崖邊的制高點上,以便守軍能居高臨下輕松掌握情勢;例如,鑿築一條裏面養有會吃人鱷魚的護城河,恫嚇妄想攻城的敵軍。   

  覆蓋著綠色絨毯的大地似乎毫無邊際,那微妙的明暗層次猶如波浪起伏的丘陵一般,安妮的眼睛追逐著前方飄過的雲朵,對於即將去拜訪的托斯卡納古堡並沒有太多的概念,惟一知道的是,那裏頭這會住的是卓久勒家族。   

  在歐洲的鄉道上開車是件十分舒服的事情,一來,這裏沒有擁擠嗜雜車陣人群,二來,天地之間似乎永遠幹凈,沒有因長年在修繕中的道路帶來的塵沙和潮溼的天候,在這裏開敞篷車是一種享受,若在臺灣,她不認為她會有足夠的膽識做這樣的嘗試。   

  黑色積架在綠色的道路中行駛,安妮覷著天邊,頭枕在正踩著油門的傑斯腿上。   

  一邊開車一邊還得由著個廢物壓在自個腿上,若在以往,安妮會罵那開車的人是個白癡,那躺著的是個懶鬼,可這會她才明白,這樣的動作表示著情人間連片刻都不願分離的親密,是種順愛而滋生的特權。   

  因為愛,所以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枕在傑斷腿上,而他毫無怨言,事實上,由他一邊開車一邊撫摸著她發絲、臉頰、耳垂的小小動作,她知道,他樂在其間。   

  因為愛,所以她不曾再問起,那天夜裏他究竟上了哪以及做了什麼。   

  因為愛,所以在傑斯要求她請一段假陪他回家時,她聽話照辦。   

  “你這麼突然跑回家,不怕嚇到家人?”安妮扳玩著他修長的手指頭,卻想起它們滑在自己身上時的感覺……噢,色女!她忍不住紅紅臉暗罵自己。   

  “不怕,他們被我嚇慣了。”傑斯一逕的淡漠,一逕的用墨鏡及皮衣將自己包緊,她盯著自己的長發在他腿上滑動,心底攀升起驕傲,因為他最熱情的一面只有她見得著。   

  “小懶貓,別睡了。”傑斯的大掌在她臀上愛撫似地拍了拍。   

  “為什麼?”她還是懶懶地不想動,“到了嗎?”   

  “還沒,”他漫不經心,“可是已經看得見碉樓了。”   

  安妮急急坐直身,然後發出了一聲大叫。   

  他笑了,“別這樣,寶貝,珍惜你的叫聲,留在夜裏。”   

  她白了他一眼,卻依舊壓不下興奮,“我知道你家是座城堡,卻沒想過這麼大、這麼壯觀,這麼……”她在腦海中搜尋著適當的形容詞。   

  “這麼不可思議?”他幫她接了話,見她猛點頭他卻還是那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大並不一定代表好,蘋果派,你一定沒試過打掃一座城堡,否則就不會這麼興奮了。”   

  “為什麼不用魔法?”   

  “別以為我們凡事均可心想事成,”他敲了敲她的腦袋,“小懶貓,使用魔法是有許多規則要遵守的。”   

  碉樓入目後依序是城垛、塔樓、門樓,及用粗質石灰巖、碎石子等建構而成的厚實城墻。   

  “那城墻行多厚?”她好奇的問。   

  “超過二點五公尺。”   

  “這麼厚?”她咋舌。   

  “不厚一點怎麼擋得住敵人的侵略。”   

  傑斯說得冷淡,安妮卻聽得心驚,突然想起,這樣具有古老歷史的城堡裏,肯定也流動著不少古老的鬼魂。   

  談話間車子已經來到城堡正前方的護城河前並停下,就在安妮期待能在那條約有五十公尺寬的河裏發現鱷魚,可她探頭一望,卻詫然發現河床是幹涸的,蔓生了許多瓜籐類植物,南瓜、西瓜、絲瓜等纏生盤繞著。   

  “為什麼沒有水?”她轉頭問傑斯。   

  “為什麼要有水?”他反問,“現在住在裏面的人,已經不需要用護城河來保護了不是嗎?”   

  “那倒是,”嘴裏雖這麼說,可她眼裏還是有著掩不住的失望,“但一個古堡少了護城河,就像是夜裏的月亮少了星子作伴一樣。”   

  “很詩意。”傑斯失笑攬了攬她,“等我老媽將底下那些亂七八糟的瓜果收成後,我再來幫你變出一潭子水吧,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這種不流通的水,不出一個月包你受不了那味兒的。”   

  說話間他取出了個小小的遙控器,對準城門按下掣鈕,接下來響起嘎嘎嘰嘰匡當當的聲音,一座吊橋緩緩由城門口落下,延伸跨過了護城河在他們面前落定。   

  在由吊橋啟動而揚起的灰塵裏,安妮偏頭睇著傑斯。“這麼先進,連吊橋也用遙控器?”   

  “新時代裏,機械比人工便宜,懂嗎?”   

  呼嘯一聲,黑色積架躍上吊橋,且以不低於方才一路行來的狂飆速度前進,安妮捉緊著車門把手,暗自祈禱這座中世紀的古堡要夠勇健,才能承受得起鐵制機械的蹂躪。   

  車子通過了城門,飛掠過前庭和兩座圓形塔樓及一個有著希臘雕像的噴水池,車子最終發出一陣嘎然急響,在中庭的一座遊泳池畔霎時停住。   

  池畔有個撐著大洋傘的小圓桌,一男兩女圍桌而坐,桌上有二只盛了果汁的高腳杯,此外,還有各盛放著糕點、餅幹、乳酪及各色水果的圓碟。   

  看得出,在車子進來前,他們正在享用著一頓豐盛的下午茶。   

  車子停下後,在揚起的風沙裏,安妮看見桌旁三人鎮定不變的臉色,他們悠閒自得地啜著果汁,就像這會停在眼前的並不是一部狂飛而來的積架,而只是一只小蒼蠅。   

  “爹地、媽咪、小妹。”下了車,傑斯自桌上捉起顆紅蘋果清脆脆地咬了一口,“我回來了。”   

  跟著下車的安妮吞了口口水,方才傑斯說他的家人早被他嚇慣了,看來,是真的。   

  “你叫安妮?”   

  很慈祥的問句,她點了點頭。   

  “你是中國人?”   

  她再度點了頭,不太敢多說話,給老人家的第一印象還是乖巧點好些,雖然,她眼前看到的這對夫妻並不歸屬於“老人家”之類。   

  她被邀請坐到圓桌旁,相較於她受到的熱烈歡迎,傑靳像個隱形人一樣,除非是問到她聽不懂或不會回答的問題,否則他只是被晾在一邊罷了。   

  丹奎•卓久勒,是拉齊歐公立醫院的外科主治醫生,傑斯的長相幾乎是他父親的翻版,不過丹奎那歷經滄桑的瞼上卻經常是笑意滿滿的,不像傑斯,孤漠冷傲。   

  至於傑斯的母親雪莉就更加平易近人了,她和安妮一樣是個普通的人類,卻也愛上了個不同種族的男人。   

  她是澳洲人,身材高桃,雖慧絕傃卻有股特殊的韻昧。   

  在安妮的認定裏,雪莉的味道是古典清靈,可在丹奎的眼裏,妻子的味道卻是奶油面包。   

  “知道嗎?”丹奎笑呵呵回憶,“初次見面時,我就讚她看起來很可口,這也是我會對她一見鐘情、狂追不捨的原因。”   

  安妮和傑斯的視線隔著幾個人在空中交會,互換了會心一笑。   

  “夠了吧,老哥,電眼傳情呀?”出聲的是傑斯的妹妹丹妮芙•卓久勒,大家都叫她丹丹,今年十二歲,她的五官或許不及她兄長出色,可卻另有股古靈精怪的韻味相當吸引人。她輕哼了哼,“傑斯老哥,以前你不老說我愛看的愛情文藝片是準垃圾,怎麼這會你卻白個往垃圾堆裏鑽?”   

  “誰讓垃圾堆裏住了個叫安妮的女子。”傑斯輕輕一笑,毫不避諱地傾身越過父母,在妹妹瞪大的目光中吻了安妮。   

  “  !  !  !”   

  丹妮芙誇大的作嘔聲逗笑了父母。   

  雪莉傾過身,捉起安妮的手握進掌心。“噢!安妮,天知道我們有多麼開心看到你的出現。”   

  “是呀!”丹奎接下了話,“就在我們即將要絕望地認定,我們的兒子愛的不是女人之前。”   

  “爹地,”傑斯淡淡一哼,“放心吧,目前為止咱們吸血族裏還沒出現同性戀的例子。”   

  “哼!若非安妮,或許你就將會是那破天荒的第一個了。”   

  托斯卡納古堡處處洋溢著濃濃的溫馨氣息,在在顯示出這個家庭的和樂融融,完全打翻了安妮之前對個吸血鬼家族住在古堡裏的刻板印象。   

  她慚愧地想,她實在是被電影“阿達一族”給洗腦得太嚴重了。   

  夜晚,丹妮芙窩在安妮休息的客房裏趴在床上看她編著長辮,再盯著她從行李袋裏拎出了泰迪熊。   

  “好奇怪的玩具熊。”她提起了泰迪熊打量著安妮,“安妮,你是不是因為這只熊才會愛上我哥的?”   

  她大笑,“你覺得你哥哥比不過一只泰迪熊?”   

  “當然比不過了,”她一臉認真,“泰迪熊的某些精裝限定版可是價值不菲呢。” : ’   

  安妮淺笑將泰迪熊接回,“可在我心裏,這個世界上,”她認真輕語,“只有傑斯才是我惟一想要的。”   

  “噢!真是浪漫。”   

  離開了父母兄長跟前,安妮發現這年僅十二的小女孩,其實和天底下所有的少少女—樣渴慕著愛情。   

  睇著丹妮芙略微失神的夫情,她突然心念一動。   

  “丹丹,”她喚著她的小名,“你是不是有喜歡的男孩了?”   

  她漲紅臉,先是搖頭繼之是淺淺嘆了口氣。“安妮,你聽我哥提過我在上魔法學校的事嗎?”   

  安妮點點頭。   

  “其實,我將來還是想去米蘭學時裝設計。”丹妮芙皺了皺鼻子,“上魔法學校,只是想鑽研出一種可以改變人心的魔法罷了。”   

  “改變人心?”安妮聽得發愣。   

  “是呀、是呀!”她說得興奮,臉頰紅撲撲地煞是可愛,“知道嗎?變出有形體的事物、燈光效果或音樂都不稀奇。”   

  一邊說話她一邊念起咒語輕彈了幾次指頭,突然房裏起了幻化,剎那問安妮倣佛來到了百年前法國貴族的浪漫宮廷,觸目所及全是古董級的典雅高貴家飾,連音響裏流洩出的音樂也變了。   

  有關於此類魔法,傑斯曾向她招供,其實它只是一種障眼術,可它幾近真實,但能持續的時間卻有限,然而看在凡人眼裏,管它有限與否,在需要的剎那它就已然值得了。   

  “而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安妮猜測著她的意思。   

  “是呀!”丹妮芙嘆口氣,配合咒語再一個手刀揮砍,眼前物事化為烏有,她睇著她,“我要的,是一種能讓對方愛上自己的魔法。”   

  好貪心的魔法!安妮略感心驚。   

  “那麼,你成功了嗎?”   

  “沒。”她有些洩氣,“目前最大的成效,只可以讓對方愛自己或恨自己一天罷了。”   

  “一天不夠嗎?”   

  “當然不夠,”丹妮芙瞪著她像是見著了個蠢蛋,“被愛一天比不曾被愛過更慘,因為你必須在得到後立即嘗到失去的滋味。”   

  在得到後嘗到失去?   

  好深奧的話,安妮咀嚼了半天,末了,她決定若換成是她,她會寧可換個男人也好過在這裏死命鑽研魔法,且還得考慮什麼得到或失去的問題。   

  究竟是哪個幸運或倒楣的男人,得到小丹妮芙的垂青?   

  有關這個問題安妮已無暇思索了,敲門聲響起,傑斯已經推門進來趕丹妮芙回自己的房間睡覺。   

  “我睡這裏就成了,我不想動,”丹妮芙將頭趴進被子裏,那模樣就像只將頭埋進沙堆裏的鴕鳥,“我真的快睡著了。”   

  “不想動不難,”傑斯漠漠地聳肩,“我不在意來個橄欖球達陣將你扔出去。’   

  “噢,你很霸道耶!”她眺起身指著哥哥的鼻子,“人家安妮都不趕我了,你催個什麼勁?再加上我們這座古堡又大又老,安妮夜裏肯定會害怕的,讓我陪陪她不成嗎?”   

  “不行!”他動手將妹妹甩上肩頭,扛出了房間,將她放下後,他冷冷撂下了話,“安妮有床伴了。”   

  然後,他在她面前砰地巨響關上門並落了鎖!   

  “你幹麼要這麼說?”覷著踱向自己的傑斷,安妮忍不住抱怨,“你知道她會怎麼想嗎?”   

  他撲到她身上在她耳廓舔吮不休,手也不安分地撩起她的睡袍,靈蛇似地鑽入。“由著她,我就是要讓她這麼想,你是我的,誰也不許碰,即使是我老妹也不例外。”   

  “你很討厭耶!”   

  她伸手原想推開他的,可她身上的每個細胞卻渴望著他的觸摸,並自作主張地熱烈歡迎著他的到來,於是乎,柔荑在來到他胸前時變了方向,自動向上環緊了他的頸項,為他送上了她熱燙且需索的身軀。   

  這一夜的托斯卡納佔堡,熱得倣佛會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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