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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潔明]壞心大野狼(小肥肥的猛男日記PART 8)[全文完] ...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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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26:10 |倒序瀏覽
壞心大野狼(小肥肥的猛男日記PART 8) 作者:黑潔明

天才醫學博士變成國際通緝要犯?!
老實說她很活該,因為她的確罪孽深重!
當初她天真的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直到情況失控,理想變成了惡魔的誘惑時,
才終於明白自己犯下了什麼樣的錯誤──
明知道背叛惡魔的下場是死路一條,
為了彌補與贖罪,她也只得把命豁出去,
幸好這個超級自戀的男人對她伸出援手
替她撐起了一片足以喘息的空間……
明明他就是滿口甜言蜜語、四處留情的大色狼,
卻讓她覺得自己是值得被保護珍惜的人,
就算這些珍惜呵護都是虛情假意,
就算他的所作所為只是想得到她的合作,
就算是欺騙,她也甘願被騙,甘願耽溺在虛幻的愛情裡,
只不過惡魔仍在虎視眈眈、絕命殺機步步進逼,
不想再牽連無辜的受害者,她必須拋下兒女私情,
回去親自修正由她一手造成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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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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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26:37
夏  雨
  
  猩猩看著她,咖啡色的大眼倒映著她的身影。
  
  巨大的籠子裡,黑色的猩猩緩緩朝她走來,當她掏出了一根香蕉,牠溫馴的伸出手接過香蕉。
  
  她看著牠剝開了香蕉皮,一口接一口開心的吃著。
  
  牠很可愛,很正常,經過這陣子的觀察,牠和其它猩猩沒有任何不同。
  
  她很想摸摸牠,但她不敢流露出任何私人的感情,最近她每天都到這裡來看牠,檢查牠的身體,觀察牠的狀況。
  
  牠很好,比任何人預估的都要好。
  
  牠是她的成功,也是她的罪惡。
  
  她可以靠牠發表一篇驚世的醫學報告,十年前,這種事會讓她欣喜若狂,但現在她只想停止這可怕的一切。
  
  看牠最後一眼,然後轉身離開這個堅固的牢獄。
  
  「我保證自己要奉獻一切為人類服務……」
  
  畢業時的誓詞,在心底浮現。
  
  「我將要憑我的良心和尊嚴從事醫業……」
  
  鐵門在她身後被關上,她不斷的往前走,和往常一樣的經過廊道,走出灰色的建築群,穿過了草坪,一路來到大門前。
  
  「病人的健康應為我的首要顧念……」
  
  守門的警衛和她打招呼,她如常一般,看他一眼,冷淡的輕點了下頭,然後照往例掏出芯片卡在門旁的計算機安全系統上刷了一下。
  
  「我將尊重患者所寄托給我的秘密……」
  
  嗶嗶。
  
  輕響兩聲,眼前的大門自動往旁滑開。
  
  「我將盡我的力量維護醫業的榮譽和高尚的傳統……」
  
  溫暖的風拂過她白色的衣袍,她看著前方的灰濛濛的天。
  
  「我將不容許任何宗教、國籍、種族、政見或地位的考慮,介於我的職責和病患之間……」
  
  要變天了,低氣壓已逼近,空氣中充滿了水氣,和風雨欲來的凝滯,教人喘不過氣。
  
  「我必盡可能維護人的生命,從受胎時起……」
  
  她深吸口氣,收回視線,舉步往前,一路走出這個巨大的牢籠,回到自己坐落在附近的宿舍。
  
  「即使在威脅之下,我絕不運用我的醫學知識去違反人道……」
  
  那一夜,狂風暴雨侵襲了這個地方。
  
  「我鄭重且自主的,以我的人格宣誓,遵守以上的約定……」
  
  而她,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風雨之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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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27:13
第一章
  
  雨,不停落下。
  
  綿綿的細雨籠罩了這個古老的城鎮。
  
  透明的雨滴落在每一處蓄積的水窪裡,敲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女人拉高了外套衣領,緊握著黑色的雨傘和肩上的羊皮包包,快步走過鋪著石磚的古老街巷。
  
  這裡是德國的小鎮,鎮上最高的建築物就是教堂,雖然這地方勉強算是觀光景點,但在下雨的午後,街上來往的行人仍是不多。
  
  她很想用跑的,快點離開街上,可她不敢;她不能引人注意,甚至不敢回頭看,是否有人跟著她。
  
  天色漸暗,風雨斜斜的打來,她拿著的雨傘只能擋著一部分的上半身,在雨中走了二十分鐘之後,雨水早已浸濕了她的平底鞋和牛仔褲,讓她腳底的皮膚起皺,她握著雨傘的手指也開始發冷發僵,右膝更是因為太冷而痛了起來。
  
  或許她應該在一開始就叫車前往車站,但旅館門前有輛陌生的車停了太久,讓她不安。
  
  也許是她神經過敏,但小心駛得萬年船,她最後還是選擇從後門離開。
  
  前幾天在法蘭克福,她差點就被逮到,她一點也不意外萊曼出賣了她,他還有家庭,她和他也只是在美國唸書時,算聊得還不錯的老同學,能收留她這幾天,她已經很感激了。
  
  現在她得更小心,她身上的現金不多了,她清楚信用卡不能用,那些人會追查到她,幸好她還有假身份還沒hexie,應該沒有,她真心希望還沒有。
  
  火車站已經不遠了,她事先查過地圖,只要上了火車,她就能夠休息。
  
  雖然已是夏天,但在緯度較高的這個國家,一下起雨,風吹來仍是冷的。
  
  她的膝蓋受不了這種折磨,她知道自己走路的姿勢已經開始有點變形。
  
  緊咬著牙關,她強迫自己保持正確的姿態,不讓自己拖著腳,只是繼續往前走,以免被人看出來她的不適。
  
  經過幾次教訓,她知道她的右腳,是他們辨認她的重點。
  
  膝蓋疼痛得像火在燒,肌肉在她每次使力時抽痛著,肩上的包包,重得恍若有如千斤。
  
  她喘著氣,更加握緊了雨傘,轉過了那個街角。
  
  火車站就在前方了,她看見了那棟在濛濛細雨中的建築時,精神不由得一振,幾乎要鬆了口氣。
  
  就在那一秒,某人忽地從後抓住了她,將她拖進了暗巷。
  
  才剛買來的雨傘掉落在地,但街上沒有任何人注意,這個轉角剛好是個死角,人行道上的樹遮住了對街的景物,而她的尖叫和驚呼都被摀住了。
  
  她沒有費事掙扎,那是個男人,而她從來就不是運動派的,她不可能靠力量或技巧從他手中掙脫。
  
  所以,在那一秒,她只是將手伸進薄外套,掏住了針筒,以拇指撥開針頭的保護套,用力往那人的手臂上刺去,將藥劑注射進去。
  
  對方吃了一驚,怒叫出聲,用德文咒罵連連。
  
  「幹!婊子!妳對我做了什麼?」
  
  那人鬆開了手,揮開她手上的針筒,她趁機掙脫他的箝制,但被抓了回來,對方揍了她一拳。
  
  她伸手去擋,同時拿沉重的包包朝他腦袋揮過去。
  
  她擋得不是很好,那一拳還是打中了她的臉,雖然力道已經減弱,但仍讓她眼冒金星,可是包包攻擊確實的正中目標。
  
  男人咆哮出聲,扭曲著滿是胡碴的臉孔,捂著流血的額頭。
  
  她可以看見,他的瞳孔已經開始放大,那一針出現了效果,但對方還站著,並且朝她衝來,她深吸口氣,站穩了腳步,雙手緊抓著牢固的羊皮包包,用力的再朝他的腦袋揮去。
  
  砰!
  
  這一次,她確實的感覺到擊中那人的震動和聲音,藥劑拖慢了他的反應和速度,她打翻了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狠狠的將他擊倒在地。
  
  那傢伙砰然倒在巷子的水窪裡,她喘著氣心跳飛快,雙手緊握著包包,戒備的看著那偷襲她的男人,準備再給他一擊,但他沒有再爬起來。
  
  他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看起來像是死了。
  
  雨仍在下,她想快點離開,退了兩步又停下。
  
  恐懼仍充斥在她的每一個細胞裡,可是她得確定她沒有打死他,她深吸口氣,撿起他掉在一旁的刀以防身,才走上前,試探他的脈搏和呼吸。
  
  好極了,他還活著。
  
  她抖顫著手,快速的翻查他的口袋,找到沒幾張鈔票的錢包,還有一隻小型的空酒瓶,和一張皺巴巴的酒吧餐巾紙,以及一支手機。
  
  錢包裡有他的身份證明,幾張名片,和一張工作證,一張會員卡。
  
  這傢伙滿身酒臭,他只是個喝了太多酒,想隨便找個女人一逞獸慾的王八蛋。
  
  她鬆了口氣,至少那表示,那些在追她的人,還沒有找到她。
  
  她應該要讓他在這巷子裡躺到天荒地老,這混帳真的很活該,但那一針藥的劑量加上酒精,會讓他在雨中躺上好一陣子,一個弄不好,說不定還會害死他。
  
  雖然覺得這傢伙十分罪有應得,她遲疑了一下,還是用那支手機,打了報警電話,然後擦去指紋,將手機放回那雜碎口袋,把那把小刀扔進附近的水溝,處理掉針筒,這才抓著自己沉重的包包,快步走出暗巷。
  
  她的雨傘已經被風吹過了街,她沒費事去追它,只是舉起沉重疼痛的腳,快步朝火車站走去。
  
  她沒時間了,火車已經要開了,她不想錯過這班火車。
  
  冰冷的小雨仍在下,淅淅瀝瀝的,淋濕了她的長髮和衣褲,她沒有回頭,所以沒注意到,有個男人從對街下了車,走進那條暗巷,然後又獨自一個人晃了出來,重新上了車。
  
  那輛車,從她身旁開過,車上的男人若有所思的從後照鏡中看著她,然後在同伴把車停在車站前時下了車,比她早一步,走進了火車站。
  
  當她踏進車站裡時,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受到了監視。
  
  而雨,還在下。
  
  ***
  
  他中獎了。
  
  話說回來,他向來有著嚇人的好運氣。
  
  男人合著眼,將長腿伸到前方的座位下,以手支著臉,假裝打著瞌睡,一邊從只留一條縫的眼皮子下,看著車窗上身旁女人的倒影,火車已經開了好一陣子,但那個女人依然繃直著身子。
  
  她是在最後一分鐘才上車的,他原以為她放棄了搭這班火車,改搭了別的交通工具,她之前也曾這麼故意誤導追蹤她的人;男人和好友,是猜拳決定誰要上火車的,贏的人上車等,輸的人開車跟,無論她有沒有上車,都無法再溜出他們的視線。
  
  真的,他有很好的狗屎運。
  
  再一次的,男人在心裡感歎了一聲,就連最愛和他鬥嘴的好友,都無法反駁這一點。
  
  就算他只比她早一步買票,空位也不一定都是相連的,她也有可能坐到別的車廂去,但顯然這兩個座位,剛好就是空的,沒有任何人在兩人之間買票。
  
  所以,她就坐在他身邊了。
  
  除非她打算中途跳車,否則他可以慢慢的、放鬆的、好整以暇的,跟蹤這個目標,或許還能找到方法,和她攀談混熟一點。
  
  女人沒有將座位調整到舒適一點的位置,反而坐得直挺挺的,她那沉重的羊皮包包,被擱在她的腿上。
  
  火車開動之後,她又等了一陣子,視線小心的、幾近不著痕跡的,在乘客之間移動,不時掃向前後方的入出口,彷彿是在等著什麼妖魔鬼怪,跳出來攻擊她一樣。
  
  過了幾分鐘,確定了車裡是安全的,她才從包包裡,掏出一小包面紙,擦拭著微濕的臉和手腳,和那頭烏黑的長髮。
  
  他看不出來她的頭髮是染的還是天生的,或是和之前一樣,戴了假髮。
  
  她的樣子,和之前在法蘭克福的那位上了藍色眼影、紅色唇膏,穿著清涼的金髮辣妹看起來很不一樣,這次她上了咖啡色的眼影,淺色的口紅,粉底打得厚了一點,但基本上很中規中矩,和她穿的衣著很搭,雨水糊掉了她一部分的妝,但大部分還算服貼。
  
  她真的很小心,而且非常謹慎,讓他幾乎要佩服了起來。
  
  雖然這次的任務是她,可他手中關於她的數據,實在少得可憐,似乎這女人所有的身家數據,全都被人刻意刪除了。
  
  起初,他懷疑是另一方的人馬所做,但經過這幾天的追蹤,他開始懷疑那些數據會不見,是她自己消除的。
  
  她稍微擦乾整理好自己,然後脫掉了濕透的外套,掛在椅把上,又從包包裡,拿出一條乾爽的披肩,包裹住自己。
  
  這個女人是個混血兒,她的輪廓很漂亮乾淨,有東方人種的秀氣細緻,但也有西方人種的深邃大眼。她雖然漂亮,但樣貌不中不西,所以之前戴了金色的假髮,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奇怪,現在留著黑髮一樣自然。
  
  當她再次伸手探進包包裡,拿出一瓶礦泉水和一排藥時,他忍不住又看了她腿上那個包包一眼,好奇除了面紙之外,她還在裡面裝了什麼,才會讓它沉重得足以當成武器攻擊;剛剛她差點用這包包,打爆了那傢伙的頭,那個小小的意外插曲,讓他們吃了一驚,不過更吃驚的是她應付的方式,那讓他修正了對她的看法。
  
  可惜,從他這個角度,什麼都看不到,而她已經將包包合了起來。
  
  有個男人從前方入口走了進來,她停下動作,將手裡的藥握在手心裡,一邊看向車窗。
  
  只一秒,他就發現她在和他做同樣的事情。
  
  她假裝看著車外,但實際上,卻是透過車窗注意那個男人,一直等到對方穿過身旁,走到下一個車廂,她才放鬆下來,又掃視了一下車廂裡的其它人,確定沒有人在注意她,這才拿了一顆藥,丟進嘴裡,喝水吞了下去。
  
  那是顆止痛藥。
  
  她動作很快,但他視力很好,而且他也常吃那種止痛藥。
  
  他愣了一下,差點忍不住回頭檢查她。
  
  方纔那男人確實揍了她一拳,但他以為她還好,他看見她的抵抗,但她是個嬌小的女人,或許她還是被打傷了?
  
  他正想轉頭確定,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身邊的女人瞬間僵住,活像受到驚嚇的小兔子。
  
  他確定她一定屏住了呼吸,他打著呵欠,睜開雙眼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快速按了幾個字,回復那通簡訊。
  
  她沒有盯著他看,但那明顯的不安,浮散在空氣中。
  
  他也沒有轉頭看她,但他的眼角可以看見,她的小手探進了外套的口袋裡。
  
  只一秒,他就決定要繼續閉眼裝睡。
  
  雖然他是個萬人迷,但無數次的過往經驗告訴他,女人要歇斯底里起來,是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擋的。
  
  現在不是刺激她的時候,這女人手上有著可怕的武器,在他還沒有搞清楚那管針裡的藥劑究竟是什麼之前,他才不想冒險挨上她一針。
  
  所以,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重新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將雙手環抱在胸前,再次閉上了眼,只不過這一次,他把臉直接對著她。
  
  為了以防萬一,他這次沒有偷留一條細縫偷看她,但他可以聽到她的聲音。
  
  一開始,她沒有動,過了好幾秒,他才聽見她悄悄動了一下,披肩和衣服摩擦著,沙沙作響。
  
  希望這表示她已經把手收回來了。
  
  他曉得她的視線仍留在他臉上,他能感覺到她的注視,還有急促但輕微的呼吸拂上臉龐,所以他繼續閉著眼,逐漸放慢呼吸,一次比一次更深沉而規律。
  
  ***
  
  隔壁座位的男人,再次睡著了。
  
  他是個東方人,黑頭髮黃皮膚,但無論是哪種人都沒有意義的,找她麻煩的敵人,擁有豐沛的金錢和權勢,手底下什麼樣的人都有。
  
  她小心的再次觀察他。
  
  男人大約三十歲上下,容貌俊美、皮膚黝黑,身材高大健壯,穿著很休閒,就是普通的T恤牛仔褲,腳上套著一雙微濕的布鞋,左手腕上戴著一支銀色手錶,臉上滲冒出點點胡碴。
  
  他的臉部線條是放鬆的,呼吸緩慢,雙手鬆松的交抱在胸前,長腿自然的伸長分開,看起來像是真的睡著了。
  
  到了車站後,她刻意乾耗著,等到最後一分鐘才到自動售票機買票上車,就是想避免有人跟著她後面上車。
  
  這個穿著T恤牛仔褲,嘴巴微開,腳邊還擱著旅行背包的男人,不可能是那些想逮她的人。
  
  下一秒,他開始打呼。
  
  應該不是。
  
  她偷偷鬆了口氣,在心裡告訴自己,她不能事事杯弓蛇影、草木皆兵,這傢伙比她還早上車,也比她早坐在位子上,他不太可能會是追蹤她的人。
  
  拉緊了披肩,她收回視線,叫自己放鬆下來。
  
  她的褲子有一半是濕的,又濕又冷的長褲至今還在滴水,緊貼著她隱隱抽痛的腿,車裡的冷氣再一吹,讓那件長褲變得更加冰冷,加深了她的痛苦,讓她覺得雙腳像是要廢掉一般,特別是右腳膝蓋,簡直像有人拿冰刀在上面戳刺。
  
  下意識的,她伸手揉了它兩下,然後才發現自己在做什麼,連忙把手縮回來。
  
  她想要換掉這件濕褲子,可惜她沒有任何可以替換的衣物在包包裡。
  
  她唯一能做的,是脫掉也泡了水的平底鞋,然後盡量拿面紙吸乾褲子上的雨水,那消耗掉兩包面紙,效果也不是很好,但至少它已經不再滴水了。
  
  她用披肩遮住雙腿和膝蓋,擋住冷氣的寒風,但刺痛仍陣陣襲來,始終不停。
  
  蒼白著臉,她忍著痛,安慰自己。
  
  再怎麼樣,她現在是坐著的,不是仍在雨中。
  
  況且,反正她本來就沒打算坐到她手中車票的終點,或許到下一站,她能下車找到一間商店,買到替換的衣物。
  
  抖顫地,她環抱摩挲著雙手手臂,木然的看著前方,只希望止痛藥能盡快發揮它該有的效果。
  
  ***
  
  輕輕的,她又動了一下。
  
  他依舊閉著眼,這女人身上的味道,融合了肥皂、洗髮精的香味,化妝品、消毒水、藥劑的苦味,但她沒有擦香水,那讓她身上的各種味道更鮮明。
  
  她聞起來很乾淨又拘謹,讓他聯想到充滿藥水的蒼白醫院,最主要還是因為她不自覺散發出來的恐懼,但在那些味道之下,還有一股似有若無的香味。
  
  他試圖辨認,卻在下一秒,感覺到她在發抖。
  
  那抖顫很細微,幾不可察覺。
  
  她已經沒在看他了,但他還是又等了一會兒,才將眼皮睜開一條細縫,誰知道,卻發現她昏昏欲睡的垂下了眼,然後又像被驚醒似的迅速睜開。
  
  那女人果然在發抖,雖然以披肩包住了自己,她依然冷得瑟瑟發抖。
  
  她一臉蒼白的環著自己,抖得像只被丟到水裡又撈上來的小貓,讓人心生不忍。
  
  這女人很累,大眼裡有著血絲,雙眼下方浮現即便上了粉底也遮不住的黑色影子,他猜她有好一陣子沒有好好睡覺了,但她硬撐著。
  
  他懷疑她還能撐多久。
  
  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了,驚醒的時間越來越短。
  
  如果可以,她應該很想就這樣撐到下車,看著她反覆掙扎著保持清醒真是痛苦,有那麼一秒,他實在想開口叫她乾脆放鬆休息一下,但他要是在這時和她說話,恐怕會把她所有的瞌睡蟲全部趕跑。
  
  所以,他忍著多事的衝動,繼續假裝睡覺。
  
  幾分鐘後,她終於抵不住睡意的襲擊,完全閉上了眼,但教他驚訝的是,這女人即便睡著了,竟然還是坐得直挺挺的,沒有靠到椅背上。
  
  他確定她睡著了。
  
  如果沒有睡著,她那麼小心,不可能在公共場合閉上雙眼。
  
  男人瞧著那個近在咫尺,就算睡著依然緊繃著身子的女人,考慮著該如何讓她放下防心。
  
  她有一排又濃又密的長睫毛,可惜是假的,女人真是神奇的動物,只靠一點化妝品和小道具就可以改變形象。
  
  他在法蘭克福曾和她擦身而過。
  
  當時他手中只有一張她十年前的舊照片,那張學生合照中,她的髮色是黑色的,但她在法蘭克福時卻是金髮。
  
  他們不該被那麼簡單的招數騙過,但越簡單的招數,通常越有效果。
  
  他花了好些工夫,才在昨天晚上,找到她的下落。
  
  這個女人,把許多人都耍得團團轉,或許這也是她為什麼有辦法逃出那個地方,生存到現在的原因。
  
  他一直以為,所謂的博士,都是那種戴著眼鏡、穿著白袍,整天在實驗室裡做研究,不然就只會坐在計算機前打論文的宅男奼女,但這個女人證明了,她可不是那種實驗室裡一條龍,平常腦筋卻無法轉彎的阿呆。
  
  話說回來,他不應該驚訝,畢竟工作幾年下來,他也見過幾個行為特異獨行的博士,他尊重其中幾位,但也討厭另外一些。
  
  不過簡單來說,那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怪胎。
  
  或許這女人也是。
  
  可能真的是太累,緩緩的,她無意識靠到了椅背上,又過了一陣子,她的腦袋朝著他這邊的方向垂了下來。
  
  這女人把化妝品塗了滿臉,讓他莫名的有種想把她臉上的妝都卸掉,看看她原來模樣的衝動。
  
  唔……不過其實目前從這個角度看起來,她還滿可愛的。
  
  話再說回來,基本上他也並不討厭怪胎就是了。
  
  他還是很好奇她包包裡裝了什麼,不過他沒有趁機查看,因為那勢必會驚醒她。
  
  火車快速的穿越鄉間原野,經過一個又一個小鎮,天色也越來越暗。
  
  列車長來查票時,她驚醒了過來。
  
  他沒有繼續裝睡,只是玩著自己手機裡的小遊戲。
  
  她揉著太陽穴,迅速坐直了shen體,飛快看了他一眼,然後穿上了依然濕淋淋的鞋子,當火車再次靠站時,有些人下了車,有些人在月台上排隊,正要上來。
  
  看著窗外等著上車的那幾個人,她突然臉色刷白,站了起來,抓了外套,提著包包匆匆往後走去。
  
  她的反應不大對,但他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這樣跟著起身太明顯,可是他沒有別的選擇,她若是下車,他必須想辦法跟上。
  
  所以他抓起擱在腳邊的背包,也跟著站起來,排在她身後等著下車,她嚇壞了,她的呼吸很急促,脈搏跳動飛快,但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她甚至試圖藉著他的身形,遮掩自己。
  
  那幾個人,一定有什麼不對。
  
  他沒有回頭去看,只不著痕跡的用手機拍下後面排隊上車的人。
  
  她跟著前面的人,一起下了車,他則跟著她下了車。
  
  這是一個無人看管的月台,下車的只有寥寥幾人,他加快腳步,刻意走在她身邊稍微快一步,而非跟在她身後。
  
  ***
  
  她的心跳飛快。
  
  那個男人就在後面,她不敢回頭看,不敢再次確認他是否發現了她。
  
  她告訴自己,不要走得太快,不要太過驚慌,但她忍不住,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拔腿狂奔。
  
  該死,她不敢相信她竟然睡著了!
  
  若不是剛好遇到查票驚醒了她,她就會被硬生生逮個正著。
  
  那些人不知用什麼方法,追蹤到了她的行蹤。
  
  他們不可能知道她想上這班車,除非他們早在她上火車前,就已經找到了她,一直跟在她身後,只是來不及上車。
  
  那人是否已經看到了她?是不是正朝她逼近?
  
  這個小鎮不大,所以月台也有些小,但她卻覺得這段路好長。
  
  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前面有兩個在大熱天卻穿著西裝的男人舉止怪異,他們一路走過每一節車廂,卻沒有上車,其中一個一直看著車廂裡的乘客,另一個則將視線掃向月台上少少的幾個人。
  
  幾乎在瞬間,她領悟到這兩個人和身後那一個是一夥的。
  
  他們在找她。
  
  那個人上車找,他們則在車外找。
  
  突然間,後方傳來皮鞋的腳步聲,她不敢回頭,那一位殺手見過她,但前面這兩個人,或許也看過她的照片,她已經盡力消除所有和她有關的資料了,但那個地方到處都有監視器,她無法確定,自己有沒有完全清除乾淨。
  
  男人朝她看來,她忍不住想閃避對方的視線,但月台上空蕩蕩的,她前面只有那位剛剛坐在她旁邊的東方人,她試圖稍微移了一點位置,讓前方的男人遮掩她的身影。
  
  但那沒有用,下一秒,前方看著她的男人朝她走來。
  
  眼看前有狼、後有虎,她緊張的冷汗直冒,頭皮發麻,一顆心幾乎要躍出喉嚨,無法決定該繼續往前走,還是轉身逃跑。
  
  就在她腳步要慢下來的那瞬間,前面那個帥氣的傢伙,突然停了下來,從背包前方的口袋裡掏出一張地圖,一邊轉身看著她,將地圖遞到她面前攤開來,用中文開口。
  
  「嘿,妳有記到旅館的電話嗎?我們應該往哪裡走?」
  
  什麼?!
  
  因為太過突然,她的前路又被他擋住了,她被迫停下了腳步,驚慌的呆瞪著那個面帶笑容,對著她講話的男人,呼吸幾乎在瞬間停了。
  
  「左邊嗎?還是右邊?」他翻轉著地圖,歪頭研究著,然後指著其中一處給她看,道:「是這間吧?火車站在這裡,所以我們出去後要往左走。妳覺得呢?」
  
  她覺得什麼?
  
  女人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眼前這男人已經重新將背包背好,一手抓著地圖,一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差點甩開了他的手,但那位在找她的西裝男,已經來到了眼前,她看見他遲疑的也停下了腳步,眼裡露出狐疑。
  
  她停住抽手的衝動,眼前這傢伙在這時突然低頭,親了她臉頰一下,然後露出大大的笑容。
  
  她杏眼圓睜,抽了口氣,臉色更加慘白。
  
  「親愛的,別擔心,我們會找到路的。」他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說著,跟著悄聲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音量,以英文低語:「嘿,別那麼驚慌,笑一個,才能取信於人。」
  
  她不知道這人是誰,不知道他是哪方人馬,是好是壞,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她得先想辦法擺脫最糟糕的敵人,不管為了什麼原因,他正在幫她,假裝兩人是外地來的觀光客。
  
  她不信任他,但威脅就在眼前,對她來說,再沒有比被抓回去更危險的事,如果要回去,她也要在她準備好時才回去。
  
  所以,她當機立斷,擠出了笑容。
  
  下一剎,他鬆開了她的手,改摟住她的腰,正大光明的往前走。
  
  這姿勢太親密,但她不敢反抗他,也不敢多看迎面而來的那兩人一眼。
  
  他又低下了頭,親吻她的額際,貼在她耳邊,「放輕鬆點。」
  
  相較於她皮膚的濕冷,他的嘴顯得很溫暖,她不曉得自己在這種狀態下,為什麼還能意識到這一點,真詭異。
  
  然後下一秒,他做了一件讓她心臟差點停止的事。
  
  他竟然再次停了下來,抓著地圖,攔住了那兩個正在找她的西裝男,用英文問路。
  
  「抱歉,先生,請問一下,你們知道這間旅館怎麼走嗎?我和我老婆剛到這裡,搞不太清楚方向,我們是來自助旅行的。」他裝模作樣的問著,一邊將地圖翻來翻去,跟著又轉頭用中文問她:「咦,親愛的,我們地圖有拿對嗎?是不是這一張啊?」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找這兩人問路。
  
  有那麼一瞬,她有想拔腿就跑的衝動,但這樣太明顯了,而他依然攬著她的腰,大手還微微施力。
  
  逼不得已,她吸了口氣,抬頭看他,再次擠出生硬的微笑,用中文回了一句。
  
  「我不知道,地圖是你負責的。」
  
  「咦?是嗎?」他挑眉,很隨便的笑著打混過去,「哈哈,沒關係啦,幸好我記得旅館名,先生,你們知道國王旅館在哪嗎?」
  
  她屏住了呼吸,只能將視線也移向那兩個人,一邊擠出她覺得很抱歉的微笑。
  
  那兩個男人擰著眉,看也沒看地圖一眼,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粗魯的以英文回答:「不知道、不知道,去問別人。」
  
  說著,他們就從旁離開,繼續檢查車廂,沒再多看她。
  
  她急著想快點離開這裡,但那個男人卻還杵在原地,看著地圖。
  
  「別緊張,妳嚇得好像連假睫毛都要掉下來了。」
  
  他愉快的低語就在耳際,她聞言一怔,忍不住抬眼看他,卻見他和她眨了眨眼。
  
  這男人在笑,嘴在笑,連眼底也在笑。
  
  掛在他臉上的,不是虛假的笑容。
  
  他看起來樂得很。
  
  莫名的,一股想打人的衝動湧現。
  
  「我知道了,親愛的,快看,在這裡!」他突然拉高了聲音,笑得笑個傻瓜,一副發現新大陸的模樣。「走吧,我們快點過去!」
  
  天啊,她會被這人搞出心臟病。
  
  這念頭才閃現,他已經又大力的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這才滿意的攬著她的腰,心甘情願的吹著口哨,帶著她朝出口走去。
  
  她被他誇張的行為和語氣嚇得一陣腳軟,只能抬起僵痛的腳,勉力跟上他的腳步,然後希望那些人真的把他和她當成那種傻氣的觀光客。
  
  不過,至少他已經朝出口走了。
  
  真是謝天謝地──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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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27:42
  第二章
  
  「你是誰?」
  
  這個小鎮,沒有下雨,但灰雲滿佈,陰沉沉的籠罩在整個鎮的天空上。
  
  離開了月台,她還不敢抽手,只能繼續配合著這個陌生人,和他肩並肩的走在這座古樸的小鎮。
  
  「鳳力剛。」男人慢條斯理的走著,摟著她,拐了個彎,「妳中文說得不錯,妳是華裔嗎?」
  
  她沒有回答他,只道:「不管你和你的組織想要什麼,我必須告訴你,我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
  
  「妳以為我想要什麼?」他瞥了她一眼,好笑的問。
  
  如果他不知道,她也不想告訴他。
  
  女人沉默以對。
  
  瞧著她緊抿著的紅唇,和臉上那連濃妝都遮不住的疲倦與蒼白,他挑起了眉,好笑的咕噥著:「說不定我只想要一句謝謝。」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她的腿越來越痛了,她想著該如何擺脫這個麻煩,但僵痛的腿,讓她思考變得遲鈍起來。
  
  「相信我,當然有。」他咧嘴一笑。
  
  這男人說得如此斬釘截鐵,讓她不禁朝他看去,卻見他笑得像個無賴。
  
  「白吃的午餐,我常吃啊。」他無恥的說著,然後在一間小餐廳門前,停下了腳步,微笑瞧著她,問:「不過說到午餐,我有榮幸請小姐吃午餐嗎?」
  
  她瞪著他,再一次的無言以對。這裡離車站還不夠遠,不過在那電光石火間,她想到了一個擺脫他的方法。
  
  「你請客?」她問。
  
  「當然。」他嘻皮笑臉的回答:「反正可以報公費。」
  
  公費?
  
  她微微一愣,但沒有多加評論,他笑著轉身推門,那是個小小的餐廳,賣著簡單的餐點,她把薄外套放在椅背上,點了一份德國香腸和麵包還有一壺熱茶,他點了牛排和啤酒。
  
  服務生來了又走!他放鬆的靠在椅背上,正大光明的打量著她。
  
  這傢伙的視線非常赤裸,幾近無禮。
  
  她被那明目張膽的注視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覺擰起眉頭。
  
  「妳還沒自我介紹。」他扯著嘴角,雙手插在褲口袋裡。
  
  她眼也不眨的瞧著他,冷冷的道:「有必要嗎?你既然能找到我,想必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這女人真是滑溜得像條泥鰍。
  
  「我還以為科學家都很一板一眼呢。」他挑起右眉。
  
  服務生快速的送來了啤酒和熱茶。
  
  「所以,你確實知道我是誰,不是嗎?」她冷淡的說著,倒了杯熱茶,輕啜一口,一邊注意窗外的動靜。
  
  茶是熱的,入口的熱燙液體,溫暖了胃,然後開始擴散,讓她有點感動,她小心的再喝一口,終於覺得冰冷的痛腳,稍微舒緩一點。
  
  「我當然知道妳是誰。」他傾身握住冰啤酒,也喝了一口,懶散的支著下巴,笑看著她,「Dr.Rain,十六歲就畢業於哈佛醫學院的天才少女,從小到大得過的獎狀可以貼滿這間屋子的牆。今年二十八歲,身高一百六十二公分,體重五十八公斤,三圍是三十六、二十八、三十八 … … 」
  
  他壓低視線瞧著她的胸部,很無恥的補充了一句:「數據上說妳是 C 罩杯,不過我覺得那老舊的數據應該要更新了,妳有 D 吧?體重應該也掉了三公斤。」
  
  她傻眼的瞪著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前面那些數據,她不訝異他已經知道,沒有一點本事的人,是不可能找得到她的,但後面補的這一句,就太誇張了。
  
  無賴她見過不少,但像他這麼無恥低級的,她還真的沒遇過。
  
  她畢竟是個博士,還是個超乎常人的天才,她的智商超標,大部分的男人都對她敬而遠之,就算有膽來追,也不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怎麼?沒有嗎?」他再次咧開了嘴,露出一口白牙,帶著無賴的笑容,好奇的追問,視線又大剌剌的溜到了她胸前。
  
  在那一秒,她真的覺得自己被當場剝光了。
  
  努力制止想遮住自己胸口的衝動,她極力保持面無表情,看著他開口詢問。
  
  「抱歉,請問你剛剛說你叫什麼名字?」這個問題,成功將他的視線從她的雙峰往上拉抬,他瞧著她的臉,開心的再次報出自己的名字。
  
  「鳳力剛,鳳凰的鳳,勇猛有力的力,剛硬的剛。」
  
  她相信他刻意加強了那個「硬」字。那讓她確定眼前的男人,對她不只是公事上有興趣,私人方面也很有興趣。
  
  她眨了眨眼,這其實是很新鮮的感覺,一個男人在知道她是誰之後,還依然對她在私人方面感興趣,眼前這傢伙不是太遲鈍就是太大膽。
  
  「鳳先生!」
  
  他抬手打斷她,噙著笑道:「親愛的,妳可以直接叫我力剛。」
  
  她眼也不眨的看著他,重複一次:「鳳先生。」
  
  這女人還真頑固。
  
  「鳳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需要去一趟化妝室。」
  
  「請便。」他笑著舉起啤酒杯示意。
  
  她抓著羊皮包包起身。
  
  「親愛的,我想妳上廁所,不需要隨身攜帶那麼重的行李,對吧?妳知道,它留在這裡,會讓我比較安心。」他笑咪咪的看著她,說:「我不希望被放鴿子,一個人用餐很寂寞的。」
  
  這男人一臉無辜,他抬頭瞧著她,一雙烏溜溜的眼,活像只可愛害怕被拋棄的小狗。
  
  別開玩笑了,這男人可是頭狼,還是頭大色狼,她瘋了才會覺得他是那種無害又忠心耿耿,會英勇護主,還會撒嬌的動物。
  
  她眨了眨眼,他依然用那雙無辜的大眼笑看著她,維持著同樣無害的表情,可她清楚曉得,他絕對不可能是無害的,如果她不放下包包,這男人大概會跟著她進廁所。
  
  所以,她放下了包包,只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的化妝包。
  
  對於那小小的化妝包,他沒表示意見,只咧開嘴,滿意的衝著她又一笑,舉起啤酒杯和她致意,「慢走啊。」
  
  她沒有理會他幾近嘲諷的話語,只轉過身穿越餐廳,走進化妝室。
  
  如她所料,這間廁所有窗戶,她一瞬也沒停下,關上門,爬上馬桶,打開氣窗,手腳並用的爬了出去,那費了她一點功夫,這些動作讓她的膝蓋更痛,跳下窗戶時,她痛得冷汗直冒,差點叫出聲來,但她死命的咬住唇,忍住了疼痛。
  
  沒有等待疼痛過去,她硬是站直了身子,不敢多加停留,抓著那一小袋化妝包,拉緊了披肩,快步離開。
  
  如果那頭狼以為沒有那一袋東西,她就不會離開,那就大錯特錯了。
  
  也許他是狼,但她可也不是小紅帽。
  
  ***
  
  鳳力剛沒有浪費時間,那僵硬的女人才走進化妝室,他立刻就將她的羊皮背包勾到身前,毫無羞恥心的打開來檢查。
  
  她把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得好好的,還分門別類,大致上可以一目瞭然,但這是個很大的包包。
  
  皮夾、止痛藥、幾包面紙、一瓶礦泉水: …
  
  各色的眼影、粉餅、唇膏: …
  
  啊哈!他就知道她那小小的化妝包裡裝的不是化妝品,八成是錢。
  
  雖然如此,但他依然沒有起身去敲化妝室的門,反正那女人應該早就跑掉了,這女人超有效率,她不像是會浪費時間的人。
  
  他老神在在的坐在原位,繼續無恥的翻看她包包裡的物品,一邊把東西扔到一旁的椅墊上。
  
  一條手帕,幾張旅館的賬單,一包 … … 衛生棉。
  
  嗯,他希望她不是正在月事當中,這包還沒拆過。
  
  鳳力剛濃眉一挑,把那包遮住許多空間的全新衛生棉拿出來,和其它雜物一起堆放,繼續翻看下方的東西。
  
  一支鉛筆,一本筆記本,一把簡單的小梳子,一頂金色的假髮。
  
  還有:- •
  
  他拿出那讓人吃驚的東西,瞪著它看了兩秒。
  
  她隨身帶著鎯頭?
  
  好一個醫學博士!
  
  難怪她能輕易用這個羊皮包把那傢伙撂倒,這女人真的很厲害。
  
  他知道,她是故意同意把包包留給他的,她一路上一直隨身帶著這個沉重的羊皮包包,完全不離身,讓人以為這裡面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最後又刻意在需要的時候,再把包包留下,好放鬆看守者的戒心,使人誤以為她不會逃跑,但事實上她把最重要的東西都帶身上了,她非常清楚輕裝便行,才是逃亡的上策。
  
  他咯咯笑了起來,萬分佩服的把鎯頭放下,繼續翻看下面那一盒東西,那盒子是防震的,他打開來看,看見裡面放著藥劑與針筒,還有她不知從哪弄來的藥單,他看不懂德文,但他知道有誰看得懂。
  
  包包裡,已經沒有別的東西了,沒有任何重要的東西在裡面。
  
  這個包包,從頭到尾都是她故佈疑陣的障眼法。
  
  他相信若有必要,她連那小化妝包裡的東西都會放棄。
  
  鳳力剛搖著頭,邊笑邊把她的東西掃回包包裡,再抬首,只看見服務生端著兩人的餐點,狐疑的看著他。
  
  「我妻子心情不好,跑了。」清楚這服務生根本沒注意到她去了哪,他拿起衛生棉搖了搖,一臉無奈的指著外面,苦笑,「你知道的,唉,女人哪!」
  
  沒有懷疑他的胡說八道,服務生點點頭,同情的看著這個可憐的傢伙,用帶著濃厚口音的英文,好心的開口問:「那女士的這份餐點,需要取消嗎?」
  
  「不用不用。」他迅速把衛生棉丟回包包裡,笑著伸手去接餐盤,「我會解決它的。」
  
  「太多了。」服務生擔心他不好意思退掉食物,逞強吃不完。
  
  「不會不會,不會太多,我需要補充能量。」他恬不知恥的污蔑那個百分之百已經把他放鴿子的女人,和那位服務生眨了眨眼說:「才有力氣應付她啊。」
  
  見他這麼說,服務生點頭同意,笑著把牛排也放了下來,轉身回櫃檯。
  
  鳳力剛把羊皮包包往旁一放,搓了搓手,拿起刀叉,心情愉快的將熱燙燙的牛排切塊,叉了就往嘴裡送,一邊大口喝著冰涼的啤酒。
  
  「啊!」一口喝完啤酒,他豪邁的將啤酒杯放到桌上,張嘴吐出一口氣,開心的感歎著:「這才是人生啊!」哼著歌,他繼續大快朵頤,以秋風掃落葉之勢,迅速的將牛排和多出來的德國香腸與麵包全部吃得一乾二淨,當然也沒忘了把她剩下的熱茶全給喝完。
  
  酒足飯飽之後,他才抓起她的薄外套,拎著她的包包到櫃檯,付了帳,吹著口哨,腳步輕鬆的離開。
  
  ***
  
  陰霆滿佈天際,沒一會見,雨又開始下了。
  
  微涼的濕意,瀰漫在空氣之中。她只能慶幸,她已經找到了遮風避雨的地方。
  
  幸好她早已料到總會有被跟蹤的時候,才把一些錢和護照放在化妝包裡幾防萬一。
  
  果然,事事皆有萬一。
  
  進門後,她直接走到了窗邊,這是一個小小的山城,窗外煙雨濛濛,無法看得太遠,一間教堂,就在山谷的對面,小小的十字架,就立在屋頂尖。
  
  這裡的風景,如詩如畫,但她毫不猶豫的拉上了民宿房間裡的窗簾,將那陰雨綿綿的天,和優美的風景,全都遮掩起來。
  
  房間裡,瞬間變得更暗,只有桌上的老舊檯燈散發出昏黃的光芒。
  
  她將披肩折迭整齊,和化妝包一起放在床頭,然後脫下了那一路上不斷折磨她的濕冷長褲,當那該死的褲子終於離開她的腿時,她忍不住解脫的吐出一口長氣。
  
  終於 … …
  
  萬分疲憊的,她帶著那條褲子,一拐一拐的拖著疼痛的右腳,走到浴室裡,這裡的水龍頭和土黃色的磁磚都有著長年殘留積存下來的白色水垢,但基本上還算乾淨。
  
  她打開了水龍頭,清涼的水流了一陣子,終於變成熱的,她脫掉身上剩餘的衣物,站到了蓮蓬頭下。
  
  熱水滑過肌膚,撫慰了疲倦僵冷的身體,讓她幾乎流下淚來。
  
  清洗完自己,她包著浴巾,將脫下來的衣物,一件一件的清洗乾淨,再在浴室裡晾曬起來。
  
  處理完那些衣物,她才端了一盆熱水跛著腳走回床邊桌燈旁,將毛巾浸濕,然後包住疼痛的右膝。
  
  毛巾很燙,但舒緩了疼痛,她用力壓住它,再拿另一條毛巾將它包起來,讓它的溫度可以維持久一點。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終於稍微放鬆下來。
  
  她不應該在火車上睡著的,但她太累了,真的好累好累,止痛藥緩解了疼痛,卻也降低了她的戒心與意志力,而她差點為此付出代價。
  
  靠在床頭的枕頭上,她望著那盞桌燈發呆。
  
  屋外,雨聲淅瀝不停,恍若安眠曲一般。
  
  這民宿的房間裡,飄散著陳舊的氣味,白色的塵埃悄悄在燈光下浮動。
  
  恍惚中,她幾乎能聽見他的聲音。
  
  "我喜歡雨天 … … "
  
  她閉上眼,看見他純真的臉。
  
  "下雨的時候,我就會想到妳 … … "
  
  熱氣上湧,蓄積在眼眶之中。
  
  "Rain … … 可以請妳為我,再說一次謊嗎?"
  
  她緊抿著唇,感覺喉哽心痛。
  
  "Rain … …對不起,我很抱歉… …"
  
  淚水,無聲悄悄滑落。
  
  "Rain … … "
  
  他以為她是天使、是好人,但她清楚曉得,她是個惡魔,她和那個人,沒有什麼太多的不同。
  
  愧疚與罪惡感,滿佈心頭。
  
  她很活該,且罪有應得,再也沒有任何人,比她還要清楚自己犯下了什麼樣的過錯。
  
  ***
  
  鑰匙轉動的聲音,讓她悚然一驚,睜開了眼。
  
  有人在開門。
  
  他們找到她了 !
  
  第一時間,恐懼攫住了她的心頭,她想起身,想躲進浴室中,或者開窗再次逃跑,但她身上只包著浴巾,她的衣服都是濕的,她買來替換的新衣,還擱在床尾。
  
  然後,在那一秒,她知道做什麼都來不及,太慢了,所以她只能鎮定的繼續坐在床邊,緊張的瞪著那扇門。
  
  喀噠一聲,鎖開了,房間門被人推開,走廊上的燈光,滲入室內。
  
  當門大開,她準備面對尷尬而難看的場面,並試圖思索該如何才能脫身,但走進來的男人,只有一個。
  
  男人頂著一頭亂髮,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手上拎著一隻眼熟的羊皮包包。
  
  看見她的模樣,他讚歎的吹了一聲口哨,「嗨,親愛的,妳看起來真是秀色可餐。」
  
  她嘴微張,呆看著那個傢伙嘻皮笑臉的走到她面前來。
  
  「喔,我想妳忘了妳的包包,還有外套。」他把外套遞到她面前,但還是抓著她的包包。
  
  她沒有伸手去接,只愣愣的看著,她以為她在那間餐廳就甩掉他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看見進來的人是這大色狼,竟然讓她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
  
  「你怎麼 … … ?」聽到自己的聲音,她才發現她脫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她吃驚的停頓了一秒,才繼續將問題問出口:「你怎麼有房間的鑰匙?」
  
  「我告訴老闆娘,妳是我老婆,出門來度假--」看到她右膝上的毛巾時,他好奇的瞄了一眼,繼續把話說完:「我告訴她,因為今天是妳的生日,我特別請假來這裡想給你一個驚喜。」
  
  這太誇張了。
  
  她無法置信的瞪著他,「她這樣就給了你鑰匙?」
  
  「當然不是,她還檢查了妳的皮夾。」他掏出手機,將桌布給她看,露出大大的笑容,道:「還看了這個。」
  
  他手機桌布上的照片,不是別人,是她。
  
  她閉著眼,正在睡覺,而他的腦袋就湊在她腦袋旁。
  
  照片的取景抓得剛剛好,兩人的臉填滿了整個窗口,看起來就像是兩人躺在一起睡覺。
  
  「你偷拍我?」她簡直不敢相信。
  
  「不是偷拍,妳睡著了,我是正大光明的拍。」他笑著把包包放在她旁邊,將手機塞回褲子口袋裡,理所當然的道:「否則角度怎麼可能取得這麼好。」
  
  再一次的,她啞口無言,好半晌才擠出一句。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離開餐廳後,還特別租了車往回走,他不應該知道她在哪裡,她應該已經甩掉他了才對,她最後看到他的時候,這男人明明正在餐廳大啖牛排,完全沒有發現她已經不見,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她開車經過。
  
  「這是商業機密。」他眼也不眨的,臉上掛著那討人厭的笑容,一邊拉來了椅子,坐在她對面,蹺起了二郎腿,整個人有一半掛在椅子上,右手撐著臉,模樣懶散的道:「好了,親愛的,現在妳知道,妳不可能跑出我的手掌心,所以讓我們好好談談吧。」
  
  「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談的。」她板起臉。
  
  她刻意的強調,沒有讓他打退堂鼓,只讓他挑起了眉。
  
  「我倒不這麼認為。」鳳力剛瞧著她,道:「我相信我們有很多可以談的,如果妳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或許我會告訴妳,妳想知道的。」
  
  膝上的毛巾變冷了,她發現他看見了那盆熱水,也一直在看她包起來的右膝,雖然他大概猜出了是怎麼回事,但她不想證實他的懷疑,所以她繼續坐著,沒有更換毛巾熱敷。
  
  「我不想知道和你有關的任何事。」她冷淡的說。
  
  「包括我如何找到妳的嗎?」他丟出一個餌食,引誘她。
  
  她很想知道,但她沒有吞下那個誘餌,只瞪著他。
  
  她清楚的注意到,他還是抓著她的包包,沒有想將它還給她的意思,顯然也打算等一下把這東西當作籌碼。
  
  她不會輕易上當。
  
  沉默,瀰漫一室。
  
  「我在妳披肩的標籤上黏了追蹤器。」毫無預警的,他突然開了口,讓她有些錯愕。
  
  鳳力剛歎了口氣,好笑的看著她,道:「所以現在,算我拜託妳,快點把妳膝蓋上那條毛巾換掉好嗎?看得連我的膝蓋都冷起來了。」
  
  她微微一僵。
  
  他挑眉,皮皮的笑著道:「或者妳需要我的幫忙?要知道,如果妳需要幫助,我真的非常、非常樂意。」
  
  那是句威脅,雖然他保持著懶散的姿勢,不曾移動一根手指,但她清楚他確實非常、非常樂意。
  
  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的弱點,但事已至此,她聰明的不再堅持,反正再堅持下去也沒有意義,而當她身上只包著一條浴巾時,她完全不想給他任何機會靠近,沒有等他真的開始動作,她小心的打開了包在膝蓋上的毛巾。
  
  紅腫發紫的膝蓋,裸露了出來,沒有任何的遮掩。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她知道他在看,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注視。
  
  明明他看的只是膝蓋,她卻莫名的有種赤裸的感覺,彷彿被他看到什麼秘密,然後忽然間,她察覺到自己的膝蓋很醜。
  
  它因為循環不良而腫脹發紅,有些地方還是紫藍色的,整整比左邊的膝蓋,腫了快一半。
  
  「這是舊傷。」因為是舊傷,所以她才用熱敷,而不是冰敷。
  
  他有些微訝的陳述,迴盪在室內。
  
  她抬眼,看見笑容不知何時,從他浪蕩的俊臉上消失。
  
  「妳什麼時候受的傷?」她沒有回答他,只彎下身,換了一條在熱水盆裡的毛巾,將它稍微擰乾,再重新覆上右膝。
  
  當她抬起頭時,她發現他還在等答案。
  
  她很想繼續保持沉默,這不關他的事,可無形的壓力,從他身上輻射而來,或許是因為他竟然為了她好,逼著她換毛巾,也或許是因為他竟然看起來像真的很關心,等她發現時,她已經張嘴告訴了他答案。
  
  「大概三歲吧。」這個答案太過簡單,沒有辦法滿足他,鳳力剛再問:「怎麼回事?」
  
  「我摔了一跤,傷到了膝蓋,之後就變成這樣了。」
  
  他抿著唇,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妳沒去看過醫生嗎?」這句是個廢話,話才出口,他就認知到這個事實,她自己就是個醫生,還有著醫學博士的頭銜,如果有解決的辦法,她大概早就去做了。
  
  這問題,讓她的臉色又沉了下來,但為了某種原因,似乎沒有惹惱她,因為這女人竟然回答了這個問題。
  
  「看過了,最好就只能這樣,它本來已經好很多,只要不做劇烈運動,我幾乎感覺不到有什麼差異。」
  
  她的聲音冷冷,淡淡的,沒有什麼感情的起伏,就是在陳述一件事。
  
  「這一路上,妳的腿一直在痛?」他擰起了眉,忍不住再問。
  
  幾不可見的,她又是一僵,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低下頭繼續將外層的毛巾包好。
  
  她的默認,讓他低聲爆出一句髒話。
  
  「 Shit !」
  
  她愣了一下,抬眼卻看見眼前這男人在笑,他笑看著她,道:「妳真是他媽的了不起耶!」
  
  那應該是句稱讚,但他雖然看起來在笑,可黑色的瞳眸,卻閃著惱火的光芒,讓她分不清那是稱讚還是嘲諷,雖然智商很高,可是因為跳級的關係,她和人相處一直有某種程度的問題,她向來不善和人相處。
  
  在那一秒,她發現他表面上雖然在笑,但實際上卻似乎非常火大,她不知道怎麼響應才是對的,所以她繼續保持沉默。
  
  毫無預警的,他突然放下了蹺著的腳,站了起來,她悚然一驚,以為他想對她做什麼。
  
  豈料,他卻只是走到桌邊,替她倒了一杯水,然後把始終抓在他手中的包包還給了她。
  
  她仰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嘴角仍噙著笑,她完全搞不清楚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或許他以為施恩給她,就能放鬆她的戒心?
  
  遲疑了兩秒,她接過包包,但她沒有打開它。
  
  「把妳的止痛藥吃了。」他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開口催促。
  
  「我不需要吃藥。」她冷著臉說。
  
  「妳當然需要,妳也需要睡覺。」他毫不客氣的笑著說:「妳只是不信任我。」
  
  她確實不信任他,她才不會再次在他面前放鬆戒心,昏睡過去,任他為所欲為,天知道這次他會做出什麼事。
  
  「我為什麼要信任你?」
  
  「欸,因為我是個好人啊。」他半點也不遲疑的往自己臉上貼金。
  
  她再次陷入愕然。
  
  「當然,我自己這麼說是沒用的,我也知道一時半刻妳也不會相信,妳幾天沒睡好了,腦袋一定不清楚,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所以呢,現在妳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妳自己把止痛藥吞下,好好睡上一覺;另一個,就是由我為妳服務。」
  
  在那一秒,她真的無法理解,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厚顏無恥、嘻皮笑臉的說出這種似是而非的威脅言論。
  
  而且是她的錯覺嗎?她竟然覺得他最後一句另有含意,說得好……曖昧?
  
  不到一秒,她就確定他不是說說而已,因為他傾身上前,打開了她的包包,翻出了止痛藥,遞給她。
  
  「咯,妳要自己來,還是要我幫忙?」他笑著問。
  
  她戒備的看著他,反問:「你真的以為,在這種狀態之下,我可以睡得著?」
  
  「當然,妳累了,需要休息,而且床就在那裡。」他一副經驗老道的模樣,說:「吃了藥之後,妳不用幾分鐘就會睡著。」
  
  她瞪著他,那個男人卻只是搖了搖那排止痛藥。
  
  他會親自把藥塞進她嘴裡,她知道。
  
  僵持了三秒後,她伸出手接過那排藥。
  
  在他的監視下,她和著開水,吞下了一顆止痛藥。
  
  「很好。」他滿意的將雙手交抱在胸前,點頭稱讚她,然後說:「現在把嘴巴張開,好讓我確定妳真的有把藥吞下去。」
  
  她怒瞪著他,但還是勉為其難的把嘴張開了。
  
  下一秒,他大笑出聲。
  
  「我是開玩笑的,天啊,妳真是可愛!哈哈哈哈--」
  
  什 … … 什麼? !
  
  她呆住,驀然紅了臉,迅速把嘴閉上。
  
  該死,這男人怎麼這麼 … … 可惡!
  
  他笑彎了腰,討人厭的笑聲,陣陣迴盪在室內,每一聲都讓她想抬腳踹他,但他已經笑著蹲下身,把地上的水盆端了起來,朝浴室走去。
  
  她又羞又氣,卻見他突然將腦袋從浴室門口探了出來,笑著說:「對了,親愛的,如果妳以為我會對熟睡又受了傷的女人做出什麼不軌的事,那就太瞧不起我了,我比較喜歡有反應,而且清醒的女人。」
  
  她不敢相信的瞪著他。
  
  「噢,當然,還要心甘情願。」他朝她眨了眨眼,開心的補充:「如果妳有需要,千萬不要和我客氣。」
  
  她不該回話,但那句話已經脫口而出。
  
  「除非天塌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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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28:27
  第三章
  
  她睡著了。
  
  即便她不認為自己睡得著,但敷完了腳,吃下止痛藥之後,她回浴室換上了新買的衣物,然後坐在床上硬撐著,看著他用手機打簡訊。
  
  力剛刻意沒有再理會她,裝做沒注意她的存在,一個小時後,那頑固的博士終於靠著床頭睡著了。
  
  他很清楚,她十分在意他,但疲倦總是會戰勝,況且此時此刻,她還是在舒服柔軟的床上,而不是在窄小又僵硬的火車座椅上。
  
  不過他原以為,她不到十分鐘就會放棄的,沒想到她竟然撐了快一個小時。
  
  這個女人,真是他媽的頑固。
  
  很難想像,她的腳腫成這樣,她一路上卻幾乎都沒有露出破綻,他早應該發現不對勁,她在火車上曾經不自覺揉過右腳膝蓋,被攻擊時也不是站得很穩,但她真的演得很好,她甚至沒有急著換掉那條又濕又冷的長褲。
  
  他很清楚,膝蓋關節受了傷,又穿著濕冷衣物的感覺,她一定很痛不欲生,可她卻沒有表現出來。
  
  她有問題的膝蓋,一定是那些人辨識她的方法之一。
  
  她的平底鞋,就整齊的擺放在床邊,他可以看見,她在右鞋裡,墊了東西。
  
  那讓他確定,她平常走路一定有些跛,為了隱瞞她的腳傷,她走路時搞不好還需要跎著腳走路,才能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樣。
  
  難怪她會這麼累。
  
  他真的很佩服她,但也真的很火大,為自己沒注意到這個細節感到火大,為這個女人竟然硬撐到現在,感到莫名其妙的火大。
  
  他悄悄傾身,她沒有任何反應,昏黃的燈光,映照在她細緻的五官上;她已經卸了妝,剛剛進來時,他承認自己看見她的素顏,著實嚇了一跳。
  
  他沒有料到,她原來的模樣這麼 … … 楚楚可憐。
  
  卸掉那些五顏六色的彩妝,和厚厚的粉底,還有假睫毛之後,她看起來完全像個才剛脫離學校的清純少女。
  
  那些化妝品,強調了她的五官,但也遮蓋了她原本清秀憐人的模樣。
  
  這女人,是個活生生的尤物,她的模樣,是那種男人最無法反抗的類型。
  
  如果她願意,她可以輕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和佔有慾。
  
  但她似乎不想利用這明顯的女性優勢,她的態度冰冷又剛硬,完全拒人於千里之外,就像塊鋼板。
  
  或者 … … 玻璃?
  
  他莫名有一種,她已經快到極限,隨時就要崩潰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微妙,只在少數某些時候,會突然閃現,但她很快就會將那崩裂的地方遮蓋起來。
  
  她身上同時展現出堅強與脆弱兩種完全相反的特質,讓人不自覺被吸引。
  
  眼前的女人合著雙眸,粉嫩的唇因為熟睡而微微輕啟,烏黑細柔的髮絲包圍著她的小臉,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她撂倒一個大男人,他一定會以為她是個無害單純的小東西。
  
  敵人嗎?還是朋友?
  
  他希望是後者,這女人若是敵人,一定很難搞,光看她的外表,他真的很難想像,她竟然能靠著意志力,一路走到現在。
  
  輕輕的,他伸手按掉床頭的檯燈。
  
  她的呼吸依然輕淺,但還算規律。
  
  他靠回椅背上,繼續在黑暗中,看著她。
  
  或許他不應該給她休息的時間,應該趁她疲倦,來個大拷問之類的,可惜他雖然無恥,但還沒那麼卑鄙。
  
  而她,已經贏得了他的尊敬。
  
  況且不管她是不是敵人,對他來說她能維持體力才是長遠之策,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賣她一點人情,事情會比較好辦。
  
  時間,無聲滑過,又過了一個小時,他確定她不是裝睡,是真的已經睡著,這才如貓一般起身,無聲無息的,走到門外。
  
  一位老婦人,已經等在走廊上。
  
  「怎麼樣?」滿頭白髮的老婦人將一袋東西交給他。
  
  「她在睡覺。」他接過那一袋東西,低頭打開來查看,裡面是他剛剛傳簡訊要求的食物和一些必需品。
  
  「今天早上,她已經成了通緝要犯,阿震說好幾個國家都在通緝她。」
  
  他挑眉,問:「罪名是什麼?」
  
  「販毒、洗錢、殺人 … … 等等之類的。」
  
  鳳力剛嗤笑一聲,看著同伴道:「開玩笑。她要是會殺人。早上就不會替攻擊她的傢伙報警了,裡面那女人或許有膽量,但她沒有殺人。」
  
  白髮老婦人點頭同意,語音沙啞的說:「那都是莫須有的罪名。除了逃出那地方,她一定還做了些什麼,如果只是單純的逃跑,那傢伙應該不會這麼勞師動眾的追捕她。」
  
  鳳力剛也同意這一點。
  
  「等她醒來,你看看能不能問出些什麼。」
  
  「我會的。」鳳力剛從袋子裡翻出一根巧克力棒,用牙齒撕開包裝,咬了一口,邊吃邊問:「查到她針筒裡裝的藥劑是什麼了嗎?」
  
  「只是一些鎮靜劑。」
  
  「就算是鎮靜劑,我也不想挨上一針。」他嘀咕著。
  
  「我們得把她弄出歐洲,這裡到處都是在找她的人。」
  
  「我知道,等她睡醒,我會問清楚她到底搞了什麼鬼,然後我們再來決定,該拿她怎麼辦。」
  
  老婦人摸摸白髮,確定腦袋上的髮髻沒有鬆脫,邊警告他道:「力剛,她畢竟曾是麥德羅那邊的人,就算現在她和麥德羅鬧翻了,不代表她就會站到我們這邊。」
  
  鳳力剛眨了眨眼,瞧著眼前這對女人向來特別寬容的好友,不禁拉開了嘴角。
  
  「嘿,這是在擔心我嗎?」
  
  老婦人挑起眉,沒好氣的說:「我只是不想替你收拾善後,不是每個女人,都吃你那一套的。」
  
  他嘿嘿一笑,「沒關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白髮老婦人無言,翻著白眼。
  
  鳳力剛哨著巧克力,也不介意,只上上下下的將眼前的人打量一遍,笑著說:「話說回來,阿浪,你扮成德國老奶奶還滿好看的,害我一顆小心肝卜通卜通的跳,我要是再老個三十歲,一定跟著你屁股後面跑。」
  
  「去你的!」老婦人好氣又好笑的瞪著他,這傢伙明明知道,兩個年輕的東方男人突然相繼出現在這鄉間的民宿,實在太引人注目了,所以他只好改變妝扮,比較好行動,可這王八蛋竟然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今天沒搞定她,我們就換手!」阿浪惱火的警告他。
  
  「欸,願猜拳就要服輸啊。」鳳力剛邊說邊笑,沒等好友吐出另一句咒罵,就提著那袋雜物,溜回了房。
  
  「Shit !」阿浪低聲咒罵著,看著已經被關上的房門,只能不甘心的嘟嚷叨念著走回隔壁的房間。
  
  一分鐘後,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又怎麼了?」他按下通話鍵,沒好氣的問。
  
  「那個女人跑了。」鳳力剛說。
  
  「什麼?」阿浪一愣,「你不是說她睡著了?」
  
  「顯然她是裝的。」他笑著說:「床是空的,她從陽台爬出去了,哈哈哈--」
  
  阿浪快速打開筆電,邊問:「你在哪裡?」
  
  「跟著她可愛的小屁股走啊,大概吧,呵呵,我前面有岔路,你看到她了嗎?」
  
  屏幕上,出現了衛星畫面,他快速敲打鍵盤,屏幕畫面快速放大,從山城的輪廓到更細微的建築,然後是附近街道畫面,還有這楝在山坡上的民宿,他移動指標,很快看見在後巷中的鳳力剛,還有那個在幾條街外飛奔的女人。
  
  不妙的是,那女人不飛奔的,她很清楚逃亡的訣竅,就是不要引起任何人注意,她會跑,表示已經有人發現她了。
  
  果然,她身後幾公尺外,有兩個男人也在奔跑,很明顯是在追她。
  
  「左轉第三個十字路口右轉,力剛,動作快,除了你之外,還有別人在追她--」
  
  ***
  
  她覺得自己像是只遭到狩獵的免子。
  
  快速而劇烈的跑動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的心臟好痛,心肺都像是要爆開一般,右膝更是痛得好像隨時會碎掉。
  
  她可以聽到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男人威嚇她的聲音如此大聲,恍若就在耳邊,或許她不應該這麼貿然的離開那間民宿,但她實在無法信任那個嘻嘻哈哈的無賴,所以她裝睡,她最近對裝睡的訣竅懂得越來越多了。
  
  她差一點就又睡著了,但很快就驚醒過來,當她發現他不在時,立刻從陽台開溜。
  
  誰曉得才走到大街,就撞見另外兩個拿著她照片找人的男人,不幸的是,她因為太緊張那個男人會追來,沒有注意前面的路,所以是直接撞上他們的。
  
  當她看見掉在地上那張自己被放大的照片時,她轉身就跑。
  
  她不斷的轉彎,試圖甩開那兩個人,但沒有用,他們越來越近了,那只是拖延被抓到的時間而已。
  
  她知道自己要被抓到了,但她不願如此輕易就範,所以她繼續往前奔跑,驅策她疼痛的腿,但事情沒那麼簡單,她的速度不夠快。
  
  他們在下一秒,抓住了她。
  
  她回身攻擊那男人的眼睛,抬腳踹他的下體,那讓他痛得放開了她,但另一個男人已經趕到,她的自由只多了三步,就又被抓住,這個男人沒有那麼好應付,他沒有讓她有反擊的機會,直接給了她一巴掌。
  
  她被打得頭暈腦脹,仍是抬腳踹他,但對方閃過了她的攻擊,毫不心軟的揍了她肚子一拳,她痛得彎下了腰,差點吐出來,對方凶狠的掐住她的脖子,用力將她箝在牆上。
  
  「幹!妳給我安分點!再亂來我就宰了妳!」
  
  她的後腦猛力撞到了石牆,劇痛伴隨著白光,霍然傳來,她試圖吸氣,但喉嚨被他緊掐著,呼吸完全被遏止。
  
  疼痛、害怕滿佈全身,但幾乎在同一秒,她看見那個無賴突然出現,他完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沒有出聲警告敵人,反而悄無聲息的掩來,從對方的身後偷襲。
  
  他用最快的方式打昏了那個才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男人,然後伸手抓住那個箝制她的男人的頭髮,硬生生往後扯開,抬腳用膝蓋攻擊他的腎臟,擊打他的太陽穴。
  
  他的行為,非常卑鄙無恥,一點也不正大光明,但確實有效。
  
  那傢伙完全沒有反抗的機會,雙眼一翻,口吐白沬的倒在地上。
  
  她背靠在牆上,撫著喉嚨,大口的喘著氣,讓氧氣通過收縮疼痛的喉嚨,感覺心臟在胸腔裡大力跳動。
  
  男人走到她面前來,他沒有穿鞋,打著赤腳,俊臉上掛著大大的、親切又可愛的笑容。
  
  「嗨,親愛的,妳還好嗎?」
  
  她張開嘴,試圖回答,但下一秒,黑點開始陸續滿佈眼前。
  
  「噢,糟糕,妳要昏倒了。」
  
  她聽到他的咕噥,感覺自己失去了平衡,往下滑。
  
  他飛快接住了她,「嘿,沒事、沒事,別擔心,我接住妳了。」
  
  什麼話?他在安慰她嗎?男人將她抱了起來,動作莫名小心,甚至幾近溫柔。
  
  是錯覺吧?她想。
  
  然後,她感覺到他快速躍動的心跳,感覺到他身上的汗水透過棉T印到她臉上,在那一秒她領悟到,他是跑來的。
  
  來救她。
  
  這個男人打著赤腳跑來救她,完全沒有浪費丁點時間。
  
  她不知道該怎麼想,她不該看到他就鬆口氣,不該在他的懷裡感覺心安,但此時此刻她無法再多加思考,當他這樣溫柔小心的抱著她,讓她感覺自己像是被珍惜受呵護的。
  
  這只是錯覺 … … 他救她也是有目的性的… …
  
  但她好累,那麼累,忍不住想耽溺其中,也許就那麼一會兒,應該還好吧?
  
  坪坪、坪坪 … …
  
  坪坪、坪坪 … …
  
  聽著他的心跳,偷偷的她鬆開了理智,任自己沉入黑暗之中,讓他輕擁著,帶她走向不知名的未來。
  
  ***
  
  她的手浸在殷紅的鮮血裡。
  
  隔著手術用手套,她依然可以清楚感覺血液的溫度。
  
  這不是真的,只是惡夢,她很清楚,手術時不可能有這麼多的血,止血鉗仍鉗著主要的血管,就算有出血,其它醫生和護士應該會協助用吸血器將血吸乾淨,但手術室裡沒有其它人存在,而她無法阻止鮮血湧出。
  
  她推開臉上的手術用顯微鏡,看著一旁計算機屏幕上的立體影像,但屏幕上也是血紅一片。
  
  她要失敗了,她不能失敗,她當然可以阻止這一切!
  
  不讓自己去思考那些事,她將手術用顯微鏡戴回,低下頭來盡全力挽救一切,讓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手指上。
  
  她的手快速而精準的動作著,找出每一條血管與神經,一一將其接上縫合。
  
  驀地,病床上應該已經施打全身麻醉的病人,張開了藍眼睛,看著她,張合著殘破乾癟的唇。
  
  "「妳在做什麼?妳怎麼能這樣對我?」"
  
  他的臉孔扭曲,語音乾啞。
  
  「妳怎麼能夠--」
  
  ***
  
  她從惡夢中驚醒過來。
  
  心臟在胸中猛力跳動,恍若就要衝破胸腔。
  
  那句指責,依然徘徊在耳畔,她可以看見那雙湛藍眼中倒映著的自己。
  
  她揮開那虛假的畫面,但沒有試圖揮開那始終盤桓心頭的罪惡感,反正她也不想嘗試,她活該,真的活該。
  
  閉上眼,她吞下喉間的苦澀,然後才再次將眼睜開。
  
  房間裡一片漆黑,大概過了兩秒,她才想起自己人已在德國的鄉間小鎮,那個男人把她帶回了原來的民宿。
  
  這個民宿的小套房中,除了她的喘息,沒有別的聲音。
  
  她會做惡夢,並不讓人意外,最近她只要睡著,就會做惡夢;意外的,是那個男人不在床邊那張椅子上,他也沒有因為她再次逃跑,就將她綁起來。
  
  有那麼一瞬,她以為他也是惡夢中的一部分,但她的包包就在床頭櫃上,第二次逃跑,她也沒有拿走它,甚至沒費事去查看,她當時只想著快點離開。
  
  她按開了桌燈,昏黃的燈光照亮小小的房間。
  
  牆上的鐘,顯示現在已經半夜。
  
  緩和了下呼吸,她抹去額角冷汗,這才坐起身,將包包拉到眼前打開來查看。
  
  這是她的羊皮包包沒錯,只是裡面的東西,活像遭遇了龍捲風侵襲狂掃過一遍,所有的物品,都不在原來應該在的位置,它們全部攪和成一團。
  
  看來,他搜過了她的東西。
  
  這也不是意外,他要是不搜,她才會覺得奇怪。
  
  「妳為什麼隨身帶著鎯頭?」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幾乎近在耳邊,她嚇了一跳,猛然回身,只看見他一張俊臉就近在眼前。
  
  男人側躺在床上,露在床被外的上半身裸露著,他曲起強壯的手臂撐著臉,睡眼惺忪的看著她,問完那個問題,還像只大懶貓一樣,張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她抽了口氣,因為太過吃驚,差點往後跌下床去。
  
  他長臂一伸,飛快抓住了她,將她拉了回來,「嘿,小心點,我可不想妳又撞到腦袋。」
  
  包包沒有被拯救到,它砰的掉到了地板上,而她卻因為反作用力,被帶進他懷中,差點一頭撞上他赤裸的胸膛,她緊急伸手抵住,瞠目結舌的抬首瞪著他,喘著氣質問:「你在我床上做什麼?」
  
  「睡覺啊。」他眼也不眨,理所當然的回答,然後道:「之前妳昏倒了,我把妳抱回來,找了醫生來替妳看診,他說妳只是太累又受到驚嚇,所以才昏過去,應該沒什麼大礙,要我先觀察一個晚上,若是有嘔吐或發燒其它不適的跡象再送大醫院急診,然後那醫生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得觀察妳,這房間又只有一張床,我不睡這睡哪?」
  
  她愣住,小嘴微張,卻想不出任何反駁。
  
  他鬆開抓住她的手,又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搔了搔腦袋,瞧著她問:「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他的胸膛很溫暖,心跳沉而穩,一次又一次搔著她的手心。
  
  「鎯頭。」他好笑的看著她。
  
  不知怎,有些心虛,她飛快收回抵在他胸膛上的手。
  
  對於她的逃跑,他看起來沒有很生氣。
  
  有的,依然只是笑容,和好奇。
  
  她鎮定了心神,讓自己重新在床上坐好,離他稍微遠一點,清了下喉嚨道:「我在法蘭克福的小旅館被人追,後門被上鎖了,鎯頭就在旁邊桌上,我拿它敲壞了鎖,才及時跑了出來。」
  
  「所以妳就一直帶著它?」他訝然失笑,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它很好用。」她眼也不眨的回答。
  
  「鎯頭確實很好用。」他咯咯笑著同意,繼續以手撐著腦袋瓜,看著她問:「好了,寶貝,既然妳沒有嘔吐或發燒,看起來應該沒有腦震盪,咱們來把話說清楚, OK ?」
  
  這一回,她沒有和他爭論。
  
  目前看來,這傢伙似乎並沒有惡意,她不是沒有被人逮到過,太多人覬覦她所曉得的情報、知識和技術,其中有一部分,甚至是很禮遇她的。
  
  可眼前的男人,不像那方人馬。
  
  事實已經證明,他不是那人派出來追殺她的人,否則他不會刻意幫她逃亡,再說他們不會那麼客氣;但是,他也不像那些想要請她回去做客的重要人士。
  
  「你看起來不像打手,也不像走狗。」她盯著他瞧。
  
  「謝謝妳的稱讚。」他挑眉,露出開心的微笑,「我向來是個表裡如一的人,如妳所見,我就是一位善良又可愛的帥哥。」
  
  怎麼有人可以像他這般自大又不要臉?
  
  她瞧著他那得意洋洋的樣子,竟然差一點揚起了嘴角,她硬生生止住。
  
  好可惜,她差點就笑了。
  
  鳳力剛遺憾的看著她迅速拉平的嘴角,雖然有些惋惜,但仍不忘正事。
  
  「妳知道妳已經成了通緝要犯嗎?」
  
  她臉色微微一白。
  
  他頭一歪,挑明了事實:「他們將妳冠上莫須有的罪名,整個歐洲有半數的國家在通緝妳,如果現在有警察來敲門,我一點也不會覺得驚訝。」
  
  她吞嚥著口水,情勢比她想的還要急迫。
  
  「妳需要幫忙。」他指出重點,一扯嘴角,道:「喏,我知道妳很想盡快擺脫我,其實我也不想像塊討人厭的口香糖一樣,死黏在妳屁股上不放,所以只要妳回答了我的問題,讓我們兩方都把事情搞清楚,接下來妳想去哪裡,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止妳。」
  
  她抿著唇,看著他問:「你想知道什麼?」
  
  啊,總算有進展了。
  
  他微微一笑,傾身上前,直視著眼前這個看似冷若冰霜的女人,毫無預警的丟出一個爆炸性的問題。
  
  「是妳替麥德羅動換腦手術的,對吧?」
  
  她心頭一震,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嚇了一跳,這件事就算在院所裡也是個秘密,幾乎沒有人知道。
  
  「換腦手術?別開玩笑了,那是天方夜譚。」她鎮定的看著他回答:「如果有人告訴你這世上有換腦手術存在,那一定是瘋了,就算真的有瘋子克服一切困難去做,也無法解決排斥反應的問題,腦部不只是單純的器官。」
  
  「如果是複製人呢?」他挑眉問。
  
  她冷著臉,看著他說:「複製人類是被法律明文禁止的,況且目前所有的複製動物,都有許多問題無法克服,多數複製動物壽命太短無法活過青春期就是其中最大的問題,你無法確定哪個可以,哪個不行,那就像賭博一樣。就算真的有人複製了人類,若想做器官移植,還得使複製人成長到一定的年齡,才有成功的可能。」
  
  老天,這女人說起謊來,還真是眼也不眨一下。
  
  他瞧著她,「妳說壽命太短是問題,但若麥德羅克服了這個問題,換腦手術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的,對吧?」
  
  她抿著唇,迅速否決道:「那是不可能的!」
  
  「當然是可能的。」鳳力剛打斷了她的話。
  
  她瞪著他,這男人完全沒有絲毫的疑慮,他不是在問她問題,他看起來非常確定。
  
  「目前沒有成功的實例。」她依然直視著他,但語音乾啞。
  
  「已經有了。」他眼也不眨的回答,然後輕扯了下嘴角,道:「去年三月,幾乎所有接受麥德羅科技金援,研究相關技術的科學家陸續慘遭謀殺,連續多人在世界各國被開膛剖腹,我們知道是麥德羅派人做的,他已經掌握了相關技術,所以才會對知情的科學家痛下殺手,他要他是獨家而唯一的。麥德羅早就成功複製了人類,妳知道,我也知道。」
  
  「我不知道。」她斬釘截鐵的否認。
  
  挑起劍眉,他轉身長臂一撈,抓起床另一邊自己的背包,從裡頭拿出一張照片,秀給她看。
  
  「現在,告訴我,妳不知道他是誰?」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金髮藍眼,俊美得有如天使。
  
  「麥德羅已經老了也殘了,這個男人是誰?不要告訴我他是麥德羅的兒子,我們都知道他沒有兒子。」
  
  看著照片中,那個表情冰冷,以藍色瞳眸注視著她的男人,她渾身一顫,臉色刷白,頸後的寒毛,豎了起來。
  
  「妳的良心似乎仍在,還沒有被吃掉,否則妳不會替攻擊妳的人報警。」他微微歪著頭,笑容依然掛在嘴角,打量著她,問:「告訴我,像妳這樣的女人,為什麼要去幫約翰•麥德羅那個瘋子?」
  
  「你到底是誰?」她臉色蒼白的瞪著他,反問。
  
  「鳳力剛。」瞧,他多乖,問什麼就答什麼,哪像這個女人,這麼難搞。
  
  「我不是問你的名字。」她眼微瞇,下顎緊繃。
  
  他放下照片,重新側躺回床上,撐著腦袋瞧著她,勾起嘴角,道:「我是紅眼意外調查公司的調查員。」
  
  紅眼? !
  
  麥德羅最痛恨的組織,就是紅眼意外調查公司,她下一步,原本就打算去找他們的,她克制住內心的激動,強自鎮定的問。
  
  「你是紅眼的人?」他掏了一張名片給她,「紅眼意外調查公司,調查員。」
  
  她接過那張名片,看了一眼,抬起頭,冷聲道:「你說你叫鳳力剛,這張名片上的人叫關浪。」
  
  「咦?!」他一愣,將名片抽了回來查看,然後哈哈笑道:「哇靠,真的是阿浪的耶,哈哈,抱歉,我拿錯了!原來妳不只會說,也看得懂中文啊?」
  
  她懷疑的看著眼前這傢伙,但他一點也沒有心虛的樣子,只是翻找出另一張名片給她。
  
  「喏,這張才是我的。」他將名片遞給她,一邊道:「麥德羅找了殺手要幹掉妳,我受托來保護妳。」
  
  「受托?」她一怔。
  
  「沒錯,受托。」他點頭。
  
  「誰?」想也沒想,問題衝口而出。
  
  「妳的 … … 我想想,應該是 … … 」他直勾勾的瞧著她,一邊再次丟出個爆炸性的問題,觀察她的反應,「病人?實驗品?或者該說是受害者?其實我搞不太清楚妳和他之間的關係。」
  
  她猛然一顫,他每丟出一個稱呼,都讓她的瞳孔因痛苦而收縮著。
  
  她張開嘴,試圖回話,他不知道她是要辯駁或否認,因為她沒有發出聲音。
  
  他看得出來,她的意志開始動搖,趕緊打鐵趁熱,張嘴開口,再下一城。「照理說,手術是妳做的,妳剝奪了他的身體,對他來說,妳該是惡魔一般的存在,他應該要恨妳才對,但他卻費盡千辛萬苦,委託我們保護妳,還要我們轉告妳,不要再管他了,妳說奇不奇怪?」
  
  眼前的男人,依然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但他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如刀般狠狠戳刺著她。
  
  「Rain ,妳做了什麼?」
  
  那是句質問,是一句她問過自己千百回的問題。
  
  「妳對他做了什麼?」他指著擺在兩人之間的那張照片質問。
  
  她不由自主的低頭看著那張照片中的年輕男子。
  
  那雙冰冷的藍眼睛,曾經非常溫柔,熱切的看著她,他緊抿的嘴角,曾經對她露出淺淺的微笑。
  
  "Rain … … "
  
  她緊抿著唇,喉嚨緊縮。
  
  男人沒有提高聲音,只輕聲再問:「告訴我,妳怎麼能做出那樣殘酷的事情?」
  
  那,是一句責備。
  
  這世界,應該要有人責備她,早就應該有人,狠狠的責備她一回。
  
  她不由自主的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不知在何時收起了笑容的男人,然後聽到自己破碎的聲音。
  
  「因為,我天真的以為我無所不能 … … 」
  
  ***
  
  曾經,她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曾經,她崇拜那個男人,那個天才,她相信他所說的話,相信世界就在她的腳下,在她的掌握之中。
  
  曾經,她以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
  
  「我相信自己可以,我總是能控制,總是能跨越所有的挫折與難關,我總是可以。」她將冰冷的兩手交握在身前,毫不閃避的看著他,語音沙啞的說道:「所以當麥德羅來和我接觸,告訴我他成功複製了人類,希望我能協助他照護並記錄一切時,我答應了。」
  
  他保持著面無表情,只是傾聽。
  
  「想想看,一個已經成功的個體,那是當時太過自大狂妄的我,無法抗拒的誘惑,我想看看那個複製人,我想有第一手的數據,我想要 … … 」
  
  她看著他,苦澀的承認:「功成名就。」
  
  他還是沒有表情,她繼續說,面對自己的過錯。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麥德羅打算做什麼,我以為他只是單純的複製人類,只是想證明這是可以做到的,人類若可以被複製,許多醫學上的問題都能突破,我以為這只是複製器官的開始。」
  
  他一扯嘴角,忍不住指出一點:「對麥德羅來說,他是在複製器官沒錯。」
  
  她臉色變得更白,嘎啞的道:「對他來說,確實是如此,但起初我並不曉得,我知道現在這像是借口,但我真的以為他只是想在醫學上有所突破。」
  
  「妳什麼時候搞清楚的?」力剛問。
  
  「兩年前。」她心頭緊縮,苦澀的啞聲道:「他是個人,肯恩是個人,完完全全就是個人,他和一般人,沒有什麼不一樣。過去幾年,我是負責照顧他的人,我照料他的健康,檢查他的基因,做該做的研究,掌握記錄關於他的一切,就像麥德羅所說的,盡所有力量,讓他身心健全的發展。」
  
  黃色的燈光下,她的容顏,蒼白如紙,瘖啞的聲音,淡淡飄散在空氣中。
  
  「麥德羅很在乎肯恩的健康,不只是身體上的,還有智能上的,他安排肯恩上課,教他讀書寫字,教他邏輯思考,他看起來就像把他當成親生兒子。我以為就是這樣,他想要擁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分身,所以才複製了自己。」
  
  她烏黑的眼眶,蓄積了淚水,但她沒讓它們掉下來。
  
  「當我發現麥德羅做這件事,只是為了替他自己製造身體,甚至準備出賣人體時,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
  
  像是無法忍受那一切,她痛苦的閉上眼,淚水滑落她的臉頰,但不到一秒,她又強迫自己睜開,吸了口氣繼續陳述:「他和世界各國掌權的政商推銷,將肯恩當成展示品,永恆的年輕,備份的身體,那是 … … 」
  
  「惡魔的誘惑。」鳳力剛瞧著她抖顫蒼白的唇,幫她下了批注。
  
  她痛苦的一顫,然後點頭同意,輕聲道:「惡魔的誘惑。」
  
  他看見她無意識的,將雙手握得更緊,絞緊的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而發白,修剪得極短的月白指甲,深深陷入手背裡。
  
  「在那個當下,我只想帶著肯恩逃走,但他們將他看守得太緊,那太困難,我不敢讓麥德羅知道我的感覺,我盡一切努力忍住想吐的衝動,我讚揚他舉世無雙的成就。」
  
  深深的,她再吸一口氣,吐出那句殘酷的現實。
  
  「我要求由我親自動那次的手術。」
  
  力剛微微一愣,挑起了眉。照她剛剛的說法,再比對那位委託人肯恩的要求,他知道這個女人對肯恩是有感情的,她畢竟和肯恩朝夕相處許多年,她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照理說阻止都來不及了,怎麼還主動去要求由她親自動手?
  
  「為什麼?」他好奇的看著她,「妳為什麼要求親自動那場手術?」
  
  「因為,我想要一個機會,一個償還彌補的機會 … … 」她語音沙啞的看著他,道:「一個能夠修正我所犯下的錯誤的機會。」
  
  「妳的機會,就是剝奪他的身體?」他對這件事真的相當不以為然。
  
  這句話,讓她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但她早已料到,她張開嘴,說:「不,我給了他另一個身體。」
  
  他呆了一呆,「另一個身體?」
  
  她舔著乾燥的唇舌,顫聲道:「我說服麥德羅,就算有了那麼多年的數據,就算是他的複製人,就算沒有排斥反應,手術完成後,也還是有出狀況的可能,為了以防萬一,必須將原有的身體保存下來,而保存身體的最好方法,就是把肯恩的腦,移植到麥德羅的身體裡。擁有腦袋能夠活動的身體,絕對比一個沒有腦袋,能躺在床上用儀器維持生命的空殼好。」
  
  難怪那傢伙還能活著。
  
  在上個星期之前,他們原本全都以為,既然麥德羅拿到了身體,那複製人應該已經死了,誰也沒料到,會有這種事發生。
  
  「老天 … … 」他瞪著她,脫口問:「妳真的知道妳做了什麼嗎?」
  
  她看著他,沙啞的開口:「我知道,我把他監禁在一個年邁殘缺的牢籠之中,讓他繼續受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解脫的苦痛。」
  
  她當然知道她做了什麼,她之前錯了,所以她試圖修正她所犯下的過錯,即便那麼做會加深她的罪孽,她還是做了。
  
  「再也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對他做了什麼。」
  
  她痛苦的看著他,嘎聲坦承:「我不曉得自己這麼做,是對是錯,但那至少是個機會,至少他還活著,即使機會渺茫,我沒辦法不去試試看。」
  
  鳳力剛震懾的看著眼前的女人,完全無言以對。他沒有辦法再責怪她。
  
  什麼樣的人,可以承受這個女人所必須面對的一切?
  
  她犯了錯,但她沒有逃避,她面對那個問題,盡力找出解決的方法,或許方法不是那麼正確,但她至少試了。
  
  他不是她,沒有任何人是她,除了肯恩,沒有人可以指責她,而那位肯恩,顯然一點也不怪她;即便她對他做出了如此殘酷可怕的事,那傢伙依然希望他們能救她。
  
  淚水,無聲滑落她蒼白的臉頰。
  
  還沒見到她之前,他看著關於她的資料,曾經有一度,他以為她是個冷血的冰山,那種高傲的、冷漠的科學家。
  
  但在看見她本人之後,他很快就發現,這個女人不是冰山,她只是看起來像,那個冰山的假面,是她拿來唬弄人的假面具。
  
  他的直覺很好,向來很有識人之明,幾乎沒有搞錯過。
  
  所以他才弄來阿震沒有染髮戴彩色隱形眼鏡的照片,加強她的罪惡感,套她的話:阿浪經由如茵的特異功能,看見了這個女人做的事,但只有片段,沒有全部的事實,他們需要她拼上完整的拼圖。
  
  利用罪惡感這一招不是很高明,但對某些人很有效,對她這種還有良心的人,很有效。
  
  他抓來床頭的抽取式面紙,整包拿給她。
  
  這男人善意的表現,讓Rain有些微訝,她不曾期待這男人在聽完這一切之後,會出現這樣的反應。
  
  見她傻傻的看著那包面紙,也不接過去,他硬把面紙塞到她手中,「把眼淚擦一擦,妳的鼻涕快流出來了。」
  
  她一怔,飛快低下頭,掩住自己的口鼻,才發現他又騙她,抬起頭卻只見他揚起了嘴角。
  
  「我說快,不是說已經啊。」所以她還是女人哪,還是會在乎自己的形象嘛。
  
  應該要惱的,換做之前,她一定會氣他這樣耍她,但現在看著他的笑容,她卻一點也不覺得惱火,只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為了避免鼻水真的流出來,她尷尬的抽了面紙擦拭哭泣的痕跡。
  
  力剛瞧著她,再問:「既然妳選擇這麼做了,為什麼還要逃走?出了什麼差錯?」
  
  聞言,她心頭再一緊,老實回答:「腦部不能缺氧太久,那場低溫手術需要同時進行,主刀的人得有兩個,我提議讓我負責肯恩,克雷負責麥德羅。因為麥德羅聽了我的提議,讓克雷非常不高興,我不是他小組裡的人,我們之間有些爭議。」
  
  「什麼問題?」
  
  「在這之前,克雷的小組,以動物做過許多次實驗性的手術,而我沒有,他堅持我經驗不足。」
  
  「但麥德羅依然同意讓妳負責肯恩?為什麼?」
  
  「因為,我證明了我的技術比較好。」她抬起眼,看著他,啞聲道:「麥德羅要求我和克雷的小組人員做一場測試,我負責葛麗亞,小組人員負責莉莉,牠們是由同一隻猩猩複製出來的,那場手術後,葛麗亞復原的狀況非常良好,莉莉則沒有撐過來。」
  
  她烏黑的眼裡,有著悲傷,和深深的歉疚。
  
  這個女人為那只猩猩感到難過,她將那只猩猩的死亡,記在自己頭上。
  
  「妳不需要為這件事負責。」他告訴她。
  
  她深吸口氣,道:「我當然需要,如果不是我,就不會有那場手術。」
  
  「需要負責的人,是麥德羅,沒有他,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事。」
  
  她也曾這樣告訴自己,但她沒有辦法輕易為自己脫罪,可是她並沒有再針對這件事和他爭論,那是她的問題,不是他的。
  
  所以,她不置可否的扯了下嘴角,跳過了這個話題,回答他原先的問題,道:「總之,因為如此,克雷對我記恨在心,手術成功之後,我本想留在研究所裡,盡力保住肯恩,維持他的生活,但克雷不斷挑撥麥德羅,讓他無法完全信任我,事情越來越糟,然後… … 」
  
  她停下陳述,握緊了在手中被捏到快斕掉的面紙,深吸口氣,才抖顫的繼續道:「然後我發現,他已經開始培育其它複製人,他把人類當商品販賣,他的生意興隆,我知道終有一天,他會開始要求我,為其它人動手術 … … 」
  
  他猛然領悟,「所以妳逃走了。」
  
  她點頭,「肯恩要求我離開,他告訴我,我留在那裡,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不可收拾,我知道他是對的,但我沒有辦法丟下他不管,然後有人攻擊了在安地斯山的分部,我才知道紅眼的存在,所以我決定離開,在紅眼身上賭一把。」
  
  力剛一愣,「妳本來就打算找我們?那妳跑到歐洲做什麼?」
  
  她看著他,考慮著是否要完全坦白,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選擇相信他。
  
  「在和紅眼聯絡,協助摧毀麥德羅科技之前,我必須先做一件事。」
  
  「什麼事?」
  
  「我需要另一個外科醫生,一個可以協助我動手術的天才外科醫生,這世界上,有能力動這手術的,只有寥寥幾人,我需要先說服他們協助我,最少也要有一個,光靠我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瞪著她,突然間,瞭解到她想做什麼,「妳想把他們換回來?」
  
  她再點頭。
  
  「妳還是可以優先聯絡我們。」他瞧著她。
  
  她直視著他,重複:「我得先確保,有人能幫我動這場手術。」
  
  他一扯嘴角,突然理解,「妳不信任我們。」
  
  「我不認識你們。」她承認,直言道:「我希望一切都照我的計劃進行。」
  
  所以她決定在找紅眼之前,先找到協助她動手術的人,以免他們這些人,忍不住要先攻擊麥德羅科技,害死無辜的肯恩。
  
  若先找到外科手術人才,她就有更多條件去說服這些和麥德羅為敵的人。
  
  力剛能夠瞭解她的想法,他不意外她不信任紅眼,而寧願冒著生命危險,在世界各地自行先找到那些願意幫助她的醫生。
  
  顯然,這女人不惜犧牲一切,也要確保肯恩能活下去。
  
  可她還在這裡,沒有聯絡紅眼,只表示了一件事。
  
  他一扯嘴角,同情的看著她,道:「沒有人答應,對不對?」
  
  她眼底浮現悲傷,吞嚥著口水,小臉微微又發白,啞聲說:「這並不是容易的決定,麥德羅已經成功了,他的成功吸引了無數當權者,若答應動這手術,就表示要對抗那些人,而他們理所當然的會誓死守護他們好不容易才獲得的青春之泉。協助我,要付出的代價太大… • … 」
  
  「嘿,寶貝。」
  
  這稱呼太輕浮,她應該要阻止他的。
  
  她眉微擰,還沒張口,卻聽他說。
  
  「妳知道嗎?我剛好認識一位天才外科醫生。」
  
  「誰?」她呆了一呆。
  
  鳳力剛揚起嘴角,露出大大的笑,掏出手機,秀出裡面一張照片。
  
  「他。」
  
  照一片裡的男人嘴巴開開,閉著眼在睡覺,他留著長髮,綁著馬尾,耳朵上還戴著銀色的耳環,但誇張的不是這些,是他臉上被黑色的油性簽字筆畫上了鬍子和鼻毛,塗黑了眼圈,左右眼還各有三根粗粗睫毛,光潔的額頭上,慘遭人用中文寫了大大的四個字。
  
  " 我,是、笨、蛋。"
  
  她傻眼,茫然的將視線移到眼前的男人身上,再問了一次。
  
  「誰?」
  
  「噢,這張妳大概認不出來。」鳳力剛咯咯笑著切換到下一張,再將手機轉過來給她看。
  
  這一次,她看到了一張乾淨整潔,尚未被施工過的俊臉,而她確實見過這張臉。
  
  「尼克 • 曾,又名曾劍南,綽號阿南或賤男;對了,他好像也是哈佛畢業的,不知道妳有沒有聽過?」
  
  她當然聽過,尼克 • 曾在當年是備受矚目的新星,他是天才中的天才,他讓其它也被稱為天才的同學,全都黯然失色,麥德羅曾經想網羅他,但失敗了。
  
  尼克也在她的名單上,但她以為他失蹤了,他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國際巨星埃瑪的葬禮上,沒有人知道他後來去了哪裡。
  
  「你認識尼克?」她瞪著鳳力剛。
  
  他嘿嘿一笑,露出閃亮的白牙,和她宣告。
  
  「當然,這個笨蛋,是紅眼的醫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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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28:50
  第四章
  
  尼克是紅眼的醫生?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但他真的是,鳳力剛讓她和曾劍南通了視訊電話。
  
  當她和那位天才外科醫生通電話時,身旁的男人掀開被子下了床,在那一秒,她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他沒有穿衣服,不只是上衣,他也沒穿褲子,或內褲,他全身光溜溜的,露出挺翹結實的褐色臀部,和強壯的背肌。
  
  身為一名醫生,她當然看過許多人體,但她可不曾和那些人睡在一起。
  
  老天,她壓根不知道這男人剛剛從頭到尾沒有穿衣服,她知道他裸著胸膛,但她以為他下半身有穿;她要是知道他根本是全裸的,絕對無法好好待在床上。
  
  「嘿?哈囉?Rain,妳還好嗎?」
  
  手機裡傳來叫喚,她猛然回神,那個傢伙聞聲也回過身來。
  
  噢,老天。
  
  她飛快拉回視線,目不斜視的盯著手上小小的屏幕。
  
  「咳嗯,我還好,只是 … … 我想我有點累 … … 」她找著借口,一邊希望自己的臉沒有透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
  
  「那事情就先這樣。」曾劍南露出微笑,「放心,沒事的,我知道我們家那只孔雀看起來很讓人沒安全感,但他在保護委託人的安全時,從來不曾失手過,他會用生命保護妳,這一點妳可以百分之百相信他。」
  
  「嗯,我相信。」奇怪的是,話出口,她才發現自己是真的相信,她不是在說客氣話,她相信那個男人會用生命保護她,即便他脫光了衣服,赤身裸體的鑽進她的被窩,她依然相信這一點。
  
  她將心神拉回正事上,道:「我會把手術相關資料傳過去,你先看一下,若你有任何問題,我們可以再討論。」
  
  「 OK。」
  
  曾劍南按掉了通話鍵,她緊握著那小小的手機,看著那已經沒有畫面的屏幕,仍然沒有什麼真實感。
  
  太好了,為了贏取她的信任,獲得她擁有的情報,這些人願意照她的方式去走,這幾乎算是最好的狀況,現在她只需要等待一切就定位,小心的控制好一切。
  
  事情似乎開始往好的方向走去,她真的希望這好運氣能延續下去 … …
  
  她想要再次確認一切,卻只覺得頭暈,腦袋幾乎無法確實運轉。
  
  「嘿,妳有多久沒吃東西了?」
  
  這個問題,讓她抬起頭來,然後才想起他沒穿衣服,但已經來不及了,她再次看見那個男人,幸好就在剛剛那幾分鐘,他已經套上了褲子。一瞬間,鬆了口氣,又有些 … … 天啊,她覺得遺憾嗎?她瘋了不成?
  
  「哈囉,妳有聽見嗎?」他走到她面前,叉開雙腳。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什麼?」
  
  「妳有多久沒吃束西了?」他挑眉。
  
  「我 … … 」瞧著他英俊的臉龐,她舔了舔乾燥的唇,老實承認:「昨天吧 … … 大概 … … 」事實上,她昨天也沒吃什麼,這陣子她都沒胃口。
  
  他翻了個白眼,轉身將桌上的袋子拿過來,翻找出麵包和火腿、水果,還有巧克力棒,一個個堆到她腿上。
  
  「喏,把這些東西吃了。」
  
  她呆滯的看著那些高熱量食物,忍不住眨了眨眼,它們還在腿上。
  
  「快吃,妳血糖太低,手都抖得像老太婆了。」
  
  聞言她一愣,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抖,她握緊拳頭,試圖止住顫抖,但虛弱與疲倦卻仍佔據身體。
  
  在這之前,因為緊張,腎上腺素始終佔據著她的身體,但和他把話說清楚之後,她整個人驀然一鬆,所有的不適都開始緩緩浮現。
  
  「我去幫妳弄壺熱水泡茶。」他獨斷獨行的說著,轉身走了出去,留她一個人在房間裡,她傻眼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懷疑他怎麼敢再次留她一個人獨處,他不怕她又跑掉嗎?
  
  話說回來,她現在也已經沒有逃跑的理由。
  
  她沒有胃口,但她的身體需要熱量。
  
  抖著手,她拿起雜糧麵包,咬了一口,慢慢咀嚼,麵包的香味在嘴裡擴散開來,雖然它嘗起來是冷的,卻有溫暖的味道。
  
  他很快就回來了,不只帶了熱水,還端了一碗熱騰騰的濃湯。
  
  「這是牛肉湯,瑪莉蓮分我們的。」他把湯在床頭櫃放下,坐在椅子上,拿著把刀子,利落的替她削蘋果。
  
  「瑪莉蓮?」她疑惑的問。
  
  他咧嘴一笑,「民宿的老闆娘,她習慣在爐子上隨時熱著一鍋湯。」
  
  這男人瞬間就和人家混熟了嗎?竟然直呼對方的名字?而且現在不是已經三更半夜了,他是去敲老闆娘房門嗎?
  
  她瞧著他,一秒鐘後,決定對這男人來說,半夜一點去敲人家門,確實不是不可能的事,而對女人來說,要抗拒這樣一個年輕強壯,又滿嘴花言巧語的男人,實在非常困難;更別提,他還沒穿上衣,裸露著有六塊肌的腹部和結實的胸膛 … …
  
  她強迫自己把視線從他誘人的身體拉回來,讓自己專注在手中的食物上,而不是他古銅色的皮膚,或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柔軟的毛髮。
  
  再咬一口麵包,她重複著咀嚼的動作,這次卻在麵包香中,聞到他身上的味道,然後注意到他坐得有些太靠近。
  
  「妳中文為什麼那麼好?」他看見她遲疑了一下,然後才回答。
  
  「我是混血兒,有四分之一的華人血統。」
  
  「妳看起來不像東方人。」他噙著笑道。
  
  「是哪種人,很重要嗎?」她有些戒慎的看著他。
  
  「不重要。」他輕笑一聲,「我只是在和妳閒聊,妳不需要那麼緊張,我從來就不是妳的敵人,記得嗎?」
  
  她才沒有 … … 好吧,她是有些緊張。
  
  他沒有惡意,她確實知道,舔了舔唇,她開口道:「抱歉,以前我遇過一些歧視黃種人的白種人,但也遇過歧視白種人的黃種人,我不喜歡被迫選邊站。」
  
  「我也不喜歡。」他笑看著她,說:「妳放心,紅眼裡只有性別歧視,沒有種族歧視,而妳剛好站在優勢的那一邊。」
  
  她眨了眨眼,瞪著他看。
  
  他瞧著她,忽然發現她似乎把他的話當真了,不禁好笑又無奈的指出:「妳知道,那是個玩笑,我們並不是真的有性別歧視。」
  
  一瞬間,有些尷尬。
  
  「噢。」她輕輕應了一聲,收回了視線,停頓了兩秒,才緩聲不好意思的承認:「抱歉,我向來不擅長和人相處,我沒有什麼機會與時間,修好人際關係這門學分。」
  
  她垂下了眼簾,蒼白的小臉上,有著淡淡的哀傷。
  
  胸口,隱隱抽緊。
  
  這個女人不擅長的,恐怕不只是和人相處這件事,他懷疑她甚至連怎麼去笑都忘了,認識她到現在,他還沒見她真心笑過,甚至在看見阿南被惡整的照片,她都不曾牽動嘴角。
  
  天才嗎?他所知道的天才,大多數都是拿其它東西去交換的,時間、心血,或是絕對無法重來一次的童年與青春。
  
  忽然間,他很想知道她笑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嘿,妳知道人際關係要從什麼地方開始嗎?」
  
  她愣了一下,抬起雙眸,問:「什麼地方?」
  
  「交朋友。」他看著她,笑著將手中的蘋果切下一片,以刀子遞給她,再一次的和她自我介紹,說:「妳好,我是鳳力剛,妳可以叫我力剛,妳有中文名嗎?」
  
  這個男人,想和她交朋友?
  
  她有些怔怔,只能瞧著他幾乎遞到她嘴邊的那片蘋果,她將視線往上移,看見男人臉上掛著真心的微笑。
  
  朋友?
  
  一瞬間,心頭微微輕顫。
  
  「雨 … … 」她張開嘴,聽見自己說:「我叫夏雨。」
  
  ***
  
  朋友。
  
  她從來不曾有過朋友。
  
  她嚴厲的母親是個科學家,用精英教育栽培她,母親在物質上給她最好的一切,卻也要求她盡百分之兩百的力去達成她所要求的一切。
  
  她把所有的時問都花在唸書、考試、做實驗,她根本沒有多餘的空去和人交、聊天,更別提交朋友了。
  
  因此,很可悲的,在這之前,她沒有朋友,一個也沒有。
  
  但是直到他提起,她才發現自己其實一直很想要一個朋友。
  
  當他把她喝完的湯碗,,拿到樓下還給瑪莉蓮時,她下了床走進浴室刷牙漱口,一開始她沒發現有什麼不對,但牙刷到一半,她越來越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等到她刷完了牙,漱完了口,洗完了臉,她還是忍不住站在原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她臉上的淤青增加了,這很正常,她記得那個差點掐死她的男人。
  
  仰起頭,她就著鏡子和浴室的燈光,查看頸項,上頭有些淤痕,方才吃東西時她仍然覺得吞嚥有些不適,看來這會讓她痛上幾天。
  
  她應該要慶幸自己還活著。
  
  吐出口氣,她將牙刷和杯子放回原來的位置,然後轉身,跟著抽了口氣,飛快再轉回來。
  
  該死,她發現哪裡不對了。
  
  鏡子裡的女人,穿著一件尺寸不合的 T 恤。
  
  她迅速低頭,將 T 恤拉開一點,看著上面的圖案,一瞬間,有些暈眩。
  
  老天,這不是她買的新衣服,這是他的 T 恤。
  
  她飛快拉起寬大的 T 恤,查看其下的衣褲,然後鬆了口氣。
  
  OK,她的內褲還在。
  
  真是的,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這麼遲鈍,她大概慢了一百拍,才發現她被人換了衣服。
  
  「妳在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她匆匆抬頭轉身。
  
  她的新朋友正站在門邊,好奇的瞧著她。
  
  「怎麼了?」力剛問。
  
  「我為什麼穿著你的 T 恤?」她迅速鬆開 T 恤,讓它遮住自己的內褲,她很想保持鎮定,卻難掩驚慌,尤其是她突然清楚意識到,在這件 T 恤之下,雖然內褲還在,但胸罩卻已經不見了。
  
  「當然是因為,妳穿的衣服被那些壞蛋扯壞了,浴室裡的那些又還沒幹,我總不能讓妳那樣看醫生,那樣他們會要求我們報警處理,既然我們倆都不想驚動警察,所以我只好犧牲我的 T 恤啦。」他好笑的說。
  
  那也沒必要連胸罩都脫啦?!等一下--
  
  「是你幫我換的衣服?」她吃驚的瞪著他,不敢相信的問。
  
  「瑪莉蓮以為我是妳老公啊。」力剛噙著笑,試圖裝無辜卻裝不出來,因為他雖然沒有很享受那個過程,畢竟當時她還在昏迷中,但說他沒偷看那就很假了,再怎麼說他是個男人啊。
  
  夏雨看著他賊兮兮的笑臉,只覺一陣熱氣上湧,莫名羞窘。
  
  OK,這其實也沒什麼,他是不得已的,她也不是沒被人看過裸體,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她不需要只是因為被男人看到身體,就感到驚慌。
  
  至少他沒有和她說謊。
  
  她扶著額頭,真希望自己臉沒有紅起來,但熱氣是那麼明顯,她知道她的臉一定已經紅了。
  
  那讓她尷尬不已,想繞過他回到房間裡,但他太大一隻,整個人檔住了門。
  
  她遲疑著是不是要請他讓開,但他卻已經走上前來,朝她伸出了手,輕觸她的下巴。
  
  「怎麼,妳的頭還會痛嗎?」
  
  他的觸碰,讓她嚇了一跳,瞬間很想跳開,但那太沒禮貌了,然後下一瞬,他指尖輕輕使力,迫使她抬起頭來。
  
  「妳會想吐嗎?」他問。
  
  他沒在看她,不對,他是在看她,但他是在查看她額角的擦傷,他抬起另一隻手,撥開她額角的髮。
  
  老天,她感覺整張臉都火辣辣的燙。
  
  「不 … … 不會; … 我沒事 … … 」
  
  這男人靠得那麼近,她可以看見他臉上滲冒出來的胡碴。
  
  她想往後縮,但他凝視著她的擦傷,烏黑的瞳眸裡有種神情,讓她莫名屏息,身不由己的任他檢查她臉上的淤痕和擦傷。
  
  「妳應該小心點。」他說著自己笑了起來,搖著頭說:「不對,我說錯了,妳夠小心了,下次我會跑快一點。」
  
  他跑夠快了。
  
  她到現在還清楚記得他如何衝上前來拯救她,依然彷彿還能感覺得到他激烈的心跳,和熱燙的汗水。
  
  心頭,莫名悸動。
  
  「你怎麼知道 … … 我在那裡?」
  
  這次她並沒有帶披肩,「我身上有其它追蹤器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好沙啞,但她無法控制,就像她也沒有辦法阻止自己的好奇心,和開始加速的心跳,還有不斷升溫發熱泛紅的臉。
  
  「沒有。」他揚起嘴角。「但我有別的法寶。」
  
  她感覺到,他在她下巴的手指,輕輕往下滑,緩緩撫過她的頸項,留下一道灼熱的痕跡,讓她喉嚨緊縮,為之心悸。
  
  「我希望 … … 」她努力穩著氣息,故作輕鬆的道:「你沒有在我身上,裝了其它的東西。」
  
  「我沒有。」他熱燙的指腹,停在她頸上的淤痕,但他的視線,往上移動,對上了她的眼。
  
  「會痛嗎?」
  
  「不 … … 」
  
  她真的應該要退開了,她的心臟跳得太快,而且這男人顯然非常清楚她的心跳有多快,他正摸著她狂奔的脈搏。
  
  明知如此,她卻還是恍若被野獸盯住的獵物,完全沒有辦法動彈,他的體熱輻射而來包圍著自己,她感覺到乳尖挺立了起來,抵著他借她穿的 T 恤,身體無法遏止的輕輕戰慄著。
  
  他的黑瞳變暗,像一汪深潭。
  
  他微微低下了頭,那輕微的動作幾不可見,在那短短一剎,她意識到這個男人想吻她,那驚醒了她,就在他的唇快碰到她的那一瞬,她猛然回神,退了一步。
  
  她輕喘著,看見訝異浮現他的眼底。
  
  「我很好,只是累了。」她撫著自己方才被他撫摸的喉嚨,垂下眼簾,閃避他的視線,沙啞的道:「我想只要再多休息一下,就會更好。」
  
  他挑起左眉,然後緩緩勾起了嘴角。
  
  她原以為他會沒禮貌的指出她的心跳太快,挑明她對他的慾望,過去少少的幾次經驗,讓她知道男人不喜歡到手的鴨子飛了,他們會惱羞成怒,多數都變得很沒風度。
  
  如果事情變成那樣,一定會很難看,幸好他沒有。
  
  他只是將懸在半空中的手,摸到了他的後腦,一邊抓著腦袋,一邊噙著笑側過身,讓她過。
  
  她快步走回床上,重新躺下,可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她就發現他也跟著走回床邊,來到床的另一邊。他要做什麼?該不會想回床上吧?
  
  她驚慌失措的張開嘴,卻發現自己沒有理由趕他走,這個房間只有一張床,也沒有沙發可以讓他睡,而他若要保護她的安全,就得待在她身邊,趕他出去睡太誇張了,恐怕他也不會允許--
  
  她的思緒還沒跑完,驀然一斷,因為那個男人竟然背對著她,豪爽的脫掉了牛仔褲,露出了他結實挺翹的屁股。
  
  她瞪大了眼,倒抽了口氣。
  
  他沒有穿內褲,但那真的不是重點,此時此刻,他的屁股才是重點。
  
  方纔那一眼,她就已經注意到他身上沒有什麼贅肉,也非常迅速的發現他臀部到大腿的色澤都是古銅色的,沒有太大的色差。
  
  然後,她在瞬間領悟到他一定經常裸露身體,才會造成這種結果,那代表他一定很習慣裸體,甚至是裸睡。
  
  但,那不表示,她就得接受他光著屁股,和她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
  
  「咳嗯 … … 」她清了清喉嚨,那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他在瞬間轉過身來。
  
  老天--
  
  她杏眼圓睜,一口氣梗在喉頭,有大概一秒鐘的時間,完全無法反應,跟著才飛快把視線移到他臉上,鎮定且快速的道;「如果你要和我一起睡,可不可以麻煩你把褲子穿上。」
  
  「我習慣裸睡。」他挑眉,「我喜歡自由,不喜歡被束縛的感覺。」
  
  「看得出來。」雖然這麼說,但她僵硬且目不斜視的看著他的俊臉,「不過還是麻煩你。」
  
  「裸睡比較舒服,也比較自然健康。」他雙手抱胸,看著她泛紅但僵硬的小臉堅持,甚至微笑開口建議:「真的,妳也可以試試看。」
  
  「不用了,我喜歡穿著衣服睡覺。」她飛快拒絕他的建議,並且給予建言:「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隨時可能會被找到,若是有人在你睡到一半時衝進來襲擊,你卻赤身裸體的光著屁股,無論要反擊或逃跑都很不方便?」
  
  「啊,妳真是個小擔心。」他輕笑出聲,道:「不過我得承認,以前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但事實上我的經驗是,在打鬥時沒有穿衣服反而比較不容易讓人逮著,因為沒有衣服可以讓人抓握,要閃避拳頭也比較容易。」
  
  「如果對方帶著槍呢?」她著惱的問。
  
  他眼也不眨的笑著回答:「那我穿不穿衣服也沒差了,不是嗎?」
  
  她啞口,一陣無言。
  
  他掀起被子,坐上了床,然後把被子蓋回身上,放鬆的往後靠躺在枕頭上,當床墊往他那裡陷下去時,她神經一抽,有種想溜下床逃跑的衝動。
  
  「妳用不著那麼緊張,我只是要睡覺而已。」說著,他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還不忘笑著消遣她道:「話說回來,我還以為身為一名醫生,妳早應該看習慣男人光屁股了呢。」
  
  「通常當我看到光屁股的時候,那個人都已經被施打了麻醉。」她瞪著那個泰然自若在身邊喬著舒服位置的男人,雖然他的重點部位已經被蓋住了,但她卻無法不去在意,這張床雖然還滿大的,但沒有到那麼大,他只要稍微翻身,就會碰到她。
  
  天啊,或許她應該也幫他打一針。
  
  這念頭讓她忍不住看向被拿到椅子上放好的包包。
  
  「妳要是想替我打針,會讓我誤以為妳想玩醫生和病人的遊戲。」
  
  他曖昧調侃的語氣,讓她飛快拉回視線,只見他將兩隻手交叉墊在後腦勺,臉上有著壞壞的微笑。
  
  「妳想嗎?」他問。
  
  她無法置信的瞪著他,「你瘋了嗎?」
  
  他看著天花板認真的思考了兩秒,然後聳了聳肩,笑看著她說:「欸,應該沒有,我確定我沒有。」
  
  他是認真的。
  
  她不敢相信這男人是認真的,認真的想和她玩醫生和病人的性遊戲,她差點掀開被子跳下床,但他自己說完那句就咯咯笑了起來,笑得樂不可支的,她遲疑了一下,戒慎的開口問:「那是個玩笑嗎?」
  
  他瞅著她,知道自己要是否認,她一定會拔足狂奔,所以他噙著笑,瞧著她回答。
  
  「是的,那是個玩笑。」他看得出來,那多少安了她的心,至少有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他不應該再玩她了,但他真的忍不住,這女人好好玩,所以他在床上翻身側躺支著自己的俊臉,開心的拍了拍她的枕頭,道:「來吧,寶貝,讓我們好好睡上一覺。」
  
  這也是個玩笑?
  
  瞅著他臉上大大的笑容,她確定這是他另一個把無聊當有趣的玩笑,她雙手抱胸,秀眉微擰,用她所知最冰冷的表情瞪著他。
  
  「這一點也不好笑。」
  
  「太可惜了,妳真的一點幽默感也沒有呢,我還以為妳會覺得很好玩,認識我的女人都覺得我很好玩。」
  
  她忍不住輕哼一聲,「為什麼?因為你喜歡穿著國王的新衣嗎?」
  
  「那也是原因之一啦。」他無恥又自大的朝她眨了眨眼,說:「但另一部分,當然是因為我很好用啊。」
  
  好用?什麼意思?
  
  她呆了一下,過了三秒才終於聽懂,小臉驀然又紅,啊你能不能不要滿腦子都是 … … 那種事情?」
  
  「如果妳乖乖躺下來睡覺,而不是一直坐在這裡和我爭論我有沒有穿褲子,我就不會滿腦子都是那種事情了,大概不會,應該不會,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部分不會,畢竟我是男人,不太可能完全不想,但我可以試著慢慢不想,其實整天追著妳的屁股跑,我也是會累的 … … 」
  
  她傻眼的看著他叨叨絮絮、喋喋不休的念個沒完,然後清楚意識到一件事。
  
  看來,他是不可能起床穿褲子了。
  
  「雖然身強體健,還有著青春的肉體,但我也不是鐵打的金剛,如果可以好好睡上一覺,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了。古人說得好,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再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們應該要好好珍惜這種機緣,難得有機會睡在一起,我們應該要互相體諒對方的睡眠喜好 … … 」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多理他,只是伸手把這無聊男人的大手從她的枕頭上撥開,然後躺下來背對著他,閉眼睡覺。
  
  「寶貝,妳要放過我,好好睡覺了嗎?我以為妳很介意我有沒有穿褲子,希望妳不會因為擔心我結實的小屁股可能會著涼而睡不好。」
  
  「鳳先生。」她頭痛的開口。
  
  「力剛。」他語帶笑音的重申。
  
  她停頓了一秒,妥協開口:「力剛。」
  
  「嗯?什麼事?」
  
  「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她好聲好氣的說。
  
  「當然。」他瞧著她的背影,隨口答應,然後馬上又說:「但穿褲子除外,穿上褲子,我真的很難放鬆睡覺。」
  
  她吸了口氣,咬住了牙關,感覺太陽穴在抽痛。
  
  「親愛的,妳不是有事要麻煩我?」他心情愉快的追問。
  
  她忍著火氣,道:「是的,我有事要麻煩你,那和你的褲子和可能會著涼的大屁股無關,你大可放心。」
  
  「什麼事?」他好奇的問。
  
  「請你安靜一下。」
  
  「只要一下?」他挑眉,故意再問。
  
  她一陣無言,再吸口氣,道:「到早上,請你閉上你的嘴,安靜到早上,OK?」
  
  他惱人的輕笑傳來,但終於開口承諾了她。
  
  「OK。」然後,再無聲息。
  
  天啊,她真愛這種安靜無聲的感覺。
  
  閉著眼鬆了口氣,夏雨將枕頭拉得更貼著肩頸,把被子塞到腋下,準備好好休息。
  
  但,美好的寂靜只維持了三秒鐘。
  
  「寶貝?」
  
  噢,天啊!拜託誰來讓給他閉嘴!
  
  她腦怒的翻身,火冒三丈的瞪著他,低咆:「現在又怎麼了?」
  
  「我只是想請妳把床頭燈關起來。」他眨著烏黑的大眼,一臉無辜的說:「開關在妳那裡。」
  
  她僵住,雙眸輕眨兩下。
  
  「它就在妳旁邊的牆上,妳轉過去就能看到。」他伸出食指,當她是三歲小孩似的指導她,「麻煩妳伸出妳可愛嫩白的纖纖玉指,把它按掉,然後我就會保持安靜,乖乖睡我的大頭覺。」
  
  她轉過身,啪地一聲,伸手按掉了開關。
  
  室內瞬間一片漆黑,她發誓如果他敢再說一個字,她就要伸手掐死他。
  
  尷尬又憤怒的躺回枕頭上,她雙手交抱在身前,等著他再說話,但他識相的沒有再開口。
  
  牆上的鐘,滴答滴答的走著。
  
  她在黑暗中等待著、準備著、警戒著,以防萬一,可他保持著安靜,只有規律而深沉的呼吸悄然響起。
  
  不覺中,她的理智鬆掉了一些,又一些,再一些。
  
  溫暖的黑暗,包圍著她。
  
  她試圖保持清醒,但疲倦佔據了她身體的每個細胞。
  
  驀地,黑暗中有些動靜傳來,她感覺有人在碰她的腳,她以為是身旁那個無賴,但很快就發現不是,摸她腳的手,好小好小,又濕且冷,她驚恐的睜開眼,看見那個小小的孩子攀著她的腳,先是一個,然後又一個,大大的眼睛裡,流著鮮紅的血。
  
  他們沒有哭泣,只是看著她,用扭曲的臉孔無聲掉淚,那些小小的孩子,一個接著一個,從四面八方而來,用殘缺的四肢,爬上了床,攀著她的腳,抓著她的手,爬到了她的胸口,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們的重量。
  
  不要… … 走開 … … 她驚恐的喘著氣,掙扎著伸出雙手,想將他們推開,但那些孩子不斷出現,他們柔軟的皮膚與肌肉有如熟爛的瓜果,儘管她很小心,他們仍在她施力時遭到傷害,她的手指輕而易舉就陷入其中,暖熱的血噴濺而出,染紅了她的身體與臉,他們的頭和手是如此脆弱,她輕輕一推他們就會斷頭斷手,卻還是不肯放棄的攀著她。
  
  她不想傷害他們,真的不想,他們根本無力抵抗她。
  
  淚水無法克制的奪眶,浸濕臉龐。
  
  這不是真的。
  
  她知道這是夢,這只是她的罪惡感讓她做的惡夢,她試圖想要醒來,想大喊出聲,想脫離這虛假的幻覺,她可以醒過來,只要她醒來,他們就會消失,但她費盡了力氣,卻無法完全清醒。
  
  這是夢是夢是夢是夢是夢--
  
  她只要把他們推開就好,她不需要理會他們就好,可他們的五官開始融化,她感覺全身上下都浸在溫熱的血液與柔軟的肉塊之中 … …
  
  她無法再動手,只能逃避的摀住淚濕的雙眼,她感到自己開始往下沉,往那血與肉的地獄之池下沉。
  
  驀地,一隻大手憑空出現,握住了她的腰,一把將她從血池裡撈了出來。
  
  「嘿,寶貝,別怕,沒事、沒事--」
  
  男人拍撫著她的背,熟悉的氣味迎面而來,驅散了血腥的味道,她感覺他將她攬進了懷中,親吻她的額際,當她尚在瑟瑟顫抖抽搐時,聽見他開口在耳邊低語。
  
  「沒事的,小擔心,只是我而已,妳不需要害怕。」
  
  她仍在喘息,再次試圖睜眼,但她睜不開,醒不過來,她感覺得到他,但眼皮像是被人用線縫住了,疲倦如蛛網般緊緊包裹著她,讓她無法掙脫,只感到驚恐。
  
  可是,那男人揉著她的背心,將她拉得更近,近到她能感覺到他的體溫與心跳,還有熱燙光滑的皮膚,和穩定的呼吸。
  
  他的身體堅韌結實,心臟強而有力,不像那些脆弱的孩子。
  
  「別哭了,唉,我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淚了。」他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淚。
  
  這個男人似笑非笑的咕噥著,但語氣裡卻又有些像是心疼的情緒,讓她心頭一顫。
  
  「寶貝,乖,放鬆點,不要連睡覺都繃緊了神經,妳不需要一直這麼堅強。」他溫柔地按摩她僵硬的頭皮和後頸,誘哄著說:「沒事的,放鬆、放鬆 … … 相信我,一切都會沒事的 … … 」
  
  他的語音低啞但沉穩,幾乎讓她相信了他的話。
  
  她很想相信他,真的。
  
  她迫切的需要有人對她這樣保證,但過去數年,她早已不曾有人可以依靠,甚或這樣安慰她,她怎樣也沒想到,竟然會在一個幾乎算是陌生人的嘴裡聽到。
  
  一瞬間,熱氣又再次上湧,然後奪眶。
  
  「真要命 … … 」
  
  男人的聲音喃喃嘀咕抱怨著,然後下一秒,她感覺到他低頭吻去了她的淚。
  
  她怔住,幾乎屏住了呼吸。
  
  那個吻,很溫柔,不帶任何情慾。
  
  「噓,別哭了: … 」他悄聲說著,她以為他會做出更多踰矩的行為,但他沒有,那個男人沒有再更進一步,或者對她亂來,他只是抱著她,緩緩揉撫著她的背與頸,一次又一次的悄聲安慰她。
  
  他的身體包圍著她,體溫溫暖著她,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迥響著,溫柔的大手來回撫摸。
  
  暗夜中,她不自覺在他懷裡放鬆了下來。
  
  讓她不敢相信的是,她竟然就這樣安了心,失去了意識,沉沉睡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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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29:21
  第五章
  
  為了以防萬一,出任務時,他向來淺眠,所以幾乎在她醒來的那一瞬間,他就發現了。
  
  她的心跳加快,肌肉繃緊,還小小的抽了一口氣,然後屏住了呼吸。
  
  他考慮著是否要張開眼睛,但這時張開眼,大概會讓她嚇得心跳停止,為了某種不明所以的原因,他不太想再驚嚇她,所以他繼續閉著眼。
  
  她停頓了幾秒鐘,跟著才慢慢把擱在他腰上和胸膛的小手縮了回去,再小心翼翼的把腿從他的腿中抽出來。
  
  他並不是故意要將她當抱枕抱,昨夜他真的有在事後縮回手腳,努力叫自己安分點,不要對她亂來,但當她後來又自己滾過來時,要他不去碰也滿難的,總不能叫他把她推開,是吧?
  
  她動作很緩慢,顯然非常擔心會吵醒他,然後就得面對眼前這尷尬的狀況。
  
  但太過緩慢的動作,有種撩人的性感,當她白嫩的大腿,緩緩刷過他的小弟弟時,他一點也不意外它立刻精神抖擻、抬頭挺胸的站了起來。
  
  她的呼吸又停止了,動作也是。
  
  他繼續閉著眼,盡力維持心跳的穩定,卻無法不嗅聞到她身上誘人的味道。
  
  昨天下午洗了澡、卸了妝之後,她身上已沒了化妝品的苦味,只有完全屬於她的味道,讓他有一種想將臉埋進她頸間,張嘴伸舌舔咬的衝動。
  
  他很想這麼做,但他清楚女人的底限與發出的訊號,這位大博士的身體或許想要他,但她的理智可不想,不然昨天在浴室裡就不會退縮。
  
  如果他現在吻她,十之八九會換來一記巴掌,還有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點點信任。
  
  他還需要她的合作,比之前更需要了,他們現在可沒時間再次和她玩捉迷藏。
  
  他不能對她下手,至少不能在她並非完全心甘情願的時候。
  
  可眼前這一切,簡直就是活生生的煉獄天堂,她柔軟的身體,甜美的味道,只讓他寶貝小弟站得越發挺直昂揚,硬挺挺的戳著她嫩白的腿根。
  
  力剛閉著眼,極力保持著穩定的呼吸,除了那不聽話的地方之外,全身都處於放鬆的狀態。
  
  她的心跳更快,體溫上升,他能感覺她的視線緊盯在他臉上。
  
  然後,她再次開始動作,慢慢的、輕輕的,一次一點點的,抽回她的大腿。
  
  唉,天啊,這感覺 … …
  
  好吧,他承認,他習慣裸睡是真的,但確實有一半是想要逗著她玩,這女人太過緊張又正經,神經兮兮的模樣,讓他實在看不下去,所以才故意非得要脫個精光,誰知道報應來得這麼快。
  
  她的大腿又軟又嫩,如絲般柔滑,萬分性感誘人,他忍住一聲衝到喉頭的呻吟。
  
  難道從來沒人告訴她,長痛不如短痛,做任何事都得像打針一樣,要快、狠、準嗎?
  
  就在他快要獸性大發的那一秒,她終於把腿完全抽了出來。
  
  她鬆了一口氣,他也是。
  
  但是,當她完全撒去身體的接觸時,一絲遺憾,悄悄湧現。
  
  他聽見她窸窸窣窣的下了床,走進浴室,很快的,水聲傳來,他這才睜開眼,支起身子偷看了一下。
  
  門是關起來的,當然。
  
  她在洗澡,他掀開被子,低頭看著自己胯下精神奕奕,硬邦邦、燒燙燙的小弟,無聲苦笑。
  
  水聲停了,他迅速躺回床上。
  
  沒有多久,她走了出來,他繼續閉眼裝睡,卻感覺她回到床邊。
  
  她站在那裡,站了好一陣子,打量著他。
  
  她的視線,從他的臉,往下游移,來到腰間,然後是他的臀部。她一直沒有移動,只是杵在床邊,時間久到讓他都狐疑起來,然後他感覺她的長髮,落在他腰上,輕搔。
  
  嗯?搞什麼?
  
  幾乎在同時,他領悟到她彎下了身。
  
  下一秒,她抓住了在他腰臀處的被沿,慢慢提起。
  
  該死,他希望她只是想偷看他的小弟弟,而不是想拿針筒對付他可愛的屁股,但很不幸,她這回可是站在屁股那邊,而不是立正敬禮說早安的小弟弟這邊。
  
  他迅速睜眼,正要翻身伸手阻止她時,眼角卻瞄見她將被子往上拉,另一隻手空空如也,沒有握著任何像針筒的東西,他一怔,只見她抬起手,一邊把滑落的長髮掠到耳後,一邊替他把被子從腰間,拉到了胸膛。
  
  這女人竟然替他蓋被子?
  
  他呆住,還沒來得及思考,她的視線已經開始上移,他飛快將眼睛再閉上,卻難以忘懷那張在黯淡晨光中,蒼白得幾乎有些透明的溫柔側臉。
  
  心臟不知怎地,跳快了兩下。
  
  她的腳步聲,在房裡輕移,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因她的靠近和遠離忽急忽緩。
  
  不動聲色的,他將眼皮睜開一絲細縫,看見她隨手整理著房間與浴室,收拾著他昨夜掉在地上的巧克力棒空袋,還有那些堆在床頭櫃上,被她拿來敷腳的毛巾。
  
  她走到了他身後,他考慮著要假裝翻身,最後還是繼續維持原來的姿勢。
  
  這些年,他和不少女人同床共枕,但真的很少有人會替他蓋被子。
  
  大部分的女人,都會把他吵醒繼續做愛做的事,不然就是拍拍屁股走人。
  
  他一直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哪裡有問題,她們一開始都還滿喜歡他的,但他似乎總是遇到喜歡逢場作戲和一夜情的女人。
  
  她打開陽台門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
  
  不好,這女人該不會又想溜吧?
  
  他翻身睜眼坐了起來,瞧見她包著披肩,站在外面的陽台上,看著遠方。
  
  她沒有完全走到陽台的盡頭,只走出去一點點,小心的讓分隔鄰居的矮牆和陽台上的植物遮住自己。
  
  她沒有要逃跑,他鬆了口氣,好笑的揉搓著臉龐,然後下一秒,注意到床邊的椅子上,有個奇怪的東西。
  
  那,是一件褲子,他的褲子。
  
  他愣愣的看著那件已經折好的褲子,眨了眨眼,它還在那裡,整整齊齊的端放著,要不是上頭還沾著些泥,看起來還真像店裡販賣的商品。
  
  他最後一次看到它時,它應該在地上,還是椅子上?
  
  總之,不是折好的狀態,昨夜她囉哩囉唆的,他根本忘了自己到底把它丟地上還是丟椅子上。
  
  顯然她剛剛收拾東西時,順便替他撿起了褲子,拉平折好,放在這頭的椅子上。
  
  他好奇的又抬眼看向那站在外頭的女人。
  
  她的背影看起來十分單薄,可她沒有倚靠著牆,反而站得筆直,就像根釘子。
  
  但她不是釘子,他知道她有柔軟的地方,不只身體,連心也是。
  
  山嵐悄悄浮游飄移,他可以感覺到寒氣入了屋,外面一定更冷,他看見她拉緊了披肩,在薄霧晨曦中,環抱著自己。
  
  有那麼一瞬。她看起來像是快被白霧包圍吞噬,但她沒有動,只是定定的看著同一個地方,白霧忽濃又淡,來了又消散。
  
  他好奇她在看什麼,不覺中,他下了床,走向她。
  
  靠近了,才發現她在看山谷對面的小教堂,那座教堂很可愛,坐落在樹林之中,這個小城,看起來就像是童話故事裡的模樣。
  
  但注視著前方美麗的風景,她緊抿著唇,秀眉微擰,蒼白的小臉,顯得有些悲傷。
  
  「妳知道,有一種說法,說上帝存在萬物之中,而非只在教堂裡?」
  
  如他所願,她微訝的回過頭來。
  
  「你是教徒嗎?」夏雨盯著他滲冒出胡碴的俊臉問。
  
  「不是。」他咧開嘴,道:「我沒有宗教信仰。」
  
  她想也是,如果他真的是,她會非常驚訝。
  
  「但我相信如果真的有神,衪確實存在於萬物之中,存在花草木石、天地山川之中,甚至妳我之中,看看前面這一切。」他瞧著她,微笑,「基本上,我們能站在這個地方,就是一種奇跡。」
  
  這個男人真正讓她愣住了。
  
  雖然才短短相處一陣子,她已經發現他是個幾乎只靠野性直覺往前衝的傢伙,他不是計劃型的人,她以為他根本不太思考。
  
  「妳說得沒錯,我不喜歡思考,大部分的時候,我都不思考。」
  
  聽到他的話,她一愣,才發現自己剛剛竟然把最後一句想法脫口說了出來。
  
  「想太多,有時候沒什麼用。」他雙手胞胸,姿態輕鬆的靠在落地門的門框上,笑看著她,「我靠直覺過日子,而我的直覺通常是對的,否則我活不到現在。」
  
  這個男人的眼裡,有著嚇人的坦白,她注視著他,忍不住問:「如果你的直覺錯了呢?」
  
  「那就面對它,修正它。」他毫不猶豫的說,回得簡潔明瞭。
  
  她為之愕然。
  
  他歪著頭瞧她,笑意更甚,道:「我想那是我喜歡妳的原因之一。」
  
  「什麼?」她有些呆,小嘴微張。
  
  「妳不逃避問題。」他說。
  
  她烏黑的杏眼,微微睜得更大。力剛輕笑出聲,朝她伸出手,「來吧,寶貝,讓我們把麥德羅這個問題解決掉,然後妳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覺。」
  
  他說得好簡單。
  
  這男人一副輕鬆寫意的樣子,好像解決麥德羅,只是走進餐廳吃頓飯一樣。可她曉得,他清楚不是這麼一回事,他知道麥德羅是什麼樣的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他雖然承認他不喜歡思考,但這傢伙並不真的是個笨蛋。
  
  瞧著眼前這笑容滿面、自信帥氣的男人,她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
  
  也許她瘋了,但他莫名其妙的自信,竟奇怪的讓她忽然興起一種,事情也許可以順利解決的希望。
  
  他伸出的手,仍懸在半空。
  
  她沒有握住,只看著他的眼,開口吐出一句。
  
  「你還是先把你的褲子穿上吧。」
  
  ***
  
  他穿上了他的褲子。
  
  當然,也沒有忘記內褲和上衣。
  
  山裡的薄霧,在陽光升起之後,就已完全消散。
  
  男人搖頭晃腦的哼著歌,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隨著音響裡流瀉出來的音樂,有節奏的輕敲著,只差那麼一點,他大概就要起來扭腰擺臀了。
  
  夏雨瞄著他,雖然一副有蟲上身的模樣,他開起車來,還是莫名其妙的順暢,雖然行駛在彎曲的山路上,卻依然如履平地。
  
  他換檔踩油門,全都順得像上了油似的,而且他幾乎不踩煞車,大概是上路半個小時後,她就發現了這一點。
  
  因為不太踩煞車,車子速度有些快。
  
  她以為她很快就會因此吐出來,但也因為他不太踩煞車,車子速度雖然快,卻十分平穩,她沒有在位子上被拋來甩去,暈車的感覺降低許多,甚至沒有什麼反胃欲嘔的衝動。
  
  他開車不是那種暴力式的往前衝再緊急煞車,就只是很平順的順著道路行駛過去,無論左轉右彎,他全在剛剛好的地方旋轉方向盤,他知道該在哪個地方換檔,或鬆開油門,又該在哪個地方踩下去,沒有丁點誤差,活像他早在這條路上,來回開過幾百遍似的。
  
  但她清楚他沒有,這是他第一次走這條路,他在出發前,還在翻看她昨天買來的地圖。
  
  這男人關車的技術好得嚇人。
  
  我靠直覺過日子。
  
  他說過這句話,她現在才清楚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鳳力剛有著超乎常人的野性直覺,他的動物性本能、反射神經全都超越一般人的水平,這輛車在他的操控下,有如裝了翅膀,和她昨天駕駛它時,感覺起來完全是不同的車種。
  
  路旁的森林,蒼鬱蔥蔥,陽光在枝葉間忽明忽滅。
  
  雖然是夏天,山裡還算陰涼。
  
  今早,他又和紅眼的人通了一次電話,約好了碰面的地點。
  
  因為她已經被多國通緝,又有人在追殺她,他們決定要先把她弄出歐洲,她不知道他們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她順利通過海關,她仍有疑慮,她強迫自己閉上嘴,不要太過嘮叨。
  
  他們同意了她的計劃,她必須尊重他們的安排。
  
  她的計劃是先離開這個國家,和紅眼的人會合,然後一起去救出肯恩,想辦法逮到麥德羅,然後和曾劍南一起將他們換回來。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就像天方夜譚,但鳳力剛沒有嘲笑她,曾劍南也沒有。
  
  她一直懷抱著希望,儘管處處碰壁,仍不願放棄,但因為身旁這個男人,這是第一次,她感覺這件事有成功的可能。
  
  公路經過一座湖泊,鄰鄰的水光,在陽光下閃爍。
  
  一座眼熟的城堡,忽然出現在遠處的山腰,她愣了一下,脫口。
  
  「你走錯路了嗎?」
  
  「沒。」他開心的說:「沒錯。」
  
  「我以為你早上才說,我們要往南去瑞士,而不是往北回德國。」她秀眉輕蹙。
  
  「是啊,沒錯。」他點頭。
  
  她伸手指著前方那座在山林間忽隱忽現的城堡。
  
  「但那不是新天鵝堡?」她昨天才剛剛經過而已,如果要往南,就不可能再次經過才對。
  
  「對啊。」他朝她眨眼,咧嘴一笑,「但我沒去過,我想說順便觀光一下也挺好的。」
  
  都什麼時候了,還觀光?!
  
  夏雨著惱的張嘴,才要發難,卻又猛然頓住。
  
  「你早上是故意說給瑪莉蓮聽的?」她瞧著身旁那個滑順的旋轉方向盤的男人,指出:「我們不是要去瑞士。」
  
  他挑眉,吹了一聲口哨,笑著稱讚:「聰明的女孩。」
  
  她很久沒被人吹口哨,也很久不曾被人這樣真心的稱讚了,在那一秒,她竟然真的感到有那麼一點雀躍,好像她只有十歲似的。
  
  真是的,她不懂這有什麼好高興的,只不過是一句稱讚而已,但那虛榮的感覺還是在。
  
  「我們要去新天鵝堡?」她強迫自己開口,把心思拉開,那座城堡越來越近了,她開始看到遊覽車在路上出現。
  
  「對。」
  
  「去做什麼?」
  
  「觀光。」他笑彎了眼。
  
  假笑的人,笑不到眼,眼部的眼輪匝肌無法用意志控制,眼輪匝肌的神經和大腦快樂中心的活化是同步的,只有真正感到快樂,眉毛外側那裡才會凹陷下去。
  
  讓她困擾的是,這個男人總是真心的在笑,他是真的覺得很開心。
  
  他不是笨蛋,她提醒自己。
  
  「我希望你不是在嘲笑我。」這句話莫名其妙就冒了出來,讓她有些尷尬。
  
  真是的,那讓他知道她在乎他的反應。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乎,夏雨雙手交叉在胸前,飛快將臉轉開看著車窗外,他已經把車開進了城堡山下的小鎮。
  
  力剛微訝的瞄她一眼,雖然她已經看向窗外,他依然可以看見粉紅爬上她秀氣的耳朵。
  
  嘴角的笑意更深,但莫名的柔情浮上心頭。
  
  他將車開進停車場,把車停好,她沒有等他替她開門,逕自下了車。
  
  力剛跟著下車,幾個大步走到她身邊,伸手攬著她的腰。
  
  「嘿,親愛的,記得嗎?我們現在是夫妻,妳不應該一個人行動。」
  
  被他扶著的腰,一瞬間敏感了起來,她想推開他的手,但他說得沒錯,所以她忍住那個衝動,卻無法不去在意他。
  
  「就算是夫妻,也不需要貼得這麼近吧?」
  
  「我們感情好啊。」他不要臉的說。
  
  「你總是這樣對你的委託人性騷擾嗎?」
  
  力剛莞爾一笑,也不介意她帶刺的言語,只帶著她往搭上山馬車到城堡的地方排隊,邊道:「當然不是,只對我感興趣的。」
  
  「有你不感興趣的嗎?」
  
  「當然有。」他愉快的說:「我對男人就不感興趣。」
  
  她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
  
  這樣很沒禮貌,但她忍不住,她親眼看過他用什麼方式對付民宿老闆娘,還有路上餐廳的女店員,途中商店的店員,和在加油站打工的女大學生。
  
  事實上,只要對方是女的,幾乎每個都會在面對他時,對他鬆懈心防,拜倒在他的長褲底下,尤其他又總是滿嘴美女、寶貝、甜心的時候。
  
  鳳力剛英俊帥氣,又有結實強壯的身材,再加上活像塗了蜜的那張嘴,和一雙深邃迷人,總是帶笑的電眼;當這個男人有心時,真的會讓人心頭小鹿亂撞,雙腿發軟,忍不住衝著他傻笑。
  
  最可怕的是,他在對那些女人說那些甜言蜜語的稱讚時,都是真心的。
  
  這一路上,才短短幾個小時,她已經見識過他萬人迷的邪惡魅力,加油站那個女生,只差那麼一點,就要貼到他身上了,她相信只要他開口,那小女生會立刻跟他去開房間。
  
  這傢伙,對全世界的女性同胞來說,真正是個禍害。
  
  就像現在,連站在這裡排隊等著上馬車,週遭的女性同胞都忍不住一直盯著他瞧。當然,他也很親切的回以微笑,那讓她們有些紅了臉,有些則害羞的笑了起來。
  
  她承認,他確實很帥氣,她不怪她們,但是--
  
  「拜託你收斂點,我以為我們不應該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她忍不住抱怨,為了安全,不是因為她嫉妒,絕對不是。
  
  「我只是在表達善意。」他低下頭,湊到她耳邊,道:「況且,就算她們記得我們,也只會看到一對感情很好的夫妻,而不是一個被騷擾的單身女郎,所以妳應該也笑一笑。」
  
  「我不認為我們得一直扮演感情很好的夫妻,夫妻都是會吵架的。」
  
  「吵架會很顯眼,引起更多的注意。」他笑著哄道:「來,對她們笑一笑,很簡單的。」
  
  她勉為其難的擠出微笑。
  
  「太僵硬了,妳笑得好像我昨天晚上在床上不夠賣力。」他輕笑出聲,開口指導著。
  
  夏雨著惱的回頭瞪他一眼,覺得自己一定是個笨蛋,才會照他的話去做。
  
  他假裝沒看到,只攬著她往前,「嘿,老婆,看,輪到我們上車了。」
  
  她回首看去,馬車來到了眼前,前方的人陸續上了車,但是卻有個問題。
  
  「只剩一個位子。」她指出。
  
  「是兩個。」他一把將她推上了車。
  
  「坐不下的。」這男人體積那麼大,這位子太小了。
  
  但他不管她的抗議,硬是跟著上了車,一屁股擠到她旁邊坐好,可她是對的,位子太小了,他一坐下來,她就擠到了另一邊先上車的老婆婆。
  
  「抱歉。」她尷尬的和對方道歉,下一秒,那男人卻伸出大手,將她抱到他大腿上。
  
  她輕呼一聲,幾乎是半跌進他懷裡。
  
  「瞧,這樣不就成了。」力剛笑著將美人輕擁在懷,朝她眨眼。
  
  「抱歉,美女。」他嘻皮笑臉的跟著對那銀髮老婆婆道歉,「我屁股太大了。」
  
  老婆婆不爽的瞪了他一眼。
  
  夏雨想站起來,但馬車已經開始動了,她有些羞窘,又怕自己這樣動來動去會打擾到那已經面有怒色的老婆婆,只能繼續坐在他大腿上。
  
  「真難得有女人不吃你這一套。」為了穩住自己,她揪著他的衣襟,忍不住小聲嘲諷。
  
  「唉,我不可能討好每一個啊,而且說不定她是變性人。」他偷偷悄聲說著,一邊將她攬得更近,輕笑,「親愛的,妳可以放鬆點,靠在我身上,不然一不小心掉下去,像顆球一樣咕嚕咕嚕的滾下山坡去,就會引起更大的注意了,若是被人拍了起來,搞不好還會被貼上網絡呢,那樣的話,我看眨眼間就會跟著上新聞了。」
  
  她沒理他,還是在他大腿上坐得直挺挺的,但馬兒開始爬坡,她沒有辦法抵抗地心引力,雖然試圖用手掌抵著他的胸膛,將他和自己隔開,但她整個身體依然不由自主的和他貼得更緊。
  
  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一種帶著麝香及汗水混雜的味道,他的心跳就在她手掌下,一次又一次的敲擊著她的手心。
  
  馬車是開放式的,當然沒有冷氣,陽光在天上熱力四射的閃爍著,頭頂上的車篷稍微遮擋了些金陽,但仍有些熱,只有當山風吹來時,才會舒適一點。
  
  車上其它人三三兩兩的聊著天,她不敢看他,只看著路旁的風景。
  
  瞧著懷中小女人冷若冰霜、悶悶不樂的側臉,他貼在她耳邊悄聲開口。
  
  「嘿,別氣了。」
  
  他的聲音近在耳畔,低沉沙啞,她能感覺他的胸腔因此而震動。
  
  「我沒生氣。」她才沒那麼小心眼,她只是 … … 她只是有些不爽。
  
  他勾起嘴角,伸手將她臉頰上被風吹落的髮絲,掠到耳後,「我不是在嘲笑妳。」
  
  聞言,她為之一僵,緊抿著唇。
  
  馬兒噠噠的往上爬,陽光斜斜落下,在她身上跳躍。
  
  半晌,她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問:「那你在笑什麼?」
  
  「笑妳好可愛。」
  
  夏雨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但又曉得她沒聽錯,他靠得很近,她不可能聽錯。
  
  一瞬間,耳朵熱了起來,然後她知道自己紅了臉。
  
  從小到大,不曾有人說過她可愛,有人稱讚她聰明,有人視她為天才,有人指她頑固、不通情理、是冰山美人,但就是從來沒有人說她可愛。
  
  她可是連續跳級升學,十六歲就從哈佛畢業的天才。
  
  天才夏雨和可愛這兩個字,八竿子打不著邊,事實上,還有不少人批評她太正經、太冷血、太驕傲、太自以為是、非常討人厭--
  
  可愛?
  
  他又笑了,低沉的笑聲,灌入耳。
  
  這男人明明就是在嘲笑她,可是她沒辦法完全確定,如果她可以看他的眼,她或許能分辨,但她不敢,雖然很荒謬,但她直覺知道,現在轉頭看他,絕對不是什麼好主意。
  
  只要轉頭看,若他真的不是嘲笑她,她擔心自己會失去平衡,像那些女人一樣,深陷他邪惡的魅力中,對著他傻笑。
  
  天啊,如果真的是那樣就太可怕了。
  
  她不想加入鳳力剛傻笑俱樂部,她不想當一個傻瓜,隨著他的一言一語起舞。
  
  「妳的心,跳得好快。」他在她耳邊竊竊私語。
  
  在那一秒,他的唇刷過了她的耳垂,她輕抽口氣,差點整個人從他腿上跳起來,但他緊緊攬著她,沒讓她摔下車。
  
  「寶貝,小心點。」
  
  他輕笑警告,低沉的嗓音,搔著心。
  
  「我不叫寶貝。」她抓著他環在腰上的手臂,小手抵著他的胸膛,垂著頭,惱怒的低聲抗拒著,「別叫我寶貝。」
  
  「甜心 --」他順著她改口。
  
  「我也不叫甜心。」她回得超迅速。
  
  「小雨。」
  
  「那不是我的--」她猛然頓住,反應過來,驚訝的回頭看他,只見那個男人,挑著眉,笑看著她。
  
  男人的眼,又深又黑,倒映著她泛紅詫異的容顏。
  
  「還是妳喜歡小夏?」他瞧著她,空出的手輕撫著她的臉,悄聲道:「不管哪一個,我都喜歡。」
  
  心跳,坪然,悸動不已。
  
  「夏雨,是夏天的小雨吧?妳的名字真好聽 … … 」
  
  一陣酥麻,隨著那甜蜜的言語,灌入了耳,讓她有些暈。
  
  他溫柔的凝視,和輕觸,以及迴盪在耳畔的低啞嗓音,在在都像迷藥,沸騰了血液,麻醉了心智。
  
  他在和她調情。
  
  她都忘了,上次有男人和她調情,是何年何月了。
  
  這真是太詭異了,這麼多年來,她不曾對哪個異性有如此強烈的反應,不曾為誰而如此心跳悸動不已,她甚至一度以為,自己有點問題。
  
  他又想吻她了,她知道,她可以感覺到。
  
  她不能讓他這麼做。
  
  他是個花花公子,她不該被這男人吸引,他太過狂野不羈,太過隨便亂來,他不是她的類型,他不是她平常會選擇的對象。
  
  況且,現在也不是時候,她還有太多問題,哪有閒工夫搞男女關係?
  
  可她能感覺他的心跳、他的體溫,呼吸到他的呼吸,那麼近、那麼近 … …
  
  忽然間,馬車停了下來,因為太過突然,她晃了一下,男人溫熱的唇瓣刷過她的。
  
  輕輕的,她喘了口氣,他的味道,盈滿心肺,讓她戰慄。
  
  就在他要更進一步時,身旁傳來爆笑和一股臭味,拉回了她的神智。
  
  「 Shit !」他低咒出聲。
  
  那句髒話,讓她錯愕抬眼,只見他一臉無辜,指著前方笑著說:「真的是坨屎啊。」
  
  她回首,看見馬車就停在路中央,而那匹勞苦功高,拉著大夥兒上山的馬兒,堂堂正正的當著眾人的面,拉了一坨屎。
  
  臭味,迎面而來,所有人皆邊笑邊掩面捂鼻。
  
  天啊。
  
  她吃了一驚,下一秒,也跟著笑了出來。
  
  當她笑著回過頭來,只見他不像大夥一樣,在看前面那匹馬和牠的排泄物,反而凝視著她。
  
  「糟糕。」他喃喃說著:「妳笑起來真好看。」
  
  她屏息,一顆心,莫名再亂跳。
  
  下一秒,他低頭吻了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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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29:55
  第六章
  
  新天鵝堡,是世界知名的觀光景點,每日來參觀的人都人山人海,搭馬車上山之後,當然還得在院子裡繼續排隊,等著進入城堡參觀。
  
  來遊玩的觀光客,來自世界各地,各種不同的語言,在空氣中交雜著。
  
  站在靠懸崖的圍牆邊,再一次的,她排在那嚴厲的白髮老婆婆身後,他則排在她後面。
  
  夏雨試圍保持鎮定,她希望自己看起來很冷靜,即使她覺得需要一桶冷水來當頭澆下,讓她清醒一點。
  
  他的唇既軟又熱,嘗起來有巧克力的味道--
  
  老天,那只是因為他總是在吃巧克力,這男人超喜歡吃甜食,她三不五時就看到他在吃零食,忙著補充熱量。
  
  她努力告訴自己,這傢伙和其它那些雄性動物並沒有什麼不同,但一顆心仍在狂跳。
  
  那個吻,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就只是個吻。
  
  他一天搞不好要吻好幾個女人,說不定他這輩子親過的女人超過上千個,但她該死的沒有辦法忘掉它。
  
  她告訴自己,這傢伙滿嘴細菌,可他嘗起來的感覺該死的好,幾乎是有些邪惡的,他的味道還留在嘴裡,她彷彿還能感覺到他濕熱的唇舌,吮吻逗弄糾纏著她的--
  
  紅暈熱氣再上雙頰,心跳又再加快,她差點忍不住伸手摀住自己的嘴。
  
  老天,她可以停止想這件事嗎?
  
  「我們到底來這裡做什麼?」
  
  惱怒的揮開那些感覺與記憶,她側過身,背對人群,看著牆外,焦躁的對他低問,試圖把自己的思緒從這個男人的身上拉開。
  
  「來觀光啊。」他維持著原來的說法,手上甚至還拿著-台不知從哪弄來的數位相機,抬頭對著城堡拍照。
  
  「這裡人太多了。」那讓她緊張,她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她隨時可能被人拍到,現在有太多人總是實時的將照片貼上網,太多的相機,讓她頭皮發麻。
  
  力剛將視線拉回她身上,瞧著她不安的神情,道:「人多才好,那樣妳就會成為眾多背景的一員,而不是一號或二號配角。」
  
  他把相機對著她,「來,看這裡,笑一個。」
  
  她再次抿緊了唇,拉直了嘴角,雙手防衛性的交抱在胸前,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他按下快門,拍下她惱火的模樣。
  
  「別鬧了,把它刪掉。」她著惱的低斥。
  
  他嘻皮笑臉的和她討價還價,「妳再對我笑一次,我就刪掉它。」
  
  心,又亂跳了起來。
  
  " 糟糕 … … 妳笑起來真好看 … … "
  
  這男人要她笑,只是想找借口再吻她,而且他清楚知道他這麼說,會讓她記起剛剛那個吻。
  
  她將唇抿得更直,羞惱的轉過頭,火大的背對這個無賴,不給他任何機會。
  
  鳳力剛輕笑起來,丟出一個問題,「妳現在是在氣我吻了妳,還是在氣妳竟然很享受那個吻?」
  
  他的聲音,就在耳邊,熱燙的體溫,從身後輻射而來,讓她心跳更快,小腹抽緊。
  
  「我才沒--」
  
  「嘿,不要說謊,我知道妳喜歡。」他無賴的靠在她耳後悄聲提醒,「妳沒有推開我。」
  
  「我們在大庭廣眾之下,我不想引起更多的注意。」
  
  「所以妳才把嘴張開,回吻了我?」他輕笑。
  
  她僵住一秒,隨即羞窘改口,嘴硬的補充低斥:「那只是我的賀爾蒙在作亂。」
  
  賀爾蒙?什麼狗屎?
  
  要她承認受他吸引有那麼難嗎?
  
  力剛翻了個白眼,他不應該再逼迫她了,這真的不是個好主意,他真的冒不起得罪她的風險,但她一直不承認她也對他有興趣,讓他莫名的很不是滋味,所以那句話就滾出了喉嚨。
  
  「也對,妳在排卵。」
  
  「你說什麼?」她眨了眨眼,飛快回頭,驚慌的瞪著他。
  
  唉,糟糕,他也喜歡看她失去冷靜,驚慌失措的模樣,這女人引發他好多劣根性。
  
  力剛垂首,直視著她慌亂的眼,微笑低語:「我可以聞到妳身上的味道。」
  
  紅霞再次飛上雙頰,她腦子裡一片轟然。
  
  「我、我才沒有味道。」她辯解,卻忍不住結巴。
  
  「妳有,我嗅覺很好,女人排卵時會有種味道,比平常更明顯,而且會變得特別敏感。」他頭垂得更低,黑眸更暗,輕笑,「妳應該比我更清楚,妳是科學家。」
  
  她杏眼圓睜,面紅耳赤的看著他,好半晌擠不出話來。
  
  好吧,他說得沒錯,她有味道,那是費洛蒙的味道,而且那並不真的是一種味道,它幾乎是無色無味的,一般人哪有辦法分得那麼清楚?還這麼直接的說出來?
  
  「你是狗嗎?」她不是故意貶低他,但這句話就這樣冒了出來,她不習慣一直這樣貶低別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我只是個男人。」他歪著頭,將相機收到口袋裡,好笑的道:「而且妳包包裡有衛生棉,妳月事快來了,對吧?所以脾氣才會那麼不好。」
  
  一股火氣湧上心頭。
  
  「我脾氣才沒有--」
  
  她才開口要爭辯,他突然扶住她的肩頭,將她轉了半圈,開心的讓她面對城堡,說:「嘿,瞧,輪到我們了。」
  
  「我脾氣好得很。」她被他半推著往前走,還是忍不住和他爭辯,「你這麼說是性別歧視。」
  
  「對,妳脾氣很好。」他順著她,笑著同意。
  
  「我從來不意氣用事,也沒有因為我是女人,或者經前症候群,而隨便發脾氣--」
  
  「我相信。」他點頭,攬著她繼續前進。
  
  「如果我發了任何脾氣,那也都是因為你的關係!」她瞪著他指責。
  
  「是,對不起。」對她的責怪,他不氣反笑,伸手再次環著她的腰,跟著前方的觀光客,踏上了城堡的階梯,一邊說:「都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他的錯!
  
  可他這麼容易就道歉,反而顯得她太過歇斯底里,雖然還想再說什麼,但又沒有繼續叨念的理由,夏雨著惱的閉上嘴,不再理會他,快步走進城堡裡。
  
  兩個人跟著人潮前進,一些旅行團的人,跟著城堡的解說員聽他解說城堡裡的傢俱與歷史,另一些人帶著語音導覽四處遊走。
  
  當那些觀光客擠在國王的寢室裡,爭相看著那座長度過短的歌德式木雕高床時,她幾乎失去了耐性。
  
  她很煩躁,眼前必須處理的事情讓她煩躁,肯恩的處境讓她煩躁,身後那個可惡的男人,讓她非常煩躁。
  
  她痛恨無能為力的感覺!
  
  沒跟著擠在那裡,夏雨穿越了那位瘋子兼敗家敗國的國王臥房,直接到下一個房間,但下一個房間,和接下來的幾個房間也到處都是人,她試圖再次快步穿越那個房間時,鳳力剛拉住了她。
  
  「嘿,我們是來觀光的,不是來健行的,妳應該放鬆點,城堡裡不能拍照,妳用不著那麼緊張。」
  
  她幾乎想要再次反唇相稽,卻聽他又道。
  
  「妳看上面。」
  
  抬起頭,她應付似的看了一眼,然後愣住。
  
  那是一個繪著藍天白雲的天花板,小鳥在藍天白雲中自由翱翔,綠色的籐蔓昂揚上天,彷彿在風中搖曳。
  
  她幾乎可以感覺到春風吹拂而過。
  
  在這顯得有些陰暗的城堡內,這座藍天白雲的天頂,讓一切突然開闊起來。
  
  「這裡是路德維希二世的更衣室,妳想他為什麼讓人在這裡畫天空?」他開口問。
  
  「我不知道。」她坦白承認,對這個國王,她沒有什麼太深的印象,只在很久以前,在西洋史上看過一點關於他的記載。
  
  「據說因為他蓋這幾座城堡太花錢,最後是被軟禁在新天鵝堡裡的,他在位期間,臣屬一直和他意見不合,我猜他其實很渴望自由,卻做不到。」
  
  她啞然無語,心頭莫名一抽。
  
  「但妳知道嗎?外面的天空其實很大,他卻只讓自己待在這種小小的天空,就算這個天空畫得再真,也是假的。」
  
  她拉回視線,看著身後的男人。
  
  「他被稱為瘋子國王,不是沒有原因的,為了蓋城堡,他幾乎敗掉了整個國家,只為了圓他虛妄的夢想。」
  
  「就像麥德羅… … 」她虛弱的說。
  
  「就像麥德羅。」力剛點頭,一扯嘴角,「不過我本來是希望,妳能暫時忘掉他。妳真的很不懂什麼叫放鬆,對吧?」
  
  天知道,她的腳一定還在痛,一路上卻這樣急匆匆的,活像趕場似的。
  
  眼前的女人沉默以對,眉角微抽。
  
  「妳上次出門去玩,是什麼時候?」他忍不住問。
  
  「我沒空,我很忙。」她啞聲辯駁。
  
  「忙著當一個天才嗎?」她微微一僵,默然無語,只覺得胸口發緊,在那瞬間,她突然領悟到,他是在說她,他認為她把自己關在小小的天空,沒有看到外面的天空有多大。
  
  她很想否認,告訴他,她不是渴望自由的小鳥。
  
  但她確實是,而過去那幾年,關住她自己的,不是別人,是她自己。
  
  被他輕易看穿的點出這個事實,讓她瑟縮了一下,覺得有點狼狽,像被打了一巴掌。
  
  「抱歉。」他眼裡閃過自責,輕撫她的臉,「我沒有惡意。」
  
  她緊抿著唇,想退開,卻沒辦法動,他的觸碰是如此溫暖。
  
  不管她想不想承認,她需要感受他溫柔的撫摸,那安慰了她,那表示眼前這個男人在乎她,至少有一點點。
  
  天啊,她不知道她有這麼渴望旁人的認同與安慰 … …
  
  「就算工作再忙,妳也可以學著偶爾偷懶一下,妳不需要扛著全世界,這個世界也不會因為少了妳的支撐,而就此垮掉,況且就算它真的就此垮掉了,也絕對不是妳的責任。」
  
  「我沒有自大的以為我支撐著全世界。」她張開乾啞的嘴,辯解。
  
  「那妳應該試著忙裡偷閒,學習玩耍,學著對自己好一點。」他歪著頭,笑了笑,「妳可以只當個聰明的人,而不是一個天才。」
  
  她愣住。
  
  這句話,宛如當頭棒喝。
  
  從小,她就一直被人稱為天才,那取悅了母親,她知道。
  
  三歲時,她就把自己跌傷了,她是個跛腳,她永遠記得母親看著她走路時,眼中浮現的失望。
  
  雖然母親很少將喜怒形於色,但她知道自己是不完美的,她可以看得出來,當她的智力測驗超標時,母親終於再次對她微笑。
  
  她知道她對擁有一個天才女兒感到驕傲,為了討好難以取悅的母親,她一直盡力維持好成績,她想得到母親的稱讚,但卻幾乎沒有聽到過。
  
  對母親來說,因為她是不完美的,只有好,是不夠的,好了要很好,好了要更好,好了要再好,要圾好。
  
  她用盡所有力氣成為天才,讓自己走路不要跛得太明顯,她是十六歲從哈佛醫學院畢業的少女,她讓母親感到驕傲,她希望如此,希望母親至少是有那麼一點為她感到驕傲的。
  
  然後母親死了,可她一直以為她只能當一個天才,只能是一個天才。
  
  她已經習慣要當人上人,要事事力求完美,要出人頭地,要比別人更好,要--
  
  最好。
  
  "妳可以只當個聰明的人,而不是一個天才。"
  
  是嗎?她可以不當天才?
  
  她粉唇微張,呆瞪著眼前的男人,思緒一片混亂。
  
  「可 … … 以嗎?」
  
  那沙啞迷惑的字句,輕輕從那柔軟的唇瓣吐出,眼前女人迷惘的神色,讓力剛胸口一緊,微悶。
  
  「妳當然可以。」
  
  她臉上錯愕的表情,讓他知曉,她根本不知道她發出了聲音,問出了問題。
  
  天啊,這女人實在很要命--
  
  讓他心疼得要命。
  
  他差點又情不自禁再次當眾低頭親吻她,但旁邊有人輕咳了兩聲。
  
  「抱歉打擾一下,聽說這裡是國王的更衣室,是嗎?」
  
  他抬眼,只見一對夫妻站在他面前,男人興味盎然的瞧著他,男人身旁那挺著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則瞧著他仍擱在小雨臉上的手,然後將視線拉回他臉上,皮笑肉不笑的再問。
  
  「先生,你在忙嗎?我們打擾你了嗎?」女人說。
  
  「如果你們在忙,請繼續,別介意。」男人好笑的看著身邊懷孕的女人,問:「我們可以等,對不對?老婆?」
  
  「當然,不過我們也是可以去問別人。」女人笑咪咪的說:「如果這位先生很忙的話,我們當然是可以去問其它人。」
  
  雖然這夫妻一人一句,講得客氣,但兩個人腳下可動都沒動一下。
  
  夏雨回過神來,有些不自在的退開一步。
  
  該死。
  
  力剛暗咒一聲,他收回手,看著那對夫妻,苦笑道:「這裡是國王的更衣室沒錯。」
  
  「那,請問你知道化妝間在哪嗎?」大肚婆眉開眼笑的問。
  
  「當然。」他乖乖點頭。
  
  「你能帶我們去嗎?」女人甜甜再笑,「我們在這城堡裡轉得頭都昏了,對不對,老公?」
  
  「對啊。」男人點頭,卻沒看著老婆,只忍笑瞧著鳳力剛,「如果這位先生不嫌麻煩的話,希望能幫我們帶個路。」
  
  「沒問題,一點也不麻煩。」
  
  「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大肚婆勾著老公的手,繼續笑。
  
  「別說打擾。」他哪敢說她打擾,力剛痞痞一笑,道:「常言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嘛。」
  
  夏雨秀眉輕佻,看著前面這兩男一女,眼前似乎發生了她不清楚的事,她本想開口,但鳳力剛已經再次環住她的腰。
  
  「我們正好也要去,對不對,寶貝?」
  
  那句暱稱讓她頭皮再一抽,好不容易才忍住糾正他的衝動,反問:「我們有嗎?」
  
  他攬著她往前走了出去,上了樓梯,瞧著她眨了下眼,「有啊,我剛剛和妳說過了,我需要去上洗手間。」
  
  她一怔,很快反應過來,順著他的話說:「是有這麼一回事。」
  
  驀地,後面傳來一句小小聲的嘲諷:「上洗手間?我以為他想上的可不是洗手間。」
  
  咦?
  
  她回首,卻只看見那先生小心翼翼的扶著懷孕的妻子上樓梯,疑似說話的女人看見她回頭,還對著她微笑,臉上半點也沒有嘲諷的模樣。
  
  她以為自己聽錯,不好意思的扯出一抹客氣的笑,匆匆轉回頭,可走沒幾階,又聽到身後有人開了口。
  
  「老婆,妳講這種話太粗俗了。」
  
  「怎麼,我有說錯嗎?」
  
  「當然不是,但對胎教不好啊,妳不要生氣,氣壞了身子,我會心疼的。」
  
  這些對話,不會很大聲,又不會太小聲,大聲得足夠讓前面兩個人聽見,但又小聲得不會讓其它人聽見。
  
  身旁的男人在乾笑,他顯然也聽見了。
  
  在那一秒,她忽然領悟後面那對夫妻,和他是認識的。
  
  然後她發現,他並沒有帶著她往化妝間走,反而來到一處幾乎看不見觀光客的地方,他帶著她快步走進一個禁止遊客進入的房間,身後那兩個人,也完全無視那個「遊客勿入」的警告,一併閃身進入,並關上了門。
  
  房間裡沒有其它人。
  
  力剛帶著她回身,只見那個女人,拉開了小外套,動作迅速的脫掉了孕婦裝,只剩下胸罩和內褲,露出了她又大又挺的肚子,還不忘對她微笑。
  
  夏雨抽了口氣,瞪大了眼。
  
  「哇,好大的肚子。」力剛開玩笑的吹了一聲口哨。
  
  她不可思議的轉頭看他。
  
  「我沒說錯啊。」他裝無辜的說,邊開玩笑問:「嵐姊,妳懷孕幾個月了?」
  
  「三個月。」
  
  那看起來不像只有三個月啊?!
  
  她猛地轉回頭來,卻見那個女人脫下了那個幾可亂真的大肚子。
  
  OK,這女人的肚子是假的,她應該認得出來,但這裡光線不清,乍一看,還真的騙到她了。
  
  誰知,身旁的男人卻驚慌脫口:「 Shit !妳開玩笑?妳真的懷孕了?什麼時候的事?」
  
  「上次我去印度找你的時候啊。」女人挑眉,甜甜一笑,「你忘了嗎?真是好狠的心啊。」
  
  等一下,這是在暗示她肚裡的孩子是鳳力剛的嗎?!
  
  夏雨微微睜大了眼,下意識的往旁退開,表示自己和他沒有關係。
  
  「嘿,妳退開幹嘛,妳該不會相信她說的話吧?」鳳力剛擰起了眉,惱怒的對眼前兩個女人抱怨著:「嵐姊,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我好不容易才贏得她的信任,妳這樣我要怎麼繼續這個工作?」
  
  「你還記得有工作啊?我以為你忙著泡妞呢。少廢話,給我閃遠點,快去換衣服,別擋著我的路。」
  
  女人伸手將他靠過來的臉給推開,雖然幾近全裸,卻依然顯得落落大方,她大步朝她走來,道:「妳好,我是紅眼的調查員,封青嵐。請妳把衣服脫下來和我交換,我們動作得快一點,如果有人在跟蹤你們,消失太久會讓人起疑。」
  
  她看了眼鳳力剛,只見他已經脫掉了上衣,和那個笑得停不下來的男人交換了衣褲和鞋襪。
  
  顧不得羞恥,她快速的脫去上衣和褲子,接過對方遞來的孕婦裝。
  
  「我是夏雨。」她自我介紹。
  
  「我知道。」青嵐拿著假肚子上前,替她裝好,再取下綁馬尾的髮圈遞給她。
  
  夏雨沒再廢話,把推到頭上的粉紅墨鏡摘下來交給對方,在她替自己穿好假肚子之後,迅速套上孕婦裝,綁起馬尾。
  
  青嵐則快速的套上她的牛仔褲和 T 恤,戴上了墨鏡,一邊將兩人的包包裡的東西交換,當她看到那支鎯頭時,挑起了眉。
  
  「那是我的萬能鑰匙。」她忍不住解釋。
  
  青嵐揚起嘴角,「拿來防身也不錯。」
  
  「沒錯。」她同意。
  
  利落的將鎯頭放進包包裡,青嵐眼也不眨的說:「如果那只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都在發情的孔雀對妳亂來,別客氣,盡量對著他的腦袋敲下去。」
  
  「嘿!」鳳力剛聞言出聲抗議。
  
  封青嵐沒理他,只拿出自己包包裡的護照,告訴她:「這裡是妳和力剛的護照和機票,還有一些必須的證件。」
  
  她一怔,忙道:「但我被通緝了,我不能進機場,風險太高了。」
  
  青嵐繼續將所有東西換好,「放心,我們的人打一開始就把通緝名單上的照片攔截換掉了,對警方來說,現在被通緝的人是我,不是妳,妳只是一個懷孕六個月,和老公出來散心的孕婦。」
  
  「但妳懷孕了!」夏雨和鳳力剛異口同聲的開口,聞言兩個人都一愣,互看一眼,然後他衝著她,開心的露齒一笑,她則臉微紅,匆匆拉回視線。
  
  她把那個男人的笑,推出腦海,苦惱的看著封青嵐,振振有詞的說:「這太危險了,我不能讓妳代替我。」
  
  「狗屎,武哥,嵐姊懷孕了,你幹嘛還讓她跑出來?」力剛轉向韓武麒,好氣又好笑的問:「你瘋了嗎?」
  
  「我們離你們最近,身高體重也差不多。況且,阿南說多運動有益身心健康,就算懷孕了,最好繼續維持原來的生活型態,才不會讓她壓力太大。」
  
  「什麼鬼?那蒙古大夫的話你也信。」
  
  「嘿!」封青嵐對鳳力剛彈了下手指,冷聲強調:「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快把你的靴子穿上,頭髮梳好,不要浪費時問。」
  
  「她說得沒錯,你最好在她發飆前,快點把靴子穿好。」韓武麒悠哉的穿好了布鞋,笑看著他。
  
  「狗屎,這靴子太小了。」力剛快速的動作著,卻忍不住抱怨。
  
  「是你變胖了。」韓武麒好整以暇的瞧著他,道:「阿浪說你放假時,整天都在吃。」
  
  鳳力剛聞言,笑著咒罵抗議:「他媽的,我才沒有變胖,這靴子是他買的吧?鐵定是他故意整我,那個小人,等我回去一定要和小茵告狀--」
  
  夏雨沒有注意聽那兩個男人在說什麼,眼前的女人抓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我不能讓妳這麼做。」夏雨焦慮的看著她,急切的說:「妳應該知道,警方不是最迫切的問題,有太多組織在找我,他們並非每一個都很和善,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有些人很不擇手段。」
  
  「但他們不會傷害妳,對他們來說,妳太珍貴了。」封青嵐挑眉開口,這女人擁有的知識,足以讓其它那些人再創造一個麥德羅科技,這是為什麼大家都搶著要抓她,麥德羅卻想派人幹掉她。
  
  「妳不懂,他們會試圖傷害妳的孩子。」夏雨抓著封青嵐的手,死白著臉說:「那是最好的威脅。」
  
  青嵐瞧著她,然後輕笑出聲,她轉頭看向老公和鳳力剛,宣佈:「我喜歡她,這女人真可愛。」
  
  「我早就和妳說過了。」鳳力剛終於把那需要綁鞋帶的靴子穿好,驕傲的挺起胸膛回答。
  
  她可不可愛究竟關他什麼事?而且她才不可愛!
  
  夏雨臉微紅,無法置信的瞪著他,但青嵐已經轉回頭,拍著她的手,瞧著她道:「放心,我是專業人士,我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這個女人瘋了。
  
  當她發現封青嵐完全沒有想要打退堂鼓時,她臉色刷白,驚慌的轉向那兩個男人,「拜託你們阻止她,一定有別的辦法。」
  
  韓武麒調開視線,假裝看向旁邊。
  
  鳳力剛才張嘴想開口,就接到大姊頭的一記瞪眼,瞬間又無膽的閉上嘴。
  
  「這就是最好的辦法。」青嵐伸手將她的臉轉過來,直視著她的眼,道:「嘿,看著我,注意聽,妳想救肯恩,對吧?我也是。妳的條件是要我們先救出肯恩,很好,我也同意這一點。我們知道幾處麥德羅的窩,但不清楚肯恩在哪一個地方,電話和網絡都有被竊聽的風險,妳現在就得告訴我他在哪裡,我們的人才能去救他出來。」
  
  「可是我得一起--」
  
  「他在哪裡?」青嵐打斷她,再問。
  
  「我不能,我的計劃是由我回去,而且妳--」
  
  「他在哪裡?」青嵐再次打斷她,堅持著同一個問題。
  
  夏雨緊抿著唇,僵看著前方的女子,她強勢而堅決,但她怎能犧牲別人,拯救自己?如此一來,她和那個人有什麼不同?
  
  一隻溫暖的大手,放到了她的肩上。
  
  「嘿,肯恩已經沒有時間了。」她抬眼看見鳳力剛,他看著她,道:「妳的叛逃,讓麥德羅暴跳如雷,妳一走,他就開始對他做實驗,他唯一沒有立刻殺掉肯恩的原因,就只有妳給他的那個理由。」
  
  聞言,她渾身一震,臉上血色盡失。
  
  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但那是必須承擔的風險。
  
  「肯恩曾經試圖和我們的人接觸過,他的狀況很不好,恐怕沒有辦法再等下去,就算他無法自裁,大概也會因此瘋掉。」
  
  她遲疑著,粉唇輕顫的看著他。
  
  「嘿,小擔心,相信我,妳不是想救肯恩嗎?」力剛誘哄著。
  
  「我是想,但我不能讓別人代替我。」夏雨擰著秀眉,啞聲道:「我沒有辦法,這件事已經傷害到太多人了,不需要再增加受害者。」
  
  她看著他,再看向另一個男人,難以相信的質問:「她已經懷孕了,你們怎能讓她從事這麼危險的工作?」
  
  「因為我相信她。」韓武麒微笑開口,看著身旁的老婆,道:「她是最好的人選,我百分之百相信她的能力。」
  
  「你最好是。」青嵐挑眉,但俏臉難得的紅了一下。
  
  夏雨一怔,然後發現,那個男人是認真的,他完全不想阻止自己懷孕的妻子去冒險犯難。
  
  她回首,想說服鳳力剛,卻見他扯著嘴角,竟也點頭同意。
  
  「武哥說得沒錯,我相信她,嵐姊可以保護自己,她是最好的人選,而且我們是一個團隊,嵐姊不會是一個人,武哥會和她在一起。」
  
  看著前方這兩男一女,她啞然無語。
  
  他們相信這個女人的能力,即便鳳力剛一開始雖然也反對,但當必須面對問題時,他立刻毫不遲疑的選擇相信同伴。
  
  " 我們是一個團隊。"
  
  他說得斬釘截鐵。
  
  她難以理解他們如何能有這麼強烈的信任及牽絆,但確實很羨慕。
  
  力剛輕輕拭去她眼角微滲的淚,道:「看來妳不只要學習玩耍,還得學會信任。」
  
  身前的男人輕扯嘴角,語帶嘲諷,眼裡卻有著溫柔,讓她心緊喉縮。
  
  「這和我原先所想的不一樣,和我們說好的計劃不同 … … 」她掙扎著。
  
  「寶貝,有計劃是好事,但有時候,妳得懂得變通。肯恩沒時間了,我們已經在麥德羅科技中安排了臥底,等妳過去太慢了,況且妳是如此顯眼的目標,肯恩現在就必須離開那裡。」
  
  她當然知道什麼叫變通,但 … …
  
  力剛低頭凝視著她,捧撫著她的小臉,道:「小擔心,妳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妳得學會相信我,要合作,妳得先學會信任。」
  
  她吞嚥著口水,心頭微顫。
  
  「告訴我,肯恩在哪裡?」他柔聲誘哄。
  
  舔著唇,夏雨瞧著他,好半晌,才終於妥協的張開嘴,沙啞的說:「太平洋,他在太平洋的一座私人小島。」
  
  「妳知道確切的位置嗎?」封青嵐再問。
  
  她點頭,說出小島的經緯度。
  
  青嵐記下那經緯度,鬆了口氣,道:「謝謝妳,放心,我們會盡快將他救出來的。」
  
  韓武麒將車鑰匙和鳳力剛交換,接著說:「車子在停車場,鑰匙上有車號,銀色的那輛奔馳。你帶著她往北,我和嵐會往南,你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
  
  鳳力剛咧嘴一笑,「當然,我辦事,你放心。」
  
  突然,微弱的震動聲傳來,韓武麒將手機掏出來瞄了一眼,宣佈:「是阿浪。他說有人來了。」
  
  青嵐看著她,道:「我們會引開那些跟蹤者,妳和力剛晚點再出來。」
  
  「妳要小心。」夏雨心口緊縮,不禁再次出聲交代。
  
  「我會的。」青嵐一笑,轉過身朝老公走去。
  
  韓武麒微笑攬住她的腰,說:「走吧,老婆,讓我們演出一場好戲。」
  
  說著,那對夫妻各自戴上墨鏡,神色輕鬆、泰然自若的走了出去。
  
  夏雨看著掩上的門,心口仍在跳動。
  
  她真害怕自己又犯了錯,做下錯誤的決定。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武哥和嵐姊是這一行的好手。」
  
  她聞言回頭,才發現眼前的男人,在剛剛那短短幾分鐘,已經從帥氣的模特兒,變成了新好男人。
  
  他手拿漁夫帽,臉戴金邊眼鏡,身穿 POLO 衫,腳踏長靴,脖子上則掛著沉重的黑色單眼相機,背上的背包,也換了一個墨綠色的旅行包,腰上甚至還有一個有點聳的霹靂腰包。
  
  鳳力剛把那頂武哥給他的米色漁夫帽在手中旋轉,翻了兩圈利落的戴到頭上,帥氣的對她微笑,朝她伸出大手。
  
  「來吧,孩子的媽,讓我們繼續這美麗的童話城堡之旅。」
  
  她眨了眨眼,對他的稱呼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但他已經上前,勾住了她的手,帶著她往前,自顧自的道:「妳說,我們這孩子是男是女呢?我比較偏好女孩子,大家都說女孩子比較貼心,但男孩子也不錯,我可以教他怎麼泡妞和尿尿。妳呢?妳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她呆瞪著他,還沒來得及張嘴,緊閉的門扉忽然被人打開,嚇了她一跳。
  
  「嘿,你們在這裡做什麼,這個房間沒有開放。」一位工作人員,板著臉不悅的瞪著兩人。
  
  「抱歉,我們在找洗手間,我老婆懷孕了,需要上廁所。」
  
  看見那個穿著孕婦裝的孕婦,工作人員這才緩和了臉色,「洗手間在樓下,我帶你們去吧。」
  
  「謝謝你,真是太好了。」鳳力剛牽握著她的手,對著她微笑,「對吧,老婆?還不快謝謝人家。」
  
  看著他的笑容,聽著他理所當然的暱稱,她只能壓下想反駁他的衝動,對著那位工作人員,擠出僵硬的微笑。
  
  「謝謝,抱歉麻煩你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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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30:25
  第七章
  
  「我們可以不要再扮夫妻了嗎?」
  
  「不行,嵐姊給我們的假身份就是夫妻。」
  
  「我們可以當兄妹,不一定要當夫妻。」
  
  「不可能,夫妻比較不容易穿幫。」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當一個對著妹妹發情的變態。」
  
  夏雨僵住,只覺心悸耳熱,再一次的。
  
  她看著鳳力剛笑著丟下這句話,半強迫的抽走她手上的報紙,讓她安坐在飯店大廳的沙發上,跟著逕自走到櫃檯那兒登記入住。
  
  她很想假裝沒聽到這句話,或當他是在開玩笑,可偏偏她很清楚,他不是。
  
  這男人對她有興趣,他只差沒直接丟出一句--
  
  嘿,寶貝,讓我們上床吧!
  
  幸好他沒說,不然她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反應。
  
  過去幾天,他常常會藉故觸碰她,但又不會太過頭,他很懂得分寸的拿捏,太過擅長挑逗調情,也異常清楚何時該收手,何時又能再進一步。
  
  他沒有逼迫她,但一直在誘惑她。
  
  一個不經意的吻,一記可愛的眨眼,隨意以拇指撫去她唇上麵包屑的動作,自然而然擁她入懷的行為 … …
  
  他很清楚自身的魅力,懂得該如何誘惑,而其中有大半,甚至不是經過他精心算計的。
  
  這個男人,有著太過可怕的野性直覺。
  
  他就是知道,如何才不會讓人厭惡他的接觸,如何在不知不覺中,滲透前進。
  
  離開了新天鵝堡之後,他帶著她往北走,打算帶她回到法蘭克福機場,從那裡搭機離境。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都認為,多數的人不會想到她會回到法蘭克福。
  
  她沒有解下那孕婦的假肚子,假裝成孕婦是很完美的偽裝,而且有非常多的好處,她不知道自己之前為何沒想到。身為一個孕婦,雖然很引人注目,但就是因為引人注目,看到她的人,都只會記得她是個有老公陪著的孕婦,而不會聯想到那位被通緝的醫學博士。
  
  真正知道她真面目的人不多,紅眼這一招狸貓換太子,雖然無法全面引開追蹤她的人,但至少去掉了八成,剩下的人也會因為假消息而被混淆。
  
  雖然對讓封青嵐頂替自己,她還是有很深的罪惡厭,但卻也不得不承認,離開麥德羅科技的過去這幾個月,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安全的。
  
  而鳳力剛的存在,也確實讓她安心許多。
  
  但矛盾的是,他的存在,雖然教她安心,卻也嚴重干擾著她。
  
  問題不只出在他老愛裸著身體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問題還在於這個男人太過勤於扮演溫柔深情又體貼的丈夫。
  
  過去幾天,他對她呵護有加,替她開門、提東西、拉椅子,勾著她的手,攬著她的腰,在外人面前親吻她的額頭和臉頰,毫不羞恥的表達他的愛意。
  
  人們因此在她面前大加稱讚他,當然也有更多羨慕與嫉妒的眼光落在她身上,其中九成九是她的女性同胞。
  
  他十分享受現在這種狀況。
  
  她很快瞭解,為何他的同伴,會戲稱他是只孔雀。
  
  剛開始她還有些介意他這麼張揚,但後來習慣了,有時候,在某些片刻,她甚至會忘了這一切只是一場戲。
  
  櫃檯前的那個男人,像是感覺到她的注視,回過頭來。
  
  當他發現她在看他時,露出了燦爛的笑,然後他伸出手指壓在唇上,對她拋了一記飛吻。
  
  瞬間,只覺得羞窘又好笑。
  
  他是故意的,她現在已經知道了。
  
  一路上,這個男人一直試圖逗笑她,他幾乎用盡了一切方法,在她面前耍寶搞笑。
  
  她應該感到丟臉,以前的她,絕對會覺得他這種誇張的行為很丟臉,但如今,她雖然還是覺得有點尷尬,卻難以遏止胸口的悸動,無法控制熱氣蔓延全身。
  
  她很想抬手遮住半邊臉,看向旁邊,假裝不認識他。
  
  但,一顆心,燒燙燙的暖。
  
  她的手依然擱在腿上,沒有抬起來遮臉,她也沒有移開視線、撇開腦袋,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當她看著那個男人臉上那因她而起的笑容,她就是沒辦法裝作不認識他。
  
  "妳可以只當個聰明的人,而不是一個天才 … … "
  
  他的話,再次迥蕩在腦海。
  
  如果她只是普通人,而不是天才 … … 是不是就會有個男人,真心待她,像他假裝的這般將她捧在手掌心?時時逗她開懷大笑?疼她寵她,甚至是 … … 愛她?
  
  有那麼短短的剎那,她突然莫名渴望,她和他真的是一對來度假的小夫妻,而她真的嫁給了這個爽朗愛笑的男人,真的懷了他的孩子。
  
  恍惚中,她幾乎可以看見那美好而虛幻的人生,渴望得連心都疼痛了起來。
  
  夏雨端坐著,看著那個男人,無法移開視線,無法制止那個奢侈的幻想。
  
  在那一秒,彷彿察覺到她的思緒,他動了一下,似乎想走過來,她的心跳更快,然後飯店的櫃檯人員開口叫喚他。
  
  他沒有回頭,只是看著她,燦爛的笑,緩緩消失在嘴角。
  
  「先生。」櫃檯那位小姐第二次叫喚他。
  
  他遲疑著,但小姐叫了第三次,他這才勉為其難的拉回視線,轉過頭去。
  
  看著他的背影,她心頭莫名揪緊。
  
  這只是演戲,他是個花花公子,像花蝴蝶一樣四處留情,他不會為哪朵花駐足停留太久,他會因為好奇被吸引,但絕不會和誰天長地久。
  
  更何況,她還有太多的問題與麻煩要解決,這個男人是最糟糕的選擇。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但她就是無法控制,那一天又一天增加的渴望。
  
  當他轉過身,大步朝她走來,她真的害怕,自己再也沒有太多的力氣與精神,去抗拒他迷人的魅力。
  
  然後,他回到了她身邊,在她身前蹲了下來,伸出手,輕觸她的臉。
  
  「嘿,寶貝,妳還好嗎?」
  
  再一次的,他問了這個問題。
  
  她聽得出,其中隱含的擔心,他真的關心。
  
  喉頭微微的收緊,夏雨看著眼前的男人,忽然好想,將臉偎進他溫暖的掌心。
  
  「妳不舒服嗎?」他關心的探問,不只在嘴裡,也在眼底,就那麼坦然,如此直接。
  
  這只是演戲。
  
  她告訴自己,但卻又清楚不是,這個男人的關心和在乎不是。
  
  她渴望被人安慰,被他安慰,她渴望當一個普通人,一個被心愛的男人疼寵在乎的女人。
  
  看著他黑色瞳眸中的溫柔,毫無預警的,那道她費心築起來阻擋他的高牆,就這麼突然崩塌。
  
  在她能思考之前,已經感覺自己,將臉輕輕偎進了他的大手之中。
  
  ***
  
  「我累了 … … 」
  
  沙啞的聲音如歎息,飄散浮游在空氣中,柔弱得不像是她的。
  
  那一秒,力剛不是很確定自己真的聽到她示弱的話語,但她主動偎進了他的手裡,貼著他的手心,嬌柔的小臉蒼白濕冷,黑眸裡的脆弱如此鮮明。
  
  這是第一次,她在清醒時,自願靠近他。
  
  " 我累了 … … "
  
  她說,而那,搖晃了他的心。
  
  這女人是如此倔強,她必定真的是累了,才會在他面前表現出來,才會和他開口,才會忘了維持自尊與驕傲,和他吐露真言。
  
  想也沒想,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將她抱了起來。
  
  她沒有抗議,只是疲倦的將臉枕在他肩上,那讓他心頭更加緊縮,有些著惱自己沒有注意到她的疲倦。她的偽裝太好,讓他忘了她的腳還有舊傷,忘了她總是愛逞強。
  
  她的假肚子有些大,他盡量小心,不讓它礙事擠壓到她。
  
  飯店的人員見狀,急忙上前詢問:「先生,夫人還好嗎?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請醫生來看看?」
  
  擱在他胸前的小手,揪緊了他的衣。
  
  「謝謝,她沒事,只是累了。」他清楚她的擔心,微笑回答;「若真的需要我會再通知,請問房間可以入住了嗎?」
  
  「當然,這邊請。」
  
  服務人員上前替他們提了行李,領著他到電梯那裡,和兩人一起上樓,幫他打開房門。
  
  他將她放到床上,給了對方小費,等人出去後,從門裡上了鎖,才走回床邊,檢查她的腳。
  
  她看著他替她脫鞋,掀起她的裙子,完全沒有抗議,那讓他更憂慮。
  
  果然,她的膝蓋又腫了起來,假裝孕婦得一直穿著那個肚子,對她的右腳負擔太大。
  
  忽然間,對自己和她都感到生氣。
  
  他壓下那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不爽和怒氣,走進浴室,替她先拿冷的濕毛巾敷腳,當他回到房間時,她已經脫掉了孕婦裝,僅穿著貼身衣物,正在試圖解開那個假肚子,她的動作不是很靈巧,他上前幫忙。
  
  她還是沒有抗議,只是舉高手臂,任由他替她解開那偽裝的肚子。
  
  那東西在她身上勒出了紅痕,看了有些礙眼,他差點想伸手替她按摩撫平,然後又忍住,她太累了,無法再應付他。
  
  他調戲她,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 … … 好吧,至少有一部分是,另一部分純屬個人興趣,但現在不是好時機,這女人現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是他的騷擾。
  
  力剛頓了一下,雖然感到遺憾,他還是強迫自己收回了手,把擱在一旁的濕毛巾,拿來替她敷腳按摩。
  
  她垂著眼,盯著他的動作,那張總是在抗議的小嘴,沒有吐露出任何話語。
  
  他繼續照顧著她,但她的沉默,讓心頭更加緊縮。
  
  這女人壓力太大了,這幾天他盡力不讓她想太多,但顯然做得不夠好,只要一有機會,她總是在看電視新聞,總會忍不住去買報紙,即便他再三保證不會有事,他清楚她依然害怕嵐姊和武哥會出事。
  
  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人們不信任他,卻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煩躁。
  
  他想要她的信任,但當他老是忍不住想誘惑她時,這實在有點難。
  
  她的腿很白,除了膝蓋腫起來的地方之外,她修長的雙腿肌膚柔嫩細緻,如絲緞般光滑,像牛奶;他得花點力氣,才能控制自己不要像色情狂一樣,忍不住低頭親吻她修長性感的腿。
  
  她不高,但比例勻稱,不是時下流行的那種紙片人,而是他喜愛的那種,摸起來柔軟,抱起來溫暖,入手瑩潤有肉的女人。
  
  她真的好白,摸起來手感超好,又滑又嫩,像豆腐一樣,卻又帶著適度的彈性。不用問,他就知道這女人大概一輩子都待在屋子裡,教室、圖書館,或者實驗室,看她皮膚這麼白,就曉得她一定很少曬太陽。
  
  他奇怪像她這種溫室裡的小花,怎麼有勇氣逃離並對抗那一切,大部分的人,遇到這種事,就算一開始對那受害者有同情心、有罪惡感、有承諾,但好不容易逃走之後,多數也只求自保,可她卻依然想要拯救肯恩,即便處處碰壁,被人追殺,她始終沒有放棄。
  
  他懷疑她還隱瞞了什麼。
  
  或許她對那位肯恩先生有特別的私情?
  
  這念頭,不知怎地,讓他的胸腹糾結了一下。
  
  天氣太熱了,他不敢一下子把令氣開太強,怕已經汗濕的她,會因此感冒。
  
  但如此一來,卻讓他沒有辦法不去注意到眼前幾近全裸的女人。
  
  她雪白的肌膚滲冒著濕冷的汗水,然後在她雙峰間匯聚滑落,浸濕了胸罩的邊緣。
  
  「妳應該把胸罩也脫掉。」
  
  這句無聊的玩笑,就這樣冒了出來,他想阻止自己,但已經來不及,所以他乾脆笑著繼續說下去。
  
  「這樣比較涼快。」
  
  她還是沒什麼反應,只是繼續垂著眼,保持沉默,而他開始覺得自己很蠢。
  
  這女人太累了,他不該再戲弄她,他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勁--
  
  好吧,他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對勁,過去幾個晚上,他一直和她在一起,一起在同一張桌子吃飯,一起待在同一輛車裡,甚至睡在同一張床上。
  
  這種想吃不能吃,能看能碰,但不能做到完的感覺,真他媽的讓他血氣上湧,腦袋裡全是色情的幻想,而且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從來不曾有女人,如此吸引他,又這麼的矜持。
  
  他想要她,他知道雖然她很聰明,但在男女方面,兩人的等級差到十萬八千里遠,她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更何況,她不是不想,他知道她並不是完全不想,她受他的吸引,他可以感覺得到,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只要他更進一步,跨越那條線,她就會順其自然的讓那件事發生。
  
  實話說,他真的認為,這女人需要好好的來場火熱狂野的性愛,好宣洩累積的壓力。
  
  但每當他忍不住想就這樣完全豁出去,拐她上床時,他討人厭的良心就會他媽的浮現,它總是在最後的關頭,讓他住手。
  
  這個女人不能碰。
  
  他從來不曾對哪個女人有這種感覺,這女人外表看起來都很嬌柔,但內心多數都很堅強,甚至比男人堅強。
  
  夏雨和之前他遇到的女人都不一樣,但他說不出是哪裡不同。
  
  他就是覺得不能隨便動她。
  
  她習慣事事都先有計劃,他卻不是。
  
  這種計劃型的女人,他以前也遇過,她們不太會改變計劃,而像他這種男人,通常都不在她們的計劃之中。
  
  而她又特別嚴重,她不是那種只玩一夜情的女人,她也不會因為來場火辣辣、濕淋淋的性愛,就將一切拋在腦後。
  
  但越是如此,他越是想擁有她。
  
  這女人就像某種誘人又飽滿的禁忌果實,讓他渴望不已,衝動的想佔為己有。
  
  他可以看見她白色的內褲,就在她美腿的底端,她女性誘人的味道,更加鮮明,在鼻間盤旋,蠱惑著他,讓他眼角抽緊。
  
  即便她蒼白的臉,沒有血色的唇,都無法阻止他胯下的男性蠢蠢欲動。
  
  翻騰的氣血上湧,有那麼一秒,他以為他會開始流鼻血。
  
  然後,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知在何時,停下了按摩的動作,但雙手還是覆在她白嫩的腿上,緩緩的撫摸。
  
  那是愛撫,不是按摩。
  
  她牛奶般的肌膚就在他掌心下,他的手在她腿上徘徊太久,像磁石被鐵吸住一般捨不得離開,他看見它滑過她大腿內側,甚至可以感覺到她腿間那誘人的甜蜜輻射而來的溫熱,那暖熱的空氣包裹著手指,他只要稍微再往上,就能撫過。
  
  他眼角微抽,喉嚨發乾,完全被誘惑。
  
  再幾公分,只要一點點 … … 她並沒有阻止他 … …
  
  她在發顫,在他的愛撫下,細微的輕顫著,但卻沒有阻止他。
  
  他差點屈服於那股衝動,但她的沒有抗議,反而讓他住了手。
  
  這個女人,有她的人生,有她的計劃,他很清楚,她並不把他計劃在其中,而她該死的那麼努力,真的是值得且應該得到她想要的。
  
  即使他覺得那樣按部就班的人生與計劃很無聊,他也不該隨便擾亂她。
  
  一時的激情,不會讓她忘了責任,但他知道她會把這個衝動的錯誤記在心中。
  
  惱人的是,這是第一次,他不想當一個錯誤,他不想當她的錯誤,非常不想。
  
  所以,他在那隻手準備自動自發往上亂摸之前,飛快將自己的賊手抽了回來。
  
  「妳需要止痛藥嗎?」他猛然起身,強自鎮定的問。
  
  「不 … … 」她依然垂著腦袋,聲如游絲。
  
  這樣從上往下俯視,她的模樣看來更誘人了,細密的汗水、高挺渾圓的雙峰、修長的腿,雖然還穿著內衣褲,但那潔白被汗微微浸濕的布料只讓一切變得更誘人。
  
  他想伸手扯掉它,將她壓倒在床上,含住她汗濕的蓓蕾,讓她嫩白的長腿,緊緊的纏住自己,讓她因他而忘情嬌喘呻吟。
  
  眼角微抽,他握緊發熱微癢的雙手,轉過身去,不敢再看著她,只道:「我去幫妳拿毛巾,妳把身體擦一擦,還是妳想泡個澡?」
  
  「泡澡 … …」
  
  ***
  
  大城市的飯店,設備比鄉間好上許多。
  
  泡在蓄滿溫熱清水的浴缸裡,夏雨的腦袋依然有些昏沉,他替她在浴缸放了水,又將她抱了進來。
  
  當他之前替她按摩變了質時,有那麼一秒,她真的以為他會更進一步,但他沒有;後來他抱著她進浴室裡時,她甚至以為他會打算替她洗澡,可他還是沒有。
  
  他出去了,留下她一個人,甚至不曾再試圖和她調情。
  
  她脫去了貼身的衣物,坐進浴缸裡,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惋惜。
  
  天啊,她瘋了嗎?
  
  夏雨屏住了氣息,讓自己整個人沉入水裡,但那樣不夠,即便隔著水,隔著門,隔著好幾公尺的距離都不夠,即便她將雙手覆在臉上,還是無法將那個男人隔絕在腦海之外。
  
  也許她真的瘋了吧。
  
  她渴望有人能夠擁抱她,她渴望感受生命,她渴望被渴望、被珍惜。
  
  即便只是短暫的歡愉,也行。
  
  但她卻怯懦的不敢伸手拿取,如果她敢和自己承認,她的確覺得惋惜,在方纔他開口的那個瞬間,她真的很想如他所願,脫掉胸罩,讓他得到他想要的;當他撫摸她時,她沒有動,只是因為她想為自己留條後路,她想在事後能有理由推卸,能怪罪到他身上,而不是失控的自己。
  
  "妳不需要一直這麼堅強 … … "
  
  他說過的話,在黑暗中浮現。
  
  她拿開手,張開眼,浴缸裡的水讓她的眼睛有些刺痛。
  
  浴室的燈光,在水面上蕩漾。
  
  他是個花花公子,那又如何?她並沒有資格,也不期待未來,雖然紅眼的人替她降低了危險,但她依然隨時可能被人抓到謀殺。
  
  紅眼可能失敗,她也可能失敗。
  
  而她現在只需要感覺被渴望、被撫慰,這個男人願意給,他也不要求承諾。
  
  所以,如果他想要,她也想要,為什麼不可以?
  
  她浮出水面,大口喘氣。
  
  "妳應該試著忙裡偷閒,學習玩耍,學著對自己好一點 … … "
  
  這不是個好主意,可是她不再想當高高在上的天才,她只想當一個女人,順從自己的渴望。
  
  外面那個男人,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挑起她女性慾望的異性,光是看著他,她就覺得渾身發熱,全身都變得萬分敏感。
  
  他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女人。
  
  僅僅,就只是個女人。
  
  握住浴缸的邊緣,她撐起自己,跨了出去。
  
  鏡子裡的女人全身濕透又蒼白,看起來不是很美麗,像個落湯雞。
  
  她知道比起現在流行骨感的女子,她過於豐腴,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漂亮,胸部太大,小腹也不夠平坦,大腿還有贅肉,她不像封青嵐,身材健美而姣好,她沒有運動的習慣,比例一點也不勻稱結實。
  
  她不完美,她很清楚。
  
  那不重要。
  
  她告訴自己,他不在乎她是不是完美,鳳力剛對女人來者不拒,他永遠看得到每個女人的優點,而不是缺點;他只要求她清醒,而且心甘情願。
  
  她在勇氣消失之前,轉身握住門把,然後打開它,走出去。
  
  「她出來了,我晚點再和你聯絡。」聽到開門聲,在陽台旁講手機的力剛按掉了通話鍵,轉過身來,邊問:「洗好了嗎?妳還需要什--」
  
  當他看見她的模樣,呼吸猛然一窒,剩下的話,消失於無形。
  
  鳳力剛呆看著那個全身濕透赤裸的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麼,一瞬間全身血液直往下衝,完全無法思考,也沒注意手機已從他掌中掉落。
  
  那一秒,她微微一僵,他已經脫掉了上衣,打著赤膊,只差沒把褲子也脫了,但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他不喜歡被束縛住,他喜歡自由。
  
  但她怎樣也沒料到,他會這麼吃驚,那樣的反應讓她瑟縮,她很想退回浴室去,假裝沒這回事,可如果明天要死,她今天至少要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她不知道怎麼引誘他,她不懂那些男女之間的遊戲,所以她採取最直接的方式,直接開口。
  
  「你 … … 」
  
  他愣住,她的回答,讓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妳說什麼?」
  
  看著他詫異的表情,在那恐怖的一瞬間,她突然想到,或許他過去幾天對她感興趣,只是說說而已,逗著她好玩,只是演戲,轉移她的注意力。
  
  這個可能性,讓她驚恐不已。
  
  她想轉過身,想退縮逃走,但她的腳黏在原地,不讓她逃,而她的嘴有著自己的意志,拋棄了羞恥。
  
  「我需要你 … … 」
  
  她吞嚥著口水,舔著濕潤的唇,雪白的嬌軀微微戰慄。
  
  「你說若我有需要,千萬不要和你客氣 … … 」
  
  他還是瞪著她,動也沒動,一副被火車撞到的樣子。
  
  老天,這真恐怖,他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她這是在自取其辱--
  
  夏雨感覺地板傾斜變軟,胃部緊縮抽痛,開始暈眩耳鳴,難堪和羞恥一併上湧,她從來沒有感到如此無地自容。
  
  她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繼續站著,好不容易才再次找到自己虛弱的聲音,「你沒興趣就算了,抱歉嚇到你,我只是 … … 」
  
  她沒辦法說下去,她沒有辦法再看著那彷彿驚嚇過度的男人,所有的勇氣全都消失殆盡,她踉蹌的匆匆轉身,躲回浴室裡,想關上門躲在裡面一輩子,但在最後那一秒,一隻大手閃電般從後環住了她,將她整個人撈了出來。
  
  「嘿,妳想去哪裡?」
  
  他以雙手環抱著她,沙啞性感的聲音,就在耳邊,她濕透的裸背就這樣直接貼著他的胸膛。
  
  她倒抽了一口氣,在他懷中,瑟瑟顫抖,「我 … … 我開玩笑的 … … 」
  
  「博士,別說謊,我不接受這種理由。」
  
  身後的男人幾乎是有些粗魯的將她攬得更緊,她感覺到他的心跳撞擊著她的,感覺某種堅硬熱燙的物體,隔著他的褲子,頂著她豐滿的臀部。
  
  「而且,我沒有被嚇到,我只是以為,我終於因為精蟲沖腦而出現了幻覺。」
  
  她閉上了嘴,面紅耳赤的抓著他摟在她腰腹上堅硬的鐵臂。
  
  「小雨,再說一次 … … 」他嘎啞的在她耳邊開口,哄著:「妳想要什麼?」
  
  他熱燙的氣息,灌進她耳裡,讓她心跳加快,體溫上升。
  
  「再說一次。」他要求,他需要確定。
  
  她戰慄著,他的手沒有亂摸,但心跳好快好快,和她的一樣急速狂奔。
  
  她寧願他亂摸,讓她有借口,讓她可以假裝神智不清、意亂情迷。
  
  但他沒有,他要她心甘情願,他不給她任何逃避的借口。
  
  至少他想要她,她沒有搞錯,她喘息著,感覺他在她耳邊吐息私語。
  
  「告訴我,」他瘖啞的悄聲道:「說妳要什麼。」
  
  熱氣上湧、擴散,染紅她的臉與身體,她無法控制的輕顫著,然後張開了嘴。
  
  「你 … … 」
  
  她紅著臉,粉唇微顫。
  
  「我要你 … …」
  
  「唉,這真是 … …」他低喃輕笑出聲,啞聲道:「太好了 … …」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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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30:53
   第八章
  
  他不應該那麼卑鄙。
  
  她壓力太大,精神緊繃到了極限,加上正在排卵,處於發情期,所以會有慾望,所以變得十分敏感,這是生物本能。
  
  她的慾望淹沒了理智,需要宣洩的管道,所以才會和他開口。
  
  但當這個女人有如性感女神一般,渾身濕透,全裸的站在那裡,顫聲告訴他,她想要他時,他怎麼能夠拒絕?
  
  他不是聖人。
  
  他喜歡女人,喜歡肌膚相親的感覺,喜歡做愛做的事,喜歡感受生命。
  
  真的喜歡,很喜歡。
  
  更何況,他真的真的很想要她。
  
  「天啊,我想這麼做,想好久了。」
  
  他將臉埋在她頸間,舔吻著她肌膚上的水珠,粗糙的大手,捧握住她雪白的酥胸,她輕顫瑟縮著,嬌喘了一口氣。
  
  「妳真敏感。」他說,拇指撫過她如玫瑰般粉嫩的蓓蕾。
  
  火熱的迷霧,罩住了她的神智,她聽到自己發出羞恥的嚶嚀。
  
  他真的不該那麼卑鄙,如果他還有丁點良心,如果他是個紳士,他就該放過這塊到嘴的羔羊,告訴她,他很想上她,但這不是個好主意。
  
  她一定會後悔,雖然不想承認,可像這種衝動的性愛,每個女人事後多少都有點後悔,否則他不會到現在還孤家寡人。
  
  女人是感情的動物,等慾望退燒,熱情消逝,就會閃他閃得飛快。
  
  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她們認為他只適合當個情人,而不適合當男友或老公,她們總是把他當成衝動之下的美麗錯誤。
  
  在這之前,他從來不曾介意,美麗的錯誤也沒什麼不好,至少那曾經美麗。
  
  但,他不想當她的錯誤,他不想她也把他,當成一個錯誤。
  
  可是,他真的不是他媽的聖人。
  
  他都已經忍住了,都他媽的抽手了,偏偏她自己又送上門來。
  
  而且,她想要他,她甚至開了口,這個女人如此迫切渴望他的事實,簡直就像是在火上加油。
  
  所以,管他去死!
  
  他不再思考,反正他本來就不擅長思考,所以他遵從了本能,放肆的愛撫著她嫩白的嬌軀,親吻她的小嘴。
  
  在他的誘哄下,她轉過頭張開了嘴,讓他品嚐她嘴裡的甜蜜,溫熱的身體在他掌握下瑟瑟顫抖,如此嬌羞又柔弱。
  
  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放到大床上。她輕呼出聲,即便躺在床上,仍側轉著頭,羞赧的低垂著眼簾,不敢看他。
  
  當她全身赤裸的躺在潔白床單上,害羞的伸手遮著自己時,看起來就像準備獻祭給惡魔的處子,如此純真,又那般性感。
  
  他跪在她腿間,無法抵抗眼前這撩人的誘惑,不禁伸出手,拉開了她的小手,在那一秒,她似乎想抗拒,他低頭含住她纖細的手指。
  
  夏雨嚇了一跳,抬眼看去,只見那個男人,魅惑的看著她,緩緩的吸吮品嚐著她的手指,她可以感覺到他嘴裡的溫熱,感覺到他的舌頭,舔著她的指腹,那帶來一陣神奇的酥麻,讓她全身發軟。
  
  他親吻她的指尖,她的手腕內側,然後傾身親吻她的肩臂,她的頸項,她的耳垂。
  
  「我喜歡妳的味道,這麼誘人… … 」他在她耳畔悄悄說著。
  
  她再次輕喘,挺立的乳尖,因此輕輕搔過他結實的胸膛。
  
  那讓他渾身一僵,抽了口氣。
  
  「天啊,妳真是個小妖精。」
  
  他曲起身,看著她豐滿微顫的雪乳,大手不由自主下滑,以掌盈握,然後低頭含住吮吻那美麗的飽滿,讓那粉紅的蓓蕾染上他的味道,讓它因他而挺立綻放。
  
  她一顫,輕喊出聲,小手攀上了他的肩頭,幾乎像是試圖推卻,他停下來,微微抬起頭,看她。
  
  夏雨雙眼迷濛,小臉羞紅。
  
  他笑看著她,挑眉,「告訴我,妳沒改變主意。」
  
  這男人在笑,但黑瞳深幽如墨,她還可以退縮,他不要心不甘情不願的女人,但她想要他,很想很想。
  
  「我…  … 」她喘息著,紅著臉,張嘴吐聲:「我沒有 … … 改變主意 … … 」
  
  「很好。」他繼續撫摸她柔滑瑩潤的身體,瑟縮著,發出細碎的嬌喘呻吟,他可以感覺到,掌心下那柔嫩的肌膚,微微的戰慄,不知道是因為慾望,抑或是恐懼,也許都有,但她沒有退縮,那只讓他心中興起萬般憐惜。
  
  她的反應很好,太好了。
  
  他的手往下滑進她腿間,她又抽了一口氣,滑膩的濕潤,包裹著他的手指,讓他的慾望越加勃發堅硬。
  
  他移動粗糙的手指,緩緩摩擦逗弄著她私密的柔嫩,那引發了她劇烈的顫抖和呻吟。
  
  夏雨一陣暈眩,只覺奇怪的緊張在小腹中堆積,她羞澀的咬著唇瓣,秀眉微蹙,緊抓著他的肩頭,無法控制的弓起身子,難耐的貼著他邪惡的手指和掌腹,嚶嚀喘息。
  
  當那神奇的感覺,累積到某個頂點時,他突然停了下來。
  
  她迷茫嬌喘著睜開眼,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卻看見他俯身親吻她的唇,嘎聲輕問。
  
  「妳是第一次嗎?」
  
  這女人反應超好,太敏感了,感覺不太有經驗,他擔心弄傷她。
  
  「不是 … … 」她滿臉通紅,雙眼迷濛嬌喘著,尷尬羞窘的回答,「我不是處女 … … 我以為你不介意 … …」
  
  「我是不介意,我只是不確定,當妳對我反應這麼好的時候 … … 」他邊說邊起身,從褲口袋中抽出保險套,脫掉長褲和內褲,以嘴撕開包裝,迅速套上,看著她賊賊一笑,「我還有耐心慢慢來。」
  
  說完,他將她拉得更近,握著自己硬到發燙的慾望,悍然衝刺進入她濕潤緊窒的身體裡。
  
  她抽了口氣,感覺自己被他撐開到極致,那幾乎像是被撕開,就像許多年前第一次做這件事時,那般的疼痛。
  
  她全身緊繃起來,他也是。
  
  「 Shit !妳說妳不是處女!」力剛僵住,咒罵出聲。
  
  「我不是 … … 我不是處女 … … 」她抗議辯駁,淚水飆出眼眶。
  
  她是說真的,他看得出來,只是--
  
  「但 … … 妳好緊 … … 怎麼會這樣?」他不敢亂動,怕再弄傷她,只能粗喘著,啞聲再問:「妳上一次 … … 是什麼時候?」
  
  夏雨輕喘著,卻無法止住疼痛,「十五 … … 十五歲的時候 … … 」
  
  「老天 … … 」他呻吟出聲,難怪她那麼緊,她十幾年沒和男人在一起了。
  
  「妳根本和處女沒兩樣 … … 」他看著身下的女人,強忍著想衝刺的慾望,用盡全力克制自己,但是當她的柔嫩緊緊包裹擠壓著他的男時,那真他媽的比登天還難,他低咒一聲,問:「妳這麼久沒和男人在一起,為什麼挑了我?」
  
  「我很 … … 好奇 … … 」她感覺難堪,面紅耳赤的回答:「我以為,你技術很好 … … 我想知道高潮是怎麼回事… … 書上、大家都說只有第一次會痛 … … 」
  
  言下之意,她在他之前,只在十幾年前,和另一個男人試過一次,而她從此沒再試過,他用膝蓋想都知道,那傢伙技術很爛,不只把她弄痛,搞不好還早洩。
  
  話說回來,如果她再亂動,他就會重蹈那王八蛋的覆轍了。
  
  他早該想到,她不習慣別人的碰觸和親吻,但他以為她只是比較害羞矜持,畢竟她明明對他反應很好,而且她剛剛說她不是處女--
  
  「你可以出來嗎?好痛 … … 」
  
  她的抗議,打斷了他的思緒,讓他為之一僵。
  
  太痛了,夏雨忍不住推著他的肩膀。
  
  她錯了,好奇心真的是會殺死貓的。
  
  天啊,她還以為這次不會這麼痛了,他是這麼巨大,她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會說做這種事很欲仙欲死。
  
  一定有哪裡錯了,或許是她的問題,她曾經懷疑過自己可能有問題,但那一直都不是很重要,直到遇見他之前,她不曾對哪個男人產生如此強烈的性慾,這真是一場災難。
  
  「噓,沒事,妳不要亂動,這樣只會更痛。」他撫著她汗濕的小臉,誘哄親吻她的小嘴,道:「乖,寶貝,別動、別動,放輕鬆,妳繃太緊了,等一下就會好一點了 … … 」
  
  「我沒有辦法 … … 好痛 … … 」她抓緊他的肩頭,只感覺他似乎在體內變得更巨大,「你太大了 … … 拜託 … … 拜託你先出去 … … 」
  
  他不想,他想往前衝,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所以他強迫自己,認命往後退。
  
  「啊!等一下!別動別動!」他才退出一點,她已經發出小小的哀鳴,小手攀上他的脖子,阻止他退開,淚水又滑落一串。
  
  他嚇得緊急停下,開口再哄:「別哭,噓,別哭了,寶貝,我不動,不會動,OK?」
  
  因為緊張,她細緻的肌肉,將他裹得更緊。
  
  在那一瞬間,他腦袋裡一片空白,幾乎無法思考,但他不想傷害她,只能死命強忍著,汗水滑過了他的背脊。
  
  他撐著自己,懸在她身上,一次又一次的撫著她的臉,吻去她的淚,柔聲道:「嘿,小擔心,看著我。」
  
  她抖顫著抬起淚濕的眼,小臉蒼白,黑眼不再迷濛,只有痛。
  
  天啊,那楚楚可憐的表情真是快殺死他了。
  
  萬千的柔情和可怕的慾望一併上湧,他吸了口氣,忍住另一波衝動,扯出一抹笑,道:「相信我,除非妳想,我不會動,所以不要緊張,讓我們一起放輕鬆,好嗎?」
  
  眼前的男人,眼角抽搐,額上還冒著青筋,全身肌肉僨張鼓起,滾燙的汗水不斷滲出滑落,她的腿夾著他,就貼在他繃緊的大腿邊,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灼熱的慾望在她的身體裡隱隱悸動著。
  
  說真的,雖然他硬扯出了一記微笑,但這男人的模樣和狀況,還有沙啞聲音底下的緊張,讓這些話顯得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可那是個承諾,她可以從他眼中看見。
  
  「妳不想,我就不動。」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微笑再次保證。
  
  這個保證,讓她感覺好了許多。
  
  他的心跳,大力的撞擊著她的胸口,彷彿也在承諾。
  
  她知道這狀況,對他來說,不會比她輕鬆,但他忍著,沒有屈服於原始的衝動,她清楚那有多難,這男人就像動物一樣,他總是順從他的直覺和野性,叫他壓抑克制慾望,大概和要他的命沒兩樣,但他遵守著他的承諾。
  
  為了她。
  
  這個事實,奇異的,讓疼痛變得幾乎可以忍受。
  
  「那個 … … 」她頓了一下,舔著唇,不敢繼續看他的眼,只盯著他上下滑動的喉結,問:「我是不是 … … 不太對?」
  
  「什麼意思?」
  
  她吞嚥著口水,舔著唇,緊張的問:「也許 … … 我是性冷感 … … 所以才會這麼痛 … … 」
  
  這個問題,讓他笑了出來,「妳不是,妳只是太緊張了。」
  
  他的笑聲,帶來細微的牽扯震動,但還在她可以忍受的範圍,讓她不能忍受的,是覺得自己被嘲笑。
  
  她有些惱的抬眼瞪他,「這不好笑。」
  
  在這之前,這真的不是很重要,她還有更多的事要操心,直到遇見他,但她以為他既然是個花花公子,至少技術上應該不會有問題,誰知道還是一樣。
  
  「抱歉。」鳳力剛嘴裡說著,可笑意仍在眼底嘴角,「相信我,妳不是性冷感,雖然我不是專家,但妳反應很好,性冷感的女人,性慾低落,不容易感到性興奮,水不會那麼多。」
  
  他最後一句,顯得特別沙啞。
  
  「什麼水--噢--」她沒反應過來,只反射性的問,問完才猛然領悟過來,杏眼瞬間圓睜,小臉猛然暴紅。
  
  她紅唇半張,張口結舌的瞪著他,只覺得雙頰發燙,熱得快冒煙。
  
  他又笑了起來,低低的笑聲,盈滿空氣中。「妳很敏感,我光是撫摸妳,妳就差點抵著我的手達到高潮,妳不是性冷感,性冷感的女人,反應不可能那麼好 … … 」
  
  她面紅耳赤的說:「也許 … … 我 … … 呃 … … 生理上 … … 」
  
  婦科不是她的專門,她修過分子生物學、免疫學和其它許多學科,就是沒修過婦科;但很久以前,她曾經翻過書,還年輕時,她也曾經有那麼一點點困擾,但一過了青春期,她就把這件事丟在腦後,她本來想等到真的有遇到喜歡的男人再來煩惱,沒想到一拖就拖了這麼久。
  
  「生理上,怎麼樣?」她遲疑不語,他好奇追問。
  
  「也許我 … … 太小 … … 」她紅著臉,忍著羞,吐出她的猜測:「才會那麼痛 … … 」
  
  太小?
  
  她的話,讓他黑瞳一黯,然後感覺自己變得更硬了。
  
  她察覺到了那個變化,微微又是一僵,反射性的更加收緊攀在他脖子上的雙手。
  
  「抱歉,我已經盡量控制了。」他撫著她抽緊的眼角眉梢,苦笑安撫她。
  
  他的話,讓她臉更窘,但對於他竟然再一次的忍住了那性衝動,而選擇安撫她,夏雨有些訝異,然後才發現,其實好像比較沒那麼痛了。
  
  「妳會痛,是因為沒有完全準備好。」他笑看著這個愛操心的小女人,道:「如果妳先警告我,我就會拉長前戲,放慢速度,讓妳準備得更加充分,妳就不會那麼不舒服。」
  
  好吧,她是有聽過前戲這件事,或許她之後可以找到書來參考?她不習慣處於這麼無知的狀態。
  
  她不安的動了一下,他一僵,屏住了呼吸。
  
  「你還好嗎?」她看了他扭曲的臉孔一眼,忍不住問,輕輕的又調整了一下姿勢,發現痛楚好像真的減少許多。
  
  「不太好。」他從牙縫中擠出字句。
  
  「我好像好一點了 … … 」她小聲的說。
  
  「是嗎?」他回問,笑容變得越來越僵硬了。
  
  她兩隻手,仍圈在他緊繃的脖子上,擔心他會亂動,可他一直沒有。瞧著身上那個氣息粗喘,彷彿背著千斤重擔的男人,夏雨舔了舔唇,輕輕再移動了一下臀部,測試那疼痛的程度,還是有點痛,但更多的是奇怪的酥麻酸軟,讓她輕喘一聲。
  
  她的動作,讓他倒抽一口氣,嘶聲道:「寶貝。」
  
  「嗯?」她臉紅心跳的抬眼瞧他。
  
  「別那麼做。」他撫著她的小臉,乾笑嘎啞開口:「我怕我會忍不住。」
  
  「那個 … … 」她再次舔著唇,沙啞的說:「我想 … … 如果你動作慢一點 … … 」
  
  力剛瞳孔收縮,喉嚨發乾,一顆心提到了喉頭,擔心她又要叫他退出,如果是這樣,那大概會殺死他。
  
  不過,怎麼樣也比早洩好。
  
  話說回來,現在到底是過了多久?幾十秒?也許幾分鐘?他是不是可以去申請金氏世界紀--
  
  她又蠕動了一下,粉紅的小嘴微張再喘,他握緊了拳頭,眼前一片火紅,思緒再度中斷,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他差點棄守,順從那野性的衝動。
  
  天啊,他真是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處在這種狀況下還有辦法思考。
  
  「也許我們可以再試試看 … … 」
  
  什麼?
  
  他一愣,猛然回神,他剛剛是不是漏聽了什麼?
  
  「妳說什麼?」他嘶啞開口,緊盯著她瞧,只見她小臉更紅,貝齒輕咬著唇,神色微惱嬌羞,沒有回答。
  
  「妳想繼續?」他沒有耐心等她回答,急忙紅著眼追問。
  
  她羞怯的張嘴,吐聲:「如果你慢一點 … … 」
  
  在那千萬分之一秒,如果可以,他真想起來狂歡吶喊一下,但他可不想再搞砸這次機會,她眼裡還有淚光,和些許的恐懼。
  
  「別怕,妳要是太痛,我會停下來。」明知道那可能會殺死他,力剛還是許下了另一個承諾。
  
  「嗯,我知道你會 … … 」她哨聲說出自己的信任,這男人不會只求自己爽快,他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在那一秒,他的心跳變得更快、更有力,她可以看見他瞳眸變深,嘴角揚起,露出了一個魅惑人心的微笑。
  
  然後他低下頭,重新吻住了她的唇。
  
  那是一個,讓她意外且吃驚的吻,沒有猛烈的衝動,也不帶著嚇人的激情,反而溫柔得像被花瓣拂過,輕輕的一次,以唇瓣刷過,然後再一次緩緩掃來,她不自覺微喘,被哄得張開了小嘴。
  
  他的唇舌很熱,但好溫柔,就像頂級的香濃巧克力。
  
  一隻溫熱的大手,回到了她身上,覆住她嫩白的酥胸。
  
  她輕輕一顫,迷茫酥軟再次佔據了腦海,他似乎慢慢動了一下,只有一下下,但那不太痛,只倍增了慾望。
  
  他繼續慢條斯理的親吻她,奇怪的感覺緩緩爬向每一個細胞,她忍不住也跟著動了一下,感覺他的氣息暫停,然後喘息。
  
  她抬眼,看見他注視著自己。
  
  「會痛嗎?」他問。
  
  「還好 … … 」她羞怯瘖啞開口。
  
  他的嘴角依然掛著微笑,看起來就像個頑皮的大男孩,她忍不住將手插進他半長不短的黑髮之中,把他拉向自己。
  
  他笑著,再一次吻她,這次加深了一點。
  
  她擰起秀眉,感覺他緩緩移動,那慢條斯理的摩擦,生出了難耐的火花,一次又一次,好慢、好慢… …
  
  他舔吻著她的唇舌,看著她星眸半閉,仰起了小臉,粉唇微張輕喘,感覺她揪緊了他的髮,柔軟汗濕的嬌軀,小小的朝他弓起貼近。
  
  她迷濛難耐的羞窘模樣超誘人,那不自覺的迎合,幾乎快讓他爆炸,但他還是不敢加快速度,他想看著她在他懷裡融化,他忍著、再忍著、死命的忍著,用唇舌挑逗她,一次一次偷偷更深入。
  
  他小心的愛撫她圓潤豐盈的身體,品嚐她誘人的味道,他每一個碰觸、每一次親吻都讓她瑟縮顫抖喘息,帶來小小的收縮和可怕的快感。
  
  沒有多久,她就已經濕透,熱燙濕滑的甜蜜,完完全全的包裹著他。
  
  性冷感?
  
  她根本搞不清楚狀況,這女人完全是個天生的性感尤物!
  
  這麼慢的速度,真是可怕,他感覺快要發瘋,但依舊堅持著,讓她感覺自己,也讓自己感覺她。
  
  夏雨聽到讓人嬌羞的呻吟,斷斷續續飄散在空氣中,她想咬住唇,卻做不到,只是忍不住挺身貼著他,感覺他的廝磨,感覺他粗重的喘息就在耳畔,感覺他就在嘴裡,在她身上,在她身體裡。
  
  每一處被他撫摸、觸碰、親吻的肌膚,都像著了火,當他緩緩律動時,撩人的壓力不斷在身體裡堆積,但又遲遲無法解脫。
  
  她越來越難受,卻又不知該怎麼辦,只能緊緊攀著身上這個男人。
  
  「拜託你… … 」
  
  「很痛嗎?」他咬牙停下,雖然他一度以為自己做不到,但他找到力量停了下來。
  
  「不要 … … 不是… • … 是… …別 … … 我 … … 我不知道 … … 」她貼著他喘息,淚水盈在眼眶,感覺自己語無倫次,只能哀求:「拜託你 … … 」
  
  她不知道,因為她不曉得自己在哀求什麼。
  
  「妳要我加快速度嗎?」他捧著她熱紅的臉,看著她迷濛含淚的眼,再問。
  
  「我 … … 我不曉得 … … 我好難受 … … 」她無助的顫聲開口,渾身都在抖,淚水滾落眼角。
  
  「唉 … … 」他歎了口氣,憐惜的舔去她的淚,低啞的勸誘道:「那就說好,說好就好。」
  
  「好 … … 」她沒有辦法思考,只能戰慄的照著說,「好 … … 」
  
  他鬆了口氣,低下頭,吻住她柔嫩的小嘴,再次律動了起來。
  
  他捧握著她的腰臀,看著她紅得像喝了酒般迷醉暈紅、春情蕩漾的小臉,不敢也捨不得稍移視線,他慢慢的加快速度,確定她能完全的接受自己。
  
  這一次,她沒有再叫停,只能攀著他,感覺那磨人的強烈快感不斷攀升累積,隨著他每一次的進擊嬌吟。
  
  他應該要再慢一點,但她的反應這麼好,像是世界上只剩下他,像是在這個世界上只需要他,他忍不住再快、更深,激起她更強烈的反應,讓她更需要自己。
  
  那不斷如浪般層層飆高的快感是如此驚人,夏雨驚慌起來,清醒了那短短的一瞬,為那無法掌控的知覺感到驚慌,她一度想要再推開他,但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瘋狂的想要繼續,那感覺是那麼的好,好到讓人無法思考。
  
  她清楚的感覺到他,汗水、體熱、心跳,每一口灼熱的呼吸,每一寸發燙的皮膚,每一個沸騰的細胞。
  
  這太過頭了,這個男人像是鑽進了她的皮膚底下,滲進了她的血液 … …
  
  她想叫停,但又不想 … … 她想知道,可又好怕 … …
  
  她想 … …
  
  淚水再次飆出眼角,破表的感知讓她沒辦法再想,只能用所有的知覺感覺他強烈的存在。
  
  懷裡的女人是如此敏感,他差點忍不住先到,但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他想看這個嚴謹的控制著自己的女人因他失控,看著她為自己燃燒,所以他咬牙堅持著。
  
  她越過頂點的那瞬間,他清楚的感覺到,她盈滿水光的眼,有著激情的火花,她發燙緊繃的身體,熱情的需索著他。
  
  她在他懷裡顫抖,達到了高潮。
  
  在那一秒,她看著他的水眸裡,盈滿著星星和難以置信的驚訝,一股奇怪的滿足感充塞心胸,他微笑起來,抓住那神奇的一瞬,低頭親吻她,然後深深埋進她滾燙的甜蜜,一口氣攀上她所在的天堂。
  
  ***
  
  星星爬滿了夜空。
  
  那一閃一閃的星子,像明亮的碎鑽被人隨手撒在黑色的天鵝絨上。
  
  躺在床上喘息著,夏雨感覺自己像暴風雨裡的小船,被狂風暴雨肆虐,再被巨浪高高捲起,狠狠的蹂躪了一回,帶上了天堂,然後才輕輕放下。
  
  男人汗濕沉重的身軀仍壓在她身上,他也在喘,心跳和她一起,由急漸漸變緩,強壯結實的身軀,從頭到尾親暱密合的貼著她。
  
  她閉著眼,身體微微戰慄,依然覺得被深深震撼著。
  
  她舔著微癢的唇,卻在自己的唇上,嘗到他的味道,那是他的汗水。
  
  「我很重嗎?」
  
  這個問題,讓夏雨張開了眼。
  
  但問了這個問題的男人,似乎半點也沒有打算起來的樣子,他還是壓著她,俊臉就湊在她臉旁,靠得好近好近,眼角眉梢都帶著讓人心動的笑。
  
  「很重。」她張嘴回答,才發現聲音變得好沙啞。
  
  他抬手,撥開她臉上微濕的劉海,微笑再問:「妳想要我起來嗎?」
  
  她應該要叫他起來,他真的很重,這種姿勢太過親密,但卻讓她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她喜歡感覺他的身體,感覺他的心跳,喜歡他這樣幾乎沒有一絲縫隙的貼著自己。
  
  「你想起來嗎?」她再舔了下唇,反問。
  
  「不想,我太累了,需要休息。」他彎起嘴角,貼上她的唇,親吻,輕笑呢喃:「而且,我喜歡壓著妳。」
  
  她的臉紅了起來。
  
  「我也喜歡看妳臉紅。」他笑著再補了一句。
  
  這個男人真是 … … 討人厭 … …
  
  她羞窘的瞪他一眼,但卻連一秒也無法維持,只因他又湊近偷了她一個吻,那個吻比較長,他以唇舌輕輕和她廝磨著,大手揉撫著她的耳,她一下子有點忘了自己在想什麼。
  
  然後,他停了下來,以姆指撫著她的唇。
  
  「抱歉,剛剛弄痛了妳。」
  
  夏雨沒想到,他會道歉,愣了一下。
  
  這男人怎麼如此,讓人意外 … …
  
  她看著他臉上溫柔的表情,心口又是一陣騷動。
  
  「我忍了太久,只想著要快一點,沒想到妳沒有多少經驗。」他輕扯一下嘴角,苦笑道:「事實上,我有注意到,但我當時不太能思考。」
  
  她的臉又發熱,微窘開口:「是我沒說清楚。」
  
  他撐起腦袋,擰眉假裝想了一下,然後毫不客氣的笑著點點頭,「欸,嗯,妳說得沒錯,都是妳的錯,妳確實沒說清楚。」
  
  「喂!」他那模樣好討厭,她忍不住羞惱的拍了他肩頭一下。
  
  但他抓住了她的小手,笑咪咪的說:「不是喂,我們沒有那麼不熟吧?」
  
  她一愣,小臉酷紅一片。
  
  「妳知道我的名字吧?」他將她的小手,壓在胸膛上,整張臉逼到她面前,微笑著說:「妳記得我的名字嗎?妳幾乎沒叫過。」
  
  她是故意不叫他名字的。
  
  直接叫他的名字,感覺太親密,而這個男人已經很難讓人抗拒了,所以她才總是刻意忽略他的名字,若真的得叫他,她就連名帶姓的叫,她不想和他太熟,那會讓他越來越重要,誰知道她雖然試圖在兩人之間放下圍牆、拉開距離,最後卻還是無法抵擋他的魅力。
  
  她舔著唇,遲疑著。
  
  「不要告訴我妳忘了,我會很傷心的。」他說。
  
  那聽起來真像是個玩笑,他臉上也掛著微笑,但幽黑的眼底卻有著一抹她難以言明的情緒,揪住了她的心。
  
  他在要求她叫他的名字,真心的要求,拐彎抹角的說。
  
  她難以想像這個男人會拐彎抹角,他一向直來直往,他可以強迫她,他之前就這麼做過,用嘮叨的碎念,強迫她叫他的名字,但這次卻沒有。
  
  有什麼東西,似乎在這幾天之中,悄悄改變了,一點點。
  
  她不敢,深探其中的意思,無論是他的,或她自己的,都不敢。
  
  「妳記得嗎?」他凝視著她,啞聲笑問。
  
  她感覺掌心下,他的心跳,變得好快。
  
  "妳記得嗎?"
  
  他沙啞低沉的嗓音,迴盪在耳邊,當她發現他的笑,開始變得有些勉強時,她忍不住張開嘴,讓他的名字,滾出喉嚨。
  
  「力 … … 力剛 … … 」輕輕兩個字,挽救了他緩緩下垂拉平的嘴角。
  
  他的臉,在瞬間亮了起來,帥氣的微笑,再次迷死人的閃亮登場。
  
  「再一次。」他要求。
  
  她有些害羞、不太習慣,但仍是開了口,再說一次:「力剛 … … 」
  
  「唉 … … 」他笑著歎了一口氣,低頭親吻她,道:「我的名字真好聽。」
  
  咦?
  
  她傻眼,卻見他挑眉,問:「妳不覺得嗎?」
  
  夏雨呆看著他,下一秒,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天啊,這男人真是超級自戀。
  
  她笑得停不下來,直到他湊到她耳邊,悄聲補充:「我喜歡聽妳叫我的名字,聽起來好性感。」
  
  她笑到一半,被那句話嗆到,一下子咳了起來,兩耳在瞬間,發熱泛紅。
  
  那個壞心的男人,開心的抱著她翻身,讓她躺在自己身上,拍撫著她的背,笑著道:「天啊,妳真是個害羞的小東西。」
  
  她捂著嘴,還在咳,卻已經忍不住又嬌嗔的拍了他胸膛一下,卻半點也無助於止住他討人厭的笑,只惹得他更加開心。
  
  拿他沒轍,夏雨只能乖乖趴在他胸膛上,試著回過氣,幸好他笑歸笑,撫著她裸背的大手也不曾稍停。
  
  好半晌過去,他終於停下了笑,但他的胸腔,三不五時,還是會震動兩下,悶著偷笑。
  
  她不想理他,卻在不知不覺中,發現他另一隻大手悄悄握住了她的,和她十指交纏。
  
  黑夜裡,她清楚聽到他的心跳在耳邊跳動。
  
  待在他懷裡的感覺好好,被他這樣愛撫著背,舒服自在的像在天堂,有那麼瞬間,她幾乎就要睡著,但她感覺到他身上的汗,慢慢的乾了,她的也是。
  
  他的懷抱很舒服,但她不喜歡汗乾掉在身上的感覺,所以她強打起精神,撐起自己,試圖下床。
  
  「嘿,妳要去哪裡?」他拉住她。
  
  「洗澡。」她說。
  
  「我喜歡這個答案。」他微笑,跟著她起床。
  
  「你要做什麼?」她眨了眨眼,看著他強壯的身體,不知怎又害羞起來。
  
  「洗澡啊。」他回答。
  
  「你想先洗嗎?」她愣愣的問。
  
  「當然不是。」他笑了出來,牽握著她的手,拉著她一起往浴室走去。「我想和妳一起。」
  
  什麼?
  
  「鳳 … … 力剛 … … 」她驚慌了一下,試圖想要反抗,但浴室很近,眨眼間她已經被拉了進去。
  
  「妳應該去掉前面那個姓,我們已經很熟了。」
  
  「可是--」上床是一回事,洗澡真的是另外一回事,浴室裡的燈太亮了,什麼都一覽無遺,她慌亂的脫口:「我們並沒有真的那麼熟。」
  
  「沒有嗎?」他回身挑眉,然後沒等她回答,一把將她抱進浴缸裡,讓她站在蓮蓬頭之下,打開水龍頭,露出邪惡的微笑,「那我想我需要再努力。」
  
  「我不是這個意--啊--你做什麼?」
  
  她驚慌失措的輕喊,卻只能看著他在她面前跪下,開始做起她完全無法想像,邪惡又淫亂的事。
  
  三分鐘後,她確定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今天發生的事,也許到下輩子都不會。
  
  當她終於獲准回到床上時,全身已經既乾淨又清爽,但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她是被抱回床上的。
  
  模模糊糊之中,她想起他雖然在浴室裡對她做了不可告人的事,卻並沒有再次發洩到她身上。
  
  為什麼?
  
  「太快了,妳會痛。」他的回答,讓她心頭一顫。
  
  她想睜開眼,看他的表情,但好累。
  
  然後,一個吻,悄悄落在她掙扎輕顫的眼皮上。
  
  「寶貝,乖,快睡。」他帶笑的語音,輕輕響起。
  
  可是,她還沒穿衣服… …
  
  「我喜歡妳沒穿衣服。」他在她耳畔笑著說。
  
  她有些羞,只感覺他將她擁入懷中,然後奇怪自己是否真的有把問題問出口。
  
  「唉,小擔心,妳有,但這真的不是很重要。」他的胸腔又再次因笑震動,這一回,她卻不惱了,只覺得絲絲的甜蜜,悄悄甜在心頭。
  
  她感覺他撫著她的髮,摸著她的背,她在他懷裡放鬆下來,然後下一秒,她沉入安全溫暖的黑暗之中。
  
  那一夜,她的夢裡,只有這個愛笑好色的男人,沒有任何惡夢前來侵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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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13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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