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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前夫要養我(我的完美情人終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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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39:39 |倒序瀏覽 | x 4
前夫要養我(我的完美情人終回) 作者:金萱

她的前夫真的很怪!
當初捨棄倒追他的名媛淑女、女強人們,
反而選擇長得圓圓滾滾、只是花店小員工的她結婚,
即使她的廚藝差強人意,他還是很愛很愛她,
卻在她變瘦、變漂亮後,莫名其妙斷然跟她離婚,
並且立刻飛出國,對她不聞不問整整兩年,
就在她花店快要倒,房租快要付不出來的時候,
他突然出現,從此大剌剌的介入她的生活,
明明做的事、問的話,全是關心她,卻時常繃著一張臉,
尤其別的男人多看她一眼的時候,
但最詭異的是,回來之後的他沒說愛她,也沒說要和她複合,
可夫妻間該做的事、愛做的事,他們一樣也沒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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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39:57
楔子
  
  天花板上的黃色燈光乍看起來很溫暖,卻完全無法驅走屋裏的寒意。
  
  鄺茵茵裹著毛毯縮在床鋪上看小說,雖然身上已經覆了毛毯加棉被,身下還開著電毯,卻依然無法驅走那佔據四肢的冰冷寒意。
  
  討厭!白天工作的時候,因為一直在動,所以感覺沒那麼冷,可是一到晚上,這種冷進骨子裏的感覺立刻如影隨形的跟著她,怎麼甩都甩不掉。
  
  她忍不住又將電毯的熱度調升一段,再將身上的毛毯拉高些,然後重新投入小說的故事裏。
  
  近來的羅曼史小說很流行前妻前夫破鏡重圓的故事,感覺就是一整個幸福圓滿,讓人充滿了希望。但是小說畢竟是小說,真實生活裏,離婚的夫妻有幾對能夠破鏡重圓,而且還恩愛逾常的?
  
  不,別說破鏡重圓、恩愛逾常了,就連再相見或想要和平相處的說上一句話都很困難。
  
  曾經那麼相愛的兩人,為什麼會走到有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地步呢?她至今依然想不透。
  
  她想他,但是不該想的。
  
  兩年了,都過了兩年了,為什麼她還忘不了他呢?
  
  回憶讓她的視線被水霧籠罩,再也看不見小說裏的任何一個字。她乾脆把小說丟到一邊,伸手關燈,整個人鑽進被窩裏閉眼睡覺。
  
  好冷。
  
  她真的好想念以前被稱為活動暖爐的時候,那時候的她一點也不怕冷,即使在寒流來襲,最低溫只有十度的情況下,依然可以只穿兩件衣服在外頭趴趴走,卻不畏寒冷。
  
  那時每到冬天,大家都好羡慕她有一雙溫熱的手,她卻不以為然,直到失去了才知道後悔。
  
  失去了……才知道後悔啊……
  
  她失去的又豈只是自己一雙溫熱的手而已?
  
  不由自主的猛打了個寒顫,鄺茵茵卻分不清冷的是她的身體,還是她寂寞蒼涼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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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40:27
第一章
  
  「夏姊,這是一位陳小姐要送給展又翼先生的花,給妳。」鄺茵茵將包裝好的花束遞到一起在花店工作的前輩眼前,笑咪咪的說。
  
  「給我幹麼?」夏美一臉冷然的表情。
  
  「啊?」鄺茵茵呆了一呆,完全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夏姊上回不是特別交代過她,只要是送到「塘偉科技」的花束都要交給她的嗎?尤其是送給塘偉科技展又翼先生的花?
  
  聽說,那位展又翼可是個超級大帥哥,不僅長得俊美無儔、器宇軒昂,還在塘偉科技裏擔任要職,傳說不久後就會升職為公司副總,不管是前途或錢途都是一片光明,讓未婚的女人們一個個趨之若鶩,包括她們鎮店之花夏美小姐也對他一見傾心。
  
  現在這是怎麼一回事?
  
  看著夏美冷哼一聲,逕自轉身去工作,鄺茵茵以一臉茫然不解的表情看向四周,希望有人可以解她疑惑。
  
  「茵茵。」花店老闆娘李玲偷偷地朝她招招手。
  
  「李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迅速走上前,迫不及待的小聲問道。
  
  「昨天妳輪休,所以不知道。」李玲小聲的說。
  
  「知道什麼?」
  
  「昨天也有兩束花指名要送給這位展又翼先生,夏美當然當仁不讓的全搶著送,送第一束的時候,這位展大帥哥似乎和她說了些話,讓她高興了半天,結果在送第二束的時候,就得意忘形的和對方多說了一些話,誰知道送花的人就在一旁,兩個女人當場針鋒相對的吵了一架,結果妳知道這位展大帥哥說了什麼嗎?」
  
  「說了什麼?」鄺茵茵雙眼圓瞠著問。
  
  「他說一丘之貉。」
  
  「哇!」鄺茵茵不由自主的發出驚訝的聲響。
  
  雖然她是三流大學畢業的,但也知道一丘之貉不是什麼好話,大概意思是說對方同是敗類,不是什麼好東西的意思,這也難怪夏姊會這麼火大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展又翼先生也還真是了不起,竟然有辦法對夏姊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大美女說出這種話,真是太神了。
  
  「很神吧?」李玲說。
  
  她用力的點頭。
  
  「從這件事來看,就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女人拋棄矜持,反過來追求他了。絕對不是只為了他俊帥的外表這麼膚淺的理由。」
  
  「啊?」鄺茵茵露出一臉有聽沒有懂的表情。
  
  「妳還聽不懂?」
  
  她老實的搖搖頭。
  
  李玲輕歎一口氣才開口說明。
  
  「有些男人因為長得不錯,就到處花心濫情,自以為是大眾情人,對於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更是來者不拒。如果再加上口袋裏有點錢的話,只會更變本加厲,自以為是;可是這個展大帥哥卻完全不為所動,還將所有自動送上門的女人當成一丘之貉,可見他絕對是個有想法、有原則的人。最重要的是,這種不花心、不濫情、有自製、有原則,對美女又坐懷不亂的男人不容易動心動情,而一旦動了心動了情,那便是一輩子的事,懂嗎?」
  
  「意思就是說,能被他愛上,便能擁有他一輩子的忠誠與愛?」鄺茵茵猜測的說。
  
  「孺子可教也。」李玲微笑的點點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啦。」
  
  「加油什麼?」她茫然不解的眨著眼。
  
  「難得碰上這麼一個優質男,當然要把握機會,加油把他變成自己的呀。」李玲一副理所當然的對她說,末了,還扼腕的歎道:「真可惜我已經結婚了。」
  
  「李姊,妳在開我玩笑對不對?」鄺茵茵皺起眉頭沈默了幾秒,忍不住開口說。
  
  「怎麼這樣說?」李玲問。
  
  「以夏姊的條件都讓人打回馬槍了,李姊要我加油不是在開我玩笑嗎?我這個樣子別說是加油了,即使是把油當水喝,一天喝它個五十公升,也望塵莫及吧?」鄺茵茵搖頭說。
  
  她不是瞧不起自己,而是有自知之明。
  
  看看她,三流大學畢業不說,在校成績吊車尾也不提,沒有專長,生長在單親家庭,幾年前媽媽為了想擁自己的幸福而不得不與平庸——這是好聽的說法,事實上應該說讓她覺得丟臉的女兒保持距離,到現在兩人已形同陌路等等的事都不說,就單看她的外貌好了。
  
  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高,卻有六十五公斤的體重,整個人看起來既圓腫又龐大。
  
  雖然有人說她的五官長得還不錯,眼睛夠大,鼻子也夠挺,嘴唇豐潤又嫣紅,讓人看了好想咬一口或吻一下,但那都是近距離看她,只要距離一拉遠,除了她那張大餅臉和臃腫的身體之外,什麼也看不見。
  
  她真的很不起眼,不管是以前還在學校讀書的時候,還是進入社會工作都一樣,永遠都是被人漠視及遺忘的那一個,而她也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幹麼把自己說成這樣?」李玲朝她皺了皺眉頭。
  
  「只是實話實說。」鄺茵茵不在意的笑了笑,將目光向下移到手上的花束,言歸正傳。「這束花怎麼辦?發生過那種事,夏姊應該不會想再去了吧?」習慣了被男人捧在手心裏呵護,這口氣夏姊大概咽不下吧。
  
  「妳送去吧。」李玲順口說。
  
  「我?」
  
  「妳不是沒看過那位展大帥哥嗎?給妳一個去大飽眼福的機會。」李玲朝她眨眨眼。
  
  鄺茵茵能說什麼?既然老闆娘都這樣說了,她當然只有懷抱著感恩的心,帶著外送的花束到塘偉科技去大飽眼福,看看那位展大帥哥到底長得有多帥了。
  
  花店的工作時間長,又辛苦,工資也不多,但對從小就喜歡花的鄺茵茵來說,只要能每天與芳香美麗的花朵為伍,她甘之如飴。所以打從可以打工開始,她就一直在花店裏工讀,學校畢業後,更順理成章的選擇花藝店的工作。
  
  在她現在工作的「花海藝林」裏,她的資歷雖然才一年多,是店裏最資淺的一位,但是對花朵的認識,花束、花盆的包裝設計都很有一套,可以說是店裏除了老闆娘外數一數二的高手。
  
  也因此,她雖資淺,跑外務當送花小妹這種事,還真的很少輪到她去做。
  
  第一次代客送花,就送給一個超級大帥哥,真的讓她飽足了眼福。
  
  在未親眼看過那個展大帥哥之前,她原以為那些對他讚不絕口的形容,大多是誇大其詞,沒想到親眼目睹本人之後,她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真有像小說裏所形容的男主角耶!
  
  英挺多金、器宇軒昂,五官輪廓立體有型,渾身充滿了男性的魅力,還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簡直就是丰采逼人,帥到不行。
  
  這也難怪會有這麼多女人不斷送花倒追他了。鄺茵茵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由自主的想著。
  
  在入冬的夜晚,雖然時間才不過十點多一點而已,街上卻已冷冷清清的。
  
  夜風帶著寒意在街道上輕吹,月兒孤單的高掛在夜空中,細長如弦,寂寞的一路跟著她回家。
  
  走著走著,她的腳步猛一頓的停了下來,難以置信的看著不遠處前方,那個突然撞到停在路邊的摩托車,險些跌倒的男人。
  
  他手忙腳亂的站穩腳步,和像個盲人般摸索前進的模樣,讓鄺茵茵看得目瞪口呆,深深地懷疑前方這個長得和塘偉技科展大帥哥一模一樣的男人,絕對不會是那位展大帥哥,而是他的雙胞胎兄弟。因為他們真的長得一模一樣,連穿著都一樣。
  
  「該死!」
  
  低咒聲從前方響起,他又不知道踢到了什麼東西,差點沒跌倒。
  
  鄺茵茵皺起眉頭,不由自主的懷疑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接著,又見前方的他被絆了一下,而且最糟的是,他下一步將跨到一個地面高低有所落差的路段。
  
  「小心,那裏有個往下的階梯!」她想也不想的立刻脫口叫道。
  
  突如其來的警告讓展又翼獲得了解救,沒被腳底突然的踩空所驚嚇到,進而失去平衡,跌了個狗吃屎。
  
  他站穩腳步,瞇起雙眼極目望去,試圖想看清楚出聲助他的人在哪兒?可是一千一百度的大近視加四百多度的重度散光,和夜裏的光線不明,讓他像是在霧裏看花一樣,愈看愈花。
  
  還好,就在他找不到一個可以讓他聚焦的點時,一個人影由遠而近的來到他面前,那是一個讓他有點眼熟的女人。
  
  「你還好吧?沒事吧?」那女人看著他問道,神情裏既然沒羞赧嬌嗔,也沒有賣弄風情的魅惑,只有單純直接的關心與好奇。
  
  這直接純淨的眼神,讓他頓時想起了這個讓他覺得眼熟的女人是誰了。
  
  下午代客送花來給他的那個花店小妹!
  
  他之所以會對她有印象,沒有別的理由,只因為她的眼神裏沒有絲毫覬覦他「美色」的神情,既純淨又透徹。
  
  「沒事,只是隱形眼鏡掉了一隻,破了一隻,讓我變成睜眼瞎子而已。」他據實回答。
  
  「你近視很深嗎?」看他剛才的樣子根本不像掉了眼鏡,而是像瞎了眼一樣。
  
  「一千一百度加散光四百度。」
  
  「哇!」
  
  展又翼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對自己的「殘障」也很無奈。
  
  「花店都開到這麼晚嗎?」他問道。
  
  「你認得我?」鄺茵茵驚訝的圓瞠雙眼。
  
  「妳下午才送花給我不是嗎?」
  
  「花不是我送的。」鄺茵茵迅速的搖頭聲明道,就怕被誤會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代客送花。」他知道。
  
  鄺茵茵一呆。對厚,送去的花束裏有一張附有署名的卡片,她在發什麼神經呀?
  
  「啊、哈哈哈哈。」她乾笑幾聲化解尷尬。「我沒想到你會記得我的長相。不過話說回來,送花去的人從原本的大美女變成一個大胖妹,一般人都會記得這麼突兀的改變的。」她理解的點頭道。
  
  「我不覺得妳有多胖,而且身體健康最重要。」他看了她一眼說。
  
  「也是。」鄺茵茵咧嘴回應,覺得他真是個好人。「你需要我幫忙嗎?」
  
  「幫忙什麼?」展又翼微愣了下。
  
  「少了眼鏡,你應該很困擾吧?你要去哪兒?需要搭計程車嗎?我可以幫你到路邊攔車。」
  
  「我就住在附近,剛下計程車。本來想去趟眼鏡公司的,沒想到對方已經打烊了。」
  
  「你家裏沒有平常戴的隱形眼鏡了嗎?」
  
  「有。」他點點頭,「不過怕再碰到今天這種情形,所以想去配一副眼鏡隨身攜帶,以防萬一。」
  
  「那就不急了,明天再去配也行。所以,你現在要回家嗎?那我陪你走這段路好了。」免得他待會兒不小心真的跌了個四腳朝天或五體投地的,摔傷了他那張迷倒眾生的帥臉。
  
  「這會不會太麻煩妳了?」
  
  展又翼有些猶豫,不是擔心她居心叵測、別有目的,而是真的擔心會麻煩到她,畢竟時間已經不早了,她工作一天應該會希望早點回家休息才對。
  
  事實上呢,她看起來對自己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差點忍不住伸手摸自己的臉,懷疑他是不是被變了臉,否則她怎會完全不為所動?
  
  「我沒差啦,況且你剛才不是說你就住在這附近嗎?」說著,鄺茵茵低下頭,從背包裏找了一下,翻出一本小說。「來,你抓著這本書。」她將書平遞向他。
  
  「為什麼要抓著這本書?」展又翼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頭來,瞇眼看著她手上那本書的書名——我要嫁總裁?他皺了皺眉,不由自主的脫口問道:「妳要嫁總裁嗎?」
  
  「啊?」
  
  鄺茵茵呆了一呆,目光隨著他的視線看到自己手上抓著的那本小說,然後大笑出聲。
  
  「哈哈……」她笑得前俯後仰,有種快笑瘋了的感覺。「不是啦,這是小說的書名啦,哈哈……」
  
  「怎麼會有人取這種書名?」展又翼皺眉道。
  
  「怎會沒有?」她又笑了一會兒,才擦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笑著對他說:「我跟你說,這套書總共有四本,除了這一本《我要嫁總裁》之外,另外還有三本分別是《我要當貴婦》、《我要住豪宅》和《我要開賓士》。」說完,她露出一臉「怎樣,怕了吧」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展又翼的反應是完全的無言以對。
  
  「當眼前一片昏暗時,你不覺得有東西抓著,會比較好走嗎?」鄺茵茵收起笑聲,正經的回答他關於為什麼要他抓著書的問題。
  
  「那為什麼要抓書?抓衣服或抓手不行嗎?妳男朋友會吃醋呀?」
  
  「哈哈,我哪來的男朋友呀?我是怕你女朋友會吃醋。」她大笑兩聲道。
  
  「我沒有女朋友。」
  
  「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美女送花倒追你?」她點點頭,終於懂了,原來這株名草是無主之草呀。「那改一下剛才的說詞,我是怕你的追求者會把我揍扁,如果她們知道我牽過你的手的話。」她笑道。
  
  「如果有人因此找妳麻煩的話,告訴我。」展又翼認真交代著,並自動伸手握住她的。
  
  鄺茵茵陡然一呆,雙目圓瞠的瞪著他,再緩緩地低下頭看著自己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他的手好大,幾乎可以將她的手完全包握住。
  
  「妳的手好暖。」他說。
  
  「對呀,因為我很胖,身上有很多脂肪,可以燃燒成熱量。」她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的介面道,然後就聽見他突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
  
  他笑得好開心,鄺茵茵卻尷尬的想撞壁。她到底在說什麼呀?都怪他突然牽她的手啦!
  
  「妳很可愛。」他笑著說。
  
  哇哩咧,他竟然稱讚她,說她可愛耶,有沒有搞錯?鄺茵茵瞠大雙眼,覺得不可思議之外,還有一種他真善良的感覺。
  
  「應該是胖得很可愛吧?」她說。
  
  「哈哈哈……」展又翼瞬間又笑了起來,覺得很開心。這還是他第一次和一個女人相處,可以感受到自然與愉快的感覺。
  
  「你住在哪一條街?」鄺茵茵問。
  
  「南仁街。」他回答。
  
  「原來你也住在南仁街上呀。」
  
  「也?」
  
  「我也住在南仁街,下個紅綠燈右轉就到了對不對?」她對他咧嘴道:「走吧。前面的路是平的,不要太靠近騎樓就行了,有些店家做了階梯或鋪了一層厚厚的地毯,不小心踢到可能會跌倒。」
  
  說完,她小心翼翼地帶著他往前走,邊走邊提點著他前方的路況。
  
  「妳叫什麼名字?」展又翼突然問。
  
  「鄺茵茵,鄺是鄺美雲的鄺,茵茵則是碧草如茵的茵。」她自然的回答。
  
  「妳在那間花店做很久了?」他難得有與人閒聊的興致。
  
  「也沒多久,一年多而已。」
  
  「以前妳也曾代客送花給我簽收嗎?」
  
  「沒有,今天是第一次。小心,這裏有個向上的臺階。」她邊回答他的問題,邊不忘提醒他路況。
  
  「之前送花來的人離職了?」所以才輪到她來?他跨上臺階,好奇的繼續問。
  
  「沒有。」鄺茵茵忍不住偷笑了下,因為想到了「一丘之貉」那句成語。
  
  「所以,如果以後再有人送花給我,不見得一定是妳送了?」
  
  「嗯。」她點點頭,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後悔把夏姊氣走了?」
  
  展又翼一愣,懷疑地轉頭看她一眼。
  
  「夏姊?誰?」他一臉疑惑的問。
  
  「就是之前每次送花去的人,我的同事夏美。她很漂亮對不對?追求她的人有一大堆喔,所以如果你喜歡她的話,動作要快點,不要再口是心非的說出氣人的話,小心她要是真的被你氣走,就後悔莫及了。」她好心的給他忠告。
  
  「誰喜歡她?我連她長得什麼模樣都不記得,妳在亂說什麼?」他皺眉道,不喜歡她的亂點鴛鴦譜。
  
  「啊?」鄺茵茵一呆,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
  
  「以為什麼?只要長得漂亮我就會喜歡嗎?妳覺得我是這麼膚淺的人嗎?」他打斷她,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點兒生氣。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以為你問我以後送花的人是誰,是因為今天下午送花去的人不是夏姊,你覺得失望。是我誤會了,對不起。」鄺茵茵急忙搖頭解釋。
  
  「我不是這麼膚淺的人。」他生氣的對她說。
  
  「是。對不起。」她再次道歉。
  
  展又翼皺了皺眉頭,然後無聲的深吸一口氣,壓下這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怒氣。
  
  他是怎麼了?他不是一向不在乎別人對他的批判或看法,我行我素的隨人去講嗎?怎麼她什麼都沒說,只是誤會他喜歡那個叫夏美的人,他就氣得一肚子火?
  
  「南仁街到了,你住幾號?」轉個彎走進南仁街後,鄺茵茵開口問他,想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走。
  
  「這棟樓就是了。」展又翼抬頭用下巴指了一下聳立在街角上氣派豪華,新建不過兩年的大廈。
  
  「哇!」鄺茵茵無法自己的發出讚歎聲。這棟大樓很貴耶,聽說住在這裏的人都不是普通的有錢人。
  
  唉,明明都住在南仁街上,但住街頭和住巷尾就有差別,大概差了兩個世界這麼遠吧。
  
  她將手從他掌心裏抽出來。
  
  「好了,我的任務圓滿達成。裏頭的燈很亮,應該沒問題了才對。那我走了,拜拜。」說完,她朝他揮揮手,灑脫的轉身離去。
  
  而展又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這樣站在原地,以蒙矓的視線目送她離去,直到眼前一片迷蒙,再也看不見她模糊的身影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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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40:52
第二章
  
  「協理,花海藝林又送花來了。」特助李野無奈的走進協理辦公室報告。
  
  因為標榜「使命必達」,送花一定會送達收件人,由本人親筆簽收,所以凡是送給最難纏的展又翼協理的花束,十之八九都是從那間花店送來的。因為他們可以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一天來五次或十次,甚至等到下班時間在公司大門口攔人,非將花束送達不可,連他們的冷面協理被糾纏了一個月後,也不得不俯首稱臣,妥協的親自簽收。
  
  不過,妥協歸妥協,每次那間花店送花來時,他這個做特助的就會被上司冰冷的眼「青」上整整一分鐘,然後接下來的上班時間就會被操去半條命。
  
  所以說,如果協理討厭花海藝林的話,那麼他就是恨死花海藝林了,害他三天兩頭得受這種無妄之災,可惡死了!
  
  「你說花海藝林?」展又翼倏然抬起頭。
  
  「對。」李野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昨天送花來的那位小姐嗎?」
  
  「啊?」壓根兒沒想到協理會問他這麼一個問題,李野一愣,皺起眉頭用力的回想昨天送花來的小姐到底長怎樣。「我不是很確定是不是同一個人,但確定不是之前常送花來的那個美女,而是一個有點胖的……」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上司二話不說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筆直的衝出辦公室。
  
  李野被嚇得目瞪口呆,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協理剛剛真的是用衝的嗎?是他看錯了嗎?
  
  他搔了搔頭,又皺了皺眉頭,實在是太好奇,忍不住轉身迅速地跟出辦公室去一探究竟。怎知當他走出辦公室時,協理早已經走到部門入口處,正面對著送花來的那個胖妹。
  
  看樣子協理不是用衝的,根本是用飛的!
  
  「展先生,麻煩你簽收一下。謝謝。」鄺茵茵將簽單和原子筆一起遞給展又翼,和氣的對他微微一笑。
  
  沒想到這麼快,他們竟然又碰面了,二十四小時之內的第三次耶,真是太神奇了!
  
  「下次接到要訂花送我的電話,可不可以替我拒絕?」展又翼接過紙筆,一邊簽名,一邊開口問她。
  
  「對不起,花店不是我開的,這種事我沒辦法幫忙。」鄺茵茵搖頭,歉然的說。
  
  「妳開的,妳就會幫我嗎?」他轉個彎問。
  
  「這……你知道沒有一個老闆會拒絕顧客上門的,這樣不就是斷自己財路嗎?」她乾笑回答。
  
  「那換個方式好了,下次妳直接把花丟掉,就當已經送了怎樣?」他將簽單和原子筆還給她。
  
  鄺茵茵搖了搖頭。「沒辦法,因為我需要你的親筆簽名,才能拿簽單向客人請款。」
  
  「那我一次簽十個讓妳備用好了,不夠妳再來跟我要簽名。」
  
  「沒辦法。」她再度搖頭。
  
  「妳是故意和我唱反調是不是?」展又翼雙手盤胸,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問道:「只要有錢賺不就行了,更何況這花在妳們轉身離開後,它就進垃圾桶裏了。」
  
  「別開玩笑了,這麼美的花,誰捨得丟進垃圾桶呀?」
  
  展又翼輕挑眉頭,用行動證明自己不是在開玩笑,直接拿起暫放在資料鐵櫃上的那束花,以一個完美的拋物線丟進角落的垃圾桶裏——空心。
  
  「喂!」鄺茵茵難以置信的大叫一聲,想也不想的立刻跑上前去把花束從垃圾桶裏撿回來。
  
  「這花是別人花錢買來送你的耶!」她生氣的對他說。
  
  「我又沒叫她們送。」他撇了撇唇,一臉嫌煩的表情。
  
  「即使如此,這些花也是無辜的,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把它們丟掉?」她為美麗的花兒抱不平。
  
  「既然妳捨不得我丟,那就送給妳吧。」
  
  「送我?」她一呆。
  
  「妳若不要,就別阻止我把它丟掉。」說著,他伸手作勢要將她抱在懷裏那束撿回來的花拿走,氣得她一手將他的手拍開。
  
  「我要!」她保護的抱緊懷裏的花束,兇悍的瞪他一眼。
  
  展又翼忍不住輕笑一聲,嚇得辦公室裏的其他人一個個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既然妳這麼喜歡的話,那以後別人送我的花就全送給妳,妳只需要過來跟我要簽名就行了。」他換個方法說服她。
  
  「不可以這樣做!」她大力拒絕。
  
  「又來了。為什麼不可以?」他就像是故意在逗她似的追問。
  
  「這是誠信的問題,如果客人知道了花根本沒送出去,以後誰還敢跟我們花店買花?」她義正詞嚴的說。
  
  「好吧,妳有送的權利,那我也有丟的權利。妳送,我丟。」他聳聳肩,露出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鄺茵茵生氣的瞪著他,白皙嫩滑的雙頰氣鼓鼓的,再加上漲紅的模樣,看起來簡直就像水蜜桃般的可口,讓人有種想咬一口的衝動。
  
  展又翼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好心情的微微揚起了嘴角,但看著鄺茵茵的眼神卻像是在挑釁,故意氣她似的。
  
  早知道他的心眼這麼壞,昨晚她就不該幫他。鄺茵茵氣呼呼的想。

  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鄺茵茵生氣的瞪著他,白皙嫩滑的雙頰氣鼓鼓的,再加上漲紅的模樣,看起來簡直就像水蜜桃般的可口,讓人有種想咬一口的衝動。

  展又翼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好心情的微微揚起了嘴角,但看著鄺茵茵的眼神卻像是在挑釁,故意氣她似的。

  早知道他的心眼這麼壞,昨晚她就不該幫他。鄺茵茵氣呼呼的想。

  兩個人,一個生氣,一個悠閒的形成了一個奇怪的氛圍,卻是只有他們兩人的世界,沒有人能進入。

  事實上,想進入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因為辦公室裏所有人全都睜大了雙眼,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切。

  他們的冰山美男子,協理大帥哥,竟然在和一個胖妹聊天鬥嘴耶!

  他們不是在作夢吧?明天的太陽不會打西邊出來吧?還是待會兒天空就會下起紅雨來?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拿去!」不想再與他大眼瞪小眼,鄺茵茵將懷裏的花束塞進展又翼懷中,轉身就走,打算眼不見為淨,隨便他想怎樣處置這束花。

  「等一下!」他一把拉住她,阻止她離去。

  「幹麼?」她回身,口氣不善的瞪著他。

  「你不要這束花了?」

  「不要!」她氣道。

  「所以,我可以把它丟進垃圾桶裏了?」他挑眉問。

  「隨便你!」鄺茵茵掙扎了一下,想甩開他的手,他卻緊緊地抓著她,絲毫沒有鬆手的打算。

  「我剛才說幫我拒絕接受訂花送我的事……」他再度提起剛才的要求。

  「不可能!」她直接拒絕他。

  「如果拒絕的損失由我來補呢?」他又換個方式說服她。

  「那你自己去跟老闆娘說,我只是個員工,不能做主。」不想再與他糾纏,她將問題推給了老闆,沒想到他接下來竟然會這樣說——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回花店。」

  「啊?」她整個人一呆,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花先幫我拿著。」展又翼將手上的花束塞回她懷裏,迅速地轉身朝辦公室走去。

  「李野,我出去一下,有急事你解決不了的,再打手機給我。」

  他邊走邊交代特助,不一會兒便回到辦公室,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和桌面上的手機、車鑰匙,再回到呆若木雞的鄺茵茵身邊。

  「走吧。」他突起西裝外套對她說。

  鄺茵茵仍呆呆地看著他,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傻了。他不是認真的吧?

  「走呀!」他再次催促,見她一動也不動的,乾脆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然後拉著她就走。

  走了一個呆若木雞的人,留下一堆目瞪口呆的人,辦公室裏的人全都呆了、傻了、愣住了,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或者是自己上班上到一半不小心睡著了?

  一個人伸手去捏別人的臉,然後問:「會不會痛?我不是在作夢吧?」

  帥哥協助竟然主動去牽那個胖妹的手?!

  是夢吧?是夢吧?一定是場夢吧?

  如果不是夢,就太可怕了!

  一朵鮮花……

  不是,應該說一枝鮮美的綠草插在牛糞上呀!

  鄺茵茵被綁架了,綁匪名叫展又翼。

  這話若說出去,大概會被人譏諷成做賊的在喊捉賊,或者是馬不知臉長。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呀,展又翼說要跟她回花店,因為她是騎車來送花的關係,便叫他開車跟著她後面走,他卻不肯,硬要她坐上他的事,結果車子一開出地下停車場,他就我行我素的一直往前開,把她的指引當成了耳邊風,不知道要把車開去哪兒。

  「喂,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要把車開去哪兒啦?」她再也遏制不住,氣憤的問。

  「去吃下午茶。」展又翼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回答。

  「我又不餓,吃什麼下午茶?」

  「這是昨晚的謝禮。」

  「助人為快樂之本,我可從沒想過要什麼謝禮,所以麻煩你送我回花店,或者在路邊放我下車可以嗎?我還要回去上班。」鄺茵茵微愣,然後搖頭說。

  「你這麼喜歡上班?有免費的下午茶不吃,寧願回去上班?」

  「重點不在於免費,而在於現在是我的上班時間。」她義正詞嚴的對他講道理。

  「那就請兩個小時的外出假吧。」

  「啊?」

  「你有帶手機嗎?沒有的話,就用我的。」展又翼將手機從右邊西裝口袋裏拿出來,遞給她。

  鄺茵茵瞪著他的手機,沒有伸手去接,並不是因為她有帶手機才沒去接,而是她實在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以及自己又為何要請假跟他去喝下午茶不可?就為了昨晚巧遇幫了他一把嗎?

  「展先生……」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沒關係。」

  她一呆,不由自主的脫口道:「直接叫名字?」

  「叫又翼或者翼都行。」他點頭說。

  鄺茵茵怔愣的看著他,一整個呆若木雞。

  現在到底是怎樣,在演哪出連續劇呀?當然,他們既不是演員,怎麼可能在演連續劇?她只是想不透他這樣做有何用意。

  又翼?要她這樣叫他勉強可以接受,但是翼?如果她真的這樣叫他,被他的追求者或親衛隊聽到的話,那她只有一個下場,她——死定了!

  他該不會恩將仇報,想害她吧?

  「展又翼先生,我想你可能搞錯了,並不是每個胖子都是‘大塊呆’或‘憨大呆’。所以,即使你看我不順眼,也不要設計我或害我可以嗎?我並不是個呆子。」她以一臉嚴肅的表情,認真的對他說。

  「你在說什麼?」展又翼皺緊眉頭,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我什麼時候看你不順眼了,還有,為什麼說我設計你、害你?我做了什麼?」

  「難道你不是想利用我嗎?」她不答反問。

  「利用你?」展又翼眉頭瞬間又皺得更緊些。

  「你找我去吃下午茶的目的,是為了設計給愛慕者撞見對不對?」

  「你在想什麼?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皺眉問道,將車開到路邊暫停了下來。

  「當然是為了轉移那些追求你的女人們的注意力,難道不是嗎?」

  「等一下,你先讓我想一想。」

  展又翼伸手做了一個停下來的手勢,然後沉吟的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盤好一會兒之後,才轉頭看向她。

  「你的意思是說,」他緩慢地開口道:「我打算拿你煙幕彈,讓那些喜歡我的女人誤以為我們有一腿,進而將她們原本對我的注意力,轉而改向整治你、攻擊你?」

  「就是這麼一回事。」她從容不迫的點頭道。

  展又翼只覺得哭笑不得,啼笑皆非。

  「你以為我是偶像明星,而那些送花給我的人都是年幼無知、只會意氣用事的追星族嗎?你難道都沒看過那些訂花送我的女人長什麼樣子嗎?」他問她。

  鄺茵茵微愣,回想她曾見過的一、兩位訂花顧客,她們看起來既時髦冷靜又成熟美麗,一副就是做大事業的女強人模樣,她忍不住蹙眉,這樣的人應該不屑搞什麼小把戲吧?

  「怎樣?」他目不轉睛的瞅著她問道。

  「我只看過其中一、兩位而已。」不能代表全部。

  「一、兩個就夠了,因為她們全都是同一型的女人,成熟、美麗、自信、冷靜,標準能力卓越的女強人。所以你擔心她們會找你麻煩的事,根本是庸人自擾,因為她們的驕傲不容許她們那樣做。」他分析給她聽。

  所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是真的單純想回報她昨晚對他施的小恩惠嘍?

  「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立刻向他道歉。「不過要報恩改天好不好?我真的不習慣上班上到一半,突然蹺班。」

  「所以我才要你打電話回去請假。如果你不好意思說的話,電話通了之後,交給我來說。」他再度將手機遞給她。

  「你要怎麼說?」她好奇的問:「因為要去喝下午茶,所以我要請兩個小時的假?」

  「如果你老闆准假,以後我們結婚典禮上所使用的花材全交給貴公司準備。」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

  「啊?」她呆了一下。

  「外加一個媒人大紅包。」他補充道。

  「什麼?」她還是一臉呆相,完全搞不懂他在說什麼。「你要結婚了嗎?」

  展又翼壓下一聲歎息,放棄了迂回的方式,決定開門見山的說清楚。

  「鄺茵茵小姐,」他以前所未有的認真表情凝視著她,沉聲道:「我很喜歡你,請問你願意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嗎?」

  鄺茵茵雙眼圓瞠,下巴掉了下來。

  就像作了一場好長好長的美夢一樣,他們倆真的結婚了,嘉惠可以開眼鏡公司,因為真的有太多、太多人跌破眼鏡了。

  一個完美男,竟然娶了一個一無是處的大胖妹,大家都在猜,展又翼大概是被她下蠱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即使知道,也身不由己,真是太可憐了!

  那些據說是成熟、美麗、自信、冷靜、能力卓越,而且驕傲的絕對不會找她麻煩的女強人,全都來找過她,雖然沒有動手,但是嘴巴動得可頻繁了。

  「真是不要臉。」

  「你到底有沒有照過鏡子呀?」

  「還真不是普通的胖。」

  「你一餐要吃幾個便當?三個夠嗎?」

  「真可惜小象隊已經解散了,不然你很適合那個團體,可以去報名。」

  「這間整形診所還不錯,有空可以去一下。」

  「哎呀,你是不是懷孕了,肚子這麼大?應該快生了吧?」

  至此,她終於見識到女人嫉妒起來的模樣有多醜陋,原來不管長得多美,妝化得多精緻、工作能力多卓越,或者是學歷有多高,在嫉妒起別人的時候都一樣醜。

  總之,在一片不看好與跌破眼鏡的聲浪中,她和展又翼還是結婚了,然後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因為他真的對她很好。

  該怎麼證明他對她的好呢?有點難。

  說他的存摺和印章全交給了她自由使用,好像有點浮面,太過重視金錢了,雖然錢真的很重要。

  說他不在意她的爛廚藝,不管煮得東西再難吃,他都會捧場吃光光,還每次都笑著稱讚她有進步,又好像在自曝其短。

  說他休假總愛帶她四處去玩,不管是逛街或是去郊外踏青,他總是與她十指緊扣,整路上老婆長老婆短的叫她,也不管四周投來的異樣眼光,又讓她又愛又恨,不知道該將它歸類對她好,還是對她壞。

  總之呢,真的很難說明他對她有多好,但是俗話說:數字會說話。嗚……她才和他結婚兩個月而已,體重卻已直線上升重了三公斤,害她真的是好想哭呀。

  「你在想什麼?」展又翼從身後摟住她的腰問道。剛洗好澡的他,身上充滿了沐浴後的清新氣息。

  「在想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她回頭看他,他卻順勢吻了她一下。

  「這個問題你從婚前問到婚後,還問不膩啊?」

  「你每次給的答案都不同,誰知道哪一個才是真的,或者全是假的?」她調皮的挑了挑眉頭。

  「我給了你哪些答案?」

  「可愛、善良、喜歡花。」她皺眉白了他一眼。「喜歡花這算什麼答案啊?」

  「因為你喜歡花,這麼一來,以後有人再送花給我,我就不必煩惱要怎麼處理它們,只要把它們帶回來送給你就行啦。你說這麼解釋有沒有道理?」他笑著說。

  「可惜我們結婚以後,你連一束花都沒再收到,好可憐喔,身份慘跌。」她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拍了拍他的臉。

  「只要你覺得我的身份還在就行了。」他毫不在意的微笑以對,說完,吻了她一下又一下,仍覺得不夠,乾脆直接將她撲倒。

  「等一下,等一下啦!」她笑著避開他如雨般落下來的親吻,勉強令他停了下來。

  「等什麼?」他問她,近距離凝望她的雙眼裏已升起了濃烈的欲望,讓她突然感覺一股躁熱湧上她的臉,然後擴散至全身。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她對他說,聲音不由自主的變得有些呢噥軟嫩。

  「我喜歡你溫暖的手,生產環境可以當暖爐。」他將她的手放進自己的衣服底下,邀請她撫摸自己。

  「你這是在笑我胖,身體脂肪多對不對?」她嘟嘴。

  「我還喜歡你的脂肪,軟軟的,好摸又好抱。」禮尚往來。這回換他的手伸進她衣服底下,輕捏她腰間的肥肉,再往上覆住她豐滿柔軟的胸部。

  「你這個色狼!」她笑著罵道。

  「老公抱老婆,摸老婆,怎麼可以叫色?要說恩愛。」他抗議的糾正她,嘴上、手上的動作可沒停下來,他真的愛死她柔軟飽滿的胸部了。

  「喂,等一下……」

  「不能等。」他啞然的說,撥開她的雙腿,將自己置身其中。

  「老公……」陡然感覺到他腿間的硬挺與熾熱,讓她倏然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隔著兩人身上的睡衣,他輕輕地撞擊摩擦她腿間的柔軟,副得她忍不住發出一聲愉悅的呻吟。

  他不斷地重複著那個動作,讓她的身體愈來愈熱,呼吸也跟著學生了起來。終於,他按捺不住的扯掉她身上的衣服,她完全無力阻止,當他的唇含住她胸前的蓓蕾用力的吸吮時,她除了弓起身來低喘呻吟,連害羞都忘了。

  他撞擊的動作似乎愈來愈用力,吸吮也一樣,讓她既喜歡又難受。

  她的手指深深地陷進他流汗的背肌裏,雙腿不由自主的將他夾緊,緊貼著他前後扭動著,好像這樣就能將他引進她體內,填滿她的空虛似的。

  「等一下。」他粗啞的喊了聲,努力想將她夾緊自己的雙腿從腰上拿下來,好讓自己能夠成功的脫去她的底褲。

  怎知她卻一點也不肯合作,差點沒將逼瘋。

  「該死!」他沙啞的低咒,先脫去自己的,再回來與她的奮戰。

  這決定真是大錯特錯,因為少了那片薄布之後,他的感受瞬間變得更明顯也更刺激了,即使她仍穿著內褲,但是那溫熱的感覺,她前後扭動的動作……

  他從喉嚨深處發出痛苦的呻吟,再次嘗試想將她的腿從腰上拔下來失敗後,他再也忍受不住的抓住她身上最後一片布,唰的一聲,用力的將它撕成兩半,下一秒,他已深深地衝進她體內,強而有力的衝刺使她全身顫抖,啜泣的叫喊出聲,直到達到高潮為止……

  夫妻間的房事,他們倆他好到不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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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41:19
第三章

  現代人工作忙碌,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加班,假日要補眠,可憐一點的連假日都沒得休息,還要去應酬。所以,在夫妻相處的時間有限下,睡前的對話也就格外的重要了。

  鄺茵茵才結婚三個月,已經學會要善用睡前熄燈後的那幾分鐘。

  「老公,最近的無所事事害我又胖了兩公斤。」她低聲抱怨的說。嫁給他三個月,她已經胖了快五公斤了,體重直逼七十,害她真的很想自殺。

  「你想回花店工作嗎?」將手臂伸到她肩頭讓她枕著,展又翼一邊把玩著老婆柔軟滑順的秀髮,一邊問道,已經相當瞭解她的行為模式了。

  「之前工作的地方是不能回去了,我不喜歡她們的冷嘲熱諷。」除了老闆娘李姐是真心祝她幸福外,其他人對她講話都變得冷嘲熱諷、話中有話,真的讓人很難受。

  「要不要我開間花店給你經營?」他傾身吻了她的額頭一記,柔聲詢問。

  「不要,我的經驗還不夠,要學習的事還很多,還沒有能力獨立開店。」

  「可以請一個有開過花店經驗的店長。」

  「這樣我不是會被笑無能?而且如果店長恃才傲物,不受管教的亂要求加薪的話該怎麼辦?我才不想自找麻煩呢。」

  「看樣子你想了很多。」展又翼忍不住輕笑一聲,「那你要去其他花店應徵工作嗎?」

  只要她開心,從事的工作不會太累的話,他並不反對她工作。

  「我想先減肥。」

  這是一個他想都沒想過會聽到的答案,展又翼驚訝的差點就從床上翻坐了起來,如果他的一條胳臂沒被她枕著的話。

  「你在說什麼?」他還是忍不住把床頭燈扭亮,然後側身面對面的朝她皺眉問道。

  「你知道現在找工作,尤其是服務業,外表比能力更受重視嗎?我才不要因為身材的關係而四處碰壁。」鄺茵茵嘟著嘴,認真的對他解釋。

  「我不覺得你的身材有什麼問題,我覺得這樣很好。」重點是,他才不要她瘦下來,讓別的男人覬覦他老婆呢!

  他老婆其實長得很美,大大的眼睛,挺俏的鼻樑,豐潤性感的嘴唇,還有吹彈可破的肌膚和一雙很少人看得見的修長美腿。

  大多數的男人,甚至是女人都被她圓潤的臉蛋和身形蒙住了雙眼,沒仔細看她的長相,更別提是瞭解她的為人了;可是他不同,從追求她、交往到結婚這半年來,他每天與她朝夕相處、同床共枕,太瞭解她的美好了。

  她是屬於他的,說他自私也罷,佔有欲強也好,小氣、善妒、愛吃醋都行,反正他就是不想讓別人發覺到她的美好。所以要減肥,免談!

  「這睜眼說瞎話的事,大概也只有你說得出來。」鄺茵茵輕聲笑道。

  「我說的是實話。」

  「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嘛。」她抬起頭來吻他一下,作為謝禮。「不過我還是決定要先減肥,再去找工作。」

  「自然就是美,我不要你為了減肥弄壞身體。」他蹙緊眉頭,想了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堵她。

  「我的身體好的很,不會為了瘦幾公斤就弄壞的。」

  「誰知道,這種事說不準的。」

  「如果有任何不舒服,我會停下來,而且你可以在一旁監視呀,你若覺得不對勁,叫我停,我就停。」

  「真的嗎?」

  「前提是要真的出問題才行,不能隨便亂喊停。」

  「等出問題就來不及了。」

  「我不會讓自己的身體減出問題的。」她舉起三隻手指作發誓狀。「更何況太胖很容易出問題,什麼膽固醇過高呀,血脂肪過高呀,糖尿病危險群呀,還有較易患心血管疾病之類的,一堆問題。」

  展又翼眉頭緊蹙的看著她,一時之間竟無話可以反駁她,因為她說的話不無道理。可是……  唉!看樣子他再自私,也不能不對老婆的健康妥協了。

  「你打算要瘦幾公斤?我不喜歡你太瘦。」他只能這樣說。

  「拜託,以我現在的體重,要抵達太瘦的標準還差二、三十公斤好嗎?」她忍不住翻白眼道。

  「你現在幾公斤?」

  「這是不能說的秘密。」

  「最多五公斤。」他伸出手來比出一個五的手勢。

  「什麼最多五公斤?」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減的體重。」

  「什麼?」她愕然叫道,然後哭笑不得的說:「你在開玩笑對不對,老公?五公斤,那不如不要減。」

  「好,那就不要減。」

  「老公!」她動手槌他一記,佯裝生氣的警告道:「別鬧了。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展又翼超級想回她一句:你才別鬧了,好端端地想減什麼肥?可是一想到她剛才念的那一堆病名,他又說不出話。

  可惡,難道他得將全天下男人的眼睛都挖出來才行嗎?他真是快瘋了!

  「你想減幾公斤?」他問她。

  「第一階段十公斤。」

  「第一階段十公斤?」他覺得她瘋了!十公斤?「那第二階段、第三階段呢?」他只是開玩笑的問,沒想到她竟然真有答案!

  「第二階段五公斤,第三階段也一樣。」

  他目不轉睛的瞪著她,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的抓狂了起來。

  「你敢給我瘦二十公斤,我就跟你離婚!聽到沒有,我是認真的!」說完,他翻身熄燈,然後就真有背對著她而眠,沒再轉過身來。

  鄺茵茵有些呆住,完全搞不清楚他這突如其來火大的反應到底所為何事?二十公斤只是她的期許好嗎?以前她也曾經試圖減肥過,結果最多只減了五公斤就再也減不下來了,之後反而還愈來愈肥。

  唉,他這個從來沒減過肥的瘦子,是不回懂得減肥並不是嘴巴說說這麼簡單的事的。

  如果她瘦二十公斤,他就要跟她離婚?哈哈,最好她能夠瘦上二十公斤啦。不過,她想這大概是她永遠也達不成的夢吧。所以,她應該可以放心,不必擔心他會和她離婚了,對不對?

  二十公斤呀,如果她真能減掉二十公斤的話,放心,她會很小心的在瘦了十九公斤之後,就停下來不再繼續減重,所以,呵呵呵……  

  想離婚?

  門兒都沒有啦!

  移身貼到他背後,她伸手圈抱住他厚實的腰,閉上眼睛睡著,一夜好眠。

  殊不知展又翼作了惡夢,夢見老婆變瘦後的瓜子臉,和婀娜多姿的姣美模樣吸引了一堆狂蜂浪蝶前來采蜜,怎麼趕都趕不走,還害他被叮得滿頭包,痛醒過來。

  轉身望著嬌妻的睡顏。天哪,他愛她的程度,已經愛到連自己都覺得害怕呀!

  因為有過減肥的經驗,所以鄺茵茵很明白什麼樣的減肥方式對自己最有效,那就是節食。

  雖然她知道節食減肥法對自己最有效,但是因為過去要上學又要上班的關係,她不吃東西就會手腳發軟,精神無法集中,所以根本就美辦法徹底執行它,以至於她永遠沒辦法成功的瘦下來。

  可是這回不一樣了。

  沒事閑在家裏當閑妻涼母的她,根本就不需要體力工作,也不需要上課時的集中力,所以即使節食讓她餓得手腳發軟、頭昏眼花,她只要往床上一躺,闔起眼睡覺,就什麼事都解決了。

  所以,決定減肥後,她只有老公在身邊的早餐吃得正常,因為不吃不行,會被老公瞪,他還會擺張臭臉給她看;午餐幾乎沒吃,然後晚餐吃少一點,九點以後便是滴水不進。

  當然,假日老公在家時不可能這樣做,所以減肥之路對她來說完全是事倍功半,辛辛苦苦的忍了五天的饑餓感,卻在週末破功,然後周複一周,唉!

  不過雖是事倍功半,但是徹底執行下來還是看得見成果,至少在辛苦減肥了一個月之後,她的體重已從原本將近七十公斤掉回到六十五公斤,恢復她婚前的體重,真是太開心了。

  加油加油加油,目標體重五十一公斤。

  「李姐,我來了,最近好嗎?」恢復到原先的體重,鄺茵茵終於有臉去花店探望老朋友。

  「哎呀,看看誰來了。新娘子最近過得好嗎?」李玲揚起歡迎的笑打招呼。

  「被養得白白胖胖的,哪有過不好的道理。」一旁的夏美卻語帶嘲諷的說。

  鄺茵茵假裝沒聽見。「我買了兩杯珍珠奶茶和兩杯咖啡,還有一些甜甜圈。」她微笑的將手上的伴手禮放到桌面上。

  「兩杯珍珠奶茶和兩杯咖啡?你應該知道店裏有四個人吧?四加一,」李玲伸出食指指向她,「應該要買五杯吧?」

  「我不喝。」鄺茵茵搖頭到。

  「為什麼?你該不會在減肥吧?」

  「看得出來嗎,李姐?」鄺茵茵雙眼發亮,驚喜的問道。難倒她減肥的成果已經明顯到可以從外觀看得出來了?

  「哪裡看得出來?如果你真的在減肥,我看是愈減愈肥,勸你不要再白費力氣了。」夏美輕哼一聲,逕自拿了一杯咖啡,轉身離開。

  「你別理她,她到現在還再嫉妒你。」李玲小聲的說。

  鄺茵茵輕搖了下頭,表示她不會計較。但是——

  「李姐,真的看不出來我有瘦一些嗎?」眉頭輕皺,她失望的低聲問道。因為在出門之前她才量了體重,現在體重是六十三點七,比以前還沒發胖之前瘦了一點三公斤,難倒真的看不出來嗎?

  「怎會看不出來,你的臉都凹下去了。我才想問你,你老公是不是沒給你飯吃哩。」李玲誇張的說,逗得鄺茵茵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姐,你太誇大其詞了,這樣反而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她嘟嘴道,不過心情到是比剛才好了一點。

  李玲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將珍珠奶茶遞給因晚來而失去選擇權的另外兩名員工後,好奇的問道:「說真的,你真的在減肥呀?你老公要求的?」

  「才怪,為了我要減肥的事,他都快要跟我翻臉了。」鄺茵茵先向另外兩名同事揮了揮手,才翻了個白眼回答她的問題。

  「怎麼說?」

  「他說最多只能瘦五公斤。」她噘起嘴道:「拜託,我身上的肥肉這麼多,只能減五公斤不如不要減,於是他就問我,那我打算瘦幾公斤?」

  「你怎麼回答?」

  「第一階段十公斤,第二、第三階段各五公斤。結果你知道他的反應是什麼嗎?」

  「什麼?」

  「他說如果我敢瘦上二十公斤,他就要跟我離婚!你說好不好笑?哪有人家像他這樣,希望自己的老婆又腫又肥的,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鄺茵茵抱怨著。

  「這就代表他是真心愛你這個人,而不是為了你的外表。」

  「拜託,只要是明眼人都不會喜歡我的外表好嗎!」她忍不住撇了撇唇。

  「你又來了,我不是跟你說過,其實你長得很漂亮嗎?」

  「只是太胖了而已,對嗎?所以我才要減肥嘛!」老公這麼帥,即使不為了自己,為了不讓老公因為帶她出門而遭受到異樣的側目,她也要瘦下來。鄺茵茵在心裏發誓的想。

  「好吧,那我就先預祝你減肥成功,並期待看到你變瘦的美麗身影。」

  「OK,沒問題,交給我吧,我一定會成功的!」她握緊拳頭,誓言做到。

  有人期待在無形中就多了一份力量,鄺茵茵減肥減得更起勁了。

  原本的減肥方式沒變,但是現在週末和老公外出約會吃了太多東西之後,她都會偷偷跑到廁所裏去催吐,把吃進肚子裏的東西全吐出來。

  很快的,在她惡魔般的減肥法下,又過了一個月,她的體重竟然突破了六十這個關卡,一下子掉到了五字頭,來到了五十九點七公斤,也讓她原本圓圓的臉在不知不覺間也削尖了一點,露出了她的美人下巴。

  「展協理?怎麼會這麼巧?」

  假日,他們夫妻倆到淡水騎腳踏車時,巧遇了展又翼公司裏的同事。對方看起來有些訝異與興奮,不過老公的臉色卻有點冷,有點臭。

  「你好。」身為協理夫人,鄺茵茵自然得拿出該有的禮貌,為不禮貌的老公做面子。

  只是她不開口說話還好,一開口說話,對方卻渾身僵硬的露出噤若寒蟬的表情。

  「怎麼了?」她不解的問道。

  對方眨了眨眼,很認真的看了她一會兒,這才緩慢地以不確定的語氣,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你是……  協理夫人?」

  「是呀。」鄺茵茵微笑點頭。「你是業務部的張副理,我應該沒認錯人吧?好久不見。」

  張副理不禁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不只因為協理夫人竟然記得他,更因為協理夫人的改變。她原來就長得這麼漂亮嗎?

  「你真的是協理夫人?」他再次確認。

  「你講這話是什麼意思?」展又翼一臉不悅的出聲瞪他。

  被協理這麼一瞪,張副理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不是,」他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說,夫人好像變得不太一樣。」

  「我只是瘦了一點而已。」鄺茵茵微笑著說。

  「只是瘦了一點,卻變得很漂亮。」張副理忍不住讚美道。

  「呃,謝謝你的讚美。」

  聽見別人的讚美讓鄺茵茵有些不習慣與羞澀,但展又翼卻雙手握緊,氣得想揍人。

  「走了,我們該回家了。」他冷峻的開口,牽了老婆的手轉身就想走。

  「啊?等一下,我們的腳踏車還沒還呀。」鄺茵茵一呆,急忙拉住他,提醒的說。

  展又翼心不甘情不願的停下腳步,轉頭卻瞪向那個敢膽打擾他們夫妻倆約會的混蛋傢伙。

  他的眼神銳利得像劍,寒冷得像冰,讓不小心與他四目相對的張副理頓時不寒而慄的打了一個冷顫,決定走為上策。

  「呃,那……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再見。」點點頭,揮揮手,張副理走得又快又急,不一會兒便淹沒在人群裏。

  「你在氣什麼?」確定人走遠後,鄺茵茵這才歎氣的轉身問老公。他那張臭臉,大概只有瞎子才不知道他在生氣。

  「不要再減重了,我不喜歡你太瘦。」展又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直接命令她。

  「你怎麼了?」她皺眉問道。剛剛才有人稱讚她變漂亮了,他難道沒聽到嗎?

  「你答應過我不會傷害到身體,一旦傷了身,我說停,你就會停。」他目不轉睛的啾著她愈來愈美的臉蛋,沉聲下禁止令。

  「我的身體很好呀。」

  「很好的話,為什麼要吃胃藥?」

  鄺茵茵微僵了下,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件事。

  她從來都不曾在他面前吃藥,而且還小心的把藥和女性衛生用品放在一起。還以為這樣做不會被他發現說,沒想到……  

  「那當然是因為你每次假日都帶我出門大吃大喝、暴飲暴食的,有時候消化不良,我才需要吃胃藥,這還不是你害的。」她說著,嬌嗔的白了他一眼。

  「是這樣嗎?」他臉上充滿了懷疑的表情。

  「就是!」鄺茵茵以堅定的語氣大聲說。

  打死她,她都不會承認她最近的確胃痛,有時候吃了東西之後,甚至不需要催吐,自然就會產生一股反胃的感覺,讓她一下子就把胃裏的東西全部吐光。所以,她近來才會瘦得既順利又快速。

  早上出門前,她量了一下體重,電子磅秤上顯示出來的數位幾乎讓她不敢相信,她竟然又瘦了兩公斤,已經瘦到五十七點六公斤了,真是太神奇了!

  離她的目標五十一公斤,就差六點六公斤了,她一定要堅持努力到底,做一個能讓他風光帶出門的老婆。

  「不管是不是,在你突然說要減重之前,我們假日也不常這樣走到哪裡吃到哪裡嗎?那時候我可從沒聽你說過有消化不良的問題。你一定減重減到傷了胃,讓它變得脆弱又敏感,我要你履行當初答應我的事,如果身體減出問題,我說停,你就停。」

  「可是,我的身體真的沒有問題呀。」

  「意思就是你還想再減下去?」他的唇緊抿成一直線。

  「我……  難道你剛才沒聽到張副理說我漂亮了嗎?」她說。想藉此邀功,卻沒想到自己根本是在踩地雷。

  「你很高興是不是?你很得意是不是?你就這麼喜歡聽到男人讚美你漂亮嗎?」展又翼臉色一沉,陰冷的質問。

  「什麼?」鄺茵茵愣了一下,然後迅速地皺眉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你想變瘦變美,不就是為了得到別人的讚美嗎?」

  「的確,但是——」

  「但是什麼?」他怒不可遏的打斷她的話,「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我的反對對你來說一點用處也沒有,完全動搖不了你的決心。」

  「什麼意思?」她真的不懂他在說什麼,又為何這麼生氣。

  「意思是只要有別人的稱讚,我個人的喜歡與否對你來說根本就不重要!」他握緊拳頭,吼出他的不滿。

  「什麼?」

  「原來你是一個這麼愛慕虛榮的人,我現在才知道。」

  鄺茵茵突然有種被人打了一記悶棍的感覺,覺得震驚又難以置信。他竟然說她愛慕虛榮?!

  「我要你跟我道歉,說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她面無血色的看著他要求。

  「好,如果你願意立刻停止你的減重計畫,恢復到我們結婚那時候的體重,我就跟你道歉。」

  「意思是,你寧願我是一個大胖子?」寧願她走在他身邊的時候,讓人指指點點的恥笑說好醜?

  「沒錯!」

  「你是認真的?」

  「我一直都很認真。」

  「好,那我們走,現在就去吃東西,我會努力把自己吃成一個大胖子,這樣你滿意了吧?」她生氣的說,率先轉身離開。

  結婚半年來,這是他們倆第一次吵架,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當天晚餐,鄺茵茵就像是為了洩憤似的狂吃一堆,結果搞到自己胃痛、想吐,卻因倔強與不服輸的個性勉強忍住,直到隔天早上又塞了一堆早餐後,終於在老公踏出家門關上門的下一秒,立刻衝到廁所裏把胃裏的東西,包括昨晚的晚餐一古腦兒的全部吐了出來。

  她吐得淚流滿面,覺得既難受又傷心。他怎麼可以這樣誤解她?

  如果她真的愛慕虛榮、貪戀別人的讚美的話,她不會等嫁給他之後才減肥,她會在和他交往之後就努力減肥,然後在婚禮的時候接受所有人驚喜、訝異與讚美的。

  他為什麼不懂,她這麼辛苦的減肥,有一半以上的原因全是為了他的面子問題,她這麼努力,他竟然說她愛慕虛榮!

  好難過,她真的好難過。

  好吧,如果他真愛她變成胖子的模樣,那她就把體重給吃回來,看他到時候還有什麼話好說。

  虛弱的走出浴室,鄺茵茵倔強的再度為自己做了一份早餐,逼自己吞下後,再吞了一顆胃藥幫助消化。

  接著午餐時間一到,她同樣為自己準備了一碗面,儘管胃部不適的感覺始終糾纏著她,她還是勉強自己把那碗面全部吞進肚子裏,然後不到五分鐘,她再度奔向廁所,將那碗面連同早上吃進肚子裏的早餐全數貢獻給馬桶。

  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她極其難受的哭了,卻不想認輸。

  反正她一定要他把那句愛慕虛榮給收回去,他怎麼可以污蔑她?真是太可惡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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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41:45
第四章
  
  鄺茵茵發現自己的體重正在直線下降,才兩個星期而已,竟然就瘦了五公斤,這讓她慌得不知所措,最糟糕的是,她前兩天竟然開始吐出血來!
  
  她嚇死了,害怕得不得了,但卻沒辦法跟展又翼說,不僅是怕他對她發火,更因為自從他們倆吵架之後,他就一直冷著臉,露出一副不想和她說話的表情,晚上睡覺時,更是一上床就背對她而睡,連碰都不曾再碰她一下。
  
  所以比起胃痛,其實她的心更痛。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哪對夫妻不吵架,為什麼他們結婚半年來第一次吵架,結果就變成相敬如冰,甚至是形同陌路,為什麼會這樣?俗話不是說床頭吵床尾和,又說夫妻沒有隔夜仇嗎?
  
  「嘔~」
  
  又吐出血來了,胃好痛。
  
  看樣子她真的不能再拖了,醫生說吐血是胃出血的關係,黑色的血便是最好的證明,既然一般的胃藥已無法舒緩她的疼痛,她最好及早住院治療,否則再拖下去,說不定會導致胃穿孔,甚至是腹膜炎,嚴重的話還會死人的。
  
  所以,今天晚上不管如何她都得跟他說醫生要她住院治療這件事,即使會被他罵到臭頭,她也得說。
  
  「嘔~嘔~」
  
  把胃裏的東西全部吐光光後,鄺茵茵將帶血的嘔吐物沖掉,然後漱了漱口走出洗手間,卻被不知何時回來、靠在走廊牆上的老公嚇了一大跳。
  
  「你……你怎麼回來了?」
  
  「我們離婚吧。」展又翼面無表情的開口道。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鄺茵茵呆若木雞,整個人都傻住了。
  
  「什……什麼?」她結巴的問,腦袋因震驚而變成一片空白,無法理解他剛剛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們離婚,因為我再也受不了妳了。」展又翼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語氣仍然平靜,態度仍然沈著,但臉上表情卻是冷漠無情的。
  
  鄺茵茵臉上血色盡失,身子因這嚴重打擊而忍不住往後踉蹌了一步。
  
  離婚?他是真的說了離婚這兩個字嗎?
  
  是的,他連說了兩次,第一次也許她太過震驚沒聽懂,第二次即使她又沒聽清楚,也聽懂了他那句「再也受不了妳了」。只是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妳已經不是當初我愛的那個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把為什麼問出口,直到他這麼回答她,她才回神發現。可是——
  
  「我並沒有變——」她搖頭開口解釋,卻被他打斷。
  
  「不,你已經變了,變得讓我無法忍受。所以我們離婚吧,這棟房子給妳,離婚協議書我放在客廳桌上,妳簽一簽吧,我會回來拿。」說完,他逕自轉身就走,連一秒的猶豫都沒有,好像迫不及待想離她愈遠愈好似的。
  
  砰地一聲,客廳裏傳來大門被關上的聲音。
  
  他走了。
  
  鄺茵茵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被這消息震懾得完全動彈不得。
  
  她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場惡夢,但她的胃是那麼的痛,心也好痛,都已經那麼痛了,她應該要被痛醒了才對呀,為什麼她還呆站在這裏,覺得震驚、憤怒、難以置信,活像有一把利刃直挺挺地插進她心中的感覺?
  
  強迫自己移動腳步,扶著走廊牆壁走到客廳,她一看攤在茶几桌面上的那一紙已經簽了名、蓋了章的離婚協議書,一雙腿瞬間軟了下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就這樣?他真的想和她離婚,甚至連辯駁的機會都不給她,就把離婚協議書簽好備妥了?
  
  他是不是早就想和她離婚了?吵架只是一個藉口,一個托辭,一個能讓他順理成章提分手的理由?
  
  原來這就是他們沒辦法和別的夫妻一樣床頭吵床尾和的理由,原來這就是他晚上不再碰她的理由,原來一切都是其來有自,他早就想和她離婚了。
  
  身子不寒而慄的抖了一下又一下,她伸手抱住自己,卻無法阻止那一陣強過一陣的顫抖。
  
  這就是心寒的感覺嗎?
  
  茶几上除了他留下的離婚協議書外,還有她昨天下午去醫院看醫生拿的藥,而他卻連問都沒問一下。是沒看見呢?還是他根本早已不再關心她了?答案顯而易見是後者,不是嗎?
  
  淚,不知何時流了滿面,心痛得難以接受。
  
  他真的要和她離婚嗎?是真的嗎?如果她拒絕簽字,他是否願意再給他們的婚姻一次機會?
  
  不行,她必須找他談一談,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和他離婚,絕對不行,因為她是那麼的愛他呀!
  
  擦去臉上的淚水,她扶著茶几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回房拿皮包,出門找他。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好好的和他談一談才行。
  
  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回家,但現在還是上班時間,她想應該可以在公司找到他才對。所以,在打電給他,他卻始終沒接後,她毅然決然的搭上計程車到他公司樓下。只是計程車才剛停妥,她便看見他和一個留著大波浪捲髮的大美女,狀似親密的從大樓裏走了出來。
  
  他的手勾著美女的肩,懷裏的美女則不時抬起頭對他燦笑,兩人緊緊地依靠著,就像是對連體嬰般的愈走愈遠。
  
  「小姐,已經到了,妳還不下車嗎?」見她遲遲沒有動作,計程車司機開口問她。
  
  「不用了。」她緩慢地轉頭看向前方,眼神空洞的回答,「麻煩你往回開,我想回家。」
  
  已經沒什麼好談了,當一個人變了心,說再多都是多餘的。只是她怎麼想也沒想到,他們的婚姻、他們的愛戀、他所謂的一輩子,竟然只有短短的半年而已。
  
  哈哈哈哈……她還真是悲哀,太悲哀了……

  心痛是一種觸摸不到傷口,又無藥可醫的病症,要緩和它所帶來的痛楚,只有讓自己麻木。
  
  從她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名字,展又翼帶著行禮走出家門後,時間不知往前走了多久,也許只有一天,也許已經過了一個星期,鄺茵茵一點也不能確定。
  
  只知道她渾噩度日,終於某日胃部傳來一陣又一陣灼熱的絞痛,像是在抗議她再不給它餵食,它就要造反似的。
  
  所以她拿了錢包,走出家門覓食,然後記憶的再度銜接處,卻是她躺在醫院的急診室裏,護士的聲音忽遠忽近的告訴她,她必須立刻開刀,問她要怎麼聯絡她的家人?
  
  她似乎喃喃地回答了一句「她沒有家人」,之後再有記憶時已跳到了病房,以及伴隨著永無止境的疼痛。
  
  醫生跟她說,她得了腹膜炎,再遲些被送進醫院,可能就回天乏術了。
  
  她想,也許回天乏術比較好。
  
  護士問她,「需要我幫妳通知家人或朋友嗎?身邊總需要有個人照顧才行。「
  
  可是,她卻想不到一個可以而且願意照顧她的人,於是只能搖頭,聽取護士的建議,請一個臨時看護來照顧她。
  
  反正她有的是錢,因為展又翼除了將房子留給她之外,還給了她一百萬現金,直接彙進她存摺裏。
  
  他對她真的很好,婚姻還在時,寵她、愛她,婚姻結束時又給了她這麼多,有房子還有現金,這些統統加起來,少說也有幾百、幾千萬吧?他對她真好。
  
  該笑的,她卻笑不出來。
  
  不該哭的,她即使閉了眼睛,卻仍關不住淚水。
  
  開刀的傷口痛得她連呼吸都痛。心上的傷口,卻連不呼吸也在痛。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不這麼痛,只有讓自己麻木吧?
  
  醫院裏的安靜、白色的牆、止痛劑和暫時的禁食,都是很好的工具,幫助她麻痹自己。
  
  發現她不愛開口說話後,臨時看護也不再嘗試和她聊天,只是盡責的負責她的看護工作,幫她拍背咳痰,回答醫生、護士來巡房時的提問,等她尿管拔除再扶她如廁,幫她淨身。
  
  她愈來愈沈默了,可以進食時,卻吃不下東西,吃下去不一會兒又吐了出來,來回幾次,傷口迸裂,又被推進了手術房。
  
  隱約中,她似乎曾聽見了護士們在討論她的病症,不知何時,她的病症竟從腹膜炎成了厭食症 + 憂鬱症。
  
  厭食症 + 憂鬱症?
  
  是指她嗎?
  
  她只是讓自己變得麻木而已,並沒有厭食,也沒有憂鬱呀。
  
  她想對她們說,卻不知為何好像忘了要怎麼開口說話。
  
  隔壁床的病患,早上有人出院,下午馬上又有人住了進來,來來去去。而她這床卻始終被她佔據著,床頭邊營養針的點滴也始終沒有停止過。
  
  醫院裏是安靜的,因為病人需要靜養,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白天的病房內總是鬧烘烘的,要說熱鬧也行。
  
  隔壁床似乎來了一個人緣很好的病人,三不五時總是有人來探病,還有家人二十四小時的陪伴,熱鬧得讓她的看護都和他們混熟了,總是可以聽見她和他們講話的聲音。
  
  看護大概被她這個不說話的雇主悶壞了吧?
  
  隔絕在她與隔壁床的布簾始終沒被拉開過,她仿佛遺世獨立,逕自麻木度日,直到有一天,布簾突然被人輕輕地拉開了一個縫隙,一個年輕俏麗、渾身充滿生氣的女生踏進她孤獨的世界,改變了這一切——
  
  「嗨。」
  
  女生向她揮手打招呼,被麻木侵蝕了知覺的她,一開始並沒有認出她是誰,直到她不請自來的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著一些勾動她記憶的話,她才慢慢地有了感覺。
  
  「妳知道嗎?我也有一個同學名叫鄺茵茵耶,跟妳的名字一模一樣。」女生說。
  
  這聲音很熟悉,像是隔壁病床患者的女兒。
  
  「不過長相卻完全不一樣,因為她長得福福態態的,有一點小胖,但是卻有開朗樂觀、從不與人計較的個性,是個很好的人,我很喜歡她。不過從學校畢業,各自步入社會後,我就沒再見過她了,同學會也不見她來參加,害我有點失望。」女生逕自的對她說個不停。
  
  不知為何,隨著她所說的話,有些畫面不斷地從她腦袋裏浮現出來。
  
  鄺茵茵,妳參加了什麼社團?園藝社嗎?
  
  鄺茵茵,妳在這裏做什麼?妳這麼喜歡花呀?
  
  嘿,鄺茵茵,我們要去看電影,妳要不要一起去?有男生要請客喔。
  
  茵茵,明天我要去比賽,妳幫我收作業交給助教好不好?喂,你們明天最好給我乖乖地把作業交出來,明天敢讓茵茵為難的話,看我後天來了不好好教訓你們,我就不叫符潔!
  
  符潔?
  
  對了,她是符潔,學校的風雲人物,也是她的同班同學,連續做了四年的班代,一直都對她很好,在大家遺忘了她的存在時,會揚聲叫喚她的名字;在她獨來獨往快要變成獨行俠時,會突然跳出來勾住她的手,將她帶入人群之中。
  
  第一個發現她雙手溫暖的人也是她,所以一到了冬天,她總愛縮到她身邊用她的手來取暖。
  
  符潔……
  
  好久不見。
  
  「前一陣子我突然聽見她的消息喔,聽說她結婚了,還嫁給了一個大帥哥!那女人真是過分,我又沒有搬家,家裏電話也沒有換,就不會通知一下呀?沒聽過‘看帥哥顧眼睛’嗎,我又不會跟她搶老公,還會包上一個大紅包祝她早生貴子、白頭偕老說!真是不夠意思,妳說對不對?
  
  「其實茵茵她呀……我是說我那個同學,並沒有外表表現出來的那麼開朗樂觀,只是學會了接受不可抗拒的事實,學會了逆來順受而已,我一直都知道。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她這樣的行為該說軟弱或堅強,還是勇敢?因為換成是我,如果我媽敢為了自己的幸福而拋棄我,甚至不認我的話,我一定會跑去她婚禮上大鬧特鬧一聲,然後崩潰的大哭,咒天怨地,或者是乾脆變壞報復她,就是沒辦法一笑置之,靠自己一個人活下來。
  
  「她總是說我好勇敢,其實她比我更勇敢,也更堅強,總有勇氣面對一切、接受一切,而且從不退縮——」
  
  「不……」鄺茵茵終於蠕動嘴唇,發出了一個虛弱的聲音。
  
  「什麼?」符潔看見了,傾身向前問。
  
  「不是的……」她再度開口,這回吐出了三個字。
  
  「不是什麼?」符潔又靠近她一些。
  
  「我不勇敢……也不堅強……」她又多說了兩句。
  
  符潔的眼眶遏制不住的泛紅。
  
  「不,你很勇敢也很堅強,是我見過最勇敢也最堅強的女生了,所以妳一定能夠打敗病魔,也能克服心魔好起來的,我相信妳一定做得到的,茵茵。」她握住她皮包骨般冰冷的手,滴下淚來。
  
  鄺茵茵怔怔的看著她,這才恍然大悟其實符潔早已認出她,知道她是誰了。
  
  「符潔……」她虛弱的叫道。
  
  「是,我在這裏。」
  
  她迅速答道,握緊她的手,眼淚一直滴。
  
  「符潔……符潔……」她不由自主的叫著,緩緩地移動吊著點滴那只瘦骨嶙峋的手,蓋在她手上,死命的想握住她的手,卻沒有力氣。
  
  「符潔……符潔……」她依然輕喚著,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眼淚卻從眼角滑落,一滴、兩滴、三滴……不停的滑落。
  
  符潔淚如雨下的將她拉進懷裏,緊緊地抱住,心疼不已。
  
  開口說話了就好,哭出來了就好。
  
  太好了。
  
  「把所有不開心的、難過的、悲傷的事全都哭出來吧,不要壓抑,不要隱藏,全部都哭出來,告訴我。」她沙啞的對鄺茵茵說,輕輕拍撫著她只剩皮包骨的背,「我會聽妳說,我會陪著妳,我會安慰妳,不管任何事我都會幫妳,因為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茵茵?」
         
  一年半後
  
  一覺醒來,腦袋一片空白,鄺茵茵發呆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到枕頭邊附近摸索小鬧鐘,將它拿到眼前來看。
  
  八點零五分。
  
  該起床了,但是好冷,她一點也不想從被窩裏爬起來,因為爬起來不到十分鐘,她就會手腳冰冷。
  
  可是不起來也不行呀,她還得去花店開門上班,雖然說開了門也不見得就一定有生意上門,但是不開門卻是永遠不會有生意。而沒有生意就沒有收入,沒有收入就沒錢付房租,沒有錢付房租她就沒地方住,更沒有溫暖的被窩可以窩了。
  
  所以,唉!雖然一點也不想起床,她還是伸出一隻手,先把放在床邊的大外套拉過來,又掙扎了一下才迅速的坐起身來穿上外套,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下床打理門面,準備出門上班。
  
  一踏出出租公寓,迎面而來的冷風讓鄺茵茵瞬間打了一個寒顫,冷到咬緊牙關,縮緊脖子。
  
  好冷,怎麼會這麼冷呢?連同外套她都已經穿了五件衣服了耶,真不敢相信,以前的冬天不管寒流再怎麼低溫,她都只穿兩件或三件衣服就可以度過,而且一點都感覺不到冷。
  
  原來胖子也有身為胖子的好處,她以前真是太不知足了。
  
  搖搖頭,淡笑一下,她又將脖子往圍巾裏縮了點,然後才迎著冷風往前走向兩條街外的「茵茵花店」,她的花店。

  「茵茵,吃飯嘍!」
  
  聽見符潔的聲音,鄺茵茵從蹲在地上整理花材的姿勢中站起身來找人,店裏卻還是只有她一人,直到下一秒,她這位「人未到聲先到」的好友才踏進店裏,手裏還高高地提了兩個便當。
  
  她先是露出歡迎的微笑,接著訝然的問:「妳怎麼這時候來,吃完便當再趕回公司上班來得及嗎?」
  
  符潔上班的公司離這兒有點遠,沒塞車的話,也要花十幾分鐘的車程才到得了,而現在——她看了一下腕上的手錶——已經十二點四十分了。
  
  「放心,我下午放假。」符潔一臉不在乎的揮手道。
  
  「怎麼了?」她蹙眉關心問。
  
  「我就知道瞞不過妳,不過瞞不過妳總比瞞不過我媽要好,所以看在便當的份上,下午就讓我在妳店裏面混吧。」符潔朝她眨了眨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妳又闖禍了嗎?」她擔心的問。
  
  「別說的我好像老是在闖禍的樣子。」符潔皺眉為自己辯駁。
  
  「但妳的確是,不是嗎?」
  
  「我只是教訓了一些該教訓的混蛋和禽獸而已。」符潔咬牙切齒的說。
  
  來別人公司談生意,竟然還敢調戲女職員,最混蛋的是,上頭的人明知道那傢伙在對公司女職員上下其手,卻裝作視而不見,讓她火大的直接把咖啡往那混蛋傢伙身上潑。
  
  當然,結果就是她被斥責了一頓,還要她對那混蛋鞠躬道歉,所以心情極度不爽的她,皮包背了就直接離開公司,早退了。
  
  看她義憤填膺的模樣,鄺茵茵不用問,也猜得出來她大概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
  
  「算了,天氣冷,便當涼得快,我們快點吃飯吧。」她清了清桌子,好讓兩人有地方坐下來吃便當。
  
  「我買了妳最喜歡吃的雞排便當喔,飲料隔壁買吧。我請吃便當,妳請喝飲料。」符潔咧嘴道,將便當從袋子裏拿出來,雞排的那個放到她面前,自己的則是排骨。
  
  「妳要現在喝,還是吃飽後再喝?」鄺茵茵微笑的點頭問道。
  
  「吃飽再喝。」
  
  「不過說真的,妳衝動的脾氣是不是應該要稍微改一下,或者遏制一下?」鄺茵茵邊吃邊說。
  
  「好端端的幹麼突然說起教來,妳都快變成我媽第二了。」符潔看了她一眼,撇嘴道。
  
  「最近看新聞,好像失業率愈來愈高了,好多公司都在裁員。」
  
  「所以妳擔心我會被裁員?」
  
  「是有點擔心,如果妳再這麼衝動多管閒事的話。」鄺茵茵老實的點頭道。
  
  「如果真因此而被裁員的話,那我也認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因為多管閒事而失去工作,最重要的是,我住在家裏,即使失業了,也還有父母養,餓不死的啦!」符潔笑嘻嘻的回應,絲毫不在意。
  
  「妳真的是……」鄺茵茵失笑的搖了搖頭,完全敗給她。
  
  「說到餓不死……」符潔將皮包拿過來,在裏頭翻了一下,然後拿出一個信封袋塞進她手裏。「這個給妳!」她說。
  
  「這是什麼?」鄺茵茵懷疑的問,然後將信封袋打開來看,只見裏頭有一疊千元大鈔,金額至少超過兩萬塊。「妳給我錢幹麼?」她抬起頭來,一臉訝異不解的表情。
  
  「投資。」
  
  「投資什麼?」
  
  「妳的花店呀。我一直很羡慕妳可以當老闆,所以有福同享,妳就讓我花點錢入股,也享受一下當老闆的快感吧。」符潔微笑解釋。
  
  鄺茵茵感動到差點眼眶泛紅滴下淚來。原來符潔知道因為經濟不景氣的關係,她的花店經營得愈來愈困難了,所以才會用這種方式拿錢幫她紓困。
  
  她欠她的,不,應該說欠符潔他們這一家人的恩情,這輩子大概想還也還不完了吧。
  
  「謝謝妳,符潔。錢,我會還妳的。」她啞聲道謝。
  
  「還什麼?難道妳不願意讓我入股,成為妳的合夥人?」符潔挑高眉頭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這麼說定了。」符潔迅速的打斷她,「不過妳也知道我沒什麼錢,所以就讓我按月給一點,然後再積少成多可以吧?」
  
  「符潔……」
  
  「好了,快吃、快吃,飯都冷了。真是討人厭的冬天,妳說對不對?」
  
  「嗯。」壓下喉間升起的哽咽與眼眶中的灼熱感,鄺茵茵低下頭來,輕輕地應了一聲。
  
  但是此時此刻的她卻覺得好溫暖,真的……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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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42:12
第五章

  經濟愈來愈不景氣了,每天打開電視聽到的報導都是有關景氣差、公司裁員,和人民如何縮衣節食,以及到哪裡撿便宜的新聞,難怪她花店的業績會每況愈下,畢竟生活都快要有問題了,平常人又哪有什麼多餘的錢可以拿來買花搞浪漫呢?

  鄺茵茵一個人坐在門可羅雀的花店裏,輕歎思索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要把花店給收了,免得愈賠愈多。

  現在的她,別說是賺錢了,每個月的收入扣除進貨的成本,連店租都快要付不出來了,若不是有符潔那每個月兩萬塊的資助,她可能早就流落街頭,連住處的房租都付不出來,生活費就更不用說了。

  唉,全球經濟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糟糕呢?

  最糟糕的是,竟然被她碰到了。

  她現在唯一慶倖的只有一點,那就是她當初不是用貸款的方式開了這間店,否則,現在的她可能會死得更慘。

  環顧眼前這間她經營了一年又兩個月的小花店,雖然它只有1.5坪的大小,店裏不管是冰箱還是桌椅都是二手的,確實她現在的生活重心與未來的希望,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結束它。

  可是不結束它還能怎麼辦,雖然真要厚著臉皮一直用符潔的錢嗎?還是去跟銀行借錢?問題是,連薪資收入都沒有的她能借的到錢嗎?

  不,或許借的到也說不一定,只要她拿那間房子去抵押貸款的話……

  不,不行,不能那樣做。她用力的搖頭甩開這不該有的想法,自病癒出院後,她沒再回去那房子,既然下定了決心,也堅持了那麼久,她絕對不能動那間房子,要原原本本的把它還給他。

  他,還在新加坡嗎?是打算要在那邊定居,不再回來了嗎?

  鄺茵茵不知不覺歎了一口氣,眼角餘光看見有客人走進店裏,她起身揚起笑臉,反射性的開口道:「歡迎光——」

  她的聲音瞬間消失在唇邊,臉上血色也跟著退去,整個人驚訝不已的看著剛走進她花店裏的人。

  那個近兩年不見的前夫展又翼。

  他幾乎和兩年前一模一樣,一點也沒變。髮型沒變,立體的五官還是那麼的英挺有型,渾身散發出來的魅力依舊,氣勢也依舊,時間在他身上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他還是那麼的帥,那麼的風采逼人。

  「小姐,我要買花。」他開口說,只看了她一眼,即將目光移到四周的花卉上。

  他自然而然的言辭舉止讓鄺茵茵倏地一愣,頓時心亂如麻。

  他竟然沒有認出她,她真的有變那麼多嗎?

  即使有,那麼茵茵花店這店名難道也不能讓他稍微想到她嗎?才兩年的時間,他就已經將她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小姐?」她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反應,引來他詢問的聲響。

  「是。」她微微地低下頭,走上前去。

  既然他認不得她,那就這樣吧,反正關於歸還房子的事可以全權交給律師處理,她根本用不著出面,就當作不相識的徹底瞭解過去吧。

  「先生想買怎樣的花?」她客氣的問道,就當他是一般的客人。

  「紅玫瑰。」

  「只要紅玫瑰就夠了嗎?」

  「對。」

  「要指定花朵數量嗎?還是由我來替您搭配?」她打開冰箱,將裏頭的玫瑰花搬出來,假裝忙碌的詢問。

  「你有九十九朵可以賣給我嗎?」

  九十九朵是天長地久的意思,他想將這束代表承諾的愛情花束送給誰呢?老婆、女朋友,還是未婚妻?可以肯定的一件事,絕對不會是要送給她這個連認都認不出來的前妻。

  心,有點痛。她為什麼到現在還會覺得心痛呢?不應該的。

  「對不起,恐怕沒這麼多。」她沉聲道歉。

  「五十朵呢?」

  五十朵代表的是無悔的愛。先是天長地久,再來是無悔的愛,如果她再說五十朵也沒有呢?那他接下來會說要幾朵?四十四朵?代表至死不渝。三十三朵?代表我愛你。

  他一定很愛那個人,而能被他愛上的人,絕對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因為她曾經那樣幸福過,雖然只是短暫的半年時光。

  心又抽痛了一下,讓她不得不用玫瑰花莖上的刺來轉移疼痛。

  食指刺了一個血洞,為何她不覺得痛?

  「五十朵嗎?我算看。」她低頭算著桶子裏的玫瑰花,無巧不巧的竟然剛好有五十朵。」剛好,那我就全部包起來了?」她抬頭問,臉上帶著公式化的微笑。

  「麻煩你了。」

  即使更近距離的面對面,他依然沒能將她認出來。

  鄺茵茵呀鄺茵茵,你到底在期待什麼呢?

  即使他真的認出你來,又如何呢?你是想聽他冰冷的對你說一句」好久不見」,還是想要他稱讚你真的變瘦變漂亮了呢?但問題在於,變瘦的你在他眼中真的變漂亮了嗎?或者其實變醜了?

  他說過不喜歡她太瘦,那時候的她還有六十公斤,後來瘦到五十幾之後,他就愈來愈不給她好臉色看,到了後期甚至都碰都不想碰她,那時候她至少還有五十三、四公斤,現在卻連五十公斤都不到。

  此刻的她在他眼中,大概跟皮包骨的骷髏沒兩樣,醜到不行吧?所以他才會認不得她,甚至連看都懶得多看她一眼。

  真是的,他們都已經離婚兩年了,早就成了不相關的陌生人,她想這些是要做什麼呢?還是快點把花包裝好交給他,讓他走吧。

  之後,再來慢慢修補她心上因為他出現而再次被撕裂開來的舊傷痕。

  「好了。這樣包裝您滿意嗎?」她將包好的花束拿給他看。

  「多少錢?」他點頭問道。

  「一千八。」

  「好。」他說著拿出兩千元遞給她,然後說:」不用找了。」接著便主動伸手接去她手上的花束,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淚水迅速模糊了他離去的背影,讓鄺茵茵嚇了自己一跳。

  她在幹什麼,哭什麼哭呀?

  她厭惡的用力抹去眼眶中的淚水,弄清了視線,卻看見已經跨出花店的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她,讓她伸手拭淚的動作登時僵在半空中。

  時間似乎在那一刹那停了下來,四目交接,她有些驚慌失措,而他臉上那副自在的陌生人模樣卻一點也沒有改變,讓她的張惶失措與淚水頓時變得可笑至極。

  鄺茵茵迅速的抹去眼眶裏的淚水,裝作沒事般的朝他微微一笑。

  「還有什麼事嗎?」她禮貌問。

  「有。」他點頭道,然後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聽陳律師說,你要把那間房子還給我是嗎?」

  冷不防的一個問題,讓鄺茵茵瞬間目瞪口呆,臉上血色盡失。

  什麼陳律師,什麼房子還給他?他……他知道她是誰?他早就認出她來了?!

  她腦袋一片淆亂,耳邊似乎有什麼在嗡嗡作響,讓她再度手足無措,心慌意亂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會怎麼想她剛才的淚水呢?

  「是嗎?」他目不轉睛的瞅著她再次詢問,語氣和剛才佯裝陌生人時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卻讓她的心痛在瞬間加劇。

  即使認出她了,也不像與她多說一句話是嗎?

  即使看見她哭了,也當作沒看見是嗎?

  他是不是寧願從來不曾與她相遇,不曾與她有過那一段短暫的婚姻關係?

  想一想也是,都已經有了可以送上九十九朵玫瑰花的對象了,他當然希望能和她這個」前妻」劃分的愈乾淨愈好,以免被他現在所愛的人誤會,不是嗎?

  她會成全他的。

  「對。所有相關檔我都交給陳律師了,你只需要去陳律師那裏簽名蓋章,以後我們就不會再見面了。」她點頭承認,並面無表情的向他保證。

  「這是你的希望?」他沈默了一下,才問她。

  應該是你的希望吧。她在心裏苦澀的回答,卻沒有出聲回應。

  「可惜不能如你所願,因為在那些檔裏面你少簽了一個名。」他對她說。」晚上有事嗎?沒事的話就到家裏來補簽吧,我喜歡速戰速決,不喜歡拖泥帶水。當然,如果你反悔了不想把房子還給我,你也可以不要來。」他看著她,模樣有點兒像是在挑釁。

  「我會去。」深吸口氣,她接下他的挑釁。

  「期待今晚的再相逢了。」他嘴角微揚,譏誚的說,然後轉身離開。

  來到闊別近兩年的豪宅花園大廈,鄺茵茵站在入口的大廳外,突然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怎麼也跨不出走進大廳裏的那一步。

  她真的要上去嗎?

  他離開花店之後,冷靜下來的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只差一個簽名而已,他大可以交給陳律師,由陳律師拿來給她補簽即可,為什麼非要叫她走進一趟呢?

  她想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或者……

  在計畫什麼?

  她抬頭看著直聳入夜空的豪宅大廈,好像這樣就能看進位在二十七樓的房子裏,除了他之外,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女人?

  他要她來這裏的目的,是不是為了要取信於他現在所愛的那個女人,讓對方知道他和她這個前妻是真真切切的一刀兩斷了,男婚女嫁從此互不相關?

  心痛從他下午突然走進花店以後就沒有停過。

  他一直以為自己早已走出失婚的傷痛,沒想到她只是那那些傷痛藏匿到連她都遺忘的角落,一旦不小心被翻開,卻發現它們依然血流如注。

  該進去嗎?

  也許她該打電話給陳律師,請他幫她走這一趟,因為她真的、真的不想看見他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的畫面,連年前在他公司樓下已讓她心碎過一次,她不想再碎一次,再死一次。

  搖搖頭,她正想退後轉身離開,卻被大廳內眼尖的警衛先生叫住了步伐。

  「展太太!」

  久違的稱呼讓她渾身僵硬。

  她緩緩地回頭,覺得對方有些眼熟,似乎真是兩年前的那位大樓警衛,他已推開大廳的玻璃門,大步下階梯走向她。

  「好久不見了,你好嗎?詹先生有交代你會回來,要我把這副鑰匙交給你。」警衛對她微笑說,然後拿出一把鑰匙攤在手心上遞給她。

  那是她交給陳律師的家門鑰匙。

  他請警衛把鑰匙交給她,是要她自己開門進屋嗎?意思就是他並不在樓上,她只需要開門走進去,簽了名再離開就行了?

  她不由自主的苦笑了一下,接過鑰匙,低聲的對警衛說了謝謝,便舉步往大廈裏走去。

  鄺茵茵呀鄺茵茵,為什麼你總愛胡思亂想呢?下午在花店裏,他不想認你,從頭到尾都將你視為陌生人的舉動,難道表達的還不夠清楚嗎?

  他根本就不想再與你有所牽連!哪怕是不小心見了面也想當作不認識,又怎會明知道你要來這兒,卻不避開的道理呢?你真笨。

  電梯緩緩地升上二十七樓,來到她曾住過半年的地方。

  深吸一口氣後,她用手上的鑰匙開了門,脫鞋走進屋裏,卻猝不及防的被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男人嚇了一跳,猛然停住步伐。

  「你來得比我想像中的早。」

  展又翼看向她說,而她卻不由自主的轉動視線,在屋裏尋找另外一個女人的蹤影。

  「你在找什麼?」他疑惑的問她。

  「你的女朋友、未婚妻,或是老婆。」她呢喃的回答,亂烘烘的腦袋卻遏制不住的想東想西。

  那女人是去了廁所,還是在房間裏,是在客房、書房,還是主臥房呢?她已經住進這裏,睡在那間她曾經睡過的主臥室的床上了嗎?

  「你這是在吃醋嗎?」

  吃醋?是嗎?她是在吃醋嗎?

  她只覺得心又痛了,臉部肌肉僵硬的想扯出一抹微笑都辦不到,還有股衝動想立刻拔腿離開這裏,以免待會兒看見那個女人從臥室裏走出來時,她會遏制不住的淚如雨下,或事放聲尖叫。這些反應就是在吃醋嗎?

  問題是,她有什麼權力可以吃醋呢?

  他早已不屬於她,而這間房子,等她待會兒補簽上缺少的那個簽名之後,也將與她無關了,她有什麼權力?

  「要補簽名的檔在哪兒?」她開口問道,聲音不禁變得有些啞澀。

  「這裏。」展又翼從茶几上拿起一個牛皮紙袋,朝她揚了一下。

  鄺茵茵先站在原地深吸口氣,才舉步走向他。

  「你在緊張什麼,怕我會吃了你嗎?」他看著她,輕諷的挑了挑眉頭。

  她假裝沒聽到的走到茶几旁,伸手要拿他手上的紙袋,卻被他一閃而過。

  「你穿的這麼多,看得我好熱,先把外套脫掉,坐下來再簽。」他指示的說。

  「只是簽一個名,簽完就走,不用這麼麻煩。」她直接拒絕。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離開嗎?」沈默了兩秒,他開口問。

  「我以為你希望速戰速決。」她也沈默了兩秒,才苦澀的回答他。她只是如他所願。

  「的確。」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就聽我的話,把外套脫掉,坐下來。」他不由分說的打斷她。

  檔在他手上,她如果要早點簽好名離開,也只能乖乖聽他的話把外套脫掉,然後挑一張離他最遠的沙發坐下來。

  「高領毛衣?我以為你不怕冷,從不穿毛衣的。」他看著她,眼神有些莫測高深。

  「我已經坐下來了,可以把檔給我嗎?」她說。

  怎知他卻聽而不聞的帶著那個裝著文件的牛皮紙袋,起身走向開放式廚房,然後轉頭問她,」你想喝什麼?」

  「什麼都不用。」

  「咖啡也不要嗎?」

  「不要。」

  「我記得你以前很愛喝咖啡。」

  「兩年……可以改變很多事。」

  「你說得對,那就改喝牛奶吧。熱牛奶好嗎?」

  鄺茵茵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

  她從傍晚吃了一個麵包到現在,肚子其實有點餓了,本來以為到這裏簽個名就可以離開回家煮東西吃,沒想到剛才在樓下拖延了一點時間,上來後又被他絆住。

  現在的她已經沒有本錢可以餓肚子了,喝點熱牛奶正好可以緩和她空腹的不舒服感。

  「謝謝。」她伸手接過那杯熱乎乎的牛奶,自然而然的以冰冷的雙手圈包著杯子取暖,然後低頭喝了一口牛奶。

  「你的手是怎麼一回事?」展又翼沉聲問道。雖然在她接去他端給她的牛奶時,只輕輕地碰到了一下,但是那冷得像冰塊的感覺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她抬起頭來,一臉不解。

  「我說你的手是怎麼一回事?」他的聲音充滿了壓抑的憤怒。

  「我的手怎麼了?」鄺茵茵將左手拿到眼前正面反面都看了一下,卻突然落入他手中。

  「為什麼這麼冷?為什麼這麼冰?以前你的手不管何時都是熱的、溫暖的,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緊緊地抓著她冰冷的小手,生氣的質問她。

  鄺茵茵怔怔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如此的生氣。她的手是冷是暖有這麼重要嗎?他真的在乎嗎?畢竟以後他再也不會牽她的手了,不是嗎?

  她輕扯了下唇瓣,想將手從他掌心裏抽回來,怎知他卻在一瞬間加重了力道,緊抓著他不放。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再次追問,一副沒得到答案誓不甘休的模樣。

  「沒什麼,只是身上的脂肪沒了,所以燃燒不出熱量而已。」她輕描淡寫的說:」可以請你放手嗎?」

  「比你瘦的人比比皆是,他們再怎麼瘦,手也不會像你這麼冰。你到底是怎麼了,生病了嗎?」他生氣的說,語氣裏卻透露出壓抑不住的著急與擔憂。

  鄺茵茵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腦袋糊成了一團。

  他到底是關心她,還是想與她保持距離?為什麼一下冷淡,一下又變得這麼激動,好像他還在乎她似的。

  他在乎她嗎?還關心她嗎?

  「你在乎嗎?如果我真的生病了?」她不由自主的開口問。

  「你生了什麼病?」他臉色倏地一變。

  「你在乎嗎?」她緊盯著他,從容不迫的說。

  「該死的,回答我,你生了什麼病?」他激動的逼問,差點失控。

  她生了什麼病?所以她的手才會這麼冷,所以她才會穿這麼多衣服,所以她才會瘦成現在這個樣子,活像一陣風吹來就會被吹走的樣子。

  「快點回答我!」遲遲等不到答案,他大聲吼道。

  「你在乎嗎?」她輕聲再問。

  展又翼怒氣衝衝的瞪著她,幾乎快被逼瘋了。他都緊張、擔心到快要發瘋了,她難道還看不出來他的在乎嗎?

  如果只有聽他親口說,她才願意相信他的在乎,那他就說給她聽!

  「是的,我在乎,我在乎,我在乎!這樣你滿意了嗎?該死的你,快點回答我你到底生了什麼病?」他朝她怒吼。

  淚水一瞬間溢滿眼眶,從鄺茵茵眼中滾落下來,一滴接著一滴。

  展又翼一下子便慌了手腳。

  「怎麼了?我不是故意要對你凶,對你大聲說話的,我只是……我……」

  他想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把她手上又熱又燙的牛奶先拿到茶几上放妥,免得不小心打翻燙到她,然後再坐進沙發裏,江眼淚流個不停的她攬到懷裏,寶貝的抱著輕拍安撫著。

  「對不起。我跟你道歉好嗎?別哭了,我只是太著急,太擔心了,所以口氣才會急了點,一急就會變凶、變大聲,你別哭了好嗎?還是,你覺得哪裡不舒服?告訴我。」

  聽他這麼小心翼翼又輕聲細語的對她說話,鄺茵茵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掉的更急了些。
 
  「你說……」她哽咽的低聲道,差點沒辦法說話。

  「什麼?」他沒聽清楚。

  「你說在乎我。」她抽抽噎噎的又說了一次。

  「對,我很在乎你,非常在乎你,在乎到不能沒有你!」他把她的話聽成了疑問句,急切而溫柔的再度向她表白。

  她突然停止了哭泣聲,抬起淚流滿面的臉,以帶著悲哀與傷痛的眼神看著他說:」但你愛的確實別人?」

  「什麼別人?」他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你送她花的那個女人。」她吸著鼻子說,這才想到自己根本不該賴在他懷中,因為這個位置早已不屬於她了。」對不起。」她向他道歉,撐起自己想離開他的懷抱。

  他長手一伸,瞬間又將她攬回懷裏。

  「對不起什麼?」他低頭凝視著她,見她淚水已不再滾落,他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有些莫測高深。」你想知道我那束花送給了誰嗎?」他問。

  她原先已蒼白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毫無血色,她迅速的搖頭,無聲的請求他不要這麼殘忍。

  她一點也不想知道,完全不想。

  但他卻突然將她從沙發上抱了起來,筆直的走向他們以前的主臥室。

  「展又翼?」他想幹麼?難不成那個女人真在他們的臥房裏?「不要!」

  她祈求的掙扎,想逃離他的殘忍,他卻堅定不移的抱著她,直挺挺的走進他們過去的臥房裏。

  鄺茵茵迅速的閉上眼睛,不想看到有個女人躺在他們床上的畫面。她甚至連聲音都不想聽到,而用雙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張開眼睛。」他的聲音依然穿過了她的雙手,傳進她耳裏。

  「不。」她拒絕的低喊,不只心痛,還全身顫抖。

  「我這輩子,只送花給一個女人過。」他的聲音再度透進她耳裏。「那個女人名字叫做鄺茵茵。」

  腦袋突然變得一片空白,四周也變得一片祥和寧靜,鄺茵茵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睡著了,要不然怎麼會做這樣的美夢?

  他說他只送花給一個女人過,那個人叫做鄺茵茵?她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她不由自主緩緩地睜開眼睛,他的臉就在眼前,臉上的表情不再是冷眼旁觀的冷漠疏離,取而代之的是她所想念、習慣的無盡溫柔,與因寵溺而不忍苛責的淡淡無奈。

  「看那邊。」他用下巴指著前方對她說。

  她茫然的轉頭看去,只見一束非常眼熟、眼熟到她仍清楚地記得自己是如何包裝它的紅玫瑰花束,驀然出現在他眼前。

  她呆若木雞的看著它,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也不敢多想它為什麼會在這裏,以及他帶她來看它又有何用意?

  「送你的。」

  她的話讓她倏然轉頭看向他,感覺鼻頭迅速發酵,眼眶灼熱,但她依然不敢去想他的用意,只能凝望著他啞聲問道:「為什麼?」

  「你說呢?」他沒給她正面答復,卻低頭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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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42:41
第六章

  好久了,久到鄺茵茵都忘了和他接吻是什麼感覺。

  那是一種溫熱、柔軟又激烈到足以令她無法自由呼吸的熱情,灼熱得幾乎要將她燒成灰盡。

  她僅呆愣了一下,隨即伸手摟住他脖子,張開唇瓣迎接他熾熱狂猛的熱情,同時釋放自己對他的想念,以及從未褪色或逝去的愛情。

  她是那麼的愛他,愛到心都痛了,他知道嗎?

  他怎麼能愛上別人,怎麼能和她離婚,怎麼能離開她兩年對她不聞不問?他知不知道她有多痛苦,痛苦到差一點死掉?

  他的吻帶著熱切、渴望與些許的粗魯吞噬著她,她也不遑多讓的熱情回應他。

  欲火由一個吻點燃,迅速燎原到幾乎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將她抱上了他們的床,傾身壓在她主動分開的雙腿間,一手罩住她沒有以前那般豐滿,卻依然飽滿而緊實的胸部揉捏著,另一手則迫不及待的解開她褲子的鈕扣與拉鏈,直接入侵到她雙腿間,挑弄她的熱情與欲望。

  「翼……」她不由自主的低喊一聲,弓身而起,不知道要迎向它,還是逃脫這來得又急又快的激情。

  但他根本不許她逃,直接以天生的優勢壓制著弓起身的她,用手將她推向第一個高潮。

  她似乎聽到自己的叫聲,低啞而狂野,接著便墜入了歡愉中,全身無力的飄浮在滿足之中,任他在她身上動手動腳,並迅速脫去她的褲子、身上的羊毛背心和高領毛衣。

  「你穿得太多了。」他開口抱怨,低沉的聲音裏有著輕喘,雙手繼續忙碌著。

  鄺茵茵無力的扯唇微笑,笑容卻在下一秒鐘驀然僵住。

  她急忙伸手捉住他正打算一鼓作氣脫去她身上最後兩件衣服的手,叫道:「等一下!」

  「等什麼?」他輕愣了下,微抬起頭來問她。

  鄺茵茵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只能用她現在腦袋裏唯一想到的方式來轉移他的注意力。

  「換我來。」她說,然後趁他不注意時將他推倒在床上,翻身與他調換位置,改由自己壓坐在他身上。

  展又翼挑高眉頭,有點意外,卻同時透露出感興趣與歡迎的表情。

  「好。」他將雙手枕在腦後,一派悠閒的將主導權交給她,但緊崩的身體卻因期待與想像力而在暖意變得更加緊崩。

  看著將自己完全交給她而安靜躺在她身下,完美又俊帥的他,鄺茵茵的心跳不由自主的慢慢加速,連呼吸也一樣。

  自從離婚之後,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可能碰觸得到他寬闊的肩膀、厚實的胸膛、結實的腹部,和他身上線條分明的肌肉,臂肌、胸肌、腹肌……

  她的手隨著視線撫上他身體輕輕地撫摸,留戀不去。

  他微微的弓起身體,從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呻吟,讓她嘴角不自覺的微揚了一下,傾身改以親吻輕舔他的身體,一隻手更是大膽的從他的褲腰上鑽了進去,輕輕地覆上並握住他早已勃起的硬挺,有節奏的愛撫著他。

  如果有人問她,那半年的婚姻生活讓她學到了什麼?夫妻間的親密性愛絕對也是答案之一。

  她大膽熱情的愛撫讓他全身抽緊,發出比剛才更低沉沙啞的呻吟,就快要沒辦法控制自己時,她竟然還將吻往下移。

  「茵茵!」他倏然低喊一聲,再也無法忍耐的一把將她拉上來親吻,一邊乞求的對她命令道:「讓我進去。」

  話是這麼說,但他已快速的脫去自己的褲子,急切的將她舉到他硬挺的上方,立刻深深地衝進她體內。

  「啊!」她遏制不住的叫喊出聲,閉上眼,感受他在自己體內的感覺。

  她的緊窒與濕熱讓原本想要溫柔愛她的展又翼完全失控,一次又一次用力的挺進,深入的程度幾乎讓她難以承受。欲火在失控的激情中將兩人席捲吞噬,迅速地帶他們奔身歡愉,達到高潮,然後在顫抖中得到了滿足與解放。

  在事後的寂靜中,她貼在他心上,聽著他們一樣淺促的呼吸以及心跳聲,既滿足又全身無力、昏昏欲睡之際,他的手突然從她的俏臀上滑進她未來得及脫去的上衣裏,企圖脫去她的衣服。

  「等、等一下。」她的瞌睡蟲一下子就被嚇跑了,急忙伸手阻止他。

  「怎麼了?」他低沉沙啞的聲音裏帶著不解。

  她的腦袋拚命轉動,要想一個合情合理的藉口,但腦袋卻一片空白。

  這時,「咕嚕」一聲突然從她肚子裏傳出,讓她差點沒因獲救而喊出謝天謝地這句話來。

  「我肚子餓了。」她理直氣壯的說。

  「你晚餐沒吃?」他不禁皺起眉頭。

  「只吃了一個麵包。」

  靜默三秒,他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冷。「你還在減肥?」

  鄺茵茵忍不住白他一眼。她現在這個樣子哪裡還有肥可以減呀?他說話前都不用大腦的喲。

  「我在增肥!麵包只是餐前點心,本來想回去再煮東西來吃,誰知道……」後面的話就不用說,他們兩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是一時天協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她的回答讓展又翼鬆了一口氣,然後伸手輕拍了一下她的俏臀,將她從自己身上移了下來。

  「想吃什麼,我去煮給你吃。」他跳下床,一邊迅速地穿上衣服,一邊問她。

  「你會煮什麼?」她記得過去的他和自己一樣不擅廚藝。

  「什麼都會煮,不過家裏好像只有面,吃面好嗎?」

  鄺茵茵以一臉懷疑的表情看著他,實在沒辦法相信他什麼都會煮。

  「不信?」他問。

  她老實的點點頭。

  「我現在先去煮面給你吃,等吃了以後你就會相信了,等著。」說完,他傾身吻了她一下,然後轉身走出房間。

  床上少了他,突然變和有些冷。

  鄺茵茵只躺了一會兒,便忍不住爬起來把衣服穿上,跟著步出房間,走進廚房去看他為她下廚的模樣。

  他在廚房裏的樣子還真的是有模有樣,看得她驚奇不已,甚至當她親口嘗到他所煮的面時,只能用「驚為天人」這四個字形容。

  飽餐一頓後,她隨即肚飽眼皮松的坐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

  他將她橫抱起來,放到床上都沒能將她吵醒。

  她是真的累壞了,體力大不如前呀。
  
  茵茵花店的生意比前一陣子好了許多,至少收支已從負數變成了正數,而這全都該感謝某人現在任職公司的公關部捧場,因為他們只需要每個月開一場記者說明會,就足夠幫她由負轉正了。

  她並不是笨蛋,當然知道對方不會平白無故光顧她這間名不見經傳的小花店,自然是有某人「關說」或「命令」,但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鄺茵茵感到疑問的,其實不只這件事。

  關於他們兩現在這種曖昧不清,像朋友卻不是朋友」是情人卻又不像情人的關係,說真的,她也是充滿了疑惑。

  那一天與他上床之後,他們陸續又同床共枕了好幾次,但每次事後,他們兩卻都像鴕鳥一樣,沒有人願意主動的起他們目前的關係問題。

  她愛他,愛得情不自禁、執迷不悔,所以只要他想要她,她都會無條件的像飛蛾撲火般的投入他懷中,哪怕突然有一天又因他而傷痕累累、痛不欲生,她也在所不辭。

  可是他呢?

  他對她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想法和感情和她再續前緣的?

  她不的過往,不問過去,怕的是觸及會傷心,而他呢?

  當年離婚是他提的,身邊有第三者的人是他,提著行李離開的人也是他;而今突然出現,介入她好不容易才平靜焉的生活,買花送她、親吻她、抱她、親自下廚煮東西給她吃,甚至在她不注意時偷塞錢進她皮包裏的人也都是他,他到底在想什麼,又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想要與她複合,他可以開口直說,他應該知道以她愛他的程度,絕對會無條件同意的,可是他並沒有要求。

  如果他對她還有情,還有一點愛她的話,他也可以跟她說;可是這段兩人相處的日子裏,他卻是連一句「我還是喜歡你」,類似這樣的話都沒跟她說過。

  心頭悶悶的,她為了他們不明確的關係與未來感到鬱悶。

  雖然說能夠呆在他身邊繼續愛他,已經讓她滿足,感謝老天對她的疼愛,幸福還想更幸福。

  不想成為貪得無厭的人,她只能盡力逼自己不要去想。

  但是,談何容易?

  鄺茵茵不由自主的輕歎一口氣,隨著她歎氣聲同時響起的是店裏的電話。

  「鈴鈴……」

  她伸手接起。

  「茵茵花店,您好。」

  「你在做什麼?」

  是他。

  「發呆。」事實上是想你。

  「這麼閑呀,還有時間發呆?」

  「是呀,不只有時間發呆,還有時間剪分岔、修指甲。」

  他歎息的說,沒客人上門,她有什麼辦法?

  「既然這麼閑,陪我去吃飯吧。」

  「啊?」鄺茵茵輕愣了下,正想問什麼時候,現在嗎?沒想到電話卻突然斷了線。「喂?喂?」

  「既然沒客人,提早打烊應該沒關係吧?」

  他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響起,讓她愕然的迅速轉身,只見他正倚在門邊,好整以暇的對著她微笑。

  「你怎麼來了?」她掛了話筒,訝然的問。

  「來接你陪我去吃飯。」

  「現在嗎?」她看了下手錶,「下午兩點半是要吃午餐,還是晚餐?」她不解的問。

  「下午茶你覺得怎樣?」他似笑非笑的說:「有問題嗎?」

  「我是沒問題,問題是你不用上班嗎?」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你該不會被裁員了吧?」鄺茵茵一臉欲言又止,懷疑的看了他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詢問。

  「啊?」展又翼一呆。

  「你知道最近景氣低迷,很多企業紛紛裁員減薪,上次就有一個原本在一間大公司裏做經理的客人被裁員後,無奈的跟我說「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這句話。」她不禁替他擔憂。

  「我的樣子看起來很無奈嗎?」展又翼哭笑不得的反問。

  鄺茵茵愣了一下,看他一臉從容光煥發的模樣,她老實的搖了搖頭。「這倒沒有。」

  「那就是了。放心吧,我的工作沒有任何問題,最糟糕的情況頂多是降薪個幾%,和大環境共體時難而已悄過以公司目前的營運狀況,還用不著這麼做。」

  「真的嗎?」

  「沒必要騙你。好了,可以走了嗎?只需把門關上再上鎖就行了吧?」他言歸正傳。

  她點頭,脫掉身上工作的圍裙,拿起外套、皮包和店門鑰匙往外走。

  「鑰匙給我,你先把外套穿起來。」他朝她伸手道。

  鄺茵茵點點頭,把鑰匙交給他,再把外套穿上。當她把外套的拉鏈拉上時,他也把店門鎖好了,轉過身來,幫她把外套上的帽子從後拉起來,為她戴上。

  「走吧。」他牽起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裏,帶她走身停車的地方。

  他的手好暖,不僅溫暖了她的手,也溫暖了她的心。

  他開車載她到101,說是要去喝下午茶,結果卻帶著她逛街,買了一堆禦寒的東西,手套、圍巾、帽子、衣服、褲子、鞋子、乳液、護唇膏……

  好吧,並不是只有禦寒的東西,簡而言之就是一堆東西,而且完全不理會她的抗議,感覺就像回到他們還沒離婚前那段幸福的時光,讓她有種五味雜陳的感覺。

  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知不知道沒有一對離了婚的夫妻,會像他們現在這樣,又是約會,又是做愛,他又拿錢給她花,又為她下廚的,做盡一切正常又相愛的夫妻才會做的事?

  重點是,他卻又絕口不提兩人複合或是感情的問題。

  他到底在想什麼呢?又為什麼在離開了兩年後突然出現,又突然對她這麼好呢?他該不會是忘了,他們兩已經離婚的事實吧?

  不該想的,告訴自己不要想的,結果還真是談何容易。唉!

  「幹麼歎氣?陪我逛街這麼無聊嗎?」他問道。

  「我以為你是要我陪你去喝下午茶,而不是逛街。」她拉回思緒。

  「錯了,我說的是陪我去吃飯。」說著,他看了一下手錶,六點十分。「時間剛剛好,我們去吃飯吧。」他再度握住她的手,牽著就走。

  「所以你說的吃飯指的是晚餐?」

  「嗯哼。」

  「你要我說什麼?」她只能無言以對。兩點半就帶她出來說要去吃東西,結果要吃的竟然是晚餐。如果她信了他要去喝下午茶而空腹等著,這會兒她豈不是早餓昏了?

  「你可以說謝謝,也可以說我好感動。」展又翼看了她一眼,臉不紅氣不喘的建議道。

  「感動什麼?」

  「有得吃又有得拿,難道不該覺得感動嗎?」他揚了下手上提的血拼成果,對她挑了挑眉頭。

  鄺茵茵一愣,遏制不住的笑了起來。真是敗給他了。

  「是,我好感動。」她大聲的說,也逗得他笑了起來。

  俊男美女的組合——尤其是高個子的俊男美女,總是容易吸引旁人的目光。

  一個四十幾歲,有點兒像星探般的男人,突然擋住他們的去路,朝他們遞上名片。

  「可以耽誤兩位一點時間嗎?不知道兩位有沒有興趣兼差做模特兒——」

  「沒興趣。」展又翼一句話就把對方堵死。

  「你別拒絕得這麼快,兩位給人的感覺真的非常好,一路走來,就像是聚光體、發光源般的,吸引著所有路人們的目光,我相信——」
  
  「我說了沒興趣。」

  展又翼再次開口,臉上表情冷得像冰,凍得對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卻不想放棄這難得一見的人才。

  兩個不成,一個也行,他抱著希望看向女生。

  「那這位小姐——」

  「她一樣沒興趣!」

  如果說展又翼剛才臉上的表情冷得像冰,那這會就像是地獄閻王,嚇死人的可怕。

  星探不由自主的被嚇退了一步,然後渾身僵硬,結結巴巴的向閻王鞠躬道歉。「是,是嗎?……那對不起……呃,請慢、慢走……再見。」轉身,一溜煙跑掉。

  「你幹麼這麼凶,把人嚇跑了。」鄺茵茵覺得有點好笑。

  「你是不是覺得很可惜?」他沈默了一下,問道。

  「可惜什麼?」

  「本來有機會可以當模特兒的。」

  「是有點可惜。」她點點頭,一本正經的開玩笑。

  展又翼倏地抿緊了唇瓣。「如果你覺得可惜的話,可以打電話給他。」他准冷聲道,把剛才星探的名片塞進她手中。

  「你在生氣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沒有。」

  那冷漠的聲音一聽就是有。

  「我剛才是開玩笑的,我對當模特兒一點興趣也沒有。」她認真的對他聲明。

  而且說真的,她即使有興趣也早就推動了那個資格,因為在她身上有一道非常醜陋的疤痕,非常非常的醜,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為了那道疤,每次與他親熱的時候,她都得化被動為主動,小心翼翼地不讓他的手觸摸到它。

  她也知道再撐也撐不了多久了,因為他已經開始起疑。

  她真的很後悔當初沒聽他的話,更害怕當他發現那道因腹膜炎開刀留下的傷口時,他會有什麼反應?

  生氣?冷嘲熱諷?或者是意思意思的安慰她幾句?

  不管結果是哪一種,她都不想面對。

  不地她最不想面對的卻是因疤痕而提及過往,然後打亂了現在兩人和平相處的模式。

  很矛盾對不對?她想知道他在想什麼,對她有何感情或想法,卻又害怕知道。

  其實說穿了,她就是膽小,怕再度失去他。

  她呀,根本就不勇敢也不堅強,至少在面對愛情的時候她就是這樣沒有用,真的很沒用。

  晚餐的氣氛,因星探的插曲而變得有點不自然。

  鄺茵茵不懂她都已經跟他說了自己對模特兒一點興趣都沒有,還當面把那張名片撕了,丟進垃圾桶裏,為什麼他還是鬱鬱寡歡、眉頭緊蹙,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有人不開心,晚餐又怎能吃得盡興?

  甜點還沒上,他們便起身買單,走出餐廳,結束這頓不甚愉快的晚餐,然後他開車送她回家。

  她以為他會載她回他們的家,結果他卻送她回她家,然後一個人開車離去,連一句再見的話都沒有說。

  心,又被傷了。

  結束了嗎?

  今天下午的約會,百貨公司裏的血拼,還有五星級的晚餐,是他送給她的分手禮物嗎?

  不想這麼想,只會讓自己更傷心,但眼淚卻先行一步從她眼眶滴落下來。

  她閉上眼睛,卻關不住淚水。

  為同一個男人失戀兩次,心碎兩次,她是不是很笨?是不是笨得可以?

  然而,如果他在消失一段時間後,又第三度回過頭來找她,這次她會拒絕他嗎?會將他從身邊推開嗎?會嗎?

  不會。

  她想,她不是大笨蛋,就是個瘋子,為愛瘋逛的瘋子。

  她怎麼如此愛他,有得無怨無悔,執迷不悟?

  而他呢?

  問天不語,只有淚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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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必等他第三度回過頭來找她,鄺茵茵已自動找上門了。

  走進豪宅大廈的大廳,警衛親切的朝她點了點頭,還喚了她一聲「展太太」,她只是微笑點頭,快速經過,走進電梯。

  她從沒有去糾正警衛對她的稱呼,冠冕堂皇的理由是離婚是私人的事,沒必要昭告天下。

  但真正的理由卻是為了自我欺騙,幻想她還是展太太,展又翼並沒有跟她離婚,一切其實都只是惡夢一場,因為別人還是叫她展太太,不是嗎?

  很可笑對不對?

  是呀,很可笑,但是幻想沒有罪,尤其她幻想的時間也只有那短短的一分鐘而已,一旦與警衛擦身而過後,她便得回到現實。

  而現實是,她真的確定要這樣做嗎?

  電梯到達二十七樓,她走出電梯,站在他家門前,突然猶豫了起來。

  她真的要這樣做嗎?

  確定要賭這麼大嗎?

  確定不會後悔嗎?

  這可是關係到一條生命的大事呀,而這生命……

  鄺茵茵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將雙手輕貼在自己小腹上,雖然感覺不到任何動靜,但是這裏面現在正孕育著一條小生命。

  是的,她懷孕了。

  而這就是他在連續一個星期沒找她,沒與她聯絡,似乎已經明白表示他們玩完了之後,她還厚著臉皮來找他的原因。

  孩子是兩人共同擁有的,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能自私的一個人決定孩子的去留,所以她才會來到這裏。

  可是捫心自問,她真的只是單純這樣想,才來找他的嗎?沒有一點孤注一擲,想藉孩子來挽留他的想法嗎?

  幸運的話,他要孩子,並為了孩子願意停駐在她身邊。

  但是,如果他不要孩子的話,她該怎麼辦呢?她真的有勇氣、夠堅強可以面對或隨他的殘忍和絕情嗎?

  對不起,寶寶,媽媽從來都沒有不要你的意思,媽媽怎會不愛你、不要你呢?可是如果爸爸不要你,如果他不要你的話……

  心一陣緊縮的痛,讓鄺茵茵必須閉眼承受。

  如果他真的不要她腹中的孩子的話,那她到底該怎麼辦呢?

  以她現在的情況都快要自身難保了,要怎麼養活孩子?

  她不希望孩子還沒生下來就跟著她吃苦;不希望他生下來之後被人笑話沒有爸爸;更不希望哪天當他懂事的向她詢問起爸爸時,必須面對爸爸不要他的殘酷事實。

  怎麼辦,如果他真的不要這個孩子,甚至開口叫她去把孩子……把孩子拿掉的話,她該怎麼辦?

  雙腿突然一陣無力,讓她直直往後踉蹌了幾步,直到撞到一面牆,有了依靠,她才勉強支撐住自己,沒有癱軟落地。

  不行,她還不夠勇敢,沒有那種勇氣可以面對他的殘忍無情,她不能賭,不能冒險,不能這麼自私的拿孩子當籌碼、當賭注,她不行!

  用力的搖頭,她打退堂鼓的倏地轉身,決定離開,沒想到電梯門卻在這時候突然打開,展又翼從電梯裏走了出來,她頓時面無血色。

  「你怎麼來了?」乍然見到她,展又翼下意識的訝問道,接著立刻注意到她蒼白若紙的臉色。「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個箭步來到她身邊,攫住她的肩膀關心問道。

  鄺茵茵驚嚇的迅速掙開他,往後退了幾步。

  展又翼蹙緊眉頭。

  「你怎麼了?」他有些不悅的沉聲問。

  「我要走了。」撂下話,她迅速繞過他往電梯裏走去,卻被他一把抓住。

  「為什麼來了又要走?」他質問道。

  她抬頭看他,眼底儘是傷心難過。

  「如果……」她嘗試的開口想問他,卻說不出口。耳邊全是想像出來,他叫她把孩子拿掉的聲音。

  「如果什麼?」等不到下文,他不耐的盯著她追問。

  「我要走了。」她搖頭,再次說道,想掙開他的手,他卻緊緊地捉著她不放。

  「進來。」開了門,他拉著她往屋裏走。

  「不要。」她抵抗著,聲音卻虛弱的幾乎聽不見。

  於是他直接將她帶進屋裏,關上大門,筆直的將她帶到沙發前,將她壓進沙發裏坐好。

  她蒼白的模樣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昏倒一樣,她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才一個星期不見,她就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展又翼生氣的暗忖。

  他坐在茶几邊緣,將她困在自己的雙腿與雙手間,一臉嚴肅的凝視著她。

  「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斂容命令。

  她迅速的搖了搖頭,嘴巴抿得死緊,臉上卻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心急如焚的再問一次。

  「不要問。」她啞聲求道。

  「你的臉色白得像鬼,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樣,教我怎麼能不問?」他遏制不住怒氣的抓住她的肩膀,朝她低吼。

  鄺茵茵怔怔的看著他,不由自主的低聲問:「你關心我?」

  「廢話!」展又翼有股想要掐死她的衝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發生了什麼事?」他隱忍怒氣,表情嚴肅的詢問她。

  「你不是要和我分手?」沒理會他的問題,鄺茵茵只想尋求過去這一個星期來,深存在她心裏的疑惑的解答。

  「分什麼手?」他瞪眼問道,臉上露出一絲怒意。「你想分手?」

  她的頭搖得波浪鼓似的,凝滯在眼眶中的淚水隨之灑落,滴在他手背上。

  「該死的!」展又翼遏制不住的低咒一聲,卻溫柔的伸手擦去她的淚水,柔聲請求道:「不要哭。」

  「為什麼過去一個星期,你都不和我聯絡?」她淚眼婆娑的問他,不想讓心中的疑問漸漸擴大,最終將她吞沒。

  展又翼微僵了下,露出有些難以啟齒的表情,掙扎了一會兒才道:「我在懲罰自己。」

  他發現自己對她的佔有欲依然如此強烈,害怕會打破他們目前和諧的相處,只能選擇暫時離開,讓自己冷靜一下,並懲罰自己那天因為嫉妒而破壞氣氛,使她覺得不愉快了。

  鄺茵茵錯愕的看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我在懲罰自己。」他又說了一次。

  她怔愣的看著他,連眼淚都停了下來,不再掉落。

  懲罰自己?她覺得他是在懲罰她。

  「我不懂。」她搖頭說。

  「你不懂沒關係,我懂就好了。現在告訴我,你怎會突然來找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專注的凝視著她。

  鄺茵茵嘴巴張了下,一副欲言又止樣。

  雖然已經證實他並沒有要和她分手,但是他依然沒有跟她說他愛她,也沒提過要複合的話,她該讓他知道她懷孕的事嗎?他若知道了,會有什麼反應呢?是高興、震驚、難以置信,或者是不悅、發怒?

  「到底什麼事讓你這麼難以啟齒?」他擰著眉道。

  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她閉上眼睛,像豁出去般迅速說道:「我懷孕了。」然後就閉緊嘴巴。

  四周突然一片沉靜,靜得連自己的心跳聲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鄺茵茵緊張得不敢張開眼睛去看他的反應,耳朵卻努力地搜索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希望能夠聽見一點來自他的動靜,這樣她就可以知道他的反應了。

  可是她聽了又聽,四周除了沉靜還是沉靜,一點聲音也沒有。

  怎麼會這樣呢?

  她等了許久,也忍了許久,終於按捺不住疑惑,緩緩地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他眉頭緊蹙,略帶蒼白的臉。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沒人開口說話,她卻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對不起。」她低下頭,啞然道歉,眼眶已迅速盈滿淚水。

  聽見她的道歉,展又翼倏地一顫,整個人遏制不住的輕晃了一下。

  「不!」他猛地一把將她擁進懷裏,緊得她差點無法呼吸。

  「翼?」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沒有好好照顧你,沒有好好保護你,才讓你失去我們的孩子,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他緊緊地抱著她,啞聲道歉,聲音有點像在哽咽。

  失去孩子?什麼?鄺茵茵一陣愕然。

  「等、等一下。」她掙扎的從他懷裏抬起頭來叫道:「你誤會了,我沒有失去孩子呀,誰告訴你我失去孩子了?」

  這下愕然呆住的人變成了展又翼。

  「沒有失去?」他低頭看她。

  「沒有。」她的喉嚨有些緊,因為他的眼眶真的紅紅的,眼中還有淚光在閃動。

  「孩子還在?」他又問,聲音粗嗄。

  「還在。」

  「真的?」

  她認真的對他點點頭,怕他不相信,還一點再點。

  展又翼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突然一陣沈默,因為他不知道究竟該高興還是該生氣。

  「那你為什麼一臉蒼白虛弱的樣子,又露出一副欲言又止,難以啟齒的表情?害我以為……以為……」

  「以為我流產了?」她介面道。

  「嗯。」結果他還是沒辦法生她的氣,反倒覺得有點尷尬。

  鄺茵茵卻好感動。原來他一臉蒼白,並不是因為太過震驚,難以接受她懷孕的事,相反的,是因為誤會她失去了他們的孩子,才會震驚得一臉蒼白。

  「所以,你要這個孩子?」她啞聲問。

  「你這是什麼廢話,我當然要!」他差點沒吼她,接著一頓,忐忑詢問:「你不要嗎?」

  「我要!我要!」她激動的回答,眼淚從眼眶裏掉落下來。

  「所以,我們要當爸爸、媽媽了是嗎?這是真的嗎?」他溫柔的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

  「嗯,是真的。」她點頭,眼淚又掉下來了。

  「是不是每一個要做媽媽的人都這麼愛哭?」他再度為她拭去淚水,好奇的柔聲輕問。

  「也許。」她微笑,如花朵綻放。

  他看了情不自禁的低頭吻住她唇,也吻住她的笑。

  「你很開心?」眷戀的吻了她一會兒後,他抬頭問她。

  「嗯。」她用力的點頭,將臉埋進他懷裏。

  開心這兩個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覺。她不僅開心,還很激動、很感動,還有充滿了對他以及對老天的感謝,感謝他沒有讓她失望,感謝他沒有不要孩子,感謝老天讓她鼓起了勇氣跟他坦白了懷孕的事,她真的很感謝、很感謝。

  「謝謝你,謝謝。」她遏制不住的對他道謝。

  「你是開心到昏了頭嗎?怎麼說起傻話來了?」他寵溺地揉揉她的頭。

  既然他都說她在說傻話了,那就讓她問一個更傻的問題好了。

  「你會養我們嗎?」她悶聲詢問,因為現在經濟真的是太不景氣了,她很怕孩子生下來之後,得跟著沒有能力的她吃苦。

  展又翼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對她猛皺眉頭。

  「你到底在講什麼傻話!」

  「就是……你知道現在經濟有多不景氣,靠我的花店連我自己都快要養不活了,所以……」

  「所以什麼?」他好整以暇的瞅著她,等著看她還能說出什麼更傻的話。

  已從他的反應得到答案的鄺茵茵決定適可而止。她搖搖頭,然後說:「我肚子餓了。」

  「你晚餐還沒吃?」聽見她讓自己挨餓,他立刻變臉。

  來找他之前,她緊張不安,擔心到都快要死了,哪裡吃得下東西?

  「我本來想回家再煮東西來吃。」刀趕緊亡羊補牢的解釋。

  「你乾脆說你想到這裏來,再叫我煮給你吃不是比較快?」他瞪眼道。

  「哈哈,被你看穿了。」她想用傻笑混過去。

  他不禁輕歎一口氣,搖了搖頭。

  「真拿你沒辦法,我去煮,等我一下。」說完,他認命的走向廚房,為他孩子的媽洗手做羹湯。

  什麼叫母憑子貴,鄺茵茵這下子真的是有很深很深的體認。

  從那天之後,他不僅每天接送她到花店上下班,還主動替她搬了家,接她回去與他同住。

  除此之外,他還將她侍奉得像在伺候老佛爺一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真的是誇張到她自己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但他依然沒有開口跟她求婚,或者是提複合的事,這讓她隱隱約約有種不安的感覺。

  人果真是一種貪心無度的動物,一開始她只要能繼續待在他身邊愛他,便心滿意足;後來有了身孕,她又想,只要他願意承認孩子、接受孩子,她便再無所求;可是現在,她卻又開始奢望能夠與他擁有合法的婚姻關係。

  她真的是一個既貪心又不知足的人,對不對?

  連她都厭惡這樣的自己。

  明知道貪心不足很令人厭惡,她卻無法遏制自己的覬覦與貪心,每天每夜、無時無刻都在祈禱,希望他下一秒或下一刻就會向她未婚或提起關於兩人複合的事,然而卻一再的被失望所傷,日復一日。

  她的心痛已不再,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苦澀感,而且一天比一天還要苦澀,簡直苦不堪言。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呢?

  他說過他在乎她,為她做的一切也讓她深刻的感覺到他的在乎與開心,還有他始終沒有對她說出口的愛,但是為什麼他就是絕口不提婚姻呢?

  會是因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原因嗎?

  如果真是這樣,他怕的應該不是婚姻,而是她這個當年讓他因「受到了」而提出離婚的前妻吧?

  提到「受到了」,說真的,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當初的「受到了」指的是什麼。是她的肥胖,還是她對家事一竅不通,抑或者她當初的瘋狂減肥行為?也或許是其他真正的原因,例如當年在他公司樓下看到的那個女人,才是他提出離婚的主因?

  現在想來,她的不安其來有自。連當年在有婚姻保障的情況下,她都會失去他了;現在少了婚姻這層保障,教她如何心安得下來?

  不想歎氣,但是——唉!她還是不由自主的長歎了一口氣。

  搖了搖頭,鄺茵茵站起身來,決定替自己找點事做,免得自己再繼續胡思亂想、無病呻吟下去。

  她還沒想到要做什麼,就看見將近半個月不見的符潔走進花店,她立刻開心的迎向她,開起玩笑來。

  「最近要見到你還真是困難呀,大忙人。」

  「幹麼這樣?你明知道我在忙什麼,又不是故意不來找你。」符潔白她一眼,然後舉起手上的伴手禮說:「而且你看,我還帶了咖啡來給你。」

  離職好幾個月的符潔,最近終於找到自己未來的人生目標,正在學習所有有關咖啡的知識,打算開一間咖啡店。

  「你是不是忘了我現在的善不適合喝咖啡?」她似笑非笑的斜睨她手上的咖啡豆一眼。她可是個孕婦耶,有沒有搞錯?

  「你不能喝,你前夫可以喝呀。你不是說他每天都會喝?」符潔振振有詞的解釋。

  「所以咖啡是要送他的,不是送我的?」

  「送你和送他有什麼差別,這位小姐?你是故意要跟我抬杠是不是!」符潔又瞪她一眼。

  「是呀,你終於發現啦。」她咧嘴笑了笑,半晌後才正經的問:「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你的咖啡課程都結束啦?」

  「還沒。」

  「那你怎麼有空來我這兒?」她疑惑的問,還以為她終於忙完,可以暫時來陪陪她,轉移她近來貪心不足又無病呻吟的注意力說。

  「來送喜帖。」符潔咧嘴笑道。

  「誰的喜帖?」她眨了眨眼,不解的問。

  符潔朝她神秘的一笑,然後才說:「我的。」

  鄺茵茵張口結舌的瞪著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你說什麼,你的?」她忍不住以高八度音嚷嚷。

  「對。」符潔笑開,然後從皮包裏拿出一封粉紅色領土遞給她。「喏,這可是我親手做的喔,只給幾個好肱,裏頭還寫滿了我誠摯的邀請,以及這些年來對你的感謝,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說完,符潔朝她揮揮手,轉身就要走,她趕緊伸手將她拉住。

  「等一下,你才來一下而已,要走去哪裡?」鄺茵茵緊抓著她問。

  「送喜帖給其他人。」

  「薑承極呢?」他是符潔的阿娜答。「叫他去送,你留下來陪我聊天。」好不容易找到可以訴苦的對象,她還不想放人。

  「今天非假日,他在上班。而且我送的都是我的朋友,他來幹麼?」符潔笑著回道,「我改天再來找你聊天啦,拜。」

  她都這樣說了,還露出一副忙得不可開交的模樣,鄺茵茵也只能放人了。

  看完符潔送來的喜帖,她帶著微笑與祝福,小心地將喜帖收好,放進皮包中,免得忘了帶回家。

  好了,現在她要幹麼呢?環顧著店,她正努力的想找事情來做時,店裏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鈴鈴……」

  還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不是嗎?她伸手接起電話。

  「茵茵花店,您好。」

  「是我,你在忙嗎?」

  他的聲音讓她臉上瞬間泛起了微笑。

  「沒有,怎會打電話來,你該不會又要找我去喝下午茶吧?」她開玩笑的問,卻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店門外尋找他的身影。

  「猜錯了。」他說。

  「那是要找我去吃晚餐?」這個笑話他說過。

  「哈哈,你學我說話。不過還是猜錯了。」

  「那,不會是要預約明天的午餐吧?」她轉了下眼珠,再猜。

  他在電話那頭大笑一聲。「這個有創意,還不錯。不過也不是。」

  「都不是?那算了,我放棄。」懶得再猜了。

  「我現在人在機場。」他公開謎底。

  「機場?」她一愣。「松山機場還是桃園機場?你怎麼會在機場,去接人嗎?」

  「我要去新加坡一趟,可能要花個兩、三天才會回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她眉頭輕蹙,開心的問。

  「那邊的公司出了工安意外,有點嚴重,我必須親自過去瞭解情況。」

  「會不會有危險?」她擔心的詢問。

  「不會,我只是去瞭解狀況而已,並沒有要深入工安意外的現場,所以不會有危險。倒是你,這兩、三天我不在,你上下班的時候要小心點,不要去擠公車或捷運,要搭計程車知道嗎?還有,三餐要準時吃,宵夜也要吃,知道嗎?另外,不要搬重的東西,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回醫院給醫生看,不要忽視它,也不要忍耐,叫符潔陪你去。還有……」

  「好了,我會小心的,你就放心、安心的去工作,用不著擔心我。」鄺茵茵不得不打斷他,否則他可能再說上一個小時仍不肯甘休。

  「有任何事都要打電話告訴我。」他沉靜了一下,慎重交代。

  「好。」她無聲的微笑,柔聲回應。

  「我會儘早回來。」他承諾。

  「嗯。」

  「不要太想我。」

  她輕笑出聲。

  「我要上飛機了,要拍電話嘍?」

  「嗯。」她點頭應聲,在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嘟嘟聲之後,才不舍的將話筒掛上。

  兩、三天才會回來呀……

  怎麼辦?她已經開始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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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接到展又翼打來的電話,說他正在新加坡機場,準備上飛機回臺灣了,鄺茵茵高興得幾乎沒辦法專心工作,幾度把客人說的話當成了耳邊風之後,乾脆提早將店打烊,招了輛計程車到桃園機場為他接機。

  她並沒有告訴他她會來接他,事實上,因為太瞭解她了,他在電話裏還特地交代她不准到機場來,如果花店提早打烊就早點回家休息,好好地在家裏等他回去。

  其實不能怪她,誰教他的出差從兩、三天延至四、五天,最後變成了整整一個星期,害她的想念都快要氾濫成災了,可以提早個一、兩個小時見到他,她即使被罵也甘之如飴。

  從航站櫃臺查到他乘坐的飛機在十分鐘前已經抵達,她急忙走到出口處引領眺望的等著他。

  時間八點十分,雖是非假日,但因為已過了下班時間,所以接機大廳裏擠滿了前來接機的人潮,尤其是在旅客出口處。

  鄺茵茵在連聲「對不起」後,終於擠到稍微前面一點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見每一個拖著行李從出口處走出來的人。

  她安靜地等著,身邊來接機的人一個換過一個,一臉期待的來,一臉欣喜的走。

  她現在是不是也是一臉期待呢?而什麼時候才能輪到她一臉欣喜的飛撲向那個她等待的人呢?再五分鐘?再十分鐘?還是再二十分鐘?抑或者下一秒就會輪到她呢?

  她望眼欲穿的盯緊著出口,終於看見他的身影走進她的視線中,她張開嘴巴正想呼喚他時,卻看見有個大美女跟在他身邊。

  美女粲笑如花的和他說著話,他也回以微笑,還體貼的伸手將那女人手上的行李接過來提,即使那女人笑著搖頭,似在跟他說不必了,他還是熱心的將對方手上的行李全接了過來。兩個人走在一起的模樣,就像金童玉女般的引人注目。

  鄺茵茵不想胡思亂想,但不知為何,眼前的景象卻與兩年前在他公司樓下所看見的畫面重疊了起來,讓她的心有種緊縮到快要被壓碎的感覺。

  她用力的搖頭,甩開那感覺,再回過神,那兩人卻已走得好遠。

  她迅速地擠出人群,追了上去,結果竟看見那女人突然踮起腳尖,勾著他的脖子,親吻了他。

  天地似乎在一瞬間全凍結了起來,她動彈不得,只覺得全身冰冷。

  因為他沒有推開她。

  符潔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擔心的快要發瘋了。

  晚上,她突然接到茵茵求救的電話,她在電話那頭一邊哭著,一邊不斷地叫著她的名字,就像是在向她求救一樣,真的是快要把她嚇死了。

  還好當時她親愛的未婚夫姜承極就在身邊,先安撫她冷靜下來,問清楚茵茵的所在之處後,立刻開車載她去接人。

  她不知道茵茵怎會跑去機場,但八九不離十絕對和展又翼有關,因為她上回聽茵茵說那傢伙出差到新加坡去了,茵茵會到機場,是因為那傢伙回來了嗎?

  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讓茵茵的情緒波動如此之大,簡直就和之前在醫院裏發現她的那時候差不多。

  可惡的展又翼,該死的展又翼,他這回又做了什麼該死的好事,讓茵茵這麼難過?上一次,她不在茵茵身邊,不能為茵茵討回公道;但是這一次,如果真是那傢伙又害得茵茵如此難過的話,他就死定了!

  「醫生,她怎麼樣?她肚子裏的孩子沒事吧?」符潔著急的問剛剛聽完診的醫生。

  因為茵茵一被他們扶上車就昏過去,他們擔心她和她肚子裏的寶寶會有什麼萬一,便直接將她載到醫院掛急診。

  「腹中胎兒沒事,不過孕婦的心跳偏快,血壓也偏高。」醫生據實回答。

  「那現在該怎麼辦?」

  「先觀察一下,看她的心跳和血壓會不會恢復正常,其他的診斷得等她清醒。」醫生說完,便換到另一床去診療其他急診患者。

  符潔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面無血色的茵茵,既心疼又火大。沸騰在胸口的怒氣讓她再不找出口發洩,就要燙傷自己。

  她打開茵茵的皮包,用力的翻找著。

  「你在找什麼?」薑承極問。

  「手機、電話、名片,任何可以讓我聯絡得到展又翼那個混蛋傢伙的東西。」她咬牙切齒的說。奇怪了,茵茵的手機怎麼不在皮包裏,難道是掉在機場了?

  「如果你想找他的話,他待會兒就來了。」

  「什麼?」符潔瞬間抬起頭來,愕然的看著他。

  「剛才我去停車的時候,你放在車上的手機響了,所以,我幫你接了那通電話。」

  「是他?」

  「嗯。」薑承極點頭。

  「他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碼?他找我幹嘛?」符潔怒氣衝衝的說。

  「想問鄺茵茵有沒有在你這兒。」

  「你怎麼回答他?」

  「實話實說。」

  「意思就是他現在正在趕來的途中,就快到了?」符潔倏地眯眼冷笑,做出了摩拳擦掌的動作。

  「別這麼衝動,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之後再說。」薑承極勸說,太瞭解她衝動的個性。

  「放心,我會的。」符潔咬牙切齒,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會心平氣和。「幫我照顧一下茵茵,我到外頭去等那傢伙。」

  「你不讓他先進來看看她嗎?」他問。

  「如果他是罪魁禍首的話,我為什麼要?」說完,符潔將手上的東西全交給未婚夫,逕自走到急診室門口去堵人。

  聽見茵茵昏厥被送進醫院,再聽見符潔他們是去機場接她,然後才轉去醫院,展又翼瞬間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吻,茵茵一定是撞見那個畫面了。該死的!

  心急如焚的趕到醫院,他跳下計程車,卻連急診室大門都還沒來得及踏進去,就被茵茵的同學兼好友符潔強悍的擋住了去路。

  「你做什麼?」因為太過著急擔心,他的口氣不是很友善。

  「做什麼?我才想問你對茵茵做了什麼,害她傷心難過到哭昏過去。」要比不友善,符潔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氣得咬牙切齒的用力推了他一下。

  「醫生怎麼說?她沒事吧?」他一把抓住她,著急的詢問鄺茵茵的狀況。

  「你關心她嗎?」

  「廢話!」他咬牙斥責。

  「那你為什麼總是讓她傷心,害她心碎?」她怒聲質問。

  「我要進去看她,你讓開!」展又翼沒理會她的追問,一心只想進去看鄺茵茵,但符潔卻完全不肯讓路。

  「除非把話說清楚,否則我是不會讓你過的。」她堅持說。

  「你要我說什麼,那是我和茵茵的事。」

  「是呀,你和茵茵的事,那為什麼每次陪她進醫院、照顧她的人都是我?」她嘲諷的問他。

  「什麼叫每次?」他一怔,立刻沉聲問道:「除了現在這次,還有哪一次?」

  「問得真好。敢情你不知道茵茵之前為你住院住了半年之久?」符潔極盡嘲諷之能事。

  他震驚得無法動彈。「你在說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你和她離婚的時候。」

  他不由自主的搖頭,不相信會有這種事。茵茵竟然在醫院住了半年?

  「為什麼?她到底得了什麼病?為什麼要在醫院住半年那麼久的時間,為什麼?」他緊盯著她問。

  「你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符潔冷嘲熱諷的斜睨他。「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對茵茵的感情到底是認真的,還是虛情假意?如果你不愛她,就離她遠一點!」

  「從愛上她的那一刻起,我對她的感情就不曾變過。」

  「說的真好聽。如果你對茵茵的感情從沒變過的話,當初為什麼要和她離婚?害她傷心欲絕,得了腹膜炎切掉三分之一個胃之後,又得了憂鬱症和厭食症,差點沒死掉。」

  展又翼的臉色瞬間白成一片。

  「你說什麼?」他突然扣住她的手,抓得她的手好痛。

  雖然手被抓得很痛,但符潔卻毫不退縮。

  「你剛才不是問我還有哪一次嗎?就是那一次。」她目不轉睛的瞪著他,控訴著他的不是,「你知道我在醫院遇見茵茵的時候,她是幾公斤嗎?三十五公斤!和以前在學校的時候足足少了將近一半的體重,整個人看起來就跟皮包骨的骷髏沒兩樣,一個人孤伶伶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不言不語,彷佛安靜的在等待死亡。」

  展又翼面無血色的搖著頭,鬆開她的手,因大受打擊而踉蹌的退了一步。

  符潔並沒有因此而放過他。

  「你能想像那畫面有多讓人震驚與心疼嗎?」

  他退後一步,她就逼前一步。

  「你知道我們花了多大的心力與時間,才幫她走出憂鬱症和厭食症,讓她逐漸恢復健康,恢復生活與笑容。可是你這個混蛋,既然都已經走了、離開她了,不要她了,為什麼還要回過頭來招惹她?既然回來了,又為什麼不好好待她,要害得她這麼傷心?我真的是……真的是……」

  遏制不住體內的憤怒情緒,符潔陡然握緊拳頭,狠狠地就朝他腹部猛擊出一拳。

  展又翼被打得半彎下腰,向後踉蹌了幾步,但是他感覺到痛的卻不是被打的地方,而是心。他的心好痛,痛到他快要無法呼吸。

  她一個人孤伶伶的躺在病床上,只剩下三十五公斤的模樣,不言不語的畫面……

  他無法想像,因為一想他就會心痛會心碎。

  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腹膜炎,那是什麼樣的病,和她身上那傷疤有關係嗎?

  她以為他不知道,以為自己隱瞞得很好,其實趁她睡著後,他曾經偷掀她的衣服看她隱瞞了什麼秘密在裏頭。

  原本他猜可能是肥胖紋之類的東西,所以她才會想盡辦法東藏西躲,甚至不惜由被動改為主動,挑逗得他沒有多餘的氣力去對付她的上衣。沒想到出現在他眼前的竟是一道從她肋骨正下方,垂直畫到她肚臍上超過十公分的傷疤。

  那道傷疤讓他震驚得一晚都沒睡,事後卻不敢開口詢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或逃避什麼,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又在逃避什麼。

  三十五公斤?

  那真是一個身高一六五公分的人所擁有的體重嗎?

  憂鬱症?

  厭食症?

  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做了什麼呀?

  淚水突然從展又翼眼眶滴落,嚇了符潔一大跳,頓時不知所措,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一個不是很熟的大男人在她面前落淚。

  怎麼辦?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她說那些話的確是為了要引發他的良心不安,讓他心生自責,但是可沒想要讓一個大男人落淚呀。

  「符潔,茵茵醒了。」薑承極從急診室走出來說。

  她真的是超級感謝阿娜答在此刻出現,讓她可以逃離這尷尬的場面。

  「真的嗎?」她迅速的轉頭問,接著便舉步朝急診室跑了進去,連看都不敢再看展又翼一眼,怕的是看到他拭淚的舉動。

  哇,怎麼辦?雖然他是罪有應得,但是她卻有種良心不安的感覺呀?

  急診室的床上,鄺茵茵一看見符潔走來,立刻伸手抹去淚水,強顏歡笑的想從病床上坐起來。

  「別起來。」符潔迅速地來到她身邊,將她按回床上。「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她一臉擔憂的問。

  「對不起,害你擔心了。」鄺茵茵搖頭,硬擠了一抹微笑在臉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符潔蹙眉詢問。

  「沒什麼。」她搖頭低語,神情哀傷。

  「你又想得憂鬱症了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直接說出來,不要悶在心裏。」符潔有些小生氣。

  「我沒事。」

  「沒事會差點哭暈在機場裏?你說這話,連鬼都不相信!」

  鄺茵茵沈默不語。

  「你不肯說,我叫展又翼來說!」

  「不要!」她陡然叫道,「不要告訴他我在這裏,符潔,不要。」她不斷地搖頭乞求道。

  「來不及了,因為他已經在這裏了。」符潔抬頭看向前方。

  鄺茵茵倏地轉頭,一眼便撞進他深邃的目光中。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眸中有著深切而濃重的自責與歉意。

  「不要。」她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低喊出聲,拒絕聽他開口說對不起。

  如果他真的開口跟她道歉,那就表示他承認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不要,不要啊!

  「如果你不想見他,我現在就把他趕走。」符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抿緊嘴唇,苦苦地掙扎,連她也不曉得到底是要他留下,還是要他走。

  此刻的她只有一種感覺——心,好痛。

  「看樣子茵茵是不想再見到你,你走吧。以後離茵茵愈遠愈好,最好一輩子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聽到沒!」

  聽見符潔這樣說,鄺茵茵遏制不住的睜開眼,抓住她的手,對她微微搖頭。

  「不要。」她低聲乞求。

  「你一直閉著眼睛不說話,我以為你要我把他趕走。」符潔低下頭來,看著她說。

  鄺茵茵無言的看著她,眼底盛滿了掙扎、痛苦與哀傷。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辦?想要他離開,自己卻離不開他;想要不要愛得那麼心痛,心卻好痛、好痛。

  「好好的和他談一談。」符潔突然低下頭來,在她耳邊輕聲的對她說:「剛才我跟他說了你兩年前生病住院的事,他震驚得像是被人捅了一刀,還滴下了眼淚……」

  鄺茵茵一臉震愕的轉頭看她。

  眼淚?

  他?

  符潔一臉認真的看著她,對她輕點了下頭,然後直起身來看向展又翼。

  「你們倆最好好好的談一談。」她說:「孕婦的身體沒辦法承受太過刺激的情緒,這一次孩子幸運沒事,不代表下一次還會有這樣的好運。所以,不為別的,就算是為了孩子,你們最好還是把話說清楚,看到底要分手,還是繼續。」

  說完,符潔拍了拍鄺茵茵的手背,再給她一個「我是你永遠的朋友、永遠的依靠」的微笑後,拉著姜承極先行離開。

  符潔一走,醫生就來了,簡單的問了她一些問題,交代了一些孕婦該注意的事項,並再幫她量了一次血壓和脈搏,確定她已經沒事之後,便宣佈她可以回家了。

  展又翼不放心的又問了醫生許多問題,確定她真的沒事後,便替她結了帳,繳了錢,小心翼翼地扶她離開急診室,坐上門外排隊等著載客的計程車,帶她回家。

  途中,兩人都沈默不語,沒有開口說話。

  他並沒有開口向她道歉,這一點讓她既鬆了一口氣,又惴惴不安,不知接下來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局面。

  他們倆還會有未來嗎?還是真的到此為止,不再有瓜葛?

  回到家,客廳裏仍擺著他來不及拿進房裏的行李。

  看到行李就想到在機場他和別的女人接吻的畫面,鄺茵茵的臉色不自覺的又白了幾分,腳步有些虛軟。

  展又翼將她扶到沙發上坐下,先問她吃晚餐沒,她一搖頭,就見他嘴巴一抿,露出想罵人卻又強忍下來的表情,轉身走進廚房裏,為她張羅吃的。

  他仍是關心她的,她可以感覺得到,但是為什麼他可以一邊關心她,一邊親吻別的女人呢?是因為他對她只有關心,沒有愛嗎?而關心的理由是為了她腹中的孩子嗎?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閉上眼睛,卻關不住淚水,它們一波接著一波不斷地從她眼底順著臉龐滑落下來。

  「不要哭。」

  他的聲音突然在耳邊想起,她睜開眼睛,完全沒聽見他走過來的腳步聲。

  你愛我嗎?對我好、關心我,是因為我懷孕的關係嗎?她好想這樣問他,卻發不出聲音,問不出口。

  「先吃東西,吃完以後,我們再談。」他溫柔地將她從沙發上扶起來,走向餐桌,扶她坐下。

  面對他煮的什錦湯麵,鄺茵茵只吃了兩口,便因心情沈鬱而食不下嚥。她心不在焉的用筷子翻著湯裏的料,卻毫無食欲。

  「再吃一點,除非你想再讓自己的胃穿孔,變成腹膜炎。」他陡然開口說。

  她渾身一僵,抬頭看他,突然想起符潔在醫院裏跟她說的話,她已經把兩年前她生病住院的事告訴他了。

  「我……對不起。」她低頭道歉。

  「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她不知道,這句話就是這樣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把自己的身體搞壞了,她竟有一種覺得對不起他的感覺。

  「再吃一點,即便不為自己,為了我和孩子多少再吃一些好嗎?」他柔聲勸道。

  「為了孩子嗎?」

  「還有我。正確的說法是為了我,孩子只是我隱瞞自己的自私所找的藉口,只是我用來將你綁在身邊的工具。」他首度對她承認。

  「什麼?」她抬起頭來,愕然的看著他。

  「你先吃面,吃完再說。」他語氣溫柔,神情卻堅定的露出沒得商量的表情。

  他的模樣很堅決,鄺茵茵只好放棄的低下頭,食不知味的將碗裏的面一口一口的往嘴巴裏送,然後一邊忍不住的想著他剛才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孩子只是藉口和工具?用來將她綁在身邊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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