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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飛雪]愛人愛裝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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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47:42 |倒序瀏覽
愛人愛裝傻 作者:單飛雪

在愛情的戰場上──
蔚茵茵是高高在上的女皇,習慣男人為她傾倒。
遇上耿之界,她不再是受寵得意的愛情女皇,
每回見面,她愈想在他面前表現好,偏就愈會出糗,
很氣形象顧不了,一顆心又管不住想著他。
他愛的身段比她高、態度比她跩、招式比她厲害,
真真糟糕,她注定要輸個徹底了……
茵茵真是個有趣的女人,又美麗得令人動心,
可惜他向來是有意無心的浪子,從來不為女人停留。
然而每回見她,兩人身上電流激起的火花卻令他悸動。
他喜歡她明明很為他動心、卻又口是心非的裝傻模樣,
喜歡她臣服在他吻下臉紅、卻又裝作不在意的表情。
很多很多的喜歡,讓他期待和她在一起的美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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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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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48:18
第一章
  
  美、美得太過分!
  
  林總看傻眼,口水快流下來。
  
  吳經理也被眼前穿著香奈兒套裝的美人電得骨軟筋酥、頭昏眼花。
  
  會議室內,列席的十名男人,有九名已經拜倒在V.J.廣告公司企劃組長蔚茵茵風采下。
  
  咦?十名有九名,那唯一例外的那個咧!?
  
  偌大長桌,男子緘默坐在一隅。他有著寬闊的肩膀和濃黑的髮,單眼皮細長眼睛、高挺的鼻樑、堅毅的雙唇。他的臉獨具東方味,有一點邪氣,卻英俊非凡。他渾身散發著一種冷漠疏離的氣質,像來自遠古的神秘魔法師,而在筆挺的西裝下,他高大健碩的身軀好像充滿力量。這樣獨特的俊魅氣質,猶如一塊藏著秘密、泛著幽邃湛光的黑玉,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他垂眸正研究著廣告提案,沈斂的表情恍似世界熟睡於他注目之下。他是十方集團研發部的軟體設計工程師,耿之界。足以媲美男模特兒的標準身材,輪廓深刻的五官、出色的外表,令他一向不乏美女追求,或者正因為如此,他對蔚茵茵那雙超強電眼免疫。他是在場唯一還能冷靜凝聽企劃案的男人。
  
  茵茵踩著五寸高紅色細跟鞋,神采奕奕,口齒伶俐清晰,微笑地闡述企劃案。
  
  「……這就是我們幫各位設計的合作方案,合約方面……」
  
  陽光穿透成片落地窗,璀璨日光前,茵茵完美得無懈可擊。如要貼切的形容她美到什麼地步,那只有四個字,宇宙無敵!
  
  若形容她舉手投足優雅性感到什麼境界?也只有四個字,空前絕後!
  
  完美的身材比例,極具時尚感的亮麗打扮,加上自小習舞,她款步輕移問,充滿自信與優美。她每一個眼神、每一步姿態、每一朵微笑……ㄏㄡ『!老天,那實在是、實在是……完美得驚世駭俗!蔚茵茵只放出十分之零點零零一的電力就……
  
  茵茵心中竊喜,一流目間,眾男人癡傻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粉顯然,她已把諸位大老闆們電得變白癡了。真是造孽,每次都把男人們迷得團團轉。她笑顏燦燦,得意的目光瞟向長桌一隅,霎時笑容僵住,美麗的眼睛閃過一抹詫異,瞳孔一縮——
  
  哪啊呢!?當眾人皆為她傾心時,竟還有人低頭研究契約?壓抑住心底震撼,茵茵神色鎮定清了清喉嚨,繼續介紹合約,暗暗瞟一眼那人桌上名牌——十方的耿之界?
  
  茵茵卯起來發功,姿態嫵媚地撥了撥長髮,空中頓時瀰漫她的髮香。撲得眾男人們一致雙手合十深深歎息,伊人果真是天生尤物,但那個耿之界依然沒抬頭!
  
  不看她?他竟不看她?茵茵眨了眨纖密的長睫毛,心中一凜,馬上想到了合理的解釋——他嚴酷冷漠的表情其實是為了掩飾對她澎湃激越的情感,他一定生性害羞,不敢光明正大看美女。呵呵呵,一定是這樣。
  
  蔚茵茵深信沒一個男人能逃過她的魅力,她對自己太有自信,自信到她認定誰不愛她就是GAY的地步。
  
  在愛情的領域中,她是個高高在上的女皇,追她的男人前仆後繼;被她拒絕的男人,橫屍遍野。
  
  在男人傾慕的眼神裡,蔚茵茵是閃亮的一顆明星,永不墜落,很難擁有,只能遙望,絕美高貴的一顆明星。
  
  只花一小時,茵茵便成功拿下合約。
  
  步出會議室,她思索著等會兒要怎麼應付追上來邀約的男人,這劇碼沒一次例外。 果然——
  
  「蔚小姐!」有人追上來。
  
  「嗯?」茵茵徐徐地回眸一笑,眨眨眼睛。「喔,林董,什麼事?」對付男人就是要溫柔似水,這她擅長。做為一個資深的廣告人,絕不能得罪大老闆。
  
  林董一聽見那嬌滴滴的嗓音立即骨軟筋酥,說話打結,馬上出現台灣國語。
  
  「偶……偶想請蔚小姐……粗……粗飯……」林董被她迷人的一雙美眸瞧得面紅耳赤。
  
  男人為她手足無措的模樣茵茵早已習慣,她微笑。「這真是我的榮幸。」她端出堅固的梯子給林董下。「我非常高興,唉,真不巧,可是喔~~我今天要加班。」溫婉禮貌地拒絕。
  
  林董遞上私人名片。「什麼時候都行,給偶電話。」
  
  茵茵露出標準的招牌笑容,一臉誠懇。
  
  她粉珍貴小心地收下。「好埃」好你個大頭勒!老不羞,都有老婆了還這麼色!茵茵繼續邁開腳步,但馬上又有人追來約她。
  
  「蔚小姐……」
  
  「嗯?」茵茵停步,按捺住性子,回眸一笑百媚生,再一次打發另一位老闆的邀約。唉,真煩!
  
  幾番波折好不容易才順利下樓,步進大廳。這時茵茵手上已經有九張名片,沒一個逃出她魅力。等等——九張?
  
  茵茵揪起眉心,不可能,還漏了一名!是那個軟體設計師?不、可、能!茵茵美麗的臉龐閃過一絲困惑。
  
  她不是真稀罕跟那些男人們吃飯約會,只不過,這是第一次,她盛裝出席竟有人對她不心動!這怎麼可能?他對她的魅力視若無睹、毫無行動?
  
  茵茵困惑著,走向大門,一邊回想著耿之界模樣,他一身山本耀司的黑色西服,長得英俊斯文,俊美得簡直活似雜誌裡的男模。呵,茵茵美麗的唇角逸出一抹淡笑。哼哼,肯定是同性戀,同性戀大部分都長得很帥,也很會打扮自己。正當茵茵這麼想時——
  
  「蔚小姐。」第十名男人在茵茵推門時喊住她。
  
  霎時茵茵心花朵朵開,就說嘛,誰能抵擋她的魅力?喔呵呵呵呵呵呵,來了吧,來了吧!來了吧!
  
  茵茵優雅地回眸一笑,水眸靈動,放著超強電力。
  
  「嗯?」她佯裝困惑。眼色還刻意慵懶朦朧。我電死你!
  
  耿之界定定望住她,黝黑深邃的眼瞳魔魅性感,他的電力似乎與茵茵旗鼓相當。他神色鎮定,風采俊魅,優雅地提出邀請。
  
  「蔚小姐,請問今晚……」還沒說完茵茵已然明瞭自動接話。
  
  「耿先生,很高興你約我吃飯。唉,真是不巧。我今天要加班ㄟ……」果然是要請她吃飯!喔呵呵呵,茵茵心中響起勝利的號角聲。
  
  耿之界聽了挑眉,嘴角浮現一絲嘲弄的笑容。他有趣地深注她一眼,低笑咳嗽,回頭對牆邊的男子搖搖頭,跟著回眸打量她。他眼色興味盎然,薄唇微微上揚,慵懶地開口:「嗯……我想你誤會了。」他看著她的表情像在看一則笑話。
  
  霎時,蔚茵茵背脊發涼,頭皮發麻。她該不會是……
  
  「蔚小姐。」他莞爾道。「我是幫那位先生問的,他請我當個介紹人。你要不要過去當面跟他拒絕?」他笑得很可惡,渾厚的嗓音飽含笑意,看著她瞬間臉紅似火,那可愛的模樣令他笑意更深。
  
  晴天霹靂!茵茵完美的世界一剎那毀滅。
  
  她力持鎮定佯裝自己剛才什麼話都沒說過,可惜頰上紅暈洩漏她真正的情緒。「喔……」她「喔」的很雲淡風情,然而他黝黑銳利的視線彷彿能將她看穿。「我現在就過去跟他說清楚。」她立即跨步離開,尷尬地心跳如擂鼓,糗得想當場去死。
  
  而當茵茵婉轉地拒絕了那名害她出糗的男子後,她轉身,大廳已不見耿之界蹤影。她說不清現在的心情,只覺得胸口有一點悶。
  
  ※※※※※※
  
  通勤族們的下班時間,人潮熙攘,黃昏染艷長街。
  
  人群中,茵茵步伐迅速俐落,鞋跟響亮果斷地敲著紅磚路,她拂去臉畔髮絲,順道打量一下身上的行頭——粉紅色絲質尖領襯衫,時髦性感的香奈兒橘紅色緊身窄裙,集完美典雅時髦性感於一身的打扮,加上她無與倫比的化妝技巧,還有深具自信的五官輪廓與迷人舉止,她想不透,那個耿之界怎麼會毫無反應!?唉,害她有點小小挫折。
  
  此時路旁一陣騷動,茵茵側目,哇咧!她駭住腳步,拽緊香奈兒皮包,瞪大眼睛。
  
  一名壯漢正在追打女人,怕事的路人們全閃到一旁。那男人嚼著檳榔操粗口,一邊辱罵一邊踹打女人,女人則一路尖叫著跑給他追。
  
  竟敢打女人!?轟!熊熊怒火燃燒,蔚茵茵馬上化身正義之士,毫不猶豫,奔上前去。「住手!」攔在那太太面前,茵茵指著男人咆哮。「你畜生啊?打女人!?」她最氣這種事。
  
  「×!」男人揮舞拳頭,惡狠狠地警告。「臭三八,我教訓老婆干你屁事?」說著將躲在茵茵後頭的女人拖出來,女人尖叫,茵茵奮力將那太太拉回,男人火大了,掄起拳頭乾脆呼向茵茵——
  
  旁觀的群眾駭得尖叫,眼見粗暴的拳頭就要呼上茵茵細嫩的臉龐,混亂中,只見茵茵一個下腰動作,宛如特技表演。
  
  哪啊呢?眾人傻眼,但見穿著名牌服飾身段纖細的她,身子往後軟倒,雙掌撐住地面,纖腰柔軟得不可思議,成功避開了拳頭。
  
  呵呵呵,這全拜她自小習芭蕾練出的好腰力。而更令大家震驚的是她敏捷的反應,在下腰的同時,茵茵長腿一伸,尖細的名牌高跟鞋就這麼不偏不倚的踢上臭男人肥肚,還使勁旋了一下鞋跟。「後一系」!
  
  「藹—」痛得男人抱腹哀嚎,粗話連連。
  
  茵茵優雅起身,拍拍手上灰塵,摟住那哭泣的太太,她拂開亂了的髮絲,宛如女英雄般地問她:「要不要報警?你最好立即去驗傷,拿了驗傷單可以訴請離婚……」
  
  忽然群眾又尖叫,茵茵斂容。咦,背後有殺氣!?猛一回頭,只見一個饅頭大拳頭呼來,茵茵閃了拳頭,卻被踹了一腳,害她仆倒在地。仆跌中一隻高跟鞋滑出她腳丫,哇咧!
  
  這實在太過分了!茵茵撐起身,忽地抱頭尖嚷,宛如世界末日降臨,更像是看見侏羅紀恐龍現身那般霹靂駭嚷:「天——藹—我的香奈兒——」她揪住裂了一條大縫的裙子,痛心ㄟ,現在,她、真、的、想、殺、人、了!
  
  「哇哈哈哈哈哈!」男人得意地在她背後狂笑。「臭三八,×××!」又去打他老婆。
  
  茵茵捧著腦袋,心中消血。她的頭髮亂了,精心搭配的套裝髒了,心愛的香奈兒裙子才買了兩天就陣亡,更別提小腿肚被他踹出的瘀青,她顫抖著,胸中燃起熊熊怒焰,這、個、王、八、蛋!
  
  ㄏㄡ『!她決心拋棄形象,豁出去了。她打開皮包拿出她的秘密武器,緩緩地站起身,拽著秘密武器追向那男人。「你、死、定、了,防身電擊器!」茵茵吼著按下開關,電擊器前端冒出滋滋星火,準備來個大反擊。她鞋也沒揀,就跛著撲向他。「我電死你!」
  
  女人復仇的力量真「口」怕,男人嚇得直直退,茵茵殺氣騰騰急急追,眼看就要成功地給他來個「電光石火」時——
  
  當!茵茵忽然止步,盛怒的嬌顏閃過一抹驚懼,差點駭得跌倒。
  
  天啊!?她瞪直了美麗的眼睛,驚駭地合不攏嘴。遠……遠處那風采俊魅緩步而來的男子,不就是剛剛那個大帥哥耿之界?阿勒~~我的形象!茵茵臉色一白,電擊器自手中滑落。
  
  掉落的電擊器竟被那個臭男人馬上接去,眾人駭嚷。阿勒?慘慘慘,這下慘斃了。現在蔚茵茵不是臉色發白而已,而是青筍筍了。但見敵人接走她的秘密武器,茵茵猛吸口氣,性命關頭,可不敢再顧及什麼形象,偷瞧什麼俊男,馬上咚咚咚連退好幾步。瞪著眼前得意狠笑、步步逼近的臭男人,茵茵將皮包拽在胸前防身,虛弱地直冒冷汗。
  
  阿勒~~她買的可是電壓最強的電擊器,被電一下還得了……
  
  男人哼哼地逼近她,把電擊器按得滋滋響,想到自己美麗的皮膚將留下焦黑的疤痕,茵茵睜眸——不!
  
  情勢大逆轉,群眾掩面,不忍看下去。現場一片死寂,氣氛緊張,大家揣測將上演的血腥畫面,不禁陪蔚茵茵顫抖。
  
  哼哼哼哼哼,男人緊按電擊器,電流聲辟啪響,他得意地對住茵茵狠笑。
  
  「×!我看你還臭屁什麼?死雞婆,敢電我?看老子今天怎樣修理你!」
  
  這會兒,茵茵非常識相地放軟口氣,並擠出善意微笑,雖然這微笑實在非常勉強僵硬。
  
  「這……這位先生……你不可以拿輪家的東西喔,還……還我……好不好?」
  
  還個屁!男人目露凶光,欲報一腳之仇。「我電~~」出手將電擊器往茵茵身上招呼去——
  
  「啊!」茵茵扔了皮包掩面蹲下。阿母ㄟ——
  
  「啊!」旁觀著也駭地抱在一起,全閉上眼睛不敢看。真「口」怕!
  
  「啊啊啊啊矮~」粗魯的哀嚎聲響起。好痛喔!
  
  等等,這個叫聲?茵茵從蒙住臉的指縫中望出去,咦?咦!?咦!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這詭異的情況。
  
  臭男人握著電擊器的手被另一隻大手狠狠掐住,不過雖然只是掐住而已,茵茵卻聽見骨頭挫響聲,臭男人頓時痛得腿軟跪地哀嚎。
  
  「放……放手……礙…痛礙…」剛才還橫眉豎目地罵茵茵,這會兒倒叫得像娘娘腔。
  
  茵茵視線往上瞧,瞧見了一張俊魅迷人的臉。 耿之界握住痛蹲在地臭男人的手,眼睛定定望住茵茵。他的表情很輕鬆,眼色很慵懶,他看著蹲在地上的蔚茵茵,目光有說不出的性感,而他的聲音就像黑夜拂過樹梢的晚風,此刻正撩撥著茵茵的耳朵,震動了茵茵的心坎。
  
  「你沒事吧?」耿之界鬆開痛得哭爹叫娘的男人,筆直朝她走來。他高大英俊,每一步都自信優雅,他微笑停在茵茵面前,俯望著傻了的茵茵,然後,優雅地伸出剛剛握痛人的那隻大手;這次,這手異常溫柔地將茵茵扶起。
  
  過程中!茵茵怔楞地望著他含笑風流的雙眼,墜入他謎一般黝黑深邃的眼眸底。
  
  她站直身子,小手被耿之界溫暖握在掌心底,她的身高不及他肩膀。她只好仰臉和他對望,四目相對,那是對同樣美麗的眼睛,來自兩張獨具魅力迷人的臉龐,一張嫵媚秀麗,一張邪魅俊美。同樣出色的兩個人。
  
  這時候世界無聲,茵茵只聽見自己心跳怦怦。這時候,望著耿之界微笑表情,她心底想的只是——
  
  老天,我的頭髮是不是亂了?上帝!我的裙子好像沒拉好,Shit!我的高跟鞋還掉了一隻,我臉上的妝?我現在看起來一定很糟……
  
  是的,茵茵滿腦想的都是這些愚蠢的念頭。
  
  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她顯得那麼驚慌失措,缺乏自信。難道只因為他太過出色耀眼?
  
  「啊啊啊痛~~」蹲在地上的臭男人還在為被掐痛的手該該叫。
  
  可是茵茵卻覺得這剎那的秋風落葉好浪漫,她只聽見耿之界溫柔的嗓音。
  
  「沒、沒事。」她說。
  
  他幫她撥去發上沾到的一片落葉,她為此眼睛閃爍。他近身幫她拍去手臂上的灰塵,她因他溫熱的手掌而氣息紊亂。他彎身打量她被踹痛的腳背,她受傷的那個地方馬上熱燙如火燒。然後他拾來她掉落的高跟鞋,蹲在地上。
  
  「來,穿上。」他用一種跟小孩說話的口氣對她命令。
  
  茵茵對男人一向頤指氣使,這是第一次,有個男人用一種幾近霸氣的命令口吻跟她說話。奇怪的是她並不討厭,只是有點迷惘,她乖乖照做。穿鞋時為了維持平衡,她的手按上他肩膀;而他的左掌則牢牢握住了她皎白纖細的腳踝,她的心跳頓時「霹靂」起來,看著他的右手輕柔地把鞋套上她的腳。感謝主!茵茵慶幸自己常常修剪保養腳趾甲。
  
  在他褐色大掌間,粉紅的指甲,白皙乾淨柔軟的小腳,絕美得令耿之界印象深刻,他想,他從沒見過比這更美麗的腳!她的腳踝摸起來非常舒服,白嫩的皮膚令他眼色一沈,他不禁揣想她身上其他地方的皮膚,肯定也是這樣細膩柔白……耿之界深吸口氣,抑下飛馳的遐想。
  
  這剎茵茵感覺她不再是那個受寵的愛情女皇,她迷惘地俯望耿之界溫雅的動作,當高跟鞋套上時,她覺得原來他就是她等待已久、夢中的白馬王子。無數的男人追求她,她的心卻常常莫名空虛。她被很多愛慕的男人包圍,晚上卻老是輾轉難眠,感覺寂寞像螞蟻在啃她的心。直到這時,她的心才真正悸動,他手掌握住她腳踝,她每一根毛管都似在尖叫。然後她明白了——
  
  原來她一直在尋覓等待的是這個男人,十方的軟體設計師,耿之界。
  
  這一天、這一剎那,在耿之界幫她套上高跟鞋時,茵茵的心一併被俘虜。
  
  ※※※※※※
  
  追男三守則。
  
  一、永遠不要讓他以為你很容易追到手。
  
  二、就算追到手,永遠別讓他以為你會黏著他不走。
  
  三、就算想黏著他不走,永遠也保留一點距離裝神秘。
  
  在茵茵手札內非常慎重的列著這三大條守則,努力奉行多年,加上她的青春美麗,簡直是來一個宰一個,除了GAY,只要被她電過的,沒一個能逃出生天。所以茵茵的約會總是排滿日誌,茵茵的晚餐,永遠不缺人陪,每逢佳節,茵茵家的電話,永遠響不停。
  
  多年享受著眾星拱月的蔚茵茵,早早被男人們傾慕的目光寵壞,現在,來了個免疫的耿之界,她怎能接受!?不,在蔚茵茵的世界沒有失敗這兩個字。
  
  蔚茵茵為了那個俊到爆的耿之界失眠。然而真正失眠的原因是——在耿之界幫她解圍後,她為了表達感謝,頭一回她主動請人喝咖啡。
  
  「不用了!」
  
  阿勒~~他竟然這麼說!?
  
  咚!蔚大美女第一次嘗到被拒絕的痛,果然很痛,痛到不行,而且很嘔。她當下暗自發誓,不電到耿之界誓不罷休。不迷死他,她蔚茵茵三個字倒過來、再倒過去寫。
  
  茵茵行動力驚人,運用各種關係,不出三天,馬上將耿之界底細查個清楚,結果——她又驚又喜又惶恐。
  
  驚的是,他設計的軟體得獎無數,二十三歲就獲頒過社會菁英獎,厲害!
  
  喜的是,她自家同事陳穎和他念同一大學,他還是她直屬學長,嘻嘻嘻!要殺敵前必先瞭解敵人,陳穎啊陳穎,茵茵迫不及待要從她口中套話。
  
  至於惶恐的是,陳穎是冷血至極的女人,動不動就鄙夷地哼人,要跟她套話,雖然不會比登天難,但肯定比登聖母峰艱辛。
  
  蔚茵茵好不容易才把孤僻冷漠的陳穎約到家裡喝咖啡。為了應付這個寡言又非常會冷場的女人,茵茵找了她底下的一號天兵溫霞飛小姐作陪。
  
  咖啡香瀰漫在充滿法國風的明亮客廳,餐桌上,溫霞飛熱情地幫大家倒咖啡。
  
  「組長,你要加幾顆糖?」霞飛問。
  
  「給我加旁邊那種代糖,我怕胖。」茵茵說。
  
  霞飛喔了一聲調好,遞給她;隨即又問一身黑衣、一臉無聊樣的陳穎。「那你咧,幾顆糖?」
  
  陳穎瞄了霞飛一眼。「我喝黑咖啡,這樣才嘗得出咖啡煮得好不好。」
  
  哇勒~~咖啡是茵茵要霞飛煮的,霞飛頓時沈著臉把咖啡遞過去。「喏!」管你去死!有得喝就偷笑了。
  
  陳穎喝了一口,慢慢擱下杯子,優雅地捻起紙巾擦擦嘴,然後,她吐一聲。呸得霞飛當場變臉。
  
  「你呸什麼!?」
  
  茵茵即時摀住霞飛的嘴,把她按下去坐好,低聲在霞飛耳邊悄悄道:「忍耐,組長有事拜託她喔~~」
  
  霞飛氣得猛灌咖啡不發作,陳穎則懶洋洋對茵茵說:「你都吃代糖啊?」
  
  茵茵微笑,對陳穎好聲好氣。「對啊,我買了很多,你要我可以送你喔!」
  
  「別!」陳穎揮手嫌惡道。「那種化學糖,飲多了早死。」
  
  阿哩勒!
  
  厲害,椅子還沒坐熱,陳穎已經把氣氛弄得冷颼颼。
  
  蔚茵茵表情抽搐,硬生生忍下去,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英俊瀟灑到不行的耿之界,她忍忍忍。
  
  「陳穎……聽說你認識耿之界喔?」茵茵開始套話。
  
  「我是他直屬學妹。」陳穎推遠咖啡,以女皇般高姿態下令。「霞飛,給我水。你煮得咖啡太難喝,我要漱口。」
  
  霞飛收走咖啡去倒開水的同時,氣得想去磨菜刀、拿剪刀。
  
  茵茵又問:「他……是個怎樣的人?平時有什麼嗜好?個性怎樣?喜歡哪種類型的女人礙…」茵茵問了一大堆,陳穎不動聲色,只拿細長的丹鳳眼瞟她。
  
  「蔚茵茵。」
  
  「嗯?」
  
  「你想勾引他啊?」
  
  「討厭。」茵茵掩嘴嘻嘻笑。「我只是覺得他不錯啦,很投緣,想多認識一點嘛!」
  
  「蔚茵茵~~」陳穎難得露出笑容,可是她連笑起來都讓人感覺冷颼颼。
  
  「嗯?」茵茵洗耳恭聽。「快說。」她好對症下藥,迷魂藥。
  
  陳穎笑容漸深,細白修長的指尖敲著桌面,聲音懶洋洋。
  
  「茵茵啊,你一向很多人愛慕,是吧?」
  
  「喔呵呵呵……」茵茵眉開眼笑。「真是,霞飛在,別說這個啦,等會兒傷她自尊。」
  
  阿勒,霞飛真的決定找菜刀砍人了。
  
  陳穎又說:「我勸你別打耿之界主意。」
  
  「怎?怕他傷心啊?」茵茵笑得更燦爛。的確,只怕耿之界一迷上她就不能自拔,死無葬身之地。
  
  「呵呵。」陳穎冷冷地笑了。「我是怕你受傷。」
  
  當!茵茵愣祝「咦?」此話怎講?
  
  「茵茵,一個總是拿滿分的人,忽然拿了一次不及格會怎樣?嘖嘖!」陳穎伸手摸摸茵茵漂亮的臉蛋,她的手心冷得教茵茵禁不住打顫。「茵茵啊,我這樣說你了不了?」
  
  茵茵揪起眉頭。「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
  
  「陳穎的意思是你追不到耿之界啦!」霞飛踅返,忽然聰慧得不可思議大聲道。「那個耿之界太優秀,阿你追不到他啦,陳穎怕你受到太大的打擊會發瘋崩潰啦,對不對?」
  
  阿砸!蔚茵茵馬上把霞飛踹離視線,她吼:「這時候不用那麼聰明,笨!」不愧是一號天兵,哪兒有地雷淨往哪兒踩。
  
  嘻嘻,陳穎掩嘴笑了。「霞飛偶爾還挺聰明的。」
  
  蔚茵茵咆吼那個直找掩護的人影。「這樣不叫聰明叫找死!」扔了一支湯匙正中霞飛腦袋。
  
  「哼!」蔚茵茵拍桌站起,豪氣萬千道。「我不信,耿之界是何方人物?」她拍拍胸脯,信心滿滿地放話:「想我蔚茵茵自小學起就被人追到不行,高中被追到想出家,大學被追到想自殺,這耿之界除非是神,是GAY!要不,只要我蔚茵茵想當他女朋友,他絕不可能無動於衷!」
  
  陳穎訕訕道:「難得看你對男人這樣認真積極,嗯~~我看他肯定對你無動於衷過了是不?於是你大受打擊,就更非要他追你是不?」前因後果逃不過陳穎聰慧的腦袋。
  
  哇勒~~茵茵臉色刷白,心虛地嘿嘿笑。她死要面子的哼一聲。「他只是還沒有機會認識真正的我而已。」等領教過她無敵魅力後,肯定愛死她。
  
  陳穎挑眉嘖嘖道:「不聽我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耿之界如果會愛上你,我陳穎頭砍下來給你踢!」
  
  阿勒~~蔚茵茵猛退好幾步。竟敢撂下狠話!?可見這耿之界真不是簡單人物。可是,她可是廣告界赫赫有名的大美女蔚茵茵ㄟ,有這麼難嗎?
  
  陳穎打量茵茵蒼白的臉。「怎樣?」知道怕了?
  
  「ㄏㄡ『!」茵茵握拳,眼色驟亮。「這實在大刺激了!」她逼近陳穎,雙眸燃燒火焰,聲音掩不住興奮。「好有挑戰性,你、你一定要幫我,我從沒遇到這麼厲害的對手,我就要耿之界,快快快,幫我引見,幫我約會,幫我!」
  
  咚!
  
  陳穎臉色抽搐,忽然很想暈倒過去。蔚茵茵這怪胎,愛她的她不愛,越困難的她竟還越高興,裝肖ㄟ!
  
  萬萬想不到,她對茵茵的警告反而激起她高昂的戰鬥力。
  
  「所以……你非追到他不可嘍?」陳穎問。
  
  茵茵向來精明的臉蛋忽然露出少女般夢幻的表情,她捧著臉回憶起前日耿之界英雄救美的英姿,甜蜜地講述當時的狀況。
  
  「……你不會瞭解,大家都袖手旁觀時,他竟義無反顧、正義凜然地出面制止惡徒,他好像練過合氣道,大手一抓那臭男人就痛得哇哇叫,嘖嘖嘖……」茵茵輕捂胸口,合目歎息。「那個樣子實在太帥了,他一定是個非常有正義感的男人。」
  
  茵茵一廂情願揣測。「他救了我這麼迷人漂亮的小姐,我請他喝咖啡他卻拒絕,只是溫柔地幫我擦掉臉畔的灰塵,還幫我拾回高跟鞋,甚至當眾蹲下來幫我體貼地穿上。」茵茵講得好陶醉。
  
  「他一點都不想占女人便宜,可見他一定是個很專情的男人,他對他愛的女人一定非常呵護專一,他簡直就是女人的夢想,高大英竣聰明、冷靜。溫柔有禮,必要時又非常有膽色,他根本就是我蔚茵茵一直在等的白馬王子。這種男人要到哪找?我一定要把握住!」
  
  陳穎聽了蔚茵茵對耿之界的推測與幻想,差點噗哧一聲笑出來。漂亮的丹鳳眼閃著一絲狡猾的光芒。
  
  「那你想從我這打聽什麼?」陳穎問。 怪哉,印象中耿之界是這樣的人嗎?
  
  茵茵眼色一亮,偎近陳穎。「嘿嘿嘿~~」她討好地笑。
  
  「喂!」陳穎推開她,嫌惡地。「別靠我太近。」她最討厭被人黏著,渾身不舒服。
  
  對陳穎的不友善與冷漠茵茵早習慣了,她不以為意地雙肘撐在桌面,小手托著美麗的尖下巴,長腿直立桌面下,俯身翹著圓挺的臀部,一點也不浪費時間地開始做起提腿運動,她笑盈盈地問陳穎。
  
  「他喜歡吃什麼?」他的一切她都想瞭解。
  
  陳穎想想。「好像沒特別熱中的。」
  
  「那他興趣是什麼?」她好投其所好。
  
  「沒什麼特別沈迷的興趣。」
  
  「那朋友,喜歡和什麼樣的人交朋友。」觀人先觀友。
  
  「沒特別親近的朋友。」
  
  茵茵臉色微變,咬牙又問:「好,那他都和哪些類型的女人交往?」
  
  「他沒固定的女朋友類型。」陳穎笑瞇瞇地說。「事實上大學時一票女人被他迷得團團轉,可他從沒承認誰是女朋友。」
  
  「好好好,那他的好惡總知道一點吧?譬如支持什麼黨、愛穿什麼類型衣服、看哪種電影、聽哪種音樂、唾棄哪些歌手?哪些明星他看不慣?這總有一點蛛絲馬跡吧?」除非他不食人間煙火,除非他根本想出家當和尚。
  
  陳穎斜眼瞄她,懶洋洋道:「老實說,我不知道,事實上,就算你問遍認識他的人,我相信答案都一樣。」陳穎微笑,眸光銳利地瞪住茵茵。「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勸你放棄了吧,耿之界根本是個謎,這樣的男人欣賞就好,他捉摸不定,彷彿對什麼都不上癮,都不沈迷,心機沈重到誰都不瞭解他,他沒有凡人的缺點,他簡直是神,茵茵,你和神在一起只會累死自己。」陳穎笑嘻嘻。
  
  可惡,低聲下氣請到陳穎,怎麼一點情報都挖不到?
  
  茵茵動氣。「你這樣有說跟沒說一樣。」茵茵還不死心,拜託,這世上還有神嗎?她對神秘的耿之界更入迷了。他簡直太有趣了!茵茵傾身,認真地問陳穎:「大小姐,拜託你想想,難道真沒什麼關於他的事可以告訴我的?」
  
  實在佩服茵茵的毅力,茵茵現在興沖沖的表情,就像執意要去殲滅一道難解的數學題,沒找到答案,陳穎知道她不會放棄。
  
  「好吧,我記得一件事,我們社團曾經辦過一次活動,想出國玩一星期,但耿之界不肯去,他的理由是,魚。」
  
  茵茵瞪大眼睛。「魚?」
  
  「是,魚。他好像有養魚。他不遠行,為了魚。」
  
  「這就對了!」茵茵拍手。「魚將是我和他的話題,霞飛!」茵茵轉頭瞪住蹲在角落看雜誌,無聊到打呵欠的溫霞飛。
  
  「幹麼?」霞飛愛困了。「我可以回去了嗎?」
  
  「不可以。」茵茵瞇起眼睛笑嘻嘻地說。「你要跟我去買魚。」
  
  霞飛瞠目。「你要養魚?」
  
  陳穎潑冷水。「魚很容易死,難養。」
  
  蔚茵茵雙手插腰呵呵笑,又是那一句:「沒什麼能難倒我蔚茵茵的。」
  
  陳穎打了個呵欠。「看來我的貓有魚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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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49:53
第二章
  
  東區某飯店地下樓,商業精英們受邀出席科技公司辦的派對。
  
  蔚茵茵打聽到耿之界也在受邀名單內,呵呵呵,為此她已經苦讀兩日養魚密笈,並盛裝出席,好把握這個獵男機會。
  
  她的計劃如下——先和耿之界作朋友,打入他的生活圈。對他放電,但是適當矜持。 故意暖昧,誘他注意。當然,在他被她迷得受不了時,他會開口問她電話,她當然不會給他,最後是他留下他的電話號碼,而她將會「ㄍ一ㄥ」過一個星期才打。這招叫以退為進,欲擒故縱。她打算只跟他聊聊天,吊足他胃口,等約會超過三次才讓他牽她美麗的小手,超過十次才給他親親,如果他表現良好,才會繼續三、四壘。
  
  呵呵呵,她想得好美。宴會開始沒多久,美麗的蔚茵茵已經成功吸引住男人們的注意,他們卯起來對她哈拉說笑。
  
  坐在深男人間,她習以為常地享受被愛慕的滋味,終於耿之界來了。他的位置真巧,就在茵茵對面。
  
  嘻嘻,當然是精心計劃過的,安排位置的領班是她好友ㄟ。
  
  茵茵有一搭沒一搭地微笑著回應愛慕者的追求,一邊不露痕跡地打量沈默的耿之界。
  
  他一身鐵灰色西裝,髮鬢略嫌凌亂,但沒關係,那更襯得他狂野不羈充滿男性魅力。他眼色慵懶,既不加入愛慕茵茵的行列,也不開口聊天,但他不時會拿豹一般專注銳利的眼神看她。
  
  終於茵茵將話題引到魚上,好誘他插入話題。
  
  「我養了一缸魚,我很喜歡魚……」她看他唇角微揚,但他沒有說話。咦,沒反應?他不是愛養魚嗎?
  
  「蔚小姐喜歡魚啊?」倒是一旁禿頭的男人很有反應。「蔚小姐真浪漫。」
  
  「魚不好養ㄟ!」左邊瘦得似竹竿、古龍水味嗆死人的男人插話。「我養過,不知有沒有榮幸,看看蔚大美人養的魚!」他呵呵笑,口沫橫飛。
  
  下輩子吧你!茵茵禮貌微笑。「喔,有緣的話埃」Shit!耿之界竟然沒反應,他不是養過魚嗎?
  
  耿之界托住下巴,懶洋洋地看了茵茵一眼,在男人們的交談聲中,他們的目光有一瞬交會,他犀利的目光好自信,像什麼把戲都瞞不過他眼睛。她心中不由得一緊,看見他勾起唇角,他望著她的眼光冷硬、傲慢……與殘忍。
  
  優雅尊貴的表情,碩健俊美的身型,他獨具魅力地側坐在那,長腿懶懶交叉擱在地上,對他們的談話漠不關心,也不感興趣。忽然,他對她微笑,笑得好像隨時要撲上來吃掉小綿羊的惡虎。他像是喜歡她,卻沒有任何行動。莫非他比她還會ㄍ一ㄥ?
  
  時間流逝,晚宴快結束了,茵茵疲於應付那些熱情的男人,她開始不耐煩,她注意到耿之界抬手看表。茵茵眼色一沈,信心大受打擊,不敢相信,這男人對她視而不見。茵茵急了,釋出善意,故意說給耿之界聽。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魚昨天死了兩尾。」其實是五尾。她猜耿之界會給她一些回應,譬如問她是不是哪兒出了錯?若要追她這可是大好的搭訕機會。
  
  「是不是哪兒出了錯?」說話的是那個禿頭男。
  
  「該不會是水質問題吧?」竹竿先生熱情積極。「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嗚嗚……茵茵心中狂泣,美麗的臉蛋露出非常勉強虛偽的笑容。「謝……謝謝,我想我自己可以解決。」她眼角微微抽搐。大家搶著發言,耿之界就是不吭聲。
  
  晚會結束,耿之界頭也不回離開會常走得好瀟灑,渾不知茵茵的心在淌血。
  
  不可能!第二次,她又嘗到失敗的滋味。這個耿之界簡直是石頭,對她這等美女竟視而不見。她怎麼可能會失敗!?她調查過,他單身而且根本沒女友,他的性向正常,他是個聰明健康成熟的男人,他怎會拒絕和她這樣絕色優秀聰敏的女人搭訕,他應該也要像其他男人那樣巴望她的青睞矮~泣……這到底出什麼錯?
  
  我變醜了嗎?茵茵心中充滿困惑,耿耿於懷,找不到答案。
  
  慘的不只這樁,散場後,天下起雨,茵茵的車子發動沒多久便熄火。
  
  蔚茵茵冒著細雨掀起車蓋,就在路邊檢查起來。她肩夾電話,毛毛雨淋濕她精心設計的時髦髮型,她撥給修車廠,大概太晚了,沒人接聽。茵茵彎身拿起引擎蓋旁放的汽車修護常識,打算用她的聰明才智解決難題。
  
  「嗯……這條線……嗯好、好……」她一邊看書一邊開始檢查車況,不得已兩手搞得髒兮兮,她專注地將線路一一檢查,還查看水箱狀況,她專注認真以至於不知有人來到她身後,更不知她頂上的雨,已經被一把黑傘攔祝
  
  傘下,耿之界好笑地打量著眼前美景。
  
  蔚茵茵忙著看書修車,卻不知她穿著玫瑰色緊身窄裙,足蹬五寸的紫高跟鞋,她這樣俯身有多迷人。纖細的腰身,渾圓挺翹的臀部,會讓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停止呼吸。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很專心地按著書上講的做。她這樣認真研究的模樣,真是有點好笑。一般女人應該早去路邊攔車求助了吧?
  
  耿之界眼色含笑,她該不會以為這樣看看書就能動手修好吧?
  
  蔚茵茵理不出頭緒,退一步雙手環胸,手摸著下巴瞪著車子思索。
  
  「奇怪,都沒問題啊!」轉身,撞見他,駭得揚嘴瞪住他。「你、你什麼時候……」阿勒,嚇死人也!
  
  耿之界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她捂嘴的時候,無意間讓手上的污漬髒了她腮畔。白皙臉頰多了抹黑手印,令美麗的蔚茵茵看來滑稽可笑。他沒提醒她,只是挑起一眉,興味盎然地打量她。「發不動,嗯?」
  
  茵茵眨眨眼,瞬間恢復鎮定。優雅地撥了撥頭髮,充滿魅力地微笑道:「嗯,對矮~」雖然情況狼狽,不過,這可是跟他熟稔的大好機會。「你……會修車嗎?」她仍不放棄電死他,渾不知自己臉上那坨黑漬有多可笑。
  
  耿之界忍住笑意,他湊身瞄了瞄車況,指向某處。「車子的皮帶斷了兩根。」
  
  才瞄兩眼便立刻找出故障點,使得他在茵茵心中的地位瞬間加碼到不行。
  
  耿之界瞅著她。「我有好消息和壞消息,你要先聽那個?」
  
  茵茵微笑,神色鎮定。「嗯,先聽好的吧。」呴呴呴,我電死你!她嗓音甜蜜,笑容可掬。
  
  他對她的熱情卻無動於衷,只是就事論事道:「皮帶斷掉不是什麼大問題,你慢點發動,試著開,應該還可以撐幾公里。」
  
  乾脆你送我回家好了。茵茵心底這麼想,更是使出渾身解數,笑得益發燦爛迷人。「那壞消息呢?」茵茵深信她的笑容,加上今夜完美性感的打扮,足以融化冰山和北極。她笑得自信優雅,笑得美麗動人,笑得如沐春風,笑得臉上的黑漬彷彿也在笑。
  
  耿之界也笑了,卻不是因為她美麗的笑容,而是大美人臉頰污漬太好笑。黑了一大片,她卻渾然未覺,還談笑風生的溜。
  
  耿之界右手插進口袋。「壞消息是,硬開的後果可能導致水箱溫度過高,車子拋錨。」
  
  「這麼晚了不知哪兒還有修車廠ㄟ……」茵茵裝傻,溫柔地問。快說送我回去啊,笨蛋!開玩笑,能送到本蔚大美人可是他上輩子燒香修來的福氣。
  
  耿之界抬頭望了望天色,其實已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不如……」他微笑思索。
  
  不如?嘻嘻,要送我了,總算電到你了ㄏㄡ『!茵茵竊喜,一雙電眼瞅著他。
  
  他微笑,打量她明亮的眼睛。「不如我幫你攔計程車。」
  
  哇咧、咚!茵茵忽然一陣虛弱。「也……也好。」
  
  嗚嗚……那ㄟ安呢?一般男人,對她這樣無助的美女,都會毫不考慮、義無反顧護送到家,他竟說要攔計程車?他竟捨得讓她這絕色美女一個人回家?
  
  茵茵一時受到太大打擊,表情僵滯了一秒。
  
  耿之界眼底閃爍著有趣的光芒,她的詫異和失望太明顯。
  
  他接著問:「或者要我送你回去?不過……」他故意把尾音拖長,笑得很邪惡。「我怕你太美麗,我會捨不得讓你回家。」
  
  「嗄?」
  
  ※※※※※※
  
  蔚茵茵錯了,錯得離譜。
  
  原來耿之界不溫柔,他開車很野蠻,駛得飛快把她駭死。她甚至懷疑他迫不及待想把她送走。
  
  原來耿之界不是她想得那麼正直,車上,他唇角一直掛著壞壞的笑容,他黝黑的眼睛釋放的是邪惡的光芒。
  
  蔚茵茵坐在飛快疾駛的黑色跑車內,她緊抱皮包,瞪大眼睛,感覺自己無助的像誤上賊車的小紅帽,而她身邊坐著一隻穿西裝打領帶的大惡狼。
  
  諷刺的是,她心跳如擂,不知道是高興是害怕,是興奮還是緊張?
  
  她把耿之界想錯了,可是除了震驚,她竟不感到失望。
  
  他聽節奏強烈的迷幻電音舞曲,他操控駕駛盤的雙手強健有力,他踩油門的姿態沈穩瀟灑,他不羈的黑髮襯著他輪廓深刻的五官,他眼色狂浪。
  
  他霍地扯開領帶拋至後座,霎時茵茵心跳漏了半拍。
  
  他一上車便跟她調情,茵茵無力招架。
  
  他說話非常直接。「你整晚打量我。」他露出邪惡的笑容,黝黑的一雙眼睛綻著壞壞的光芒。他瞟她一眼。「你對我放電,可惡的女孩。」輕易地便看穿她伎倆。
  
  哇哩咧~~茵茵瑟縮肩膀,力持鎮定,小手握住車把。「胡說,你胡說。」她急急否認。
  
  他瞄她一眼,低沈的嗓音魅惑至極。「你的眼睛說著你喜歡我,卻故意和別的男人搭訕刺激我。」他揭穿她把戲,像個縱橫情場的老手。
  
  茵茵氣結,脹紅小臉。「亂……亂說。我的眼睛說你是神經病,你有妄想症。」
  
  他微笑,踩油門加速。「你穿得這麼美麗,害我好心動。」
  
  「神經病,我本來就都穿得很美麗。」
  
  「你的眼睛太漂亮,還勾引我……」
  
  「亂講!」茵茵反駁。「你臭美,我眼睛漂亮是天生的,不是為了要勾引你,自大狂先生。」
  
  他仰頭哈哈大笑。「我以為你整晚等著我吻你。」
  
  哇咧……茵茵瞪住他,一向伶牙俐齒這剎那卻無話反擊。
  
  瞧他專注地凝視前方路況,但吻……方纔他說吻……她不由得打量著他堅毅的薄唇,忽地她毛管奮起,怎……怎麼回事?臉頰熱燙,她……她竟該死地感到興奮?這個惡魔!他比她還會調情,嗚嗚……茵茵,冷靜啊,你怎麼可以自亂陣腳?
  
  說了那麼多調情的話語,可是他沒逾矩,平安將她送回家。
  
  車子煞祝他按鈕,車門彈開,他斜過臉來,笑望住她。「再見了,可愛的蔚茵茵小姐。」
  
  就……就這樣?蔚茵茵心跳飛快,愣在位子上。
  
  暖昧了半天,他沒有問她電話,也沒有主動給她電話,更沒有約會她的打算,他表現得像根本不在乎他們下次還會不會碰面!巨大的失落感如潮浪般瞬間淹沒她,從來沒有過的失敗感重創她。
  
  「喔。」又輸了。茵茵不知為何很想掉淚,感覺自己沮喪得像很有把握卻考了零分的學生。她跨出車外。「謝啦。」外面還在下雨,巷內漆黑冷清,他卻沒打算借她桑如果他借傘,那麼她將有藉口再見他。這個寡情的男人!
  
  茵茵離開車子,彎身正要關上門時,瞥見車子的後照鏡,她倒抽口氣,僵住勢子,猛地掩住臉,哇咧~~天啊!她傻了,晴天霹靂啊!
  
  「我……我的臉……」右臉髒成那樣?天啊!莫非從剛剛她就……
  
  寒意頓時爬上背脊,對一向愛美又極重視外表的蔚茵茵而言,這簡直像當眾放屁那樣恐怖。在心儀男人面前,她明媚的臉竟然沾了一大坨黑黑的油漬?哇咧~~她駭地傻在車旁。
  
  她震驚的表情逗樂他,他仰頭哈哈大笑。聽見笑聲她轉過臉來,又羞又惱地瞪他。「你早就發現了?」臉紅似火,她掩住臉頰非常懊惱!可惡,他故意不說,讓她可笑地黑臉這麼久!
  
  猛地,一隻大手伸來,按住她頸子。茵茵瞠目,他邪魅的對她笑,一把低沈沙啞的嗓音。「我們吻別吧,可愛的茵茵……」一瞬蠻勁,他將她攬入車內。
  
  「什……」來不及會意,火辣的嘴已覆上她柔軟唇辦。她身體一僵,他強硬的舌頭已頂入她濕潤的唇內。
  
  黑夜,忽然像被誰放了火。茵茵的計劃被這邪惡的男人推翻。
  
  她打算約會十次以上才給他親親,結果一段車程他就奪去她初吻,而她蠢得忘了拒絕。他的舌頭既野蠻又親暱的侵犯她生嫩的嘴,她像個笨蛋在他熱情的親吻下顫抖,雙腿發軟,宛如被雷打中那樣驚駭又興奮。
  
  這……這是怎麼回事?茵茵恍惚了,她閉上眼睛,四肢酥麻,陶醉在他溫熱的氣息中,軟化在他極富技巧性的熱吻裡……
  
  ※※※※※※
  
  冷風透窗,昏暗房問,有個可憐的人兒被噩夢驚擾,在床上輾轉反覆,低低..。
  
  夢中無數艷羨的目光追逐她——
  
  「看!那就是雙星集團總裁的女兒,蔚茵茵。」
  
  「看!多麼漂亮。」
  
  夢中茵茵在顫抖,威嚴的聲音不斷催眠她。
  
  「茵茵最棒了,我蔚笙的女兒什麼都拿第一。」
  
  「茵茵,你是我的驕傲,茵茵……這次你又拿第一對不對?」
  
  她的語氣無助。「爸,我英文可能……」
  
  「茵茵,世上無難事,只要你努力沒什麼辦不到的。」
  
  「爸爸……」
  
  「爸爸真高興,你演講又拿第一!真棒,我就知道你行。」
  
  夢中茵茵拿出成績單。「爸,這次我總分……」等等,茵茵瞪住考卷上的分數。「零,零分?」大大的鴨蛋掛上頭,哇咧~~
  
  「矮~」猛然驚醒,一身冷汗。茵茵臉色蒼白,捂著胸口。「零……零分?」她捧住腦袋,神經!她幾時零分過了?她自小什麼都拿滿分。
  
  她槌了一下床鋪,氣憤咒罵:「該死!都是那個耿之界。」害她作噩夢。
  
  吻得她快窒息,卻沒有約會她,害她想不出哪兒出了錯。
  
  他到底什麼意思?沒說對她感興趣,沒問她哪天有空?他只是熱情地吻她,奪去她呼息,放蕩地佔有她的唇並植入他的氣味,該死地滿溢她胸腔。然後他對被吻得頭昏腦脹六神無主,雙頰艷紅氣息紊亂的蔚茵茵,露出迷人而性感的笑容,那炫目而充滿自信的笑容,一瞬間殺死她無數腦細胞。
  
  「晚安,美麗的茵茵。」結果他只說了這句,駛車離開。
  
  而她該死地像個白癡,愣在路邊,目送他遠離。
  
  阿咧~~茵茵蒙住臉。 笨笨笨,真笨,她今晚表現得像個幼稚無知的少女,耿之界肯定很得意,原來一個吻就讓茵茵變成了傻瓜。
  
  可惡!茵茵摔了枕頭,又踢了被。
  
  「不可能、我不可能輸!」她拒絕失敗,大半夜的茵茵下床把整套SK2保養品拿出來,把臉敷得閃閃發光,一邊修剪指甲,一邊思量對策。
  
  下一次,下一次再見耿之界,她絕對要扳回一城!
  
  ※※※※※※
  
  「組長!?」V.J.企劃部,溫霞飛詫嚷。
  
  「組長!?」同仁們一個個瞪大眼看茵茵走進來。她……她……她怎麼了?
  
  正在抽取櫃上文件的陳穎,瞇起眼睛,停住動作。唉呀呀~~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目光焦點中,蔚茵茵步入企劃部。
  
  下午要出席十方的設計產品成果展,這麼重要的會議,茵茵一向會打扮的光彩奪目,魅力逼人,絕對是一身媲美明星的行頭,無懈可擊的彩妝,襯上精力充沛、笑容可掬的臉龐。
  
  可是她今天梳直了一頭性感的鬈發,沒有以往炫目時髦的眼影和口紅。沒有性感的緊身套裝,沒有露出那讓男人流口水的纖纖長腿,沒有窄裙讓大家養眼噴鼻血,她竟然就這麼素淨一張清秀、甚至有點蒼白的臉,穿著高尚優雅的大衣。唇上口紅顏色很淡,感覺還有點貧血。
  
  她步伐不再急促,姿勢不再精明幹練,她甚至是很輕飄飄、恍惚地蕩入位置。墨綠色大衣把她的憔悴襯得很淒美,像梵谷的畫忽然變成煙霧朦朧的張大千。
  
  在眾人驚駭莫名的目光中,她緩緩坐下,一副隨時會暈倒的模樣。
  
  「組長?」霞飛馬上近身問。「你生病了?」第一次見她這樣憔悴。
  
  男人們馬上搶著幫茵茵倒熱茶。一向被茵茵鎮得死死,此刻忽然全都充滿男子氣概,圍繞著茵茵表現關懷,極盡呵護。
  
  「要不要緊啊?組長?」
  
  「唉呀,你看來好憔悴。」
  
  「我陪你看醫生好不好?」
  
  「我載你去……」
  
  一群男人急得團團轉。他們那個高高在上的茵茵女皇,此際蒼白得像可憐無助的小公主,大家心疼死了。
  
  霞飛拍拍組長的背。「組長,下午的十方發表會,我去就好,你早點休息。」
  
  「不~~」茵茵抓住霞飛手腕,低聲咳嗽,對她眨眨眼。 笨蛋,她要去電耿之界ㄟ。
  
  霞飛莫名,不明她眼中狡光為何?
  
  陳穎哼一聲,已然瞧出端倪。她繞過來彎身湊近茵茵耳畔道:「大美人,使出絕招了嗯?」她笑諷。「想扮可憐?」
  
  茵茵臉上閃過一抹詫異,她踢了陳穎一腳。
  
  沒錯,茵茵反覆檢討失敗的原因,只有一個可能——耿之界討厭強勢搶眼的女人,茵茵決定今天要對他扮可憐、裝憔悴,引誘出他大男人的氣概。今天她要像個生病的可憐小雛菊,騙得他心疼死,讓他忍不住熊熊給她呵護、給她愛。
  
  這招絕對有效。瞧瞧四周,V.J.的男人們已經陷入瘋狂,為了憔悴可憐的茵茵,搶著關懷示好。
  
  呵呵呵,耿之界你等著瞧吧!
  
  ※※※※※※
  
  為了企劃十方的廣告案,蔚茵茵與霞飛受邀出席十方集團的產品成果展,透過V.J.的人脈,間中邀來幾名財經界的資深記者。
  
  耿之界隸屬開發部軟體師,他一出席,便吸引眾人目光。女記者們難得看見不禿頭、不大肚子,又帥得要命的高科技人才,馬上迫不及待追著他問問題,暗地只想塞電話給他。
  
  茵茵擠不進那堆女人間,也拉不下臉主動示好。她按捺住想接近他的衝動,靜待時機現身他面前,然後再趁勢扮可憐。呵呵……她打著如意算盤,收心專注於發表會上。
  
  她打開筆記電腦,會議開始,燈暗,幻燈片播放。沒想到她的筆記電腦螢幕上竟然出現亂碼,無法讀取資料。
  
  「該死!」茵茵低咒一聲,著急地敲打鍵盤。
  
  主席開始談論重要資訊,這下不用偽裝,她的臉色真正灰到底。見鬼了,電腦裡有很多重要資料。
  
  「組長,它是當了?還是中毒!?」霞飛瞪著閃動的螢幕,急問。
  
  茵茵立即指示:「霞飛,你先拿紙筆記錄。」該死!茵茵處理電腦出現的程式,試圖解決難題,她手忙腳亂。
  
  螢幕上不斷出現一行字——這個程式即將關閉,哇咧!茵茵火大地想摔電腦了。忽然,頂上響起低沈嗓音。
  
  「用我的。」那端,耿之界瞧見她著急的模樣,拿一台銀色輕薄的筆記電腦借給茵茵。茵茵抬頭,幻燈片的光影打在他身後,她看見他炯炯有神的目光。
  
  「好。」沒時間道謝,茵茵收下耿之界的電腦開了新檔,飛快地敲打鍵盤紀錄產品發表的重要資訊,霞飛則幫著草擬備份資料。
  
  耿之界抽去茵茵電腦,索性在她身旁坐下,將電腦攤在膝上,迅速在她死當的電腦上輸入程式。
  
  會議結束時,茵茵指示霞飛:「霞飛,把第一頁最後一行加注,我等會兒要發問,問題是十方的……」
  
  「喔。」霞飛馬上動筆,將茵茵口述的話一一記錄下來。
  
  茵茵交代完,總結道:「……還有列下產品名稱,提醒我索取細目圖片。」
  
  聽著她強勢地發號施令,耿之界不禁莞爾,他垂眸注視電腦螢幕,彈指間,便排除了故障的程式。
  
  結果茵茵沒能扮可憐給耿之界呵護,倒是演出了一出精明幹練的強悍戲碼。嗚嗚……沒法度,工作最重要。
  
  會議結束後,茵茵和耿之界討論十方二○○二年推出的軟體細目。
  
  耿之界敲打著鍵盤,更換光碟修理電腦,一邊回答她問題。片刻後,他將電腦還給她,它已經成功地起死回生,重新運轉。
  
  「好了。」他的笑容耀眼而自負。「你的電腦中了病毒。」
  
  好了?茵茵有些錯愕,她收下電腦,就這麼一會兒工夫?瞪著耿之界俊顏,對他的好感強到心臟悶痛。他修理電腦那輕而易舉的神態,好像天下間都沒啥事能難倒他,他耀眼而充滿魅力,於是讓一向獨立又聰敏的蔚茵茵,第一次有想跟人撒嬌的衝動,想躺在他胸膛,想舔他漂亮的喉結,想幫他調整領帶,想摸摸他緊實的腰身……
  
  這些愚蠢的遐想簡直像發春,害茵茵呆了好幾秒直至霞飛叫她。
  
  「組長。」霞飛檢視茵茵的電腦文件。「中午記錄的高欣企劃遺失了。」
  
  Shit!茵茵低頭搜尋文件,很不幸的耿之界告訴她殘酷的消息——
  
  「文件中病毒,不能開啟。」
  
  「該死!」茵茵皺眉,聲音極度沮喪。「天~~我企劃了兩天啊!」
  
  蔚茵茵露出懊惱的表情,無助地敲打鍵盤。 耿之界對她著急的模樣發笑,他沈穩厚實的手幫她點選幾個按鍵。
  
  「你這樣胡找沒用,要救回文件除非拆解幾個程式。」
  
  「幫我!」茵茵抬起臉,不用扮可憐,她的沮喪起自然了。
  
  耿之界挑起一眉,看著她的表情像看著個甜蜜的糕點。他說話的嗓音瘖啞低沈,不顧霞飛也在,他說:「到我家吧。」
  
  「嗄?」茵茵駭得差點摔下椅子。霞飛則瞪住耿之界,好像瞪住個壞蛋。
  
  她們詫異的表情令他忍不住微笑,他解釋:「解毒軟體放在家裡,跟我回去,我幫你救回文件。」
  
  「現在?」已經是傍晚了。這時候去他家?是不是太冒險?她其實並不很瞭解他,雖然期望接近他,但是,去他家ㄟ,這個喔……呴呴呴……茵茵心中掙扎。
  
  「我只有今晚有空。」他直言。「來不來隨你。」他嘴角掛著懶懶的微笑。那雙如夜空星子般的眼睛藏在深濃的睫毛下,磁石般吸引住她的目光。
  
  霞飛揪住茵茵臂膀,跟她咬耳朵。「組長,他看起來很邪惡喔,他笑起來很壞,你不可以去……」孤男寡女非親非故,開啥玩笑?
  
  當然,就算對耿之界有好感,她也不至於拿自己開玩笑;只見過三次面就撲到他家去,未免太不矜持了。不不不!儘管他那麼風采俊魅,那麼耀眼出色。
  
  茵茵心裡掙扎,但仍理智道:「不如電腦讓你帶回家……」欲擒故縱是粉重要的,千萬不可以表現得自己好廉價。
  
  「不。」他說話直接乾脆,黑色眼睛閃著炫目的光彩,他笑得狡猾,像一雙飢餓的黑豹。他放肆道:「有美女在,我會修理的比較起勁。」故意開她玩笑。
  
  喝!霞飛倒抽口氣。真不要臉,虧他講得出來;蔚茵茵也被他直截了當的言語驚駭。美女那句話雖然中聽,但他瘖啞的嗓音太暖昧。
  
  「耿先生……」此時一名女記者親熱地攀上他臂膀。「我們報社今晚社慶,你要不要來?」
  
  哇勒~~半路殺出程咬金。茵茵衝口而出:「我跟你回去!」
  
  女記者詫異,霞飛驚呼,耿之界微笑並轉頭對那女記者低聲說道:「抱歉,今晚我要跟V.J.最美的女人約會。」甜言蜜語他說得流暢自然。
  
  阿哩勒~~霞飛蹙起眉頭。又、最美?真是的,把她當隱形的,太毒了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怕啥!?茵茵合起電腦。「是。」她對那名不知好歹,敢跟她搶男人的女記者,拋出個勝利的笑顏。「真不好意思,耿先生已經約了我。」
  
  霞飛拽住茵茵臂膀。「組長,不要隨便去男人家裡!」她跟茵茵咬耳朵。「萬一他是個變態呢?」
  
  「喔。」茵茵抽出磁碟,低聲悄道。「霞飛,你先把資料帶回公司儲存。」她貼近霞飛耳朵。「放心,組長有電擊棒。」敢亂來就電死他!
  
  ※※※※※※
  
  幾尾巴掌大的魚兒,浮游在閃著日燈的魚缸。透明的玻璃缸前,倒映出一張美麗的臉,臉上表情有些驚愕。
  
  「哇!」茵茵傻在魚缸前。「這魚我見過!」她在書上讀過,一片紅的圓潤魚體,還有銀身黃頂的魚體,更有豹蛇紋的……「這是……」她思索著名字。
  
  「七彩神仙魚。」耿之界道,長手自她肩後橫來,調整著魚缸上的日燈方向。身後,屬於男人的體熱,害茵茵心跳如擂,魚缸前倒映的麗顏很快也似缸裡的一片紅。他彎身,他的臉靠近她頰畔,茵茵呼吸亂的一塌糊塗,從沒一個男人令她這樣緊張!
  
  「呃……據說七彩是最難養的魚。」他幹麼靠那麼近?茵茵繃緊了身體,感覺到他的呼吸拂過她耳際,她頸背毛管立即不爭氣奮起。
  
  聽得出她紊亂的呼息,明顯感覺出她的緊張。 耿之界微笑,得意的感覺充塞胸腔,茵茵纖瘦的身體等同被他困在魚缸前。他喜歡這種感覺,暖昧誘人,她髮梢有意無意擦觸他頸項,她身上的香味暖昧悅人。
  
  「茵茵,你的電腦先等等。」他說。長夜漫漫,他不急著修理。
  
  「嗄?」茵茵偏頭見他拉開魚缸底下的抽屜,取出針筒。
  
  哇咧~~她瞪大眼睛,針……針筒!?茵茵身子一縮,什麼暖昧的想法立即煙消雲散,閃身至一旁面對他,立刻保持一步遠距離。
  
  「你……你拿針筒幹麼?」該不會真是變態吧?茵茵拽緊包包,電擊棒待命中。
  
  耿之界取出針筒,像個準備動手術的醫生那樣瞟她一眼。「你猜呢?」看她一副戒慎恐懼的模樣真正有趣。
  
  「我……我哪知道。」茵茵瞪著他,小手探入皮包,握緊電擊棒。老天,千萬不要真讓她遇見個變態了。
  
  耿之界聳聳肩,彈彈針管,修長的手指扭開魚缸旁的一瓶玻璃罐。
  
  她聞到一種刺鼻的消毒水味,還有某種危險的氣息。
  
  茵茵又退了一步。「那是什麼?」她緊張得快要暈倒了,聲音緊繃,臉色蒼白,瞪大漂亮的眼睛,開始後悔自己不該和他回家。
  
  耿之界對她的惶恐不以為意,滿不在乎。他開始用針筒吸取罐底透明的汁液,他冷冷道:「這是福馬林,保存屍體用的……」
  
  哇勒~~咚!茵茵快昏倒,屍……屍體?呵呵,她還不想死!茵茵心底發毛,閃到他背後,緩步挪往大門。呴呴呴,她好像招惹了一個粉恐怖的惡魔。快逃~~
  
  他背後像長了眼睛,輕聲制止她。「電腦還沒修好,你去哪?」他舉高針筒,打量刻度。
  
  「我……」茵茵腿軟,聲音虛弱,手已經覆上門把。「謝謝……我……你修好……再……再聯絡!」轉身馬上用力扭動門把。我使盡扭,我使盡開!門卻悄無動靜。阿咧~~她用腳頂住門再扭,門還是無動於衷。茵茵快尖叫了,他鎖死了嗎?媽啊!茵茵眼眶一紅,急得快哭了。我還不想死矮~想到明天社會版頭條,雙星集團獨生女慘死變態手中,天礙…茵茵開始不顧形象用力敲打門把。
  
  「那是密碼鎖,你這樣硬開沒用。」他聲音飽含笑意,那低沈慵懶的嗓音很像惡魔。像惡魔餓了的聲音。他打量針管,臉上浮起一抹促狹的笑容。「印象中你不是很勇敢的人嗎?!」記得那次街上她獨身挑戰個凶悍暴力的男人。這會兒,他卻把一個這麼勇敢的女人嚇得芳心大亂,他感覺挺有趣的。 耿之界把福馬林緩緩注入魚缸。「一管針就把你嚇跑了,嗯?」
  
  他幹麼?茵茵看著那福馬林注入魚缸。「你……你……你在殺魚!?」茵茵驚呼,這個耿之界真變態的!先殺魚再殺她嗎?呴呴呴,她是喜歡冒險刺激,可是也沒必要刺、激、到、這種地步吧?天矮~
  
  「不。」他側身,結實強壯的手臂,沈穩冷靜將針筒內的福馬林全數注入魚缸。他垂眸凝視神仙魚。「我在救它們。」他看著魚兒的視線很溫柔。「有一尾魚生病了,福馬林是最危險、但最有效的殺菌劑。」他沙啞的嗓音,溫柔地解釋。
  
  「200ppmm只要計算精準,它們就能死裡逃生。水質PH不得小於5.5以下,1-2CC的誤差就會失敗,所以要用針筒測量。」他沈聲緩緩解釋。
  
  登登!茵茵楞在門前,忽然覺得自己像傻瓜。他在救魚?哇咧~~她想到哪去了。她鬆了好大一口氣,額上佈滿細汗,活似洗了三溫暖。
  
  「喔……呵呵……」她尷尬地臉紅耳熱,「我知道阿我知道你在救魚矮~」她雙手環胸反應迅速,立即佯裝打量門扉。「這是隔音門吧?」她摸摸門板硬掰。「我一直就想裝一個,很貴ㄏㄡ『……」死也不承認自己剛剛想到哪去。
  
  耿之界勾起唇角,打開過濾器,流動的水紋,光影閃爍在魚兒美麗的鱗片上。他轉身,雙手慵懶地撐在身後高台,如豹的視線鎖定在她明媚小臉上。她美麗誘人,令他感覺有點寂寞,今晚不想一個人。他的目光沒有離開她,他的目光使茵茵覺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似的。
  
  他嘴角一直掛著懶洋洋的笑容。「現在……你還要走嗎?」聲音渾厚低沈。
  
  日燈下他像個迷人的魔鬼,系銀色領帶,穿PRADA黑色西服的俊美魔鬼。他慵懶的嗓音,麻痺她的心。方纔他注入魚缸的那一針,彷彿也像打在茵茵心上,她感覺自己在他深邃的視線下,臉頰發燙身體燥熱。嗚嗚……她喜歡這種心跳怦怦的感覺,雖然那黑色漩渦似地眼瞳會害她有滅頂的危險……
  
  他的視線像有魔力,將茵茵雙腳釘在地上。
  
  危險的、墮落的、頹廢的、放蕩的……種種複雜情緒,盡閃在那一雙俊魅的眼睛底。
  
  明知不應該,茵茵卻恍似聞到罌粟花香味,某種未知的危險引誘她墮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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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51:04
第三章
  
  偌大客廳乾淨得近乎冷僻,黑色的傢俱、銀色的吊燈,冰冷的銀白色地磚,茵茵縮在黑色長沙發上,感覺冷,這裡像世界遺忘的一隅。
  
  她只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還有敲打鍵盤的答答聲。
  
  那端,銀色長桌前,戴上細金框眼鏡的耿之界,正專注於拯救她被鎖住的文件。
  
  時鐘短針走到十一。
  
  月光如水流瀉陽台,終於他起身,拿起電腦,大步過來。
  
  「好了。」將電腦擱置冷冷桌面。
  
  茵茵微笑。「太好了,謝謝!」他們之間出現短暫沈默,氣氛有點尷尬。
  
  「那……我走了。」她說。實在太晚了,關閉程式後,茵茵拿起電腦,然而一隻手卻按住她。
  
  「別急,你餓了吧?」他彎身,在她耳邊悄道。「我煮麵給你吃。」
  
  ※※※※※※
  
  他處理食物俐落快速,他的廚房整齊簡單到沒有多餘雜物,乾淨得近乎無情,每樣東西都規規矩矩地放在應該的位置,連湯匙和筷子都徹底分類。她感覺他是做事從不出錯、從不失敗、從不拖泥帶水的男人。
  
  茵茵靠在門旁看他切碎番茄,紅色汁液濺上他拿刀的手。
  
  茵茵走過去。「要不要幫你?」
  
  
  茵茵雙頰艷紅,眸光責備地瞪著他。「你都這樣拐女孩嗎?」如此大膽直接。
  
  她的理智在腦中警覺地呼叫——
  
  拒絕他!拒絕他!
  
  他的舌頭追逐她溫暖的舌腹,與她糾纏,茵茵戰慄。
  
  抗拒他!抗拒他!
  
  
  茵茵感覺她在失速,遇見耿之界後她的步調亂了,他堅定的雙手掌握住她,而她卻覺得自己正失速墜落。
  
  他關了爐火,慾望的火苗卻燒得更熾。
  
  猛烈的慾望閃電般迸出火花,溫熱的手、急促的呼吸,摸索著對方燥熱的體溫,光是親吻仍不夠,耿之界猛地將茵茵整個人抱起。
  
  忽被騰空架起,茵茵驚呼,忙圈住他頸項。
  
  他失笑,親吻她柔白的下巴,大步將她抱進臥室。
  
  他將茵茵拋至床上,她連忙坐直身子,眼神恍惚迷亂,心悸又惶恐。她知道,她該回去,現在停一切都還來得及。她是處女,她的第一次怎可以就這樣給一個認識不深的男人?她計劃至少要交往半年。她計劃至少他們要先約會好多次,她的步驟不是這樣來的!
  
  昏暗中,她看見他唰地扯開領帶拋落地上,他大步走來像一頭野獸蓄勢待發,她感到危險又刺激。她臉紅耳熟,有點手足無措。
  
  「等等……」她緊張了,這不對,太快了!不是這樣的,她的計劃不是這樣的!她的計劃是……耿之界彎身右掌覆上她大腿,計劃開始產生變化。「太……太快了……」她說的意志不堅。
  
  
  他黝黑的眼睛變得異常嚴肅。該死!他從不碰處女。她時髦,她聰敏,她看起來很活潑外向,所以他以為……耿之界詫異震驚,但更多的是懊惱。他厭惡責任的束縛,感情的羈絆,但現在,一個女人將最珍貴的初夜給了他,他應該感到榮幸嗎?不,他感到憤怒、懊惱,還有很奇怪很複雜的情緒衝擊他。
  
  「你還是……我以為……」注視著茵茵排紅的臉蛋,在那一張明艷的臉容上,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純真熱情地正望住他。
  
  「這很奇怪嗎?」茵茵挪了挪身體,摟住棉被環抱胸口。剛剛好痛,現在他撤出了,她反而鬆了一口氣;可是有一點空虛,胃酸酸地,像渴望著什麼卻來不及擁有。
  
  她紅著臉,對著他濃黑的眼睛坦率道:「我一直在等待一個特別的人,是有很多人追求我,但我一直覺得少了什麼,直到我遇見你……」她難得如此坦白。
  
  她說得很坦承,他卻聽得很不安。該死,他知道,她愛上他了!她付出真感情,他卻只要一夜情。
  
  耿之界翻身離開她,捻亮檯燈,猝來的光線刺得茵茵瞇起眼睛,同時他的聲音刺痛她的心。
  
  他直言一句:「很晚了,我送你回家。」他不想聽那些愚蠢的告白。他知道他必須殘酷,他不應該是她期待的那個人。她不能愛錯對象。
  
  茵茵愕然,坐起身。「等等。」她不敢相信地問:「你是說……我是處女,所以……」所以他不高興,所以想送她走?所以他不要繼續了?她震驚地倒抽一口氣。
  
  「茵茵,我只和不麻煩的女人上床。這樣說你懂嗎?」他試著令她明白。「這是個意外,我不該碰你。」他口氣懊惱,聽起來很後悔。
  
  他的後悔和懊惱令她錯愕震驚及難堪,她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難道你不是因為喜歡我才……」才吻她、才抱她,莫非這些擁抱和親吻都和感情無關!?
  
  接下來的對白簡直氣死茵茵。
  
  「你的第一次不該給我。」她值得更好的男人。「我很抱歉。我要的只是一夜情而已,但顯然你不是那種女人。」
  
  「什麼意思?」她板起面孔,背脊一陣寒。聽聽這種對白,茵茵不寒而慄,她竟和這麼無情冷血的男人上床!
  
  「其實……」他的聲音冷如刀。「今晚我只想和個不麻煩的女人做愛。」他寂寞,他找不麻煩的女人陪,他不該感到內疚,只是該死的他找錯人。在時髦的外表下,蔚茵茵原來只是個單純的女人。如果剛剛她有一絲猶豫,如果她多些緊張或掙扎,他便可以發覺。但該死,她為什麼這樣信任地讓他進入她身體!?
  
  「你是說……」茵茵咬牙。「對你來說親吻和做愛都和感情無關,只是發洩慾望?」對他面言她是誰根本無所謂,是這樣嗎?而她卻是因為感覺他的與眾不同,感覺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樣,感覺在他的注視和親吻下,她的心跳頻率太不一樣。他對她而言是特別的,所以她才將初次給了他。這真諷刺,原來這是一場誤會。「我對你和其他女人沒什麼不同,你想說的是這個吧,你怕我認真,是這樣吧?」茵茵咬牙陳述事實。
  
  「沒錯。」他甚至不想虛偽地說些漂亮話哄她,他起身下床。「夜深了,我送你回家。今晚……很抱歉。」
  
  他該死的很抱歉!茵茵深吸口氣,努力隱藏住自己的難堪和沮喪。她二十七歲,今晚她第一次和男人上床。沒有愉悅、沒有歡喜、沒有甜蜜的安慰或貼心的撫慰,此情此景,她以為的美麗,原是一場誤會,全是她自作多情她的一廂情願。
  
  茵茵從沒想過會有人不喜歡她的,她以為她喜歡他,很自然的他會愛她,故事便這麼發展,她沒想過會變成這樣,那感覺就像是要攀上天堂卻失足跌至地獄。她感覺冷,瞥他一眼,看他若無其事地穿上衣服,月光映上他肌磊分明的身體,此刻他看來冷漠嚴酷,和剛才的熱情判若兩人,他表現得好似希望她快點離開。
  
  茵茵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很好,很好。不用你送,我自己會走!」她佯裝若無其事,她還算識相,懂得他的暗示。不可以哭,不能更丟臉了!但她氣得沒法好好將襯衫鈕扣扣起,她的指尖顫抖,老天!他讓她覺得自己下賤。
  
  為什麼?她一向聰明,為什麼?竟會看不出他只是想玩玩而已,為什麼她這樣傻!從來只有男人為她傷心,可這男人卻令她氣紅眼睛。見鬼了!她手指顫抖,竭力想扣緊被他扯開的鈕扣。
  
  他走來幫她,她打開他的手。
  
  「走開!」她壓抑住難堪的感覺,很鎮定地理好衣服,迅速走出房間。
  
  他大步追上,攔住她臂膀。「我送你!」她身體一僵,回頭,眼色朦朧,他冷漠的心坎恍似被人輕輕打了一下。
  
  「別費心了。」她抬高下巴,把傷心隱藏得很好,沒什麼好哭的,這沒什麼,她顫抖的在心中不斷安撫自己。
  
  「很晚了,讓我送你。」她眼中的脆弱令他不安。
  
  她冷笑。「你不是很怕麻煩嗎,先生?不勞你了。」茵茵拾起皮包,可惡,她氣得想拿電擊棒電死他。他不是白馬王子,他是惡魔!
  
  走至門前,她對門咆哮:「密碼!」她一秒都不想留在這裡,冰冷的小手緊緊拽著皮包。不能哭,茵茵不可以哭!她抿緊下唇。
  
  耿之界歎息,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梗住了什麼。不用看她的臉也可以揣想她有多沮喪。老天,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那樣可惡過。他用指尖勾起外套,走來彎身輸入密碼。
  
  門扉緩緩開啟,耿之界推開鐵門。
  
  「哥!」門外一張少年的臉。少年一看見盛怒中的蔚茵茵,眼睛一亮。好美麗的女人,長睫毛下的大眼睛照照發亮,抿緊的紅唇好似正在跟誰生氣。他笑了,不用猜也知道哥又惹惱女人了。
  
  「少華,怎麼突然跑來?」耿之界將門推開些,他握住茵茵肩膀。「我正要送人回去。」
  
  「我呢~~」茵茵甩開他的手。「我正要殺人!」美眸噴火,說得咬牙切齒。
  
  耿少華詫異,哈哈大笑。「阿姨脾氣真大!」
  
  什麼,哇哩勒~~茵茵怔祝阿~~阿姨?她才二十七哪,轟!雙重打擊,茵茵的自信在瞬間瓦解,她氣惱地閃身,步往電梯。「我走了。」竟叫她阿姨?有沒有搞錯!嗚嗚……她今晚是倒了什麼大楣ㄟ!?
  
  耿少華追去。「阿姨我送你!」
  
  ※※※※※※
  
  一定有人詛咒她,在震耳欲聾滿是阿飛與辣妹的廉價餐飲店裡,蔚茵茵極度沮喪地這麼想。
  
  「阿姨,我的技術很好吧?」
  
  茵茵眼角抽搐,用力吸取杯中的健怡可樂。息怒~~息怒啊茵茵。
  
  耿少華追問:「怎樣,我很猛吧?是不是讓你恨有快感啊,呵呵……」
  
  冷靜、冷靜矮~「的確是很有快感。」茵茵瞇起眼睛,重重擱下杯子。「快感到我想甩你一巴掌!」她咆哮。
  
  這小子堅持送她回家,半拖半拉半哀求地慫恿她坐上重型機車,這就算了,他竟一路飆車時速一百,機車ㄟ,飆一百,老天!茵茵差點暈死過去,方才下車時腿都站不穩;而因為一路尖叫,她的聲音也啞了。最可惡的是,這臭小子沒載她回家,反而逼她來陪他吃消夜。哇咧!
  
  耿少華笑嘻嘻。「你一定很久沒經歷這麼刺激的事了喔,阿姨~~」
  
  轟!火山爆發。「你再叫我一次阿姨,我踹死你!」茵茵拍桌怒叱,穿高跟鞋的腳已經蠢蠢欲動。
  
  「阿姨好凶喔。」他立刻一臉無辜粉受傷地嚷嚷。
  
  昏屬企(昏死去)~~茵茵虛弱地趴上桌面痛苦申吟。嗚嗚……今晚真夠挫敗的了。先是被耿之界氣死,之後又被他弟糾纏。天啊,這姓耿的一家都是惡魔嗎!?
  
  放棄發言,茵茵沮喪地將臉埋進雙臂問。「你快吃完,幫我攔計程車,我要回家。」累,真的累了,一下子像老了十歲,她沮喪挫敗地只想躲回家。
  
  「阿姨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們來愛愛,我的技術很好的。」
  
  茵茵心臟無力,眼角抽搐。沈默是金,沈默是金。
  
  「阿姨,你身材很好,當我馬子給我泡好不好?」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茵茵感到很虛弱。
  
  耿少華見她不回應,繼續虧她:「阿姨,你被我哥甩了呴,沒關係,我給你秀秀,我很厲害,跟我上床你會上癮喔!」
  
  「嗚嗚……」茵茵啜泣了。
  
  天矮~她是造了什麼孽?老天這樣懲罰她?一個懊惱跟她發生關係,一個滿嘴胡言亂語,這一切實在太荒謬了啦!堂堂一個雙星千金、V.J.企劃組長,怎麼會淪落到穿著香奈兒,坐在這廉價餐廳被不良少年騷擾?茵茵認輸,她哭了。
  
  耿少華瞪大眼睛——她?她哭了?
  
  耿少華挽起袖子,習以為常地安慰她:「別哭,你又不是第一個被我哥甩的,至今已有十八名排在你前面。」
  
  「臭小子!」茵茵抬起臉,高聲反駁。「誰說我被他甩?普天之下,只有我蔚茵茵甩人的,豈有被甩的~~」她和他根本是還沒開始就「傲子」(out)了。哭歸哭,面子還是要顧。
  
  耿少華自以為是又說:「唉,隨便啦,你們女人最那個了,我哥哥除了長得帥,有哪點好?你們偏偏要去巴著他,個個變成愛哭鬼,笨ㄟ~~我哥他只愛自己!」
  
  「他是個混蛋!」茵茵咆哮。什麼叫只跟不麻煩的女人上床?「混帳!」
  
  「沒錯!」耿少華大聲附議。
  
  茵茵抬臉,瞪住他。「你……我在罵你哥ㄟ?」竟還幫腔?
  
  「這世上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他!」少華眼中閃著怒火。「要不是錢花光了,我才懶得見他!」
  
  茵茵聽得莫名其妙。「跟你哥拿錢?你爸媽……」
  
  「死了。」他說的很乾脆。
  
  茵茵忽然心中一緊,對眼前看似叛逆的少年升起一股憐惜。
  
  「喔……」真可憐。「那你們……」
  
  「我跟你說,我們家本來很有錢。」他忿忿不平。「我爸是耿識雄,你聽過吧?」他挑眉,很得意。
  
  「什麼!?」茵茵駭得跳起,瞪住耿少華。「你……你們是耿識雄的兒子?」
  
  耿少華聳聳肩。「一點都沒錯,威勝企業耿識雄。」
  
  ※※※※※※
  
  深夜時分,夜涼如水,月色如銀,柏油路面,樹影兒婆娑,晚風徐徐。
  
  黃色計程車靠邊停,美麗的長腿跨出,漂亮的粉紅高跟鞋落地,蔚茵茵跨出車子,甩上車門時看見了對面大廈前佇立的一抹暗影。
  
  茵茵瞳孔一縮,怔祝車子駛遠,他們對望。
  
  耿之界手中拎著的是茵茵忘了帶走的電腦,心底想的卻是這個女人穿著大衣感覺真嬌小,看見她平安歸來,他鬆了口氣。他在這裡忐忑地等了好久。
  
  茵茵攏緊大衣快步奔來,高跟鞋踩在地面,深夜聽來非常性感。
  
  耿之界將電腦拎至她面前。「你忘了帶走。」
  
  「喔。」沒想到他特地送來,他等了多久?茵茵接下電腦,狐疑地打量他,一雙明眸寫滿對他的問號——他是耿識雄的兒子?
  
  「晚安。」他伸手摸摸她纖瘦的臂膀。「早點休息。」一知道眼前這時髦美麗的女人竟是未經世事的處女,耿之界的態度立即做了調整,對她禮貌而疏遠,先前的熱情瞬間消失無蹤影。她是個好女孩,熱情、真誠,他不希望傷害她。
  
  一個人怎能改變得如此快?茵茵狐疑地望著他。
  
  一個人怎能令她覺得殘酷時,卻又忽然溫柔地讓她心動?
  
  耿之界道別,擦過她身畔,緩步離開。
  
  茵茵小手握緊,忽然回頭喊他:「耿之界!」
  
  漠然回身,他疑惑地挑起濃眉。
  
  茵茵高聲問:「你是……耿識雄的兒子?」
  
  他目光一沈。「對。我弟跟你說的——」耿之界睜眸看著蔚茵茵忽然奔過來,張臂就抱住他,溫柔地擁著他,在他胸前歎息。茵茵說了一句話,像針尖銳,毫無預警地,扎上耿之界心坎。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如此冷酷寡情,茵茵合目歎息。「可憐的孩子……」霎時耿之界黝黑的瞳孔收縮,渾身繃緊。
  
  耿識雄乃商界奇人,只手創造威勝集團,卻在一次併購案中,因為好友出賣他,導致投資錯誤,辛苦建立的企業一剎那崩潰。資產被掏空,周轉不靈,耿識雄從億萬富翁慘跌至背上數億債務,最後因承受不了巨大逼債壓力,拋棄幼子,與愛妻雙雙仰藥自殺。
  
  當年這事非常轟動,社會版連刊好幾天,在商界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的,茵茵也曾耳聞過這商業鉅子的慘澹下常萬萬沒想到,她會遇見當年新聞裡的關係人。
  
  茵茵雙手溫柔,擁緊耿之界身軀,他先前給她的憤怒與難堪跟他過去的苦難相比,根本渺小的微不足道。她心疼他的遭遇,她濫情地想安慰他。他的殘酷和冷漠,這剎彷彿都變得可以理解。
  
  「怪不得……怪不得你這樣無情。」她替他難過。誰能忍受一夜之間痛失摯愛的雙親?當年他還小吧?
  
  耿之界繃緊身體,大掌握住她肩膀推開她。
  
  「你以為你是誰?」他聲音很輕,卻冷得令人打顫。
  
  他銳利的目光駭住茵茵。「我……我只是為你感到難過。」
  
  他氣得想掐死她。「你有病啊?同情我讓你覺得很驕傲是不?媽的!萬華很多流浪漢,不如你去同情他們,去和他們上床,去抱他們去說一樣的話!你同情我個屁,莫名其妙!」他憎恨她同情的目光,可憐他的口吻。他失去冷靜,對她惡言相向。
  
  茵茵倒抽口氣。「你……用不著說的那麼難聽,我沒有惡意。」
  
  「還有更難聽的——」他冷笑,像一隻蝕人的野獸,兇猛陰鷙噬血。「你要聽嗎?說真的,我真意外你還是處女,你看起來一副等不及和我上床的樣子,想要就說,犯不著賣弄什麼同情我的戲碼,有夠噁心!」
  
  「ㄏㄡ『!」茵茵摀住胸口。「我的天!你冷靜好嗎?我只是關心……」
  
  「見鬼了!」他兇惡地瞪住她。「誰稀罕你關心?自作多情!」他咆哮,她怔祝他看她愕然地眨了眨眼,她明媚的眼睛,一瞬間濕氣氤氳。他心中一緊,轉身大步離去,跨入車內,飛車駛離。他很久沒這樣失去理智了,聽她提起往事,他最難堪的記憶,他瘋狂了,像刺蝟急急保護自己。
  
  從來沒人這樣罵過她,從來沒有!茵茵太過錯愕,楞在路邊,目送他離開。
  
  不知何故,他對她咆哮的模樣,害她很傷心,傷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種心疼他的感覺,滿溢胸口。
  
  ※※※※※※
  
  「媽的!」耿之界飛車疾馳過立滿橙黃夜燈的高架橋,震耳的電擊樂,一下下恍若敲在他心口。
  
  她憑什麼這樣?憑什麼可憐他?她自以為是誰?莫名其妙!
  
  父母自殺後,他與弟弟寄居嬸嬸家。 耿之界看盡臉色,那個無助惶恐的少年早早淹沒在殘酷的歲月流光底。那些辛酸、那些煎熬、那種種的不堪與屈辱,如今都被隱藏在世故的臉容底。
  
  他現在這樣成功,就連當初瞧不起他們的嬸嬸,都倒過來期望巴結他,分點好處。
  
  他現在如此傑出,再不會有人拿同情的眼光踩低他。
  
  然而……
  
  耿之界握緊方向盤,猛踩油門。可惡!今晚蔚茵茵看他的表情,宛如一把鉤子,把他記憶深處最黑暗的往事一下次全數勾了出來。
  
  這該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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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51:30
第四章
  
  「哇靠!」霞飛驚呼。「他這樣罵你?」聽完組長說的話,霞飛瞪大眼睛。
  
  蔚茵茵撩撩頭髮,一邊校對新的企劃文案,修改不夠周全的地方。
  
  「怪不得他那麼冷漠,原來不是我的問題,嘖嘖!」茵茵蹙緊眉頭。「看不出他有那樣的過去,不知道他怎樣撐過來的,霞飛……」她問。「你能想像你爸媽自殺嗎?」
  
  「這個喔……」霞飛仰著臉兒皺眉深思,她認真想了足足兩分鐘,這才望住茵茵回答。「第一,我沒爸爸,很難想像他自殺。第二,我媽很早就跑了,所以我實在很難想像那種心情ㄟ。」
  
  「昏屬企」!茵茵眼角抽搐。「真……真可憐。」既然如此,她想那麼久幹麼啊?
  
  陳穎踱來,將下周草擬的提案擱至茵茵桌上,轉身要走時。
  
  「凍ㄟ!」茵茵冷冷喊住她。那高貴的身影停住,睥睨地望著位子上的茵茵。
  
  「什麼事?」一臉冰冷。
  
  「陳穎。」茵茵瞇起眼睛。「你早知道他爸是誰對不?」
  
  陳穎挑眉,薄唇含笑。「怎?踢到鐵板啦?」她眼眸驟亮。
  
  死陳穎8哼。」蔚茵茵瞟她一眼。「真黑心、也不事先說一聲。」
  
  陳穎彎身,直視茵茵美麗的眼睛。「大小姐,我早勸你放棄了,現在終於知道他多難搞了吧?甘願了?呵呵……」
  
  想到耿之界昨晚辱罵她的話,茵茵就背脊發寒。她打小是處處被肯定讚美的乖寶寶,昨夜竟被罵得活似花癡再世。
  
  茵茵不理陳穎,這個死巫女。她將一疊文件交給霞飛。「幫我影印這些資料。」
  
  「喔……」霞飛接過去,審視那一疊簡報和文件。「高欣的案子啊,十方軟體細目……蔭豉炒青蚵……蔭豉炒青蚵?」霞飛翻閱下一張。「醬瓜蒸肉餅?食譜?」
  
  陳穎不禁側目。
  
  「你嚷嚷什麼?快去印啊?快快快!」茵茵高聲喊。
  
  「哇塞!」霞飛抱著那疊文件。「你要學做菜喔?」
  
  陳穎瞄向茵茵,挑起細眉。
  
  茵茵看見了,明媚地笑。「我要..心晚餐給耿之界吃。」茵茵雙手合十,充滿愛心地說道。「他一定很久沒吃過家常菜了,沒人關心他、沒人寵愛他,他一個人住在孤零零冷清清的房子裡,每天吃一些垃圾食物果腹,天矮~」茵茵嘖嘖道。「真可憐,如果有人給他送一份愛心便當,他不知會有多感動、多高興。」然後愛死她,ㄎㄎㄎ。
  
  「呵呵呵……」真是敗給她了,陳穎冷道。「我勸你三思。」忽地,她陰陰笑了。「你是不是熱情過頭了?我看是你的母性光輝在作祟……」
  
  「我只是想對他好。」他是這麼的可憐。
  
  「蔚茵茵,你今年捐血幾次?」陳穎問。
  
  「喔,十次吧。」她一向熱血助人。
  
  「家扶中心的義工證換第幾張了?」
  
  「喔,五張了。」她一向愛心不落人後。
  
  「看吧,你以為你是神,還神愛世人勒!」陳穎毫不留情抨擊她。「蔚茵茵,你的毛病就是愛心氾濫,過度的熱情和一廂情願,只會造成人家的困擾。」她正色提醒道。「這個耿之界可不是缺血的男人,需要你這樣熱情;他更不是家扶中心那些無助的小孩,需要你媽媽似的關懷。大小姐,他已是社會菁英,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你以為你這樣做他會高興嗎?」他只會覺得受辱!
  
  茵茵蹙起眉頭。「喔~~有頭有臉的人物,社會菁英那又如何?大人物就不會寂寞?就不需要關懷呵護?我告訴你,搞不好他的內心世界正需要像我這樣好心的女人關懷他哩!想想看,有人特地為你做愛心便當,我不懂他有啥好不開心,感動都來不及,霞飛?」她瞪住溫霞飛。「你說,如果是你,你會不會很驚喜、很感動?」
  
  這次霞飛只考慮了兩秒。「會!有人特地做飯給我吃,幹麼生氣?我當然開心啊!」霞飛猛點頭。
  
  這少根筋的笨蛋,陳穎冷笑。「如果是我,那可不是驚喜。」
  
  「喔?」茵茵不解。但見陳穎高效地抬起下巴,哼一聲。
  
  「那根本是驚嚇,我非但不開心,還會宰了那個自以為是的人,誰要她關懷來著?我看你是吃飽撐著,雞婆!」
  
  「你不一樣。」茵茵瞪她。「你冷血的。」
  
  「印象中,我倒不覺得耿之界的血有多熱。」陳穎望住茵茵。「嗯,我開始發現,天才跟白癡果真只有一線之隔,茵茵,你變笨了。」
  
  哇咧8是你想得太複雜!」茵茵目光犀利射向陳穎。「沒有人能拒絕溫情,就算再冷的冰,只要烈焰不休地拂照,終也會柔情似水。」
  
  啪啪啪啪啪8很好很好!」陳穎鼓掌,她和茵茵槓上了。「假使耿之界收到你的愛心便當會感動的話,我頭砍下來給你踢。」笨,搞不清楚狀況。
  
  「好!」茵茵拍桌大喝。「霞飛!」
  
  「又?」溫霞飛正在影印東西。「幹麼啊!」
  
  「你站誰那邊?」
  
  「又卯上啦?」真是無妄之災,霞飛拿著文件掩住臉。「拜託,你們倆吵架不要殃及無辜,我才不要摻一腳咧,那個耿之界高興就高興,不高興就不高興,有啥好吵的啊?都那麼大的人了,還為這種小事吵,很好笑ㄟ,組長要做便當就做啊,陳穎說怎樣就怎樣,這有關係嗎?」
  
  聽霞飛叨念,茵茵和陳穎臉色越來越難看,同時轉頭對霞飛咆哮。
  
  「你閉嘴!」
  
  「你閉嘴!」
  
  「不過ㄏㄡ『~~」嘮叨半天,霞飛做出決定。「我站在組長那邊。」
  
  「很好。」茵茵露出邪惡的笑容。「陳穎,假使耿之界生氣……溫霞飛任你差遣,假使你輸,你就把頭摘下來給我踢!」
  
  「關我啥事?」霞飛抗議。
  
  陳穎冷笑。「一言為定,我親愛的貓咪正欠個幫它扒糞的。」
  
  扒糞?「哇咧—.」氣死,霞飛跺足。「你們真的很過分ㄟ,關我啥事啦!?」
  
  沒人理她,茵茵和陳穎目光對峙,陳穎冷笑,茵茵大笑。
  
  「一言為定。」陳穎胸有成竹。
  
  「好。」茵茵自信滿滿。
  
  「好個頭!」霞飛驚聲尖叫。
  
  ※※※※※※
  
  夜裡,門鈴響的時候,耿之界正打算微波食物來吃。
  
  打開門,赫然看見蔚茵茵。
  
  「嗨~~」她咧嘴笑,他凜容,一副很不爽的樣子。她對他熱情揮手,對他的不悅,選擇視而不見。
  
  他雙眸睜成危險的兩道直線,沒想到經過昨夜的事她還會上門來。日燈映在她緋紅小臉,她睜大眼睛明媚地對他笑,她穿著一套粉紅色洋裝,纖纖腰上繫著銀白色皮帶,雪白高跟鞋,纖細的腳踝,耿之界不得不承認她美麗得就似從時尚雜誌走出的模特兒。
  
  她梳直烏黑的長髮,垂落在纖細的肩膀,她仰著臉對他親切地微笑,彷彿昨夜他的辱罵不曾存在,耿之界深注她一眼,她真美,她的鎖骨令人想親吻。她真美,她長而翹的睫毛令他想招惹,她無一不美,但他後退一步——
  
  砰!不留情面,甩上大門。
  
  她是很美沒錯,但她非常可惡!耿之界沒忘記昨晚她給他的難堪,她該死的竟敢可憐他,Shit!
  
  冷酷的關門聲迴盪長廊,同時茵茵臉上的笑容僵祝
  
  阿勒,這麼絕情!?
  
  茵茵瞪住鐵門,她蹙起眉頭。ㄏㄡ『~~現在如果回去就沒戲唱了,而且陳穎會笑死她,霞飛還會淪落到幫陳穎的愛貓扒糞ㄟ。
  
  茵茵硬起頭皮,湊身卯起來按鈴按得鈴聲大作,鄰居的狗狂吠,她硬是按足五分鐘。不怕不怕,雖然他的臉很臭,但是她有超級無敵燦爛的笑容,相信定可以融化冰山。
  
  「媽的!」門猝開,惱怒的臉容劈頭就罵。「你想幹麼?」
  
  他用力咆哮,她還照樣微笑。「想幹麼喔?」她打開斜掛肩上的皮包,拿出一個用紙袋裝著的便當。「送你,算是感謝你幫我修理電腦。」
  
  耿之界收下,他挑眉沒好氣地問:「這什麼?」
  
  茵茵笑得好美麗,聲音又甜又軟。「你快打開。」
  
  耿之界打開,看見一個便當盒,他瞪住蔚茵茵。「便當?」
  
  「是埃」茵茵點頭,她解釋。「你一定很久沒吃家常菜了,我特地做的。你看合不合胃口?」感動吧?ㄏㄏㄏ!
  
  耿之界掀開便當蓋,盒內是配色鮮艷的飯菜。
  
  他聲音冰冷。「為什麼?」家常菜?諷刺他沒父沒母嗎?她又惹毛他了。
  
  「怎樣?看起來很好吃吧!?」她討好地問。
  
  耿之界沒答腔,蓋上盒蓋。
  
  他目光銳利,瞪得茵茵寒毛直豎,她退了一步。不妙不妙,ㄏㄡ『~~他不是應該感動咩?怎麼看起來好像不感動,反而粉激動像要扁人!?
  
  「我有叫你做便當嗎?」他的聲音聽來很不爽,他的表情看起來粉抓狂。
  
  「喔……沒有。」她搖頭。「不過——」
  
  「你是不是太閒?」他凶狠一瞪。「還是天生欠罵?」
  
  喔喔喔,好凶。茵茵決定扮傻裝白目,她微笑,雲淡風清建議他。「你先嘗嘗看嘛,搞不好——」凍ㄟ!她愣祝
  
  她詫異地看著耿之界推開門跨出來,大步走到電梯前,咚!把便當扔進垃圾桶。哇哩勒~~她做了兩個小時說……茵茵臉綠了。
  
  「你!?」她駭得說不出話。怎麼有這種人!?
  
  耿之界扔了便當,轉身望住她。「我最憎恨人家同情我!」她以為她是誰?救世主嗎!?
  
  一道勁風忽從窗戶刮入,瞬間「砰」的好大一聲,耿之界臉色驟變,茵茵轉身驚呼。
  
  「哇!」慘了,門……鐵門關上了。
  
  「Shit!」他咒罵,他沒帶鑰匙。他凶狠地瞪住蔚茵茵,表情嚴酷而憤怒,活似要殺她。這該死的女人,他氣壞了!
  
  「呵呵呵……」茵茵很認分地馬上搜出手機,對他心虛地笑。「要不要找開鎖的?電話借你。」
  
  晚餐在微波爐裡,微波爐在屋子裡,他被關在門外,他飢腸輔輔,穿著灰上衣、黑色休閒褲,面色陰鬱地坐在走道長椅上,目光凶狠地瞪著他家門前的蔚茵茵。他很餓,開鎖的卻不在店裡,不知幾時趕來。他想罵人,卻發現她裝傻很有潛力,不論怎樣罵,好似都是他的錯。
  
  「開鎖的不在,媽的,我餓得想殺人!」他穿CK棉衫,罵人卻好野。
  
  「這是報應。」茵茵跟他說教,做廣告的就是會掰,黑的她都能說成白的。她瞪住他,眼睛閃閃發亮。「你剛剛糟蹋食物,把我的便當扔了,現在餓肚子了吧?」她伸出食指,認真給他裝消ㄟ。「這個喔——就叫現世報。」
  
  「現世報?」他冷笑,她活得不耐煩了。他瞇起眼睛,下顎緊繃,左眼皮明顯抽搐。她還真敢說喔,他咬牙道:「你害我被關在門外,你的現世報就是即將被人從窗戶扔下去——」他狠笑,故意將指節壓得喀喀作響,得意地見她刷白了臉。
  
  「嘿嘿。」茵茵假裝聽不懂他的威脅。她從容不迫地抄起電話,撥了一組號碼。
  
  耿之界皺眉。「幹麼?我已經通知鎖匠了。」
  
  「不。」她笑望他。「我報警,有人要將我扔出窗!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他霎時怔住,她大笑。「傻瓜,我叫披薩啦,你不是肚子餓了?」
  
  她粉皮喔,他氣得牙癢癢,又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怎會有這種人?罵她,她還嬉皮笑臉。往常他生氣只要瞇眼凶狠一瞪,常人莫不跪地求饒,逃之夭夭。這丫頭竟還跟他槓上ㄟ,哇咧!
  
  耿之界從齒縫中迸出一句——「你認為我還有心情吃披薩嗎?」這個白癡!
  
  「你喜歡雞還是香腸或是牛?你吃不吃辣?要不要飲料?」她繼續問。
  
  哇勒~~她還真叫被薩溜,暈倒!
  
  沒想到這開鎖的沒來,被薩倒先來了,熱騰騰、香噴噴,耿之界決定先饒了她,他下午研究軟體,忙得什麼都沒吃。他大口大口豪邁地吃起披薩,頭也沒抬冷言冷語趕她走。「你滾吧,我不跟女人計較,我自己等鎖匠。」
  
  「滾?」茵茵瞪大眼睛,雙足又立於地,她指著自己美麗的臉。「你叫我滾?」頭一回有男人要她滾的,這台詞通常是她用來打發追求者的,有沒有搞錯?她詫異的驚呼,令他忍不住笑了。
  
  「喔,對不起。」他抬頭。「蔚小姐,你穿裙子不好滾,那麼你優雅地走吧,請。」
  
  茵茵拽緊皮包。「你這人怎麼這樣?」茵茵火大了。「我特地做便當給你吃,你扔掉它,連看也不看。你這怪胎!我怕你餓,替你叫披薩,你吃了竟叫我滾?我怕你一個人等鎖匠會悶,才留在這裡陪你,你還請我離開?耿先生,你有病啊?這樣冷血?」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是有玻」他緩緩擱下披薩,抬眼迎視她的怒顏。他的眼光深沈,感覺傲慢殘忍又滿不在乎,他慵懶笑著說:「我的病就是非常討厭自作多情的女人,尤其是你這種自以為我需要拯救,熱情過分的白癡,你當我是十七歲少年是不?要為一個便當而感激涕零跪下來抱住你大腿,親吻你腳趾,顫抖著說你真好,高呼你是天使,感謝你的溫暖拯救我脫離地獄的深淵。這就是你想要的吧!?你肥皂劇看太多了。」
  
  茵茵氣得發抖。「你你你……」
  
  「要是能讓我這樣冷血的男人愛上你,被你感動,你就會虛榮地感到好驕傲、好有成就感,對不對?」
  
  「你你你……」她杏眼圓瞪,氣得頭昏眼花。相較於她的激動,他的聲音卻顯得很平靜。
  
  「我越是對你不在乎,你就越注意我對不對?」
  
  「矮~」天啊!茵茵捧住腦袋,申吟。「不!」
  
  「不?」他挑眉,目光銳利彷彿能洞悉一切。「我說錯了?」
  
  「不~~」茵茵垮了肩膀,粉虛弱地。「我的天,你說對了。」她踹了一下牆壁,口氣懊惱。「該死!你說對了。」他把她的心態分析得一清二楚,茵茵甚為驚駭。「天殺的,你說得對極了。」她竟無話反駁。ㄏㄡ『,這男人是惡魔喔!
  
  她沒有狡辯?她竟沮喪地投降認輸?耿之界愕然,旋即仰頭大笑。
  
  「哈哈哈!」她實在太有趣了。「天矮~你還真的承認,我的天!」敗給她了。
  
  她可憐兮兮地瞅著他。「因為你說對了啊!」她發現自己果真是這種心態。
  
  她抿住紅唇,很不甘願地承認。她這模樣,可愛的讓他心悸,霎時很想將她拉入懷中熱吻。 耿之界暗了眸色,飽暖思..,慘白的日燈下,她一臉無辜棄械投降,他渾身繃緊,竟想拉她至暗處瘋狂..。
  
  「蔚茵茵。」
  
  「嗯?」她覺得好糗。
  
  他搖搖頭,接著若有所思,幾乎可以說是用一種很溫柔的表情對她說:「你隨時隨地都這麼美嗎?」
  
  霎時,茵茵臉紅,喔喔~~他又變成那個愛挑情的男人了。
  
  ※※※※※※
  
  「你放棄吧。」
  
  「不!」粉堅持的聲音。
  
  「等開鎖的吧。」
  
  「不,等夠久了。」聽起來很固執。
  
  低沈的笑聲迴盪走廊。
  
  耿之界懶洋洋地伸直長腿,安坐椅上。他注視著門前固執的俏佳人。外門是不銹鋼製的,不似內門只要密碼就可以開。茵茵不想再乾等下去,她找來一根掃把,表演特技似地竟妄想勾動鎖桿。
  
  她想得太天真了吧!?
  
  「沒用的。」他笑她。看她時而彎身、時而摳門、時而踮足,看她抿唇認真地貼著門扉,試探著鎖桿的位置,卻一直失敗。她彎身時,雪白的胸脯若隱若現;她踏足時,纖細的腳踝動人心魄。每一次失敗,她便要懊惱地咒罵一聲,卻還是堅持不肯放棄,她真是奇女子。
  
  耿之界欣賞她每一個矯健敏捷的姿態,他時而莞爾,時而低笑咳嗽。他忽然不急著要鎖匠來,他情願欣賞她曼妙的姿勢,他不時開口奚落她。
  
  「要那麼容易就能打開,鎖匠還要混麼?」
  
  「一定可以的!」她香汗淋漓地瞪他一眼,又繼續嘗試用掃柄勾鎖。「只要讓我碰到鎖桿,行的,一定可以。」她的手很小,在鐵窗細縫進進出出。
  
  二十分鐘後她還不放棄,他挑眉忍不住又奚落她。
  
  「傻瓜,你真牛ㄟ。」到底有啥好堅持的?
  
  「你才傻!」她扳住門,右腳尖抵上門扉。「只知道坐以待斃。 笨!」她改從上方門縫插入掃柄,她有些喘,一邊反駁他:「我才不要傻傻等鎖匠,搞不好我自己就能搞定。」
  
  「你要這麼神,我頭砍下來給你踢。」他說出和陳穎一樣的話。
  
  「好好好,大家都賞我球踢——」話落,「喀」一聲,耿之界怔住,門開了!
  
  茵茵眼睛一亮嘩了好大一聲,抽出掃把。回頭,明亮的眼睛好得意地瞪住他,她咧嘴笑了,右手握著掃把,左手插在腰上。「門開了。」她眨眨眼,教他的心漏跳半拍。她好得意地燦爛笑道:「這世上,沒我蔚茵茵辦不到的。怎樣?」她挑眉,伸手,高聲喊道:「頭拿來!」
  
  「好樣的。」不囉唆,耿之界霍地站起,筆直朝她而來,她忽然怕了,退後一步。他停在她面前,伸手扣住她抓在柄上的小手,深幽性感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高大健碩的身形令茵茵莫名緊張起來。他身上散發的熱氣害她呼吸紊亂。
  
  他垂眸瞪祝她,他捏住她下巴,抬起她的臉,他彎身直至他的臉僅離她幾寸,他的呼息害她意亂情迷,低沈的嗓音融化她聰明的腦袋。他的目光炙熱,極富侵略性。
  
  「茵茵。」他慵懶地笑,笑得有點狡猾,像一隻老狐狸。「你真讓我驚喜。」熾熱的視線從她的眼睛落至她紅潤的唇瓣。「你不會真捨得要我將頭砍下吧?」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茵茵瞪他。他剛剛說的風涼話可多哩!
  
  她眼睛閃爍著光彩,小臉紅緋緋。他失笑。「老天、我真想要你。」她真是奇女子,一個女人怎能看起來時髦世故,而其實卻天真熱情得好可愛。
  
  要、要、要……她?赤裸裸的話震驚蔚茵茵,她臉色驟變。「你、你、你別轉移話題!」
  
  他挑眉,指尖輕觸她長長的眼睫。「看來,你真要我把頭砍下來?」
  
  茵茵故作狠樣。「對!」誰叫他剛剛那樣奚落她。
  
  「喔?」他微笑。「看來,我只好設法讓你當機。」
  
  「當機?」
  
  「讓你忘了我剛剛說的話。」他狡猾地眨眨眼。
  
  「我記性可好咧!」她大聲強調。 甭想賴帳!
  
  「沒關係。」他溫熱的手背摩掌過她光滑的臉頰,他的聲音懶洋洋,他的眼神充滿自信,他湊身在她耳畔道:「我可以讓你失憶……」
  
  
  「茵茵……」
  
  「你走。」他聲音緊繃,他後退一步,看著她像看著什麼甜蜜但不可輕嘗的糕點。「不要再來了……」他警告她。「你要再來,發生什麼事,我不負責。」他不是聖人,她更不是醜八怪,她漂亮得讓他想犯罪。
  
  茵茵喘著氣,還在為他的吻興奮戰慄,下一秒他便說出這樣駭人的話。
  
  會發生什麼事,她心底清楚。想到這,她的胃繃緊,她的心咚咚跳。
  
  
  
  電梯降至一樓,梯門開啟,灌入的一道冷風,瞬間令茵茵手臂起了疙瘩。
  
  茵茵愣在電梯內,張望著眼前光明而空蕩的大廈走廊。
  
  活至二十七歲,從沒什麼難倒蔚茵茵,想要什麼,她統統唾手可得。她沒吃過敗仗,直至耿之界出現,顛覆了她予取予求的世界。
  
  眼前一片光明,她的生活完美得不能挑剔,多少人寵愛、多少人膜拜、多少人等著親吻她的腳趾、多少男人期望她認真回饋感情。
  
  眼前一片光明,光明得讓她竟感到乏味?
  
  她俯望自己美麗的腳趾,嫩紅的指甲油漂亮得多麼寂寞。茵茵緊緊抿唇警告自己——
  
  耿之界不是可以認真的對象,他不是好人,他是個邪惡的壞男人,他是只想做愛不要負責的大壞蛋,那種常 被女人唾棄咒罵的大混蛋!
  
  你不可以再找他,你不能自作孽。你值得更棒的更棒的男人!
  
  茵茵跨出電梯,頭也不回地離開。她邁出第一步,慶幸自己懂得及時抽身。第二步,開始感覺忐忑。第三步,她想,她再不要見這迷人又可惡的魔鬼,第四步,她想到他們不會再見面,第五步,她停住步伐,瞪著自己的影子,不寒而慄,感覺自己像玫瑰枯萎……
  
  
  
  茵茵好掙扎。
  
  他是一個殘酷冷漠的人,和她完全不同的個性,然或者因為這樣,他益發吸引住她。和這種人可以談感情嗎?可是搞不好,她就是那唯一可以忍受並解放他的女人。 耿之界是極富挑戰性又非常迷人的男子,他複雜深沈,卻又充滿魅力與深度。茵茵從未那麼喜歡一個男人,她好掙扎好掙扎喔!
  
  他為什麼那麼迷人?為什麼那麼性感?偏偏又帥得要命?還有他慵懶的視線、低沈的嗓音,真該死地會讓女人輕易地為他寬衣解帶,更別提他高大結實比例完美的好身材……
  
  ㄏㄡ『,完了!她竟然不想走了……
  
  她忽然想起一首歌——「真愛無敵」!
  
  是啊,這世上有什麼可以難倒她蔚茵茵!?
  
  她蹙起眉頭,握緊雙拳。就算他是惡魔他是壞蛋又如何?惡魔壞蛋也可能動心的啊!只要她愛他,真愛無敵地感化他,他也可能會變乖的啊,這世上哪有人不需要愛的!
  
  是的,茵茵忽然充滿信心,豁然開朗。她不會輸,她永遠永遠不服輸,因為她是蔚茵茵!
  
  如果耿之界是喜馬拉雅山,她就是聖母峰。如果耿之界是魔鬼,她就要化身阿修羅。如果他是神,她要當他的信徒。如果他愛她,她將是這世上最堅貞、最勇敢的戀人!
  
  這一瞬間,她願意因為他將可能愛她,而放棄她對愛情的完美要求,她想要他抱她,然後,再慢慢等他愛上她……
  
  她下了決定,違背自己多年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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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51:52
第五章
  
  瞪著牆壁上的門鈴,茵茵伸手,指尖摸上按鈕,她眨眨眼,深吸口氣,按下!
  
  叮~~刺耳的電鈴聲劃破寂靜的夜。
  
  耿之界開門,門內暈黃的光亮了蔚茵茵的臉。
  
  他眼底閃過一抹驚異,不敢相信她還來。他暗了眸色,推開門,目光深沈地打量她,她看起來有點緊張;他視線下移,注意到她雪白手臂上的疙瘩。他再抬頭注視她眼睛,她的外表看起來聰明成熟而獨立,但是她的眼睛卻矛盾地藏著一抹純真,他發現他真喜歡她那種看起來很好奇又好無辜的眼神,她現在睜著眼睛仰望著他,她的目光有點膽怯,她的表情卻好倔強。
  
  他挑起一眉,聲音很低很低,像餓了的野獸。
  
  「你不該來,我警告過你……」他想要她,耿之界感到自己繃緊的胸腔。他沒忘記那晚進入她身體的感覺,她是那麼緊地縛住他。那次硬是按捺住對她的慾望,簡直要了他的命。
  
  「我知道。」茵茵挺直背脊像一隻不怕死的貓咪。「但我想知道你能拿我怎樣!」她喜歡他。她想,如果要接近他,她只有冒險。
  
  此刻的她只看見這男人與眾不同的魅力,只感覺自己渴望他的心跳聲,她盲目了,看不見危險。她只想得到他、擁有他、愛著他。她要成為他世界裡的一部分。他越是高傲威嚴地劃清界線,她便益發好奇地想要越界試試。屬於他的世界是怎麼樣?跨過界線後她又會怎麼樣?
  
  茵茵自認自己夠聰明,她認為不論耿之界如何乖張,她自認她都可以應付的,她認為她可以馴服他。她有滿腔的自信,但是在他的注視下,她握緊的小手和微微顫抖的身軀,卻很可惡地洩漏了她真實的情緒——
  
  她是有點怕他,他對她而言仍然陌生,荒謬的是他的身體曾經與她結合。想及此,她臉色緋紅,顫抖得更明顯了。
  
  耿之界眸子變得黝黑陰暗。真是夠了,他不想再當好人,他沒那麼神聖!他伸手,一把將她拉入房裡,茵茵一個踉蹌,身後門被用力甩上,夜裡「砰」的好大一聲,同時她的心開始遽跳。
  
  他雙手擁住她腰,茵茵柔軟的身體誘惑他,他親吻她耳朵,把她拉到幽暗的房間,茵茵跌坐床上,感覺自己在發抖。他深邃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注視她。他的嗓音低沈哈啞,聽得她背脊寒毛豎起。
  
  「你害怕了?」耿之界解開皮帶,唰地扔至地上。注視她的模樣,像是一隻餓了的黑豹。
  
  茵茵倔強,噘起紅唇,雙手擋在床鋪上,身子往後傾。「誰說我怕了?」眼睛卻不敢看他。
  
  「你自找的!」
  
  「蔚茵茵。」他走來,蹲跪她面前,伸手開始脫她衣服。「你為什麼顫抖?」感覺到她因他的碰觸而微微發抖。他解開她的腰帶,表情冷肅嚴厲,像是在做一件神聖的事。他嗓音緩慢而堅定。「你知道貓是怎麼死的嗎?」
  
  ……
  
  ……
  
  ※※※※※※
  
  清晨,小鳥在欄杆上啁啾,茵茵猛然驚醒。
  
  一隻手臂橫在她胸前,他擁著她,茵茵看清楚牆上時間,瞪大眼睛——五點?
  
  她摸摸自己臉頰,又摸摸打結的頭髮,該死!她現在一定很邋遢!她小心挪開他的手,輕手輕腳下床。床鋪下凌亂的衣裳,暗示著昨夜如何激情與荒唐。
  
  茵茵臉頰一陣熱,穿上洋裝。溜出房間,閃入浴室洗了澡。她吹乾頭髮,拿梳子把黑髮梳得閃閃發光,把臉洗得粉粉嫩嫩,拿出隨身的化妝品,將蜜彩潤上紅唇。將自己打理得清爽乾淨後,心情極好地跨入廚房。
  
  她打開冰箱,拿出火腿和蛋,又搜尋櫥櫃,找出麵粉,微笑地準備起早餐。茵茵倚在流理台前,一邊打蛋,一邊幻想耿之界醒來吃著她做的早餐。她感覺好幸福,她有著滿滿的愛,迫不及待付出。
  
  她戀愛了,她想高呼,想跟所有的人分享。她春光滿面,她神采飛揚。
  
  這一剎她想——如果是耿之界,她願意天天為他做早餐;如果是耿之界,她願意照顧他的一切打理他的世界。
  
  老天!她微笑,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一個人,傻傻地想付出一切!?
  
  耿之界醒來,慾望褪去後,冷靜與理智便開始令他飽受折磨。
  
  他飢渴地要了她一夜!他知道她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知道她不像過往和他上床的女人,他感覺得出她真摯的情感,他最終仍是情不自禁要了她,然而心底卻自私地希望她不要認真。
  
  他撐起上身坐著,他垂眸,憂鬱的視線俯望自己空虛的掌心。此刻的他心情複雜,思慮紊亂,他感覺自己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又想不出是哪兒改變了,總之他不喜歡這種類似幸福的氛圍,太幸福會讓他害怕,太幸福會讓人軟弱,一旦幸福遠去,措手不及,他會狼狽痛死。
  
  耿之界清楚地意識到,對蔚茵茵的喜愛和對那些女人的慾望是不同的。他原以為對她只是單純的慾望,但是……陽光射入房間,他已經清醒,在發洩過慾望後,他對茵茵的喜愛並沒有因此消失。
  
  耿之界沮喪地扒過凌亂的髮,為什麼已經抱過她,醒來後的感覺竟比以往任何一天更空虛?已經得到過她的身體,他為什麼還思緒不寧?
  
  這種關係、詭異的情緒,令他煩躁。他發現自己竟然還在懷念她在他身下的滋味,該死!他腦袋充滿的都是他進入她時,她痛苦又純真地呼喊,她是那樣毫無保留地任他需索一切,她為什麼能這樣?他害怕這個女人!害怕這樣的自己。他掀被下床,套上長褲,陰鬱地推開房門,隨即面目一凜,愣在門前。
  
  「早矮~」茵茵站在擺滿早餐的長桌前,對他招手,右手還拿著一雙筷子。「來,快來吃。我幫你做好早餐了,有火腿、三明治、烤麵包、濃湯,你喜歡哪一種?」
  
  她溫順又熱情,他卻僵住身子,憶起那些個母親張羅吃食的早晨……他的背脊一陣涼寒,晦暗的記憶如蛇緊緊錮住他心房,他眨眨眼,有點喘不過氣。
  
  茵茵拉開椅子,幫他倒果汁。「我什麼都煮一些,你看喜歡吃哪個……」她笑望他,她的笑容太溫暖。「你冰箱怎麼都是冷凍食品,那種東西防腐劑很多,少吃一點吧。」她甜蜜的聲音聽起來很幸福。
  
  她開心他的表情,她親暱的聲音教他想起那些幸福的過往,那些個溫情的擁抱,那久違的無憂無慮的時光。她燦爛地對他笑,溫暖得好耀眼,他卻憶起某個陰鬱潮濕的早晨,兩個摯愛的親人冰冷的身軀。
  
  那一天他沒有哭,那天下了好久的雨,雨滴打在玻璃窗上,人們的聲音像隔著一片玻璃,他像置身在海的深處聽得模糊,那天的自己是多麼狼狽……霎時,他心又再下起大雪,已經結痂的傷口又開始淌血。
  
  「喂,你早上都這樣傻傻地嗎?」茵茵笑瞇瞇,渾不知黑暗的記憶如厲鬼在撕扯他的心。「趁你睡著,我幫你做了一鍋麵湖在冰箱,你晚上餓了馬上可以煎來吃。」茵茵熱情洋溢說著。「喂,我把蛋用完了,下次來時幫你買喔……」
  
  不!耿之界冷臉以對。他不要她對他那麼好,他不要被寵愛的感覺,他不需要,他只要一個人、安全而完整的世界。
  
  她走向他,她望著他的目光像天使,他目光瞬間冰冷,她該死地在消滅他堅強的防禦力。
  
  她摸上他臉頰。「你傻了啊?」她踮腳吻他嘴唇,熱情地抱住他,真誠坦率地貼著他胸膛,甜蜜道:「我真喜歡你,我想我愛上你了!」她的告白在軟弱他的意志。
  
  他安全的世界被侵犯了,他堅強的防禦力被她劈開了一道裂縫。 耿之界板開環在他腰上的手,推開她身子,格開她,大步跨入廚房,不發一語,面色凝重。他推開壁櫃拿咖啡。
  
  茵茵追上前來。「找什麼?」她探頭探腦。「你要喝咖啡?我幫你煮矮~」說著要拿他手上的咖啡罐,他卻抬高手,目光冰冷。
  
  「不,我自己會煮。」他轉身停在餐桌前,將咖啡粉倒入壺內,按下開關。咖啡機運轉,香味四溢。他的表情冷漠而生疏,他表現得好像她其實不在這裡,他其實沒有看見她。
  
  茵茵點點頭。「原來你早上愛喝咖啡,下次幫你煮。」她喋喋不休,她望著他的表情像看見世上最珍貴的寶藏,而她已經躍躍欲試等待挖掘他的一切。她喜愛他,她開始記錄他的喜好、他的一切。
  
  煩死了,耿之界拉開椅子坐下,滿桌的早餐讓他反胄。第N次,他告訴自己,他不該碰她。他錯了,錯的離譜!
  
  茵茵幫他舀了一碗熱湯。「嘗嘗看,很好吃的。」又幫他將麵包抹上果醬。「這麵包剛烤好的,很香對不對?喏——」她笑著遞給他,他沒接,抬臉,用一種很陌生的視線望住她,那是一種冷得足以冰凍世界的視線,於是茵茵僵住了笑容。
  
  「我早上只喝咖啡。」他語氣冰冷,和昨夜床上熱情的模樣判若兩人。「我不餓。」
  
  再笨也聽得出他嗓音中的冷漠和疏離,茵茵美麗的眼睛蒙上冰霜。
  
  「那麼……這一桌食物……」
  
  「你自己吃吧。」他不耐地翻開桌上的財經雜誌,避開她的視線,不想看見她眼中受傷的表情。不,他管不了她會不會受傷,她自找的,他無須內疚!
  
  「我為你做了這麼多……」茵茵面色陰鬱,緊繃的嗓音透著一絲脆弱。「你一樣也不想吃嗎?」
  
  「我要吃什麼,我自己會做。」耿之界抬起臉,視線尖銳冰冷,彷彿被他這麼一看,便要受傷。「你要吃不完,就倒掉吧。」
  
  倒掉?歡愉的心情霎時跌入谷底。茵茵雙手按在桌面,俯瞪著他,冷冷地笑。「你真厲害,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讓一個人從喜歡你到恨死你!」
  
  她很識相,明白他刻意地生疏冷漠,她還不至於賤到去倒貼他。
  
  茵茵挽起袖子,抓起垃圾桶,將滿桌食物掃進垃圾桶。她覺得她的驕傲與自負彷彿一併被扔進了垃圾桶,難堪憤怒與羞辱的感覺令她氣紅了眼睛。
  
  該死!她真是白癡,自作多情!笨笨笨,笨死了!他踐踏她的自尊,她沒受過這種待遇,好可惡、好過分、好氣啊!
  
  耿之界看著她氣唬唬地將滿桌食物全部掃入垃圾桶,他不發一語,靜靜地看她發怒。
  
  茵茵氣憤地將炒蛋、漢堡、蛋餅、熱狗,一樣樣倒入垃圾桶,真是糟蹋食物,真是糟蹋自己!第一次的愛,最多的期待,最痛的傷害。不知為何她胸口好悶,喉嚨好酸。
  
  昨天耿之界笑著說她好美,昨夜吻她時他好溫柔、好熱情。她真開心,才特地為他準備豐盛的早餐,茵茵想著,目眶濕潤,滿腔熱情,被他殺的灰飛煙滅。
  
  他昨日令她開心得恍似置身天堂,此刻又令她痛苦地好似墮入地獄。這落差太極端,令她慌張失措;她沒遇過這樣的人,她感到自己好可笑。
  
  他冷漠疏離寡情,她卻在自作多情,像在演滑稽劇,如此地不協調,她盡情出醜,她從來不曾這樣難堪過。
  
  她扔掉食物,拎起皮包。第二次,她狼狽又憤怒地離開這男人。
  
  這次他沒說要送她,他連站起來送她至門口都沒有。她彎身穿鞋時,她希望他過來挽留。她開門時,她以為他最少會說一聲再見,但他都沒有。走時,茵茵感到她身後的世界,是比北極還要冷還要遠的地方。
  
  當茵茵用力甩上門離去,耿之界望著那扇關了的門,他的心好似也被那樣用力地打了一下。
  
  早早習慣害女人哭泣與傷心,耿之界漠然地低頭繼續看著桌上雜誌,看得專注認真!密密麻麻的字卻開始以一種詭異的姿勢飛舞。他的心思飄忽,他的家瀰漫的不再是冷清乾燥的味道!他的地方瀰漫的是各種食物的香氣。
  
  耿之界皺眉,飲了口苦澀的咖啡。他的早晨總是從一杯咖啡開始,簡單的令他滿足。但是今天早晨,飲著咖啡,食物的香氣卻擾亂他,他的胄有一點不安分,他感覺有一點餓。
  
  他瞥一眼地上堆滿食物的垃圾桶,全是茵茵特地做的。為什麼他不能感動?為什麼自己這樣冷血?他知道他一直是一個自私的大壞蛋,他並不感到內疚或自責;可是今天的咖啡有點酸,雜誌裡的字一行也看不下。
  
  他不想改變他的生活,包括他的習慣,他不喜歡開始依賴任何人,即使只是一頓早餐。不,他不需要誰對他好,他的心在抗拒,但他的身體卻有了飢餓的反應。
  
  耿之界歎息,點燃一根菸。
  
  自十五歲他便明白一個真理——假使你依靠了誰,某天那人消失,你便要傷痛欲絕。
  
  他死過一回,於是他更明白,幸福就是,也無風雨也無晴。
  
  ※※※※※※
  
  蔚茵茵第二次負氣離開耿之界,自那日起,他們失去聯絡。
  
  陳穎問起那天情形——「你送便當過去,然後呢?」她們打過賭的。
  
  「結果好極了。」茵茵答的臉不紅氣不喘。「好得不得了。」不算撒謊,至少前半段的確是很美妙,她回去找他,他熱情地佔有她,只是隔日……茵茵仰臉瞪陳穎,她對後方的霞飛呼嚷:「霞飛,快快快,去把陳穎的頭扭下來給我踢!」
  
  霞飛正在影印東西,聽了哈哈大笑,挽起袖子,嘿嘿嘿地大步過來。
  
  陳穎抬高下巴,睥睨地望住茵茵。「蔚茵茵——」目光精準瞪住她,好像將她看穿。
  
  茵茵心頭一震,移開視線。
  
  陳穎別有深意道:「既然耿之界那樣感動,那我……」
  
  茵茵抬臉,瞪住陳穎。「怎?」
  
  陳穎別有深意看她一眼。「那我祝福你們。」話落,她看見茵茵眸中閃過一抹慌。她猜茵茵撒謊,但她沒說白了。讓女人傷心是耿之界最拿手的,陳穎篤定茵茵已經嘗到苦頭。
  
  陳穎說祝福他們,茵茵緘默了。
  
  陳穎拿了卷宗就走,霞飛瞪著陳穎高軌的背影,格格地笑。「哇!組長,你贏了,看陳穎跑得多快!」
  
  贏?只有茵茵自己心底清楚,這次她輸得一塌糊塗。茵茵凜容若無其事繼續和霞飛校對新擬的企劃。
  
  陽光透窗,照得茵茵的臉有些蒼白,細緻的五官,完美的輪廓,時髦穿著,充滿魅力與自信的舉止。 表面風光,照舊跟同事嬉笑怒罵,一如往常 被愛慕者寵愛,和不同的男人約會,然後慎選認真交往的對象。茵茵告訴自己,一切沒有不同。但是,真是這樣嗎?腦海又再浮現那日清晨,耿之界傷人的冷漠眼神……
  
  忽然笑聲喧嘩,霞飛和同事們不知聊了什麼,笑得東倒西歪。茵茵回神,茫然地望著她的下屬,霞飛推推茵茵肩膀。
  
  「好笑吧?」霞飛指著張茜,格格地笑。「拜託,這笑話你哪聽來的啊!」
  
  原來張茜又在說冷笑話了。「喔……」茵茵尷尬地陪笑幾聲。一切沒有不同嗎?見鬼了!」切根本都不、同、了!她和他上了床,他們親吻擁抱..,他成為她蔚茵茵的第一個男人,她該死的沒辦法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茵茵低頭瞪著手機,檢查留言。從前她會一通一通聆聽,現在只要發現不是耿之界的,她連聽訊息都懶。
  
  攤開的行事歷上滿檔的約會,這星期她忙死了,下班後和人吃飯、看電影、鮮花、禮物。有個男人送她返家時想親吻她,她低頭假裝調整腰帶,她也心跳怦怦,不過那不是因為興奮,而是尷尬害怕。她殷紅的唇好寂寞,想念的是那男人的吻。
  
  怎麼會這樣呢?茵茵垂眸心不在焉地聽著同事們閒扯淡,往常她都鬧得最凶,也笑得最大聲,此刻她卻精神恍惚,對著日誌歎息。
  
  怎麼會這樣呢?想念耿之界環抱她的感覺,想念他大大的手掌握住她頸子的感覺,甚至是他的身體進入她時望住她的眼神。那熱烈而野蠻的目光,好像將她心劈穿……
  
  怎麼會這樣呢?茵茵沮喪地揉起太陽穴。
  
  她卯起來和人約會,約會的越多,她越寂寞。愛慕她的男人對她越慇勤,她就越想念那個不領情的大壞蛋!
  
  難道她真是自作孽?聰敏的蔚茵茵第一次感到茫然而迷失……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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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52:22
第六章
  
  十方集團台北東區分部,耿之界正和上司測試研發的製程軟體。
  
  他俯身,雙手撐在桌上,眼眸盯著閃爍的電腦螢幕。一行英文字出現,殘酷地顯示測試失敗。第二十次,這套軟體品質仍是不夠穩定。
  
  上司皺皺眉頭,安慰地拍拍耿之界肩膀。「沒關係,研發新東西就是這樣。」公司需要耿之界,他不敢苛責半句。
  
  耿之界表現得很平靜,好似對於眼前的失敗無動於衷,情緒毫無受到波及。他冷靜地取出軟體,只是很篤定一句——
  
  「我會做到成功為止。」沒有懊惱、沒有抱怨,只淡淡這一句。
  
  離開公司,夕光中,他眼色一凜,看見神似茵茵的女子走過,他下意識張口喊她,聲音到了嘴邊忽又梗祝
  
  耿之界望住那名女子的背影,他不會認錯,醒目的香奈兒嫩紅套裝,苗條的身形,自信俐落的步伐,姿態優雅,風情無限,長髮隨著她走路的姿勢飛揚。
  
  是她,他凜容,但他不能喊她。那日令她傷心的還不夠嗎?他沒喊她,然而目光卻情不自禁地追隨她,他邁步跟她走了一段,她像是看見了什麼,忽然停步瞪著右方,耿之界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那是一間水族店。
  
  茵茵趨前凝視著櫥窗內巨型的魚缸,熱帶魚色彩斑斕,在缸內悠遊的姿態好似很幸福。她看得出神,玻璃倒映她哀傷的眼神,她想起耿之界家裡那一缸魚,想著那天他望著魚兒的模樣,他的視線多溫柔,如果他也用望著魚兒的目光望著她就好了。
  
  隔著人群耿之界打量茵茵側容,她神色恍惚,她望著魚出神,失魂落魄的模樣讓他心疼。她怎麼了?幾日不見,她看起來好像有些憔悴……
  
  茵茵的視線追逐著美麗的熱帶魚,忽然手機響起,她從口袋拿出來,貼至耳畔。
  
  「喂?哪裡找?」
  
  「……」沒有出聲。
  
  茵茵又餵了幾聲,查看手機螢幕,上頭沒有來電顯示,再貼至耳畔,對方仍沈默不語。
  
  詭異的電話!
  
  「喂?找誰啊?」她皺眉,電話裡頭汽車呼嘯,人群喧囂,還有歌聲,這歌是?她忽然一震,抓住手機轉身就往回奔,停在來時經過的一家服飾店,店裡音樂放的好大聲,是王菲的「迷魂記」,和手機內聽見的相同,歌已到尾聲,輕柔的嗓音唱至最後一句——
  
  愛令我勇於報答太多人,卻不知怎麼死裡逃生……
  
  茵茵對住手機吼:「喂?」
  
  對方已收線。茵茵瞪住手機,閃爍的訊號很哀怨。茵茵張望四周!人潮熙攘,她立在店前,行人神色匆匆,一曲播畢,王菲開始唱「色盲」,而她張望不到那個想見的人,眼前一片灰濛濛,她好像墮入一個格格不入的夢境,她焦慮地搜尋那高大的身影……
  
  耿之界隱身騎樓,瞪著左手掌心底的手機,拇指按鍵,清除了茵茵的手機號碼。他臉色陰鬱,目光黝黑深沈。老天,他憎恨這樣的自己!憎恨自己明明不想愛她,卻又卑鄙地想接近她,想聽聽她聲音。
  
  清除號碼後,他將手機擱回西裝口袋,忽然手機響起。他將手機貼至耳畔,焦慮的嗓音打上他耳膜——
  
  「是你、該死的!我知道是你,是你對不對!?」蔚茵茵咆哮,耿之界心頭一震。
  
  蔚茵茵失控,她受夠了,嗓音緊繃像哽著什麼,她對他吼:「你在,我知道你就在這,該死的你現身,你出來!」她失去理智,她忘記冷靜,她好氣這樣的自己。老天,她痛恨自己這樣,卻又隱忍不住情緒。
  
  她吼著,忽然看見他,他走出騎樓,出現在她眼前。她眼眶立即刺痛起來!
  
  她很氣這個男人,但該死的,瞧瞧他的模樣,高大耀眼,人群中那樣出色醒目,她一看見他,就忘了她有多氣他;她看見他,呼吸立即困難起來。她發現她原是那樣想念他,她發現自己原來這樣脆弱,他一來,她血脈飛馳,心跳怦怦作響。
  
  耿之界穿過人群緩步過來,停在她面前。他的高大令嬌小的她只好退一步,仰起臉望他。
  
  她瞪著他眼睛,她咬牙切齒。「很好,你肯出來了?」
  
  「對不起。」俯望她因憤怒而發亮的眼睛,他真誠道歉。她有一對貓般生動迷人的眼睛,她生氣的模樣真性感,該死,他又想侵犯她了。
  
  「你知道你有多可惡嗎?」茵茵刻意忽視心底翻湧的情感,她板著臉孔,就事論事罵他。「你打電話又不出聲,這算什麼?很好玩嗎?」她個頭嬌小,脾氣很大。她兩腿岔立地上,認真地仰臉跟他生氣,黑髮亂在她肩膀後。
  
  耿之界目光閃動,她生氣的時候臉龐充滿光芒,嫩紅的臉頰,豐潤的嘴唇,他只想好好親吻她,她該死的太性感,活似一隻美麗的小貓咪。見她一次,他就多錯一次,見她一次,他理智就多一次考驗。
  
  「我知道我混蛋。」他說。
  
  茵茵撇開視線,不看他眼睛。「打給我做什麼?」她低聲問,努力令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他回答的好鎮定,聽不出情緒。
  
  「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
  
  「我很好。」茵茵答得飛快,開玩笑,他以為她會為他憔悴傷心嗎?不,茵茵繃緊臉龐,她好得很咧!她拒絕表現出她的脆弱,她故作輕鬆,學他佯裝冷漠。
  
  「那就好。」低沈的嗓音一樣那麼冷靜自制,他說:「那麼我走了——」轉身,走得毫不猶豫。
  
  茵茵身子一震,下意識就伸手揪住他臂膀,想後悔已來不及。
  
  他回頭俯望臂上她的手,視線往後移,停在她臉上。看見她抿緊的嘴,繃緊的表情,她眼色慌亂……
  
  他轉身面對她,她的眼淚滴下來,一滴雨滴三滴四滴,滴上他手背,滴濕他袖管……暖暖的眼淚濡濕他皮膚,滲入他毛孔,瞬間他沈睡已久的血沸騰起來,忽然他已經緩慢的心跳都活過來,他注視她殷紅的眼眶,她用顫抖的聲音罵他:「你、你真的好可惡……太可惡了……」
  
  她一向好強,他真厲害,把她在大街上弄哭了。他真行,他真行!她聰明狡猾,但她竟拿他沒轍,她認輸,她哭泣了……
  
  耿之界任她揪著,靜靜望著她掉淚。他看著她哭泣,看著她眼淚一直淌、一直淌。他的眼色越漸陰沈,他緘默不發一語,他的表情壓抑冷酷,但是他聽見了——他胸腔裡,他的心劇烈地跳動,她讓他沈默封閉的感情甦醒……
  
  耿之界帶給蔚茵茵的是一連串刺激與冒險,每一次見他,她都無法預料下一秒將發生什麼事。在她以為他會開口約會她的時候,他沈默;在她毫無心理準備的時候,他吻她;他會在她熱情洋溢的時候,潑她冷水;他們第三次碰面,她就違背理智跟他上床!
  
  他打亂她的遊戲規則,他突破她給自己定下的原則,她拿他沒轍,他手上好似握有掌控她的線,她就像布偶被他耍得團團轉,被他操控情緒,而當她正為炫麗的情境而陶醉驚喜時,他忽然又淡出她的世界,隔岸觀火,如斯冷酷。
  
  她揣測不出他下一步怎麼做,和他一起時她感覺像迷路,好比此刻他害得她在大街上失控墮淚。以為他會張臂給她一個溫情的擁抱,以為他會安慰她,但他沒有,只是冷冷地打量她哭泣的表情,好似一切都不關他的事。
  
  茵茵哭了一陣,像是意識到自己有多傻,感覺到這樣有多丟臉、多糗,她用力抹去淚水,吸吸鼻子,拂去臉畔髮絲,呼一口氣,很無力道:「算了……」哽咽著,轉身就走,他卻伸手將她拉回。
  
  她瞪住他,淚眼汪汪;他目光溫柔,凝視著她。
  
  「你情緒很差。」他說。
  
  她哼一聲,用力瞪他。「喔。」難不成她還情緒高亢咧,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狼狽,該死,她的妝一定都花了,她掩住臉。「真丟臉……」隨即沮喪憤然道。
  
  「怎?你很得意吧?」
  
  得意?他眼中閃過一抹驚愕。「不,害你這樣傷心我感到很抱歉……」
  
  「見鬼了,你很抱歉!?」她對他冷漠的表情咆哮。「先生,你那尊容看起來可沒一點抱歉的樣子!」她惱怒,眼睛發亮。
  
  他愕然,忽然笑了。
  
  他挑起濃眉正色道:「相信我……」他加重口氣,故意一字一句道。「茵茵小姐,害你掉淚,我自責地快要死掉了。」他刻意壓低嗓音,裝出一副很痛苦的模樣。
  
  茵茵楞住,但隨即發現他眼中閃爍的笑意。ㄏㄡ『~~她脹紅臉,蹙起眉頭,威脅地瞇起眼睛。「我覺得你在嘲笑我!」
  
  「哦,不不!」他誇張地高聲否認,但見茵茵蹙緊的眉心,便害得他哈哈大笑。忽然,他拉住她就往前走。「你看起來很需要喝一杯!」拽住她疾走,也不管她尖聲抗議,聽她慌張的驚呼,竟令得他心情很好。
  
  十分鐘後,他把茵茵丟入吵鬧喧嘩的酒吧。
  
  茵茵踉蹌,轉身看見玻璃門旋轉。當晚,茵茵的世界也在旋轉……
  
  ※※※※※※
  
  好吧,他真卑鄙。是的,他該死的可惡。 耿之界自責地想,但他克制不住,於是他們又上床了。為什麼他就是無法抵抗蔚茵茵?
  
  藍色窗簾浮動,透窗的皎白月光於是被染了一層顏色,幽藍的房間,米色大床沈溺在黑藍色的迷離夢境底。床上躺著剛剛糾纏過的男女,他們擁著彼此,因為慾望得到紓解而滿足歎息……
  
  茵茵醉得迷糊,她側身躺著,雪白長腿橫跨在他結實的大腿上,柔軟的胸脯擠壓在他結實堅硬的胸膛上。臉頰貼在他心跳的位置,臂膀攬抱他,她的髮癢著他的下巴。茵茵眼色恍惚,聽著他有力心跳聲。事情是怎樣發生的?她模糊地回想——
  
  他們在酒吧,為了抵抗他的魅力,為了消弭對他的緊張,她飲了一杯又一杯的血腥瑪麗。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些不著邊際的廢話,然後他教她撞球。
  
  他貼在她腰後,俯在她背脊上教她如何測量球距。他彎身時,她的背脊敏感地一陣戰慄,她感覺到他高大體魄給她的壓力。他按住她左手,另一隻手摸上她手臂,幫著她成功地擊出一球,「砰」的一聲,球旋轉著滾入袋裡,同時她抽氣,臀部感覺到他炙熱堅硬的慾望,瞬間她頭昏目眩,體內深處火山爆炸。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站不穩,他堅定地摟住她的腰,將她牢牢穩穩地護在雙臂間,他的氣息充滿她。一種菸草的味道混合著男人的體味。於是她膝蓋發軟,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她醉了吧?接下來更糗。她的幽默感咧?她的自信魅力咧?全搞砸了。她傻傻望著他英俊的臉,望青亂語答非所問。看著他飲酒時,想起他的嘴;他抽菸時,她憶起他的手指曾經在她身上做過什麼……她緊張、她臉紅,她慣常的從容優雅跑到哪兒去了?她以往面對男人時收放自如的魅力呢?她的談笑風生咧?忽然間都不見了,她整晚表現的像個未經世事愚蠢的小女生,臉紅、口拙、尷尬……
  
  而她憎恨他的微笑那麼自信,聲音那麼鎮定,他對著她說話,他泰然自若、風度翩翩,比照她的無措,她臉紅似火,感覺自己像小丑不斷出糗,而他是看她笑話的觀眾……嗚嗚~~她情緒低落,不停地在心裡咒罵自己。
  
  終於她害得自己醉了,面對他迷人的風采,她心臟無力。
  
  他送她回家,門前跟她道別,她忽然發神經,傾身抓住他手臂,斜臉踮足親吻了他的臉,星星變暗,日月無光,只剩下他銳利的目光照穿她恍惚的眼睛,並沒有打雷閃電,但她確實聽見自己心跳霹靂,他猛地低身握住她頸子瘋狂吻她,她心跳如擂,慌張又笨拙地熱情回應他。
  
  他們的心跳一樣劇烈,喘息聲同樣驚人,身體一般發燙。茵茵被他吻得膝蓋發軟,她後退,騰出手急急開門……
  
  就這樣,這迷人的壞蛋進了她家,還上了她的床,但她該死的興奮得要命,原來墮落與沈溺是這樣簡單容易。
  
  她振作壓抑忍耐了七天,他一出現即刻毀滅她。
  
  「我一定是瘋了,」茵茵在他胸膛上歎息。「才會再跟你這壞蛋上床。」但她的口吻一點也沒有後悔的意思,她聲音慵懶而滿足。
  
  他把玩她烏黑柔軟的髮絲。「別這樣,我比你好不到哪,我也瘋了。」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微醺著,眼色深邃暗沈。
  
  「是嗎?」貼著他平滑堅硬的胸膛,她忍不住問:「告訴我,這幾天,你有沒有一點點想我?」真悲哀,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沒想到她也會問這種愚蠢的問題。
  
  「……」他緘默一會兒,她的心備受煎熬。他說:「我忙著研發軟體。」
  
  「所以呢?」
  
  「我工作時不想別的事情。」
  
  「那下班後呢?睡覺時呢?早上醒時呢?開車聽音樂時?」
  
  「……」他緘默。
  
  真不公平,她無時無刻都惦著他,他卻……「多告訴我一些關於你的事。」她戳戳他鎖骨。「我想多瞭解你,我們聊聊天埃」
  
  耿之界目光閃爍。「跟我聊天?我怕你會悶死。」他失笑。
  
  「為什麼?」她揚眉問。
  
  他目光深沈。「我很少和女人聊天,跟女人一起時,我通常都不說話。」他暖昧地笑。
  
  她臉紅似火,這個不正經的傢伙。
  
  「你想知道什麼?」他低沈的嗓音緩緩地麻醉她的心。
  
  「譬如你的生活阿你的工作矮~」他的一切她都想聽。
  
  「目前忙於研發一套最新的硬體測試製程軟體。」她「哇」了一聲,他失笑。「怎?還要我說嗎?問了吧?」
  
  「不。」她生動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告訴我這東西多神。」
  
  「等我研發出來,它會造成業界大改革。你很難想像這樣小的東西將造成多大的影響。」
  
  「聽起來很霹靂。」
  
  他哈哈大笑,被她認真的表情逗笑。「是很霹靂,霹靂到不行。不過研發至今,仍無法通過測試,程式不穩定,已經失敗二十次,不過我會做到它成功為止。」
  
  「你一定行!」茵茵覆住他的手,堅定地握住他,她的眼睛閃閃發亮。「我自小到大什麼都拿第一,做什麼都不曾失敗過,現在我握住你的手,肯定能帶給你好運,我相信你很快就能研發成功!」
  
  「是喔。」她以為她是神啊?他本來想開她玩笑,想嘲笑她說的這樣容易;但是他斂眉,伸出手,手背愛寵地撫摸過她嫩滑的臉龐。
  
  窗外汽車呼嘯而過,光影流動,他陰鬱的臉也亮了一瞬。夜色似水,時光安靜緩慢地在他們凝望這剎那流逝而過。他輕輕摸住茵茵眼瞼,溫柔地俯望她美麗的眼睛。
  
  「茵茵,你該睡了。」他作勢起身要走了,她忽然緊緊抱住他。
  
  「你留下來吧,那麼晚了……」緊緊貼著他胸膛,好吧,她不爭氣,她應該矜持一些,但她懶得裝腔作勢了,今晚她醉了,她感覺自己已經不可救藥地陷入情網了。「我希望你留下來。」難得說出這樣的話,她幾乎用盡她的自尊。
  
  她柔軟的身體霸佔住他健碩的身軀,耿之界僵住動作,他不曾在女人家過夜。
  
  她雙手緊緊圈著他,她第一次嘗試跟男人撒嬌。「再跟我多說些話,跟我聊天……我喜歡聽你說話……」感謝酒精賜予她勇氣,她說出真心話。她感覺他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他靠回枕上,她愉悅地鬆了好大一口氣。他不走了。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坦白道。
  
  她問他:「你從沒跟一個女人認真交往過嗎?你不曾用心愛過誰嗎?和那人互相扶持、互相依賴、互相照顧……」
  
  他低低地笑。「我喜歡並享受一個人的生活。」他說的擲地有聲。「我扶持自己,我依賴自己,我照顧自己,幹麼多一個人來煩我?我活得很自在,不需要另一個穩定的關係……」
  
  茵茵忽然跨至他身上,雙手撐在他腰側,慧黠的眼睛俯瞪住他,她開口,清亮的嗓音卻像把刀劃傷他的心。「我知道了——」她的敏感和聰慧尖銳地刺中他死穴。「你害怕依賴任何一種親密的關係,你怕習慣了誰,哪天她會忽然消失,所以你就……」
  
  「夠了!」耿之界眼色一凜,她立刻噤口。他繃緊著臉,眼色嚴酷而嚇人。「別給我來那套心理輔導的狗屁!」為什麼她總能一針見血揭穿他?他不寒而慄,他用憤怒掩飾他的震撼。
  
  茵茵僵住臉,他伸手推開她,柔情蜜意因她說錯的一句話灰飛煙滅。
  
  他下床,冷漠而迅速地穿衣、套上褲子、繫上皮帶。茵茵傻在床上,感覺他忽然與她隔了千山萬水。
  
  茵茵說的沒錯,他心底知道,他卻拒絕承認。他的膽怯被她看穿,他感到憤怒,她則感覺難堪。她可以冷靜聰敏地處理公事,卻無法拿那一套來應付他。
  
  「對不起。」她小聲地道。
  
  他霍地轉身,昏暗中他的視線銳利地也像一把刀。他說的話鋒利地削著她溫暖的心。「你幾歲了?思想還這樣幼稚?我的背景太可憐,你想救贖我是不是,我猜你大概也是那種以為真愛無敵的笨女人對不對?」他嘲弄的口吻激怒她,她昂起下巴反擊。
  
  「你何必藐視別人的感情?為什麼要把愛你的人都砍得遍體鱗傷?為什麼要像刺蝟那樣敏感?我說的話沒有惡意啊?為什麼要像穿山甲那樣防備我?我只是喜歡你、想接近你而已啊?」她傷感地說。
  
  「你同情我是吧?你可憐我就想用愛感動我是吧?」他殘酷地放話。「真是愚蠢,你儘管去抱著你那套真愛無敵的笨思想,坦白告訴你好了,我篤信無慾則剛,誰的感情和關懷,我都不稀罕、不渴望、不依賴!」
  
  「為什麼要這樣債世嫉俗,為什麼不好好地用心感受?」
  
  「感受?」他冷笑,走過來,蹲在床沿望住她。「既然你這樣想理解我,我就來跟你說件事。小時候我媽在香港認識一位建築商,她跟他太太學了一道蒪菜炒蛋,是那位夫人自創的。媽媽回台灣做給我們吃,那是我最喜歡的一道菜,我愛吃到上了癮,餐餐都期待有這道菜。我父母自殺死後,我再也吃不到。我問過台灣所有知名的粵式餐館,沒人聽過這道菜。它就和我母親一樣,從此自人間蒸發。你問我為什麼不用心感受?我現在就告訴你,假如我知道他們有天會拋下我去死,我寧願這輩子一出生就無父無母;假如我知道將來再也吃不到這道菜,我寧願不曾吃過它。這就是我的價值觀、我的處世態度,我猜你人生過得太得意,才會天真到以為愛有多偉大,你畢竟不是我,我走過的路你又懂得什麼?你憑什麼來跟我說教,一副好像你多理解我似的,真是莫名其妙!」
  
  茵茵聽著,她沒有說話,她為他的遭遇而紅了眼眶。
  
  他也不再開口,房間有一剎那尷尬的沈默。他穿上外套,開門,離去。
  
  她坐在床上,聽著他離去的腳步聲,聽見他推開大門,離開她家。她又一次把他惹惱了,茵茵沮喪倒床抱住枕頭,她感到無助而虛弱,少了他,房間好冷清。
  
  她聽見門關上,他走了。她歎息,覺得很無力,將臉埋入枕頭,為什麼她老是說錯話?為什麼她總是很輕易就激怒他?她難過地想哭,雙肩輕輕顫抖起來,眼眶潮濕了……
  
  忽然,一隻大掌覆上她腦袋,她震住,猛然抬臉,撞見耿之界深邃的眸光!他沒走?他不是……
  
  她怔怔望住他,她眼色朦朧。
  
  他歎息,她脆弱的表情令他好難受。他坐下來抱住她,她立即用力地回擁。
  
  「我們不要吵架……」她說。好高興他沒走,她將臉埋入他胸膛,不爭氣地又哭了。
  
  摸著她髮梢,他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她總能準確說中他心事,他憎恨她這點,卻又心悸於被人理解。他本來要走,開門的時候卻想起剛剛她脆弱地要求他別走,他忽然好捨不得……
  
  ※※※※※※
  
  他們相擁著,滿足地熟睡。
  
  早晨茵茵聞到奶油的香味,她睜開惺忪的眼,坐起來。
  
  餐盤通過來,放在她腿上。烤好的奶油吐司遞至面前,她楞住,茫然地望著食物,有點不敢相信。
  
  耿之界坐落床沿,看著她,將咖啡遞到她面前。他望住她迷惘的眼睛,像對待小孩那樣寵愛地對她笑,她感覺那笑容把她融化。
  
  「吃吧,我想你餓了。」
  
  第一次看見他如此溫柔的一面,不,是第二次,那回大街爭執,他不也蹲身幫她穿鞋嗎?
  
  茵茵接過咖啡,看他一眼。他忽然這樣溫柔,反而令她有點不知所措。奶油的香味很快挑起食慾,茵茵拿起吐司咬了一口,發現耿之界望著她,她有點尷尬。
  
  「喂,你這樣看著我,我怎麼吃?你不吃嗎?」
  
  他端起茶几上另一杯咖啡。「你吃,我早上只喝咖啡。」
  
  茵茵瞪著他。「你沒先吃點東西暖胃就喝咖啡,這樣不好喔~~」她撕了一片吐司塞進他嘴裡,他愕然,只好吞下。她掩住嘴笑了,他俯身,忍不住親吻她。
  
  熱熱的呼息,暖暖的嘴唇,茵茵覺得這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早晨。
  
  完美的溫柔的情人,完美的鬆軟的吐司,完美的日光完美地暖著他們兩人。
  
  茵茵感覺這早晨他們的心也完美貼近了,他呵護她、愛寵她在這完美的晨光底。
  
  ※※※※※※
  
  耿之界與蔚茵茵開始了戀人般的交往模式,唯一不同的是——這模式和茵茵以前經歷的完全顛倒!
  
  她想念他時,先打電話的總是她。她想見他時,提議要約會的也是她。她試過被動一點,好刺激他積極一些,但是這套對耿之界沒用,她發現如果她不夠主動,他可以連續好幾天都消失無蹤。
  
  蔚茵茵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但是她開始懂得什麼叫情不自禁。
  
  當然,耿之界也不是完全沒有妥協讓步或改變。
  
  認識蔚茵茵後,耿之界常常皺眉,他們去逛花市,她就買了一株櫻花說要放在他陽台,她認為他家太冷清,她眨著眼睛對他說,等櫻花苗長成大櫻花,他們可以在櫻花樹下飲咖啡。
  
  他們去逛遠企,她竟然大手筆買了一條藍白紋的波斯地毯。
  
  他猛搖頭。「別告訴我你又想幹麼……」
  
  她哈哈大笑,摟住他的臂膀,故意跟他撒嬌。「親愛的……」她慧黠的眼睛又在對他眨呀眨。「你家地板太冷了,鋪個地毯吧!」
  
  「是啊是啊,這地毯織工很好的,台灣沒幾件……」店員幫腔。
  
  耿之界還是搖頭,她噘起嘴,踮起腳尖在他耳畔低低說了幾句話,他失笑,訝異地瞪住她,還佯裝正經地咳了幾聲;她哈哈大笑,挽著他臂膀笑彎了腰。
  
  店員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兩人,不知道她說了什麼。
  
  結果茵茵成功地把那條美麗的地毯偷渡到耿之界冰冷的銀色地板上,因為她狡猾地在他耳邊吹氣道:「我想跟你在地毯上..……」
  
  不只地毯,蔚茵茵還成功地偷渡了許多東西,一件一件慢慢佔領他的地盤。有她忘了帶走的外套、她的SK2保養品、她的名牌浴巾、她的香奈兒戒指、她的絲襪、她喜歡吃的全穀麥片,甚至是她的真絲床單,她偷渡進他家的東西越來越龐大,她的行為也越來越大膽,她甚至自作主張給他訂了兩張搖椅擺在陽台,他為此發了一頓脾氣,她嘿嘿笑地坐在搖椅上搖啊搖,賴皮地跟他裝傻。
  
  「你現在不知它的好,等你老了,坐在這上面搖啊搖,你就知道感覺多逍遙。我們可以在這裡泡咖啡,那時櫻花也長得很大了……」搖椅旁那株櫻花看起來沒那樣爭氣,委靡不振水土不服地只長至她膝蓋,還垂頭喪氣一副隨時要嗚呼哀哉的模樣。
  
  他很想繼續生氣,但是她賴皮的模樣太可愛,教他不知從何氣起。最後他只好挑起眉毛道:「好好好,搖椅都買了,算你狠,我要懲罰你!」
  
  他故作凶狠,伸出魔爪突擊坐在搖椅上的她,她驚聲尖叫,很配合地假裝害怕。
  
  「饒了我吧……」結果他在搖椅上要了她,然後他發現,蔚茵茵很會買東西,這張搖椅果然非常堅固耐用。
  
  而茵茵希望有一天,不只搖椅,她能將自己偷渡到他心裡,她能成為他城堡裡的女主人,永遠跟他在一起。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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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52:47
第七章
  
  雙星總裁透過總管通知蔚茵茵回家晚餐。
  
  黑色賓士大轎車將蔚茵茵載回陽明山老家。蔚笙對女兒非常要求,每次要見父親,茵茵都會刻意穿得很淑女、很端莊,好令父親滿意。當然,平日那種犀利的言語、活潑大膽的作風,都會隱藏起來。
  
  有時,茵茵會覺得,在父親眼中的自己,總是在表演。演一個很高雅文靜端莊的淑女,簡單而言就是乏味壓抑的淑女,講話要小聲,微笑不露齒,用詞很婉轉,最好喜怒哀樂都很內斂優雅,那就對了。
  
  蔚笙領導的半導體集團,是台灣第二大廠。年輕時呼風喚雨,行事作風都很強悍。如今他已年老,身體漸衰,強硬的脾氣還是沒改,他喜歡大家都聽他的,在家裡,他就是國王。
  
  「小姐。」傭人幫茵茵開門,並恭敬地幫她脫下外套。寬敞明亮近一百坪的大廳,蔚笙的秘書助理傭人,照常是個個低眉斂目,表情嚴謹,深怕做錯事,他們安靜地穿梭走動,沒有私人情緒。一回到這裡,茵茵的表情也不知不覺地嚴肅僵硬起來,身體微微繃緊。可怕,他的父親總是讓她感覺很可怕。
  
  「茵茵。」蔚笙坐在十人座的L形真皮沙發上召喚她,他正在抽雪茄。
  
  茵茵轉身望住父親,她優雅乖巧地微笑迎上前。
  
  「爸。」茵茵穿著典雅的雪白洋裝,長髮整齊地盤在腦後,她以最優雅的姿勢緩緩坐下,不忘好有氣質地問候老父。「爸爸最近好嗎?」
  
  蔚笙穿著他最喜愛的黑袍子,銳利的目光打量著她。「我聽說……你有固定男友了,我幾次打去你那裡,很晚了電話都沒人接。」他懷疑茵茵和人同居。
  
  她常去耿之界家過夜,茵茵小聲而輕描淡寫回道:「沒有啊,最近公司同時有幾個案子要忙,我常去霞飛那裡,太晚就乾脆住她那裡了……」
  
  管家戰戰兢兢奉上茶來,蔚笙吸一口雪茄再呼出,嗓音裡有不容置疑的威嚴。「我希望我的女兒是有教養懂分寸不隨便的好女孩,你還沒嫁人,一個人在外頭住,做啥都要顧慮到自己的名聲。」
  
  茵茵很聽話地點頭。「會的,爸爸。」
  
  「茵茵!」玄關出現一名少婦,少婦穿著毛絨絨的紅外套,脖子俗氣地戴滿鑽飾。她身旁跟了一個穿著咖啡色西裝、高瘦戴眼鏡的中年男子。一看見這兩人,茵茵就頭痛胄痛,但她仍是禮貌地微笑招呼。
  
  「惠姨,車先生。」一位是她繼母,一位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追求者。偏偏這追求者的父親是爸爸公司的合夥人,她不能得罪。
  
  茵茵祈禱車真凡識相地坐遠一點,因為他言語乏味到可以刷新世界紀錄;但他不識相的程度更卓越,儘管蔚茵茵表現冷淡,他還是一臉高興地挨著茵茵在她身旁坐下。
  
  他追求茵茵已經兩年,那簡直是蔚茵茵的噩夢。為了他,茵茵換了三次手機號碼,但是爸爸總會出賣她。因為他,茵茵甚至要吃百憂解跟鎮定劑,只因為和他說話簡直可以悶死人。
  
  惠姨幫蔚笙按摩肩膀,刻意拉攏車真凡與茵茵。「茵茵,車先生特地來探望你的,聽說你都跟一些不入流的人約會,你這樣怎麼行,要找老公就要找車先生這種的,人品好,又溫柔,說話又風趣。」
  
  見鬼了,他說話風趣,那其他人說話就是霹靂了。茵茵表情僵硬,硬是微笑敷衍一句:「喔……我還不想嫁人ㄟ。」
  
  車真凡呵了一聲。「還沒找到對象嗎?那我有機會了呵,明天帶你去看電影怎麼樣?呵……」
  
  茵茵深吸口氣慢慢呼出,轉頭對他露出微笑。「謝謝,我沒什麼特別想看的電影。」
  
  「呵,那我帶你去飲茶,呵,你喜歡港式還是中式?呵呵……」
  
  呵什麼呵?茵茵屏氣凝神。「……」好,決定假裝沒聽見他的話,專心低頭攪拌咖啡。
  
  「茵茵。」他卯起來問,白目的很徹底。「茵茵,港式還是中式?港式比較多菜色,中式口味比較道地,呵~~」他聳聳肩,故意瀟灑地順過髮鬢,卻不知這樣讓他看起來更滑稽,茵茵煩躁地蹙起眉頭。聽他笑著繼續說:「呵,呵呵呵,你不說話是代表兩個都想吃了呵……」呵完他像是發現自己多幽默,呵呵笑起來。
  
  冷場,真的好冷。惠姨為了討好車真凡,格格笑得像火雞;蔚笙則是對女兒的沈默,指責地瞥了一眼,好像她多不禮貌。他咳了咳,使了個眼色。
  
  茵茵心底歎息,啜一口咖啡,感覺車真凡笑起來的聲音像狼嗥。
  
  「車先生,改天吧。」茵茵笑得僵硬。「我最近比較沒空,抱歉。」
  
  「呵、沒關係、呵……」他繼續不識相。「不如約下個月吧,我帶你去踏青,呵!哪一天好?初一退是十五,哇呵呵呵……」他要再繼續呵下去,茵茵會吐血。
  
  這時候蔚笙開口了,他暗示茵茵。「茵茵,你是該找個合適的對象認真交往。」
  
  「呵~~」車真凡繼續呵下去。「但願我就是那個會讓茵茵認真的對象。呵~~」
  
  你的確是。是我認真唾棄的對象。茵茵嘀咕。
  
  惠姨瞎起哄。「你們倆很襯的,茵茵,女人到了這年齡還不嫁,很容易被說閒話的。不如今天起,你就和車先生開始交往看看吧。」如果兩家聯姻,那蔚家的地位就更穩固,呵呵呵~~
  
  真是夠了!蔚茵茵微笑起身,甜美地望住惠姨,招招手。「惠姨,來一下。」她摸摸髮髻。「我頭髮好像箍的太緊,你來幫我看看好嗎?」
  
  「當然好啊,親愛的。」惠姨笑瞇瞇地起身過來挽住茵茵肩膀,和茵茵親密地笑著踱入內廳。
  
  一到裡西,茵茵立即甩開惠姨的手,惠姨也馬上嫌惡地推開茵茵。
  
  茵茵板起面孔怒斥。「喂!別亂湊合我的事。」她瞇起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是要我嫁車真凡,讓你有更多錢揮霍,對不對!?」車蔚兩家聯姻,將會令集團的向心力更趨穩固,車氏投資海外,跨國企業不甚枚舉,惠姨想的都是攀上車家的好處,根本就不在乎茵茵喜不喜歡。
  
  惠姨懶洋洋靠在牆前,眼睛瞪著她。「大小姐,你二十七歲還不嫁人,我是關心你!」她訕訕道。
  
  「你少在我爸面前亂說話!」肯定是這個女人多事的提醒,爸才會忽然關心她的感情。
  
  「你也少在他面前裝乖女,哼!」她奚落茵茵。「你在外面的生活可精彩咧,我聽說了一些事,你好像跟個軟體設計師走得很近,你該不會在外面亂搞吧,要讓你爸爸知道……」
  
  「你閉嘴!」茵茵怒斥。「你要敢在我爸面前挑撥我們的感情,我不饒你。」
  
  「呵呵呵……」惠姨笑彎了腰。「你能怎樣?我還沒說咧,我猜你跟那男人搞不好已經同居了……」
  
  她是常到耿之界家過夜,茵茵雙手環抱胸前,她挺起肩膀,態度鎮定,聰慧的一雙大眼睛銳利地瞧著惠姨。「看來,你對我的私生活非常 關心。」
  
  「是矮~」惠姨攏攏頭髮。「怎麼,感動嗎?」
  
  「好感動。」茵茵笑瞇瞇。「一家人就是應該相親相愛。」
  
  「就是啊!」
  
  「所以我請了徵信社調查你。」見惠姨驀地臉色慘白,茵茵失笑。她才沒有這麼無聊會找人查,但惠姨的表情擺明她心底有鬼。她繼續厲聲恐嚇。「我做錯事,再怎樣,爸也不可能將我趕出家。你呢?要是你做錯事,嘖嘖嘖……」她很高興看見惠姨忽然乖得像老鼠。
  
  惠姨愛慕虛榮,但膽子很小,她立即休戰,很識相地低聲道:「你知道我不是那種愛搬弄是非的人。」她的確偶爾會拿錢養小白臉,所以心虛地不敢吭聲。
  
  不是才怪8喔~~」茵茵明理地點點頭,像在跟人談生意。「我想也是。」
  
  不過幾分鐘,茵茵就讓她們倆達成共識。「那個車真凡,我希望你不要再多事了。」
  
  「當然。」惠姨聰明的不至於想跟茵茵作對,但是她說出茵茵最擔心的事。「但是你知道車真凡是你爸爸內定的女婿人選,我想,你有得應付了,除非你找到一個對象,不然你不會有安寧的日子過了。」
  
  該死的!茵茵蹙起眉頭。她就知道這是遲早的事,唉……
  
  折騰至深夜,茵茵才筋疲力盡地返家。戴了一整晚的乖乖女面具,終於可以卸下,她一進家門便疲倦地癱倒床上,拿出手機,撥給耿之界。
  
  「喂?你在幹麼?」
  
  耿之界肩膀夾著電話,手指迅速敲打電腦按鍵。「在組合程式。」
  
  茵茵看了一眼牆上時鐘。「十一點了ㄟ,你不休息啊?」
  
  「幹麼?你要不要過來?」話一出口,他們都怔住了。
  
  耿之界詫異於自己如此自然地說出想見她;茵茵則震驚他第一次主動表達想見她。他們三天沒見,耿之界驚覺自己對她的眷戀。他開始依賴她了嗎?
  
  茵茵握緊話筒。「我……」
  
  「算了,那麼晚了,出門不安全,我等會兒就要睡了。」不安的感覺忽地湧上心頭,耿之界意識到自己的改變,他背脊一陣寒冷。
  
  「喔。」茵茵卻很高興,笑著翻身跟他說話。「跟你說喔~~」她故意漫不經心地說。「我爸希望我嫁給一個很悶的男人……」她狡猾地旁敲側擊,想測出他對她的愛有多少。
  
  他沈默了一會兒。「怎?你要嫁啊?」他冷淡地說。
  
  她故意嘿嘿地跟他開玩笑,故意嚇嚇他。「ㄟ~~我搞不好會喔……」她會嫁,但想嫁的只有他。
  
  「那好,你想嫁就嫁埃」
  
  茵茵蹙起眉頭,笨ㄟ,她是開玩笑的,她想解釋,他忽然說再見。
  
  「bye,我要工作了。」
  
  訊號切斷,茵茵跳起來咆哮。
  
  「笨蛋!」茵茵捧住腦袋。「我開玩笑的啊!」ㄏㄡ『~~氣死了!
  
  無心的一句玩笑話,卻驚醒耿之界。收線後他瞪視著電腦螢幕,平靜的心忽然像是被入投石,泛起漣漪。他沒結婚打算,她已屆適婚年齡,他想拿她怎樣?他還沒搞清楚時,卻已慢慢習慣她的存在。但是她會嫁人,她是有可能離開他的,到那時候,他該如何自處。
  
  童年那個潮濕的早晨,雨下到今日未停。他已經沒有眼淚,但是他的心潮濕。 耿之界工作從不分心,但是此刻……他心神不寧。
  
  掛了電話,茵茵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她真後悔,不該拿車真凡來試探他的感受,唉。茵茵睡不好,她聽得出他瞬間冷漠下來的嗓音,像針紮了她一晚。
  
  茵茵溜下床,坐至桌前,打開手提電腦——蒪菜炒蛋.net……
  
  記憶中他最愛的味道,在寂靜的夜,她搜尋他最愛的一道菜。
  
  茵茵嘗試每一種搜尋引擎,毫無所獲。
  
  茵茵相信真愛無敵,她揉揉眼睛,她下了決心,她要幫他找回他記憶裡最溫暖的味道,她要喚醒他已經冰封並沈睡的情感……
  
  ※※※※※※
  
  「幫我問這道菜的作法!」蔚茵茵跟她的下屬們提起這事,私下也跟霞飛討論耿之界的事。
  
  陳穎嗤之以鼻。「浪費時間。」
  
  霞飛聽了嗯嗯啊啊,她從檔案室調來很多跟蛋有關的資料。她撇開覆額的髮絲,一邊翻閱文件,一邊說:「組長……」忽然拋下文件,仰臉瞪住蔚茵茵,靈活的大眼睛眨呀眨地。「啊,我知道了。」
  
  「ㄟ?」茵茵興奮地望住霞飛。「快說!」
  
  「嗯嗯……」霞飛伸出食指,偏著頭沈思道。「番茄炒蛋就是番茄加蛋下去炒。」
  
  「嗯。」茵茵點頭。「然後呢?」
  
  霞飛揚起眉梢繼續道:「蔥蛋就是蔥加蛋來炒。」
  
  「嗯。」
  
  「九層塔炒蛋就是九層塔加蛋。」
  
  茵茵忍不住打斷她的話。「重點呢?」
  
  霞飛挺直身子咳了咳。「重點就是——」茵茵豎耳傾聽,她高聲道。「蒪菜炒蛋顧名思義,就是蒪菜加蛋下去炒,一定就是這樣,不用找食譜了,嗯嗯,一定是這樣!」
  
  「哈哈哈哈……」陳穎忍不住大笑。
  
  茵茵面色一凜。「蛋了那麼多我看你根本是大笨蛋,要那麼簡單還要問嗎?」
  
  「哈哈哈哈……」陳穎又一陣大笑,她睨著她們兩個嘖嘖批評。「聽聽你們的對話,兩個都笨,為一道蒪菜炒蛋發瘋!」
  
  說到底,這菜不簡單。找了幾天,茵茵還是問不出它的作法,連聽過的人都沒有。茵茵不肯放棄,她請朋友幫她引薦台灣著名的廚師,有人說聽過,有人說好像看過報導,總之沒人會做。
  
  這天中午茵茵去和客戶吃飯順便提案。
  
  霞飛趁工作空檔,從檔案室借了一堆香港料理的資料,她把厚厚的幾十本資料,擺在地上,然後乾脆蹲在地上一頁一頁翻看。
  
  日光映著她認真的臉龐,忽然低沈的嗓音響起——
  
  「找什麼?」熟悉嚴肅的嗓音,教霞飛一驚,猛然抬頭。
  
  「總……總經理!」是V.J.最冷漠嚴酷的上司——梁振衣。
  
  慘了,霞飛心虛地望著他嚴酷的臉。現在是休息時間,不算偷懶吧?
  
  他瞄了瞄滿地的檔案,然後問她:「我不記得最近有食品的案子。」
  
  「喔……」霞飛不善撒謊,只好誠實道:「沒啦,我找一道食譜。」
  
  他挑眉,右手插在口袋裡,高大的身形,考究的黑色西裝,嚴酷的輪廓,讓他看起來好嚴肅。「很重要嗎?」他問她。
  
  霞飛思索著,輕描淡寫地小聲解釋:「是這樣啦,我一個朋友相信只要她做出這道菜,有個男人就會愛死她。」她沒說那人就是蔚茵茵。
  
  梁振衣聽了眼角微揚。「原來如此。什麼菜這樣神奇?」他打量著霞飛可愛的輪廓,她穿著粉紅色棉衫,小小的手臂撐在地上,她的瞳孔純真美麗。
  
  「是蒪菜炒蛋,聽說是香港一位鄧姓建築商的夫人發明的,可是問過很多人,沒人知道怎麼做……」霞飛忽然眼色黯然。「我那個朋友很少這樣喜歡人的,我想幫幫她。」她失望地好像找不到那道菜的是自己。
  
  她的善良看在他眼中分外可愛珍貴。
  
  梁振衣點點頭,忽然踱至桌旁,從西裝口袋掏出鋼筆,在便條紙上書寫,然後對摺,遞給蹲在地上的溫霞飛。
  
  霞飛納悶地望著他,收下紙,聽見他低低的說:「帶我的名片去香港找這個人。」
  
  霞飛攤開便條紙,是一個好眼熟的人名。
  
  他溫言解釋。「他是香港料理名人,他肯定知道。」
  
  「嗯。」霞飛握緊那張紙,抬頭高興地對他笑了。「謝謝你。」好棒喔,總經理真神,連料理界名人都熟。
  
  他看著霞飛興奮的笑臉,陽光好像都凝聚在她眼瞳底,她在他心底發亮。
  
  ※※※※※※
  
  十方集團控制室內,耿之界坐在平台前,十幾台電腦閃爍,他面目沈靜,主管們個個露出緊張的表情。非常安靜,沒有人說話,分針答答攀爬,在眾人關注下,耿之界敲落鍵盤,電腦畫面急閃,飛快的程式跑著,經理額頭落下冷汗。
  
  噹的一聲,螢幕靜止,一行字閃出,這剎眾人驚呼,那亢奮的聲音幾乎掀了屋頂。 耿之界被眾人簇擁,他成功了!
  
  主管們呼嚷,摟住他又笑又叫,同事們聽見騷動也奔過來恭喜他,經理高嚷要嘉獎他,還要在凱悅辦慶功宴,所有的人都瘋了,只因為這套軟體程式將為公司賺進至少八億以上的收入。
  
  在歡呼聲中、在熱情的抱擁中、在高呼聲中、在一張又一張笑臉中,耿之界只是冷漠著一張臉,他說:「對不起,我離開一下。」
  
  大家訝異地看他離開人群,他走出控制室,他遠離那些歡呼和掌聲。
  
  成功的滋味多甜美,他走到偏僻一隅,拿出手機。
  
  他表面沈靜,心跳卻大瘋狂。他撥打一組電話,榮耀的這剎那,他只想起某人——
  
  蔚茵茵正在和客戶聊天,他們約在法式餐廳,音樂輕揚,茵茵笑容迷人。
  
  「所以關於產品的市場定位……」手機忽響,茵茵抱歉地笑著接起手機,側身聆聽。
  
  坐對面的客戶端起紅酒品嚐,茵茵忽然大叫,嚇得客戶濺出酒液。
  
  「什麼!?」注意到自己失態,茵茵抱歉地揮手,但嗓音仍然激動,她說了幾句,收線,攏攏長髮,對面前驚愕的客戶笑道:「一位客戶跟我道謝,我們幫他們做的廣告大成功,他興奮地打來致謝。」茵茵隨口瞎掰,那客戶聽了眼睛發亮。
  
  「嗯,希望V.J.也能幫我們規劃出完美的廣告策略。」
  
  「當然。」茵茵迷人地燦笑。「交給我們準沒錯!」ㄏㄏㄏ,她愛人真厲害ㄟ,研發成功了。
  
  ※※※※※※
  
  星子閃爍,夜涼如水。 耿之界停妥車子,下車步往他居住的大廈。
  
  警衛室前,一名女子看見他,嘩笑著奔過來,跳到他身上。他張臂圈抱住她,被她激動的嘩笑聲逗得好開心。
  
  茵茵在他懷中仰起臉。「我等你好久。」她笑靨燦爛,他眼色溫暖。
  
  「不知道你要來。」
  
  「傻瓜!」她揚了揚右手裡的袋子。「我當然要來,給你慶祝啊!」
  
  耿之界樓著她的腰回家,門一打開,她奔進客廳,迫不及待從袋裡摸出一瓶又一瓶香檳擺上桌,足足有六瓶。
  
  他脫下外套,笑望她。「哇!你破費了。」
  
  茵茵雙手插腰,昂著下巴,很驕傲地。「開啥玩笑,全部免費,憑我蔚茵茵要拿酒還不容易!」全跟廠商A!
  
  她驕傲的口氣逗笑他,他走過去落坐沙發,連帶將她扯入懷中,雙臂將她圍困胸前。
  
  「打電話。」她笑瞇瞇地對他說。
  
  他挑眉。「打電話?」
  
  她睜大眼睛。「打給你弟弟啊,叫他快來一起慶祝。」
  
  耿之界眼中閃過一抹抑鬱,捏捏她臉頰,輕描淡寫道:「不用了,他不會來的。」耿少華對他的成就向來很敏感。
  
  「什麼話!」茵茵抓來電話。「這樣高興的事,當然要和家人分享人!號碼給我。」
  
  耿之界癱靠沙發,說了電話號碼,興味盎然地看她撥電話。
  
  「喂?耿少華嗎?」茵茵解釋。「記得我嗎?我就是上回被你硬拖去吃消夜的那個……」
  
  耿少華驚呼。「阿姨!」
  
  他興奮尖叫,茵茵眼角抽搐,臭小子又叫她阿姨。
  
  他熱情呼叫:「阿姨,我們再去軋車!」
  
  茵茵凜容。「不要!快來你哥這。」
  
  「好啊!」他爽快。「又被我哥欺負了喔,我去載你,帶你軋車,再去吃消夜,吃完來愛愛,愛完吃早餐——」他興致勃勃開始計劃。
  
  哇咧!茵茵頭昏眼花,這小子腦袋都裝什麼啊?茵茵嚴肅道:「你別鬧喔,你哥新研發的軟體成功了,我們要慶祝,你快來!」
  
  「喔。」口氣忽然急速冰冷酸澀。「他又成功了喔,真厲害喔,你們好好慶祝吧,掰——」電話掛上。
  
  「他……他……」茵茵瞪住電話,這真是他弟弟咩?
  
  「掛了?」耿之界笑了,毫不意外。他跟少華的感情一直就處理得不好,剛開始是因為他要衝刺事業而冷落他,後來是因為他太成功反而給了少華壓力。
  
  茵茵望著他,他微笑,黝黑的眼睛令她想到漆黑孤獨的夜。他無所謂的笑容令她心痛。「管他的!」她拋了電話,跳下沙發抓起香檳,刻意興奮地對他笑嚷。「來慶祝,來開香檳!」
  
  她故意用力地搖晃香檳,他目光閃爍,看她笑著推開木塞,職的一聲,她拿香檳噴他,他閃躲,她追著他鬧,香檳濺濕他們,甜膩的味道瀰漫,她清亮的笑聲熱鬧這個夜晚。
  
  耿之界揀了一張CD播放,慵懶的爵士名伶性感地歌唱。
  
  茵茵逗他開心,故意抓著酒瓶當麥克風佯裝唱歌,揪著他領帶,對他搔首弄姿,猛拋媚眼。左腿勾著他,她笑著咬他耳朵,好像他們剛剛認識,她沙啞慵懶地問:「先生……愛我嗎?」她拋了個超級大媚眼。
  
  他眼角微揚,笑得很慵懶。
  
  樓著她親暱地隨著音樂搖晃,他們熱情的目光,火一樣燒著彼此瞳眸。
  
  他知道茵茵故意逗他開心,他也很配合地不時朗聲大笑。
  
  他們奢侈,一人一瓶香檳,用瓶身乾杯,他們環抱著彼此跳舞。茵茵今晚特別熱情,讓他感覺暈眩。
  
  他落坐沙發,當茵茵的小手攀爬上他胸膛,他的眼色變得深且危險。
  
  夜幕低垂,狂野的慾望開始馳騁。
  
  激情過後,客廳凌亂,他們疲倦而滿足地擁著彼此睡在客廳地毯上,月色映著他們赤裸的身體,她側身蜷靠在他懷中,長腿跨在他腰上,臉枕在他右臂膀。
  
  他則是面對著她躺著,他親吻她額頭。他知道她故意逗他開心,她好像知道他的寂寞,她彷彿明白他對少華無奈的情感。她為什麼對他這樣好?他情不自禁感動了。
  
  「茵茵。」
  
  「嗯?」她呢喃,累得說不出話,埋在他胸膛。
  
  他小心地挪動身子,她感覺他伸手去拿了什麼東西。
  
  他把一個東西塞進她手心裡,那個東西冰冷,茵茵猝然睜眸。
  
  魚缸底,日燈暖著艷麗的神仙魚,撲撲的打氣聲好似誰在喘息。
  
  茵茵聽見自己紊亂的呼吸,喉嚨像是梗住了什麼。她攤開掌心,她的心上好似被人潑了蜜,甜得一塌糊塗。
  
  那是一把鑰匙,他家的鑰匙!
  
  真愛無敵……打開幸福的門,打開他心門。
  
  夜這樣深且黑,那把鑰匙在茵茵手中,耀眼如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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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53:18
第八章
  
  週末,溫霞飛陪著茵茵飛往香港,透過梁總的幫忙,香港料理師傅幫她們找到了名建築師鄧氏的夫人。
  
  老夫人親切和藹,聽了茵茵的解說,笑瞇了眼睛。
  
  藉著斜入老宅的日光,她打量眼前衣著時髦的女子,她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她身材苗條纖細,然而那一頭瀑布般的烏黑長髮,以及她微微抿緊嘴唇的模樣,顯示著她是個非常有決心並且有行動力的女人。她身旁跟了一名相貌秀氣、衣著俏麗的嬌小女子,有一雙很圓、很可愛的大眼睛,讓人感覺溫暖清新。老夫人喜歡這兩個漂亮可愛又有趣的女人,為了一道菜竟跑來找她。這是一個愛情故事,蔚茵茵解釋完學菜的動機後,老夫人咳了咳,啜一口茶。
  
  「蔚小姐。」她瞇起眼睛。「我不想讓你失望,但這道菜短時間你學不會。」
  
  「很難嗎?」霞飛驚問。
  
  老夫人招手,管家立即迎上前,老夫人吩咐:「叫小如來。」老夫人轉頭跟她們解釋。「她是我孫女。我讓她示範一次,你們就知道為什麼我說學不會。」
  
  「哇!」茵茵掏出筆記本,連記錄都來不及,看得目瞪口呆。
  
  「哇!!」霞飛傻眼。「組……組長……你確定要學?」她小聲地問茵茵。
  
  鄧夫人的孫女微笑地向茵茵解說著每一個步驟,但是她靈巧的手敏捷地好似在打功夫片,看得茵茵和霞飛眼花撩亂。
  
  一開始好像很簡單,她教茵茵:「蒪菜浸水泡兩分鐘,連篩子放紙巾吸水……」
  
  「嗯嗯嗯。」茵茵做筆記,這個簡單。
  
  「在碗裡打蛋!」小如示範。
  
  霞飛點頭——嗯嗯,這個我也會嘛!接下來一定就像她先前說的,兩樣加起來炒就好。
  
  小如依序加入調味料於蛋液中。「魚露一茶匙,糖一茶匙,白蘭地酒一茶匙,攪勻……」
  
  「喔。」簡單!茵茵記錄。
  
  霞飛瞇瞇笑,差不多該炒了吧!?
  
  小如優雅地拿來鍋子。「一茶匙太白粉加一茶匙水放入,再加一茶匙高湯,兩茶匙日本米淋……」然後她開火。
  
  霞飛高興道:「要開始炒了?」
  
  小如回頭對她一笑,然後將鍋子放上去熱。「不,先把這用慢火煮成稠漿。」
  
  嗄?霞飛蹙起眉頭,有點麻煩喔。
  
  茵茵面不改色記錄著,ㄏㄡ『~~這個不難。
  
  「然後——」小如笑望她們兩人。「把稠漿加進已經打好的蛋中央,但是——」她慎重提醒。「不要攪勻。」她拿起蒪菜,像慢動作那樣示範。「再從碗邊輕輕滑入蒪菜,千萬不要過分觸動到蛋和稠漿的天然沈澱……」
  
  哇勒~~霞飛眉頭蹙的更緊了。還天然沈澱溜!?
  
  茵茵認真做筆記。「嗯嗯,好。」天然沈澱……
  
  終於要開始炒了,光這些手續就耗掉一個小時。小如熱鍋,像練武功那樣,屏氣凝神地抽了紙巾,緩慢優雅地把鍋子擦淨。
  
  「下酪梨油一湯匙。」然後她抱歉一笑。「接下來我必須一氣呵成,不能解說,你們自己仔細看好步驟。」
  
  茵茵霞飛猛點頭,定睛細看。
  
  倒入蒪菜稠漿後,小如雙手各拿鍋子一邊,捧起鍋子離火,繞了兩圈。
  
  霞飛驚呼:「哇~~厲害!」
  
  茵茵蹙起眉頭,好像有點難。
  
  彷彿注意到她們的困惑,小如叮囑:「繞圈雖然危險但是絕對必要,這是為了使蛋受到鍋子熱力的面積擴張。」
  
  她再把鍋子放回火上,加酪梨油,順時針方向澆油,但是她下油是從蛋邊下而不是直接加在蛋上,然後她很快的用鏟子把蛋漿翻炒一下,立刻熄火,馬上盛盤。油滋滋嫩黃黃混著綠色蒪菜,還冒著煙的私房菜終於完成。
  
  香味瀰漫,霞飛目瞪口呆。「這麼難!」
  
  茵茵抿緊唇還是不肯服輸,但是口氣明顯虛弱不少。「我……我要學……我一定要學會……」
  
  小如將蒪菜裝碟。「這道菜靠的是經驗跟學習。每一個動作都要環環相扣,眼明手快,不可以等,蛋很難炒得好,火太猛會老,太慢就不香,時間跟火候要配合到剛剛好。記住,這道菜一定要即炒即吃,因為一放下沒多久,蒪菜會出水,那就不好吃了,而且會變得很難看!你們快嘗嘗,記住這味道,回台灣就可以試做了。」
  
  霞飛拿了筷子,嘗一口。 表情愣住,彷彿吃到了什麼多不可思議的東西。
  
  茵茵也嘗一口,蛋滑入喉,蛋香潤在舌尖,溫暖地落腹。她摀住嘴,這剎那不知為何心情好激動,她嘗到了耿之界念念不忘記憶裡的味道。
  
  ※※※※※※
  
  謝過了鄧夫人及她孫女,天色漸晚,她們馬上又殺到鄧夫人指定的食材行,香港皇后大道地下樓的陸佑行,茵茵卯起來買了二十瓶的西湖瓶裝蒪菜。
  
  「需……需要那麼多嗎?」
  
  「這樣就不怕做壞了,我要練到成功為止。」茵茵篤定一句。
  
  晚上在下榻飯店,她們疲累地倒床就睡,奔波一日,霞飛感覺腿快斷了,明早還要趕著搭機趕回台灣。
  
  關燈後,落地窗外,香港的夜景華麗璀璨,襯著天上的星,相互輝映。
  
  霞飛忍不住問蔚茵茵:「組長,你真做得成那道菜嗎?好難喔!」
  
  「一定行。」茵茵轉身望住霞飛,她閃爍的眼睛,滿是自信。「任何事只要努力,堅持不放棄,一定會成功的。」
  
  「喔……」霞飛樓緊被子想了想,又抬頭問:「那很多明星也努力不要老,最後還是老了啊!」
  
  哇哩勒!茵茵瞪她,凶道:「那是兩碼事,OK!?」
  
  「喔……組長,那麼多人追你,為什麼你偏偏對他那麼好?」
  
  一提起耿之界,茵茵眼角眉梢儘是柔情蜜意。「這我也常想ㄟ,為什麼偏偏是他?」
  
  「對啊,不是很多人對你好,追你好久ㄟ,這個耿之界感覺就很冷淡,阿你偏偏喜歡他!」
  
  「也許……對我而言,他就像Bvlgari香水BLV。集冷傲、激情、對立、自製、衝動於一身。初識時,我感覺他熱情多變、權威激情。認識多些,發現他宛如BLV中香調,冰涼,能激起攝人心魄、無法解釋的神秘感。最後這香氛的終極威力在六十分後發作,滲出柚香、檀香、雪松及麝香。好似他引人遐思的淡雅魔力,風采俊魅,捉摸不定……」茵茵忽然凜容,苦笑道:「的確是有很多人寵愛我,但不知為何只有他令我著魔,只有他能激起我脆弱的一面,只有他會令我忍不住想撒嬌,也不知為什麼,他出現,我好似色盲了,眼底再看不到其他人……」
  
  霞飛認真聽組長說話,這是第一次,她看見一向飛揚神氣的組長也有這樣困惑茫然的時候。
  
  茵茵垂眸低聲道:「我常想故意不打電話給他,等他先打;常想不理他,想驕傲點,不想令他太虛榮,可我就是忍不住最後還是打電話,忍不住還是先找他,忍不住就是想愛他……」
  
  「有這麼忍不住嗎?」沒那麼難吧?霞飛困惑。
  
  「相信我——」茵茵篤定一句。「就、是、會、忍、不、住!」
  
  ※※※※※※
  
  天氣晴朗的午後!茵茵找來了霞飛和陳穎試吃她做的蒪菜炒蛋。
  
  會找陳穎純粹是因為這女子天生刻薄,絕不說謊,更不怕傷人自尊,假使她吃了說贊,那肯定是好吃斃了。霞飛則是來幫忙的。
  
  茵茵在廚房,照著那日的記憶,將太白粉和日本米淋,放上鍋慢火煮稠漿。
  
  兩分鐘後,在客廳的霞飛聞到焦味。
  
  陳穎捏住鼻子。「茵茵,你燒焦啦!」
  
  可惡!茵茵抽起糊掉的稠漿,扭開水沖洗,重新再來一次。一個小時後,終於進入熱炒的步驟,茵茵挽起袖子,快炒蒪菜,學著小如雙手提鍋離火繞圈,霎時熱油撲滋巨響,霞飛和陳穎聽見茵茵尖叫——
  
  「矮~」燙到了。
  
  陳穎皺眉。「她是在炒菜,還是打仗?」
  
  霞飛比較有人性,跳起來奔去看。「組長?你還好吧!?」
  
  一點都不好,茵茵檢視手臂燙傷的痕跡,霞飛趕緊拿冰塊給她敷。
  
  「算了吧……」
  
  「不!」茵茵抓著鏟子豪情萬千,左手插腰,目光堅定有神,志氣高大吼道。「想我蔚茵茵經手的企案隨隨便便幾千萬——」她氣憤地指著糊掉的鍋子。「區區一個蒪菜炒蛋,豈能難倒我!」
  
  「喔。」霞飛摸摸鼻子滾回客廳。
  
  「喂。」陳穎不耐煩。「她要多久才能搞定?我晚點有事ㄟ!」要不是蔚茵茵送她寵物美容折價券,她才懶得來這聽這個女人為蒪菜炒蛋發瘋。
  
  終於在茵茵驚聲尖叫很多次之後,蒪菜炒蛋誕生了。
  
  茵茵端上桌,陳穎瞥頭忽然尖叫,駭得茵茵差點打翻辛苦的成果。
  
  「你幹麼人?」茵茵問。
  
  「哇靠!」陳穎第一次有那麼驚慌的表情。「你跟鬼打架啊?」蔚茵茵一向都是光鮮亮麗,打扮完美得無懈可擊。然而此際,她臉頰有一塊油污,頭髮散亂,右邊眼線暈開,活似一坨瘀青,粉紅色香奈兒V領襯衫濺滿黃色油漬,她看起來活脫脫像剛跟人打過架,無怪乎陳穎會驚叫。「天~~茵茵,我從未見你這樣醜過?」
  
  「丑?」啥米!?茵茵傻眼,摸著臉問:「怎麼了?」
  
  霞飛趕緊低頭,雙肩頭動努力壓抑想爆笑的衝動,偏偏陳穎還說個不停。
  
  「嘖嘖嘖~~」她打量茵茵,搖頭惋惜。「瞧耿之界把你害成什麼樣子?你這德行簡直像瘋子,披頭散髮,沒事跟一道菜過不去!」
  
  茵茵垮下了臉。「別亂說,快試試!」遞筷子給她們。「看看行了沒?」她興致高昂注意她們的表情。
  
  陳穎夾起一塊,湊進唇邊,舔了一口。「呸呸呸!」扔了筷子。
  
  霞飛夾了一口塞進嘴裡,茵茵瞪住她,看她摀住嘴,她笑得很勉強。
  
  答案很明顯,茵茵拍桌大喝:「行!我再去炒,你們等著。」
  
  很快地,第二次上菜。
  
  這次陳穎舔了一口,沒有呸,只拿起水猛漱口。
  
  霞飛吞下去,嘿嘿嘿對茵茵笑。「可……可以吃……」只是味道有點嗯心。
  
  「好,我再去!」她就這樣來回試了十次。
  
  最後,陳穎看不下去,賞臉吃了三口;霞飛掛在浴室馬桶,發誓這個月再不碰任何蛋類食品;茵茵癱在廚房,蹲在水槽下哭泣。嗚嗚……怎麼這麼難ㄟ!
  
  一道蒪菜炒蛋整哭蔚茵茵!
  
  ※※※※※※
  
  茵茵的計劃是這樣的,在耿之界生日當天晚上,她要做出這道菜給他吃。
  
  這其間茵茵不知忍受多少次失敗,就是不肯放棄,霞飛被她害得上餐廳只要看見蛋類食品,就臉色慘白反胃想吐,陳穎更是無論茵茵再怎麼賄賂,都堅持不肯再去試吃蒪菜炒蛋。
  
  茵茵只好自力救濟,試驗無數次後,她終於可以熟練地做出這道菜,她用心品嚐,感覺應該不算太差了。
  
  耿之界生日那天,她卯起來狂打耿少華手機。
  
  「你哥生日你過來一下會怎樣?」她不厭其煩跟小朋友說教。「這世上你就剩一個親哥哥,你那麼估摸(龜毛)幹麼ㄟ~~」其實她希望這道菜耿少華也可以吃到,她猜他應該也很懷念這道菜。
  
  「我不去!」耿少華煩躁咆哮。「你不懂,我討厭我哥!」
  
  「喔~~」茵茵用肩膀夾住電話,一邊整理客廳。「為什麼討厭他?」
  
  「他只會罵我,我看到他就煩!」只會叫他補習、叫他唸書,好像他輟學令他多丟臉似的。
  
  蔚茵茵深吸口氣。「唉呀,罵你念你是關心你啊,他如果……」
  
  「阿姨——」耿少華高聲放話。「別跟我說教喔!」他警告。
  
  蔚茵茵翻白眼。「OK,你討厭你哥,我不管。」ㄏㄡ『~~氣死,又叫她阿姨!
  
  「很好。」少華爽快道。「你終於懂了,現在跟我聊天,別說我哥的事了。」他沒忘記茵茵有多漂亮。「阿姨什麼時候再跟我出去玩?我帶你去宜蘭,我車子剛換引擎,贊ㄟ,我們去洗溫泉,ㄏㄡ『~~超浪漫!」
  
  這小子,茵茵才說幾分鐘,她的肝火就開始旺了。她揉著太陽穴,按捺接捺情緒。「少華~~」聲音甜蜜蜜。
  
  耿少華聽了好興奮。「阿姨……」
  
  茵茵使出撒手鑭。「其實……唉~~」她裝出感傷的口吻。「我其實很希望你來,還特地買很多菜,想說要煮給你吃,沒想到你不來,唉……」
  
  哇勒~~「少來!」少華不信。「你根本只是為我哥準備的,每個馬子都嘛愛我哥哥,我去當電燈泡幹麼!少了我根本沒差,我根本不重要!」
  
  呵呵呵,茵茵掩嘴偷笑,原來如此,耿少華只是希望被重視關懷而已。 耿之界真傻,用錯方式愛弟弟。
  
  茵茵好似對孩子哄那樣,她硬著頭皮卯起來撒謊。「嗯,別這麼想喔,其實喔,上回跟你吃消夜,我覺得好有趣,你知道你哥人好悶的,我想說要是晚上你在,一定很熱鬧、很有趣,所以……唉~~」茵茵一副多失望的口氣。「算了,唉~~我怎麼可以為了自己想開心就勉強別人,算了……」ㄎㄎㄎ,假仙這招茵茵最會了。做廣告的嘛,不假一點怎行!?「我要掛了。」她立刻假裝要收線。
  
  「等……」他安靜了一會兒。「幾……幾點?」忽然乖得像小綿羊,油腔滑調都沒了,被茵茵收服。
  
  呵呵呵呵,茵茵竊笑,上鉤了。「嗯,六點,好咩?我會做很多菜,給你吃喔~~」
  
  「先跟你說——」他聲明在先。「我可是特地去看你的,跟我哥無關。」
  
  「當然。」茵茵笑嘻嘻,收了線。「成功!」
  
  茵茵拿著電話幻想,今夜會是多麼溫馨——
  
  耿之界約莫五點下班,到家時,開門發現他和耿少華幫他慶生,他驚喜。然後他和耿少華吃到蒪菜炒蛋,他們感動得不得了,並佩服她厲害,竟能做出這道菜。 耿之界因為感動就更愛她,他們晚上相擁而眠,從此他對她敞開心胸,他不再被動,他會積極地寵愛她,因為他發現真愛無敵,連蒪菜炒蛋她都能幫他找回來。他們之間不再隔著過去的陰影,他們從此能幸福一起。
  
  呵呵呵……贊贊贊!
  
  茵茵拎起購物袋。「出發!」
  
  ※※※※※※
  
  十方,耿之界正在幫同事排解電腦問題,桌上電話響起。
  
  「之界。」甜美的嗓音並不陌生。
  
  「美黛。」她是長榮空姐,個性不拘小節,很放得開,和他一直維持很好的關係,兩人偶爾也上床。不過,那都是認識茵茵之前的事了。
  
  「我剛從舊金山回來。」她嬌滴滴地問。「知道嗎?今天是你生日,我們去KK喝一杯好嗎?」她懷念耿之界的迷人風采。
  
  耿之界本要拒絕,忽然念頭一轉,想到自己對茵茵太沈溺了,他需要別的女人讓他分心。「好吧,我下班後過去。」
  
  「快來喔,我從舊金山帶了禮物給你,我好想你喔!」她嗲聲道,計劃著今晚要和耿之界纏綿。
  
  耿之界聽得出她聲音裡的渴望,他微笑,掛上電話。
  
  ※※※※※※
  
  茵茵計劃,蒪菜炒蛋要在耿之界到家後現炒,因為這道菜不能等。
  
  茵茵計劃,他約莫六點到家,茵茵想得很美,但是——來的只有耿少華。
  
  「我肚子餓!」耿少華臭著一張臉。「阿姨,我要吃飯了。」
  
  茵茵臉色更難看,七點了,他還沒回家。她試著安撫耿少華。「再等一下喔。」因為想給耿之界驚喜,她沒跟他說要來,所以……
  
  七點多,耿少華開始抱怨。「說什麼你喜歡我,要我來,我看你根本只在乎我哥,我餓死了!」
  
  茵茵抓起電話,決定不要驚喜了,第一步驟失敗,她打給耿之界。
  
  「喂?」
  
  耿之界正在跟美黛喝酒。「茵茵埃」
  
  聽得出那兒吵鬧喧嘩,他跟人一起?「我在你家。」原以為他聽了會馬上回來,結果他只冷淡一句。
  
  「喔,我不知你要來。」他低聲道。「我跟朋友在KK。」
  
  美黛湊身過來笑瞇瞇問:「誰啊?之界?」她叫得好親暱。
  
  茵茵聽見了,衝口而出。「告訴她——我是誰!」叫得那麼親密,可惡!
  
  耿之界挑眉,他很不喜歡茵茵這種命令的口氣。從來他就不是誰可以控制的人,他回答美黛:「是我朋友。」
  
  「朋友?」茵茵忍不住咆哮。「我是你朋友!?」ㄏㄡ『~~氣死!
  
  正在看電視的耿少華被她咆得轉過臉來,看見茵茵抓著電話氣得全身發抖。
  
  她的咆哮只令得耿之界冷淡相對。「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是你朋友?一個跟你接吻..的朋友?原來你對朋友的定義這樣廣!?」她忍不住歇斯底里。「你還有多少這種朋友?」裝肖ㄟ!
  
  他緘默。「……」忽地口氣嚴肅起來。「不要任性,我不喜歡你這樣。」
  
  去你的!茵茵本要這麼吼回去的,但忽然嗆到。她不敢相信自己竟溫順地說——
  
  「好。我做了晚餐,你要回來沒?」說出來後,她感覺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你吃吧,我剛剛吃過了。」
  
  「你還不想回來?你會待很久嗎?你們會……」會上床嗎?茵茵間不下去了。茵茵僵住了,忽然意識到,他很可能對那女人一如對她的方式,他也可能親吻她,跟她..,因為他對朋友的定義是這樣廣泛。「你會回來嗎?」
  
  「會吧。」該死,他不喜歡她感傷的聲音,令他覺得自己殘忍,可是他更氣自己的不捨,他忽然焦慮起來。「還有事嗎?」他覺得自己可惡。
  
  「沒。」忽然不知該說什麼,但她不肯掛電話。
  
  他緘默了一會兒,和往常一樣,他先掛上電話。
  
  耿少華約莫猜到什麼事了,他癱倒沙發。「我們可以吃了吧?」桌上擺滿菜。他瞥她一眼,她好像傻了,站在壁櫃前,手裡還抓著電話,彷彿失了神。他聳聳肩,習以為常地說:「不要等他了。我哥的性子我最了,他不會為誰改變的,事實上你有他的鑰匙已經是奇跡。」
  
  她沒哭,只是好像傻了。
  
  他搔搔頭,她的側臉很蒼白,她僵直的身軀感覺好哀傷,他手足無措。「阿姨,好了,他不來就算了,我陪你啦!乾脆你跟我交往好了,我不會像我哥那樣的,阿姨你這樣美麗,幹麼為我哥那種人浪費青春咧!?」
  
  茵茵深吸口氣。「等等,再做一道菜,我們就可以吃了。」沒錯,他算什麼東西!
  
  少華驚呼:「還有菜啊?」已經一桌菜了ㄟ。「吃不完啦!」
  
  茵茵跨入廚房,一小時後,耿少華忽然從沙發跳起來,愣住了。
  
  那是記憶深處的味道,茵茵端出蒪菜炒蛋,他傻了。
  
  她放到桌上,轉頭對他笑。「來,吃吃看。」
  
  耿少華楞楞坐下,茵茵將筷子遞給他。
  
  他瞪著那道菜,一臉驚奇,他夾菜,放入唇內,然後他擱下筷子,抬頭望住蔚茵茵。
  
  她溫暖地對他笑。「喜歡嗎?不知道做得好不好?」她想他是喜歡的,因為他目光閃動,他眼睛朦朧了,眼眶紅了。她感覺他握緊拳頭,他激動得說不出話。
  
  「……」跟著連鼻子也紅了。他緘默,一口氣吃了很多蒪菜炒蛋。
  
  茵茵坐在他身旁,靜靜地看著他吃。她撐著下巴,今晚真失敗,唯一欣慰的是,看見耿少華如此感動。
  
  少華胃口大開,連吃了三碗飯。然後他擱碗,呼一口氣,傻呼呼道:「爸媽死後,我今天最開心……」他轉頭問茵茵。「你是特地為我哥學的,對不對?」
  
  茵茵無語。
  
  「你很愛我哥,對不對?」
  
  茵茵默認。
  
  他的手握緊,他說:「當、我、的、女、人、吧!」他認真的一字一句。「我會對你很好,我絕不會像我哥那樣害你傷心,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就出現,你傷心的時候我會保護你,你想要多少愛我都可以做到,他對你很壞很壞,我會對你很好很好。而且我會對你專一,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為你做到!」
  
  茵茵驀地感到心痛,心痛的是這些對白太多人跟她說過。人為什麼這樣賤?沒受過傷的偏偏要去找點罪來受?分明很多人寵愛,偏偏要去愛一個不稀罕她的!?難道只為體驗近乎憂鬱的滋味?難道越難得到、越求不到的,她就越感到珍貴?
  
  她為什麼會這樣!?被耿之界傷害,她心悸;聽著旁人的甜言蜜語,她卻毫無反應!?
  
  她學這道菜為的是要打動耿之界的心,多麼諷刺,撼動的卻是他的弟弟!
  
  「謝謝你。」茵茵抬臉,望住少華。「我……」
  
  「算了!」他揮手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們眼中全只有我哥!笨死了,他那樣壞,你們全愛他,我真想不透,為什麼女人都愛自找苦吃?」
  
  茵茵凜容,是的,她也想不透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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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6 00:53:45
第九章
  
  深夜的紅磚路,閃爍的霓虹看板,酒吧外,一條鬼祟的身影縮在玻璃窗邊。
  
  只看一眼就好,茵茵雙手抓著窗框,彎身窺看KK酒吧內的人們,精靈的大眼睛,搜尋他的身影。這種偷窺的行為實在不高尚,但是愛讓人瘋狂!
  
  以前她對那些跟蹤男友,或是察探男友手機的女人最不屑,她總是嗤之以鼻,沒想到……唉,見鬼了!現在她竟也落到這種地步。
  
  她想知道他對其他女人的態度,她好想知道在他心中,她跟其他女人有沒有分別。她瘋了,一向驕傲自負的她,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一天這樣猥瑣地偷偷窺看他……
  
  嗚嗚……茵茵一邊責罵自己,一邊又急著找尋他高大的身影。
  
  如果發現他對其他女人就跟對她一樣,發現他也親吻其他女人,也抱其他女人,那麼,她還愛得下去嗎?
  
  PUB燈光昏暗,茵茵瞇起眼睛,貼住玻璃猛瞧,忽然屏住呼吸。她看見了!吧檯前,那側坐著、沈靜耀眼的男子,不就是那個把她迷得失魂落魄的他嗎?
  
  名牌黑色西服,剪裁合宜地襯著他高躺結實的身形。他側身坐著,他修長的手臂隨興地攔在高台上,他腕上銀表發亮,他的髮黑得似午夜。他正和坐在對面、打扮性感的女子說話。
  
  瞬間,其他人都不復存在,茵茵眼中只看見他耀眼的臉龐,還有那女子甜蜜的笑臉。他話不多,泰半隻是微笑傾聽女人說話。
  
  茵茵雙手貼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短裙下修長纖細的長腿又立地上,隔著一片玻璃,隔著震耳的音樂聲和紅男綠女們,她的視線緊緊跟隨耿之界,她該死的好喜歡他,他為什麼那樣耀眼炫目?
  
  她著迷地望著他傭懶自信的坐姿,看著他斂眉的樣子,他吸菸時呼出的白霧,他彈菸的架式,即使他們已經睡過無數次,這剎那望著他,茵茵仍心跳如擂,上帝造人真不公平,瞧瞧耿之界,PUB裡男人那麼多,卻只有他活似時尚雜誌走出的男模。
  
  茵茵眼色恍惚了,她是不是太膚淺?被一個迷人的魔鬼輕易俘虜,挖空心思,只為想當他唯一的女人。
  
  茵茵看見了他對面,那女子眼中有著跟她一樣迷戀的神采,她能體會女子此際的心情有多麼愉悅,被耿之界張望的女人,很難有不心跳加速的。那女子百分百跟她一樣,已經把魂兒賣給魔鬼。
  
  但他還是一樣冷靜自制,還是鎮定自若,好似她們的迷戀都是好自然、不稀奇。茵茵偷看了他好久,她的肩膀酸痛,她的雙足麻痺,她卻不想離開,她瘋了吧?傻在這裡偷窺他。
  
  茵茵看著那女人掏出一件包裝好的禮物,茵茵心忽地往下沈。原來他的生日已被預約,他們來KK慶生,PUB外的她算什麼?
  
  耿之界拆開禮物,那女子湊身去拿,然後把個東西別在耿之界領帶上,是領帶夾吧,那女人親密的動作令茵茵胸腔繃緊,而當她扯住領帶,在他頰上親吻時,茵茵感覺血脈沸騰,如火在燒。那女人在他耳畔說悄悄話,然後熱情洋溢擁抱他。茵茵想砍斷那女人的手,想衝進去推開那女人,但她有什麼資格?她不算他的誰……這念頭讓茵茵渾身一陣涼冷。
  
  忽然他們起身走過來,茵茵連忙閃進暗處。他們步出KK,茵茵假裝整理頭髮擋住自己的臉,他們就在她前方,如此近,茵茵緊張得快窒息,她該溜了,但她還想繼續窺看,他們會去哪?他會跟她上床嗎?
  
  光只是揣測,茵茵便心痛得好像被撕裂,她怕得渾身僵硬。
  
  美黛軟軟地挨向耿之界。「我……好像有點醉了……」胸部有意無意地摩擦他手臂,暗示著她的邀請。
  
  「喔。」耿之界伸手攔了計程車,她楞祝他幫她打開車門。「醉了就早點休息。」
  
  「你……你不送我回去?」美黛錯愕,他眨眨眼睛。
  
  「早點睡。」耿之界關上車門,車子駛離,美黛失望地頻頻回首張望他。
  
  忽然身後傳來巨響,耿之界回頭,看見PUB前一抹慌張的身影。
  
  Shit!一名醉漢剛好摔倒在茵茵前方,還痛得大叫,要死了!所有目光都望向這,茵茵趕緊轉身,假裝研究玻璃窗上的灰塵,她猝然驚覺這是個致命的錯誤,玻璃正好倒映出她的臉,她看見耿之界已經大步走來。
  
  OH!她蒙住臉,糗得就像作弊被逮著的小孩。真丟臉!天啊!
  
  「茵茵。」耿之界停在她身後。他看她詛咒一聲,猛地轉身舉高雙手大聲自首。
  
  「好吧、好吧,是我。」旋即低頭不敢看他。
  
  「你跟蹤我?」他問,平靜的口氣揣測不出他的情緒。
  
  「只是剛好路過啦!」ㄏㄡ『~~絕不承認,太丟臉了。
  
  「你在這偷窺我多久了?」他垂眸冷靜地問,像跟個調皮任性的孩子說話。「嘖嘖,這不是好女孩該有的行為。」
  
  「我沒有偷窺藹———」茵茵拍去窄裙上的細塵,狡辯得很自然,可是不敢看他眼睛。「我不是說我順路經過咩,你在KK,我想說順便跟你打聲招呼嘛!」她知道自己ㄠ得多硬,但是她的自尊該死地堅持不肯認錯。她裝傻。
  
  「嗯,好,我知道了。」他滿不在乎的一句。
  
  他沒有責備她,但她知道他很聰明,他根本知道她在狡辯。茵茵覺得好難堪,她怎麼會把自己弄到這樣狼狽可笑?她受夠了,她的自信被他殺的還不夠嗎?她小手握緊,昂首驀地瞪住他,爆出一句——
  
  「你愛不愛我?」此話一出,他們都怔住了。霓虹在他陰暗的身後閃爍,茵茵眼睛驀地紅了。迷戀他到不能自拔,而他永遠隔岸觀火看著她沈溺。
  
  她的忍耐快到極限,她不想再揣測試探他的心,她挑明了問,很傻、很衝動,但老天,她再也受不了在他眼前越來越渺小卑微的自己。
  
  她今晚的計劃一敗塗地,她情緒差到可以連幹掉兩瓶伏特加,只要能忘了他。她想找回那個自信聰敏的蔚茵茵,那個幽默風趣、神采飛揚的自己,她不能容忍自己再這樣下去。除非,除非他說他愛她,要不然,她真不知自己在幹麼。
  
  她問了,話已出口,就不能收回。望著他深黑得不見底的眼眸,等待他的回音。而等待的這剎那,她感覺自己的血液慢慢凝結成冰,她害怕得快窒息。
  
  茵茵曾經覺得,耿之界的聲音低沈沙啞,溫暖舒服得就好似晚風拂過樹梢,但此際同樣一把迷人的聲音,卻像一道閃電,劈痛她心。曾給她天堂的人,同樣可以一把將她推入地獄。
  
  「我……不知道。」他答了。這是實話,他喜歡她,但愛這個字眼太沈重,他不知道怎樣算愛。愛跟喜歡,他從未好好去分辨。
  
  「不知道?你不知道?」茵茵空洞地重複他的話,她傷感地望著他眼睛。在他們經歷過那些親密的擁抱,甜美的約會,愉悅的燭光晚餐,清晨醒來彼此眼中的視線,夜晚繾綣沙發的時光,還有那肩並肩手拉手逛街,茵茵視線往下移,打量他堅毅冷酷的嘴唇,在某一場枯燥的電影,黑暗中他俯身吻她,纏綿的法吻,銘心的記憶。
  
  茵茵感覺自己好像被掏空,感覺自己的氣力像水一樣流瀉而逝。
  
  一起買菜、一起買櫻花樹、一起爭辯濃湯的煮法、一起為某部爛片咒罵,經歷這麼多事,愛不愛她?他竟不知道!?茵茵又望住他眼睛,從那一雙眼瞳望出去的自己是那樣模糊嗎?只是他的影子嗎?她一直在自說自話、自我陶醉嗎?
  
  茵茵忽然一陣虛弱,癱靠玻璃窗前,她抿緊唇,垂眸不再看他殘酷的眼。她抿唇,抿得很緊,她必須很努力,才能阻止自己失態地咆哭起來。
  
  她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哀傷擊倒了,她悲傷的模樣令他害怕,他伸出右手握住她纖細的臂膀。
  
  「茵茵?」掌心下,她臂膀好冷,他感覺她繃緊的身軀,她在顫抖。他心驀地疼痛。「我很喜歡跟你一起的感覺。」如果這就是愛,他試著說清楚。
  
  但她截斷他的話,她感覺他在憐憫她,這無疑是驕傲的她最不能忍受的!她避開他的手,縮起肩膀。她空洞的眼神投注在地上,她虛弱地說出她常說的那句話——
  
  「從沒什麼可以難倒我蔚茵茵的……」她抬起臉,眼色一片朦朧。「只有你。」這一次,她認輸。她離開。
  
  「茵茵?」他回頭看著她沒入人潮中,她腳步那樣沈重緩慢,她的背影那樣淒然無助,完全不像初識時的那個蔚茵茵,耿之界恍然地意識到他將她害得多慘。
  
  他想追上前去,但是他猶豫著,他怕自己只會一再傷害她,她想要什麼?天長地久在一起嗎?她問他,他愛不愛她,但愛是什麼樣?他早已忘記付出情感是什麼感覺,怎樣愛起?
  
  ※※※※※※
  
  耿之界最終仍是沒有追上前去,他固守著自己的位置。他返家,打開門時,震驚於家裡瀰漫著記憶裡的味道。
  
  餐桌前,等了一夜的耿少華轉過臉來。「你終於回來了。」
  
  耿之界凜容,步至桌前,訝異地望著桌上那一盤蒪菜炒蛋。「這是……」
  
  「蔚茵茵做的。」耿少華厭憎地抓起外套,打算離開。「她今天特地來幫你慶生……」耿少華瞪他一眼。「你為什麼總要害女人傷心?」
  
  他打量著耿之界漠然的表情。「喂、你不感動嗎?」靠!他還是一臉屌樣,媽的8剛剛我吃到這菜眼淚都紙出來了,你他媽的還是這張死臉。」耿少華火大的推了哥哥一把。「你要嘛就好好愛人家,要嘛就乾脆跟她分清楚!媽的,人家這樣對你,你還當她是普通朋友ㄟ,哇靠~~」少華咆哮。「你可以更跩一點,將來你帶賽時看誰鳥你!」少華罵完,火大地甩門離開。
  
  耿之界坐下,望著滿桌的菜,還有茵茵特地為他學來的蒪菜炒蛋。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活至今,他第一次,這樣厭惡自己。
  
  蒪菜已經冷了,他的心情卻好激動。溫暖的味道在他舌尖久久不散,她為什麼對他這樣好?她為什麼偏偏要感動他?
  
  耿之界心情複雜,他麻木已久的心被她融化,他該拿她怎麼辦?她的愛讓他好害怕……
  
  ※※※※※※
  
  不論你多傷心,太陽一樣爬起來照亮你。不管你多想躲在黑暗中隱藏自己,多想自憐,天還是會亮,日子還是要過下去,會想念的人一樣還是情不自禁想念。
  
  不管你多用力思念他,他出現的機率和你的思念強度卻未必會成正比。
  
  茵茵還是一樣認真地做好她的工作,霞飛後來忍不住問她。
  
  「他吃了蒪菜炒蛋,他感動了沒?」霞飛天生就不是太敏感的人,假使她細心一點,就會注意到茵茵眼中一閃即逝的哀傷。
  
  茵茵微笑著避開話題。「霞飛,我們晚上去朵拉吃飯?」一個人吃飯她會想念他。
  
  「好啊!」霞飛以為她沒聽見她的話,又問:「他吃了怎說啊?是不是感動死了?」霞飛眼睛發亮。
  
  「霞飛……」茵茵低頭瞧著企劃案,很漫不經心的一句:「他沒吃,我沒做給他吃。」她愛面子,她不肯承認失敗,就算在心底她認輸了。
  
  霞飛沈默,現在她注意到了,注意到茵茵眼眶略略浮腫,她忽然不知所措,尷尬地搔搔頭髮。「嗯……其實喔……我覺得蒪菜炒蛋難吃死了!」她胡亂說話。
  
  茵茵失笑,她知道霞飛不知如何安慰她。她抬頭對霞飛眨眨眼。「沒錯,真是難吃死了。」
  
  愛上一個迷人的魔鬼,比愛上純潔簡單的天使,更蕩氣迴腸,刻骨銘心。
  
  蔚茵茵二十四小時打開答錄機,不論去哪,就連洗澡也帶著手機,她希望她愛的那只魔鬼,終於想念她,然後立刻找到她。然而,耿之界真狠心,忽然像是從人間蒸發,沒有一點訊息。
  
  夜裡茵茵輾轉反覆,她的床彷彿還留有他的氣味,她的身體想念他時還會潮濕,她的眼淚還沒有哭盡,他怎麼有辦法就這樣與她撇清了關係。他怎有辦法做到狠心?她又為什麼這樣沒用?
  
  想念他親吻她時,有力的手指插入她頭髮的感覺。想念他用力抱她時,穿透她深處的蠻勁,想念被他佔有的悸動,想得瘋狂……
  
  那晚她哀傷離去,他們沒有好好說再見。真諷刺,離開的是她,想被找到的也是她。或者她根本沒走開,處在尷尬地方,彷彿等候他來招領。
  
  終於熬不住思念,在一個星期後,一個下雨的夜,茵茵鼓起勇氣撥電話給他,電話響很久,沒有人接。茵茵打他手機,訊息被轉至語音信箱。她留了言,過了幾天,他沒有回覆。透過一個十方的朋友,茵茵輾轉得知,耿之界研發軟體成功,上司讓他放大假,他不知去哪兒旅行了。
  
  就這樣瀟灑遠行?完全不會想念她?而她在幹麼?他連出國都吝於跟她說聲再見,她對他根本不算什麼!
  
  瘋狂地愛他、瘋狂地討好他?再瘋狂地想念他,而此刻,得知他如此無情不告而別,她瘋狂地恨起他的狠心,並怨憤自己的不爭氣。
  
  那晚,茵茵拿了耿之界給的鑰匙,打算歸還。
  
  因為太想念他,她開門進去他家,一切沒有什麼改變,唯有她的心如斯痛苦。茵茵張望那一缸神仙魚,發現他架了一個自動餵食器。他遠行,還記得要餵魚,卻不記得跟她說再見!?
  
  茵茵覺得自己連魚都不如,她彎身扶住平台感覺快窒息。
  
  天,怎麼辦!好痛苦,好痛苦,她痛恨自己對他不能死心。她知道她還是會常常想打電話給他,忍不住地找尋他,對他抱著不切實際的期盼,無法抑止地認為他會愛她。
  
  這樣太可悲,她情不自禁,她多麼憎恨自己的情不自禁!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茵茵不是笨蛋,人家明明不稀罕你,這樣拖拉地愛著他實在太可笑、太軟弱,茵茵蹲到地上,感覺空虛,她環抱住自己。
  
  心底有個聲音一直提醒她——不能再這樣了,茵茵,你還不肯醒嗎?
  
  她在墮落,她在墜落,她已經失足,自溺在渴望他愛她的愚蠢的夢境,她討厭這樣的自己。茵茵忽然撥電話給一個人,她一定要阻止自己繼續沈溺下去。
  
  電話接通,那是跟耿之界有得拚的冷漠嗓音。
  
  「喂?」背景有貓咪的叫聲。
  
  「陳穎……來一下……」
  
  「幹麼?」一個鐘頭後,陳穎來到耿之界住處。她抱著愛貓,臉色不耐煩。「幹麼叫我來?他咧?」
  
  屋裡沒有耿之界身影,茵茵將貓抱起打量。
  
  陳穎問:「幹麼忽然想看我的貓咪?」
  
  蔚茵茵將貓抱至魚缸上頭,貓咪興奮地張出爪子,陳穎詫異驚呼。「你幹麼!?」她拉住茵茵臂彎。
  
  「請你的貓咪吃大餐。」茵茵捧著貓咪讓貓好好觀望獵物。
  
  貓咪發出興奮的呼叫,陳穎忽然暗了眸色。「你失戀了。」愛上耿之界,她不意外茵茵慘跌。
  
  「我憎恨我一直想繼續,我憎恨我不能死心。」
  
  貓在茵茵手中掙扎,急著想撲殺獵物。
  
  要是一般人大概會駭得阻止茵茵,但是陳穎表現的好冷靜。
  
  「魚是他最心愛的東西吧?」
  
  茵茵快要抓不住貓咪了。「嗯。」
  
  「你這樣做,他會恨死你。」
  
  神仙魚不知危險,美麗地悠遊著。「嗯。」茵茵的聲音虛弱。
  
  「很好。」陳穎彷彿明白茵茵的想法,她說。「我的貓咪餓了,讓它吃吧。」
  
  「好。」茵茵雙手顫抖,同時眼淚如斷線的珍珠,碎出眼眶。
  
  只要她鬆手,讓貓吃掉他最深愛的魚,那麼……她從此再沒臉見他,他會討厭她。
  
  很好,她不會再懷抱希望,她想她終於可以教自己死心。只要她鬆手,只要她鬆手!
  
  然而,她的手卻一直顫抖……
  
  ※※※※※※
  
  遠離塵囂,大陸陝西,密林盡處一間古剎。
  
  清晨,僧人敲鐘。幽靜長廊前,耿之界靜坐於台階上,凝視著氤氳霧氣的山林,以往他每逢假期,總愛來這世外之地度假。他喜歡在這裡住上好幾日,喜愛這裡清靜的氛圍,彷彿可以忘記工作上的疲累,忘記俗事的紛擾。但是這一次,他住了十幾天,心還是不平靜,他總是會想起茵茵。
  
  他在山林裡散步時,會想起他們並肩在花市買櫻花樹,她發亮的眼睛,抱住樹苗的模樣。
  
  晚上在寺內用餐時,師父和弟子們都非常安靜,他卻想起夜晚茵茵躺在他胸前說話的聲音。他想念她,可是他不敢愛她。
  
  他好像總是讓她傷心落淚,這一次她特地為他學了蒪菜炒蛋,他卻那麼可惡地糟蹋她一番心意,她一定好難過吧?
  
  「孩子。」廟裡的住持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
  
  耿之界抬頭。「師父。」他合手行禮。
  
  老師父一身黃袈裟,笑瞇瞇坐下來。「你每天一早在這兒想什麼?」他問。
  
  耿之界望著山林瀰漫的晨霧。「有些事想不透。」
  
  每年耿之界都來,法師認得他,這一回他看起來特別憂鬱。「告訴師父。」
  
  「我想……」耿之界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說。「我好像愛上一個女人。」他停頓了一會兒,不知該不該往下說。
  
  「把你的煩惱告訴師父。」師父的嗓音溫暖親切鼓勵他繼續。
  
  興許因為師父是出家人,耿之界便把住事和盤托出,說與師父聽,包括他最深處的惶恐,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想接受她,我知道她對我很好,但是……」耿之界英俊的臉容忽然閃過一抹脆弱。「萬一哪天她消失,我怕我會受不了,只是我這樣做,好像傷害了她,讓她很傷心。」
  
  老師父靜靜聽完,便緘默著與他欣賞迷離如夢的晨霧。 過了好一會兒,師父終於吭聲:「你餓了沒?」到了用早膳的時間了。
  
  耿之界微笑。「是有一點,我們進去吧。」
  
  「不,我們不要吃,讓它餓著好了。」師父說,耿之界不解。老師父拍拍他肩膀,瞇起眼睛對他笑。「吃了還是會餓,還吃幹麼?早晚都餓。」老師父望著耿之界困惑的眼睛。「你早晚都要死,不如現在就甭活了。」
  
  耿之界似懂非懂,但隱約理解了什麼。老師父又說:「你我他結果沒有不同,最後終成一堆白骨。既然結局都一樣,你怕什麼?你怕什麼啊,孩子?與其在這裡舉棋不定猶豫不決,倒不如好好擁抱生命。」
  
  老師父的話慢慢地迴盪在耿之界心中,他心長久以來的迷霧慢慢散去,露出一線曙光。
  
  師父是要他放手盡情去愛吧!?他想念蔚茵茵,他喜歡茵茵熱情擁抱生命的模樣,想念她天不怕地不怕勇往直前的性子。他好想她……
  
  耿之界靜靜和師父坐了一上午,慢慢釐清了自己的魔障。 便迫不及待收拾行李返回台灣,他想通了,既然忘不了她,就真實地面對她的情感。他想通了,他不要再逃避她。
  
  耿之界回國。時間與距離並沒有抹滅茵茵的容顏,他思念茵茵,在這十四天裡,他想了很多。或者在冷靜過後,或者在她消失後,或者隔著千山萬水,愛才會益發清晰明顯壯大。
  
  思念蔚茵茵,回程機上,耿之界想著,晚上他要約茵茵出來,要帶她回家,要跟她..,然後抱著她,讓她明白,此後他不再封閉自己,他其實在乎她,他只是怕去愛。他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她一直這樣愛他,他卻一直冷漠與逃避;他想說那夜她哀傷的眼眸,令他多麼心疼。
  
  飛機降落,耿之界搭上計程車,回到家裡。
  
  正是黃昏,推開家門,夕光斜映客廳,昏暗中,一把鑰匙靜躺於長桌,一封白色的信。
  
  耿之界拋下行李,他取了信,坐下,抽出信封內的紙箋。
  
  這時候客廳很靜,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得好快,撞擊著胸口。十四天的旅程,櫻花樹似已枯死,陽台的兩把搖椅,影子好哀怨。
  
  耿之界拆開信,茵茵的字秀麗哀艷。
  
  之界:
  
  人說山水有相逢,我與你卻彷彿永遠隔著千山萬水。你遠行,不說一聲。你不會思念我嗎?你不會捨不得我嗎?我感覺很痛苦,卻無法切斷對你的想望。我憎恨你的無情,卻仍然在懷念你的吻。這實在太不公平,我不想這樣繼續痛苦。
  
  或者你是對的,付出感情愛上一個人,一旦失去,是非常痛苦的。
  
  我要忘記你,因為我現在非常痛苦,但我不後悔,我要忘記你。唯一能幫助我的,就是殺了你的魚。憎恨我吧,那我便不再有見你的期望。這結局算難堪,我想……我再不會這樣愛一個人了……
  
  ——茵茵
  
  耿之界猛然抬頭,高台上他最寵愛的神仙魚已然消失!缸裡空無一物,然而打氣機仍稱職地運轉著,空虛的泡泡在水底飄散。
  
  她殺了他的魚。 耿之界以為自己會非常憤怒,但他沒有,他抓起電話,撥給茵茵,訊息卻轉至語音信箱。
  
  她好嗎?她不要他了?
  
  耿之界握緊電話,一股空洞的感覺淹沒他。他猛然起身,點亮屋裡所有的燈;他扭開音響,將音樂開得很大聲,可是那股空洞的感覺仍在心中不停破散開來。
  
  電視正報著新聞,耿之界倒了一杯酒,坐下來,這時候天已經黑了,他的心空空的。 耿之界望著電視,畫面是一家醫院,很多記者追逐一輛救護車。女記者抓住麥克風,救護車停住,門打開,病人被推出來。
  
  「雙星集團總裁蔚笙在參與股東會報時,忽然昏倒在地……」
  
  雙星?耿之界注視畫面,忽然整個人僵住,一股寒意籠罩住他。
  
  記者們追逐一個纖瘦的身影,那女子跟著擔架進入醫院,一名記者及時拉住她臂膀,她猛然回頭,耿之界心中劇震。蒼白的臉、恍惚的眼色……是茵茵!?
  
  記者追問:「蔚小姐,聽說你們集團出了問題……聽說你父親……」
  
  蔚茵茵掉頭不作回應,她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醫院裡。
  
  她是蔚笙的女兒!?
  
  耿之界宛如被一道閃電劈中,僵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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