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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惜之]三世泣戀(三世守護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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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5 00:18:52
第九章

  一覺醒來,已夜深更漏,勖愷搖搖頭讓渾沌的頭腦變得清楚。  

  站起身,穿上鞋,唯一的念頭就是看他的紫兒。  

  輕啟門,順著迴廊走向紫兒的寢居,從半掩的門中他看到媚湘的身影。她來這裡做什麼?側過身,他從縫中觀望。  

  媚湘把手中的藥粉加入杯中水,舉起杯走近紫語。  

  「你可別怨我,是你對不起我在先,要不是你讓皇帝下聖旨,不准勖愷娶妾,我不會用這麼強烈的手段。我和鄧愷多年的感情,怎容得下你這個外人破壞,上回我心慈,只使了計要勖愷把你趕出將軍府,要是你那時知趣乖乖走開,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今天的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  

  說畢,她把杯子拿近紫語,準備把水硬灌入她肚中。  

  「你在做什麼!」勖愷一聲低喝,媚湘嚇得把手中藥水全數潑灑在地。  

  「我、我……」看著地上的藥水,再解釋都沒意義了。  

  「上回你整了紫兒冤枉,她沒尋你碴,你倒是心狠手辣,一不做、二不休?」紫兒沒說錯,當時他該質問的人是媚湘不是她,他該相信她,不該勉強紫兒說對不起。  

  「是、是她不對!要是她不出現在我們中間就沒事了。」  

  「她不對?她出現在我們中間?你有沒有想過,擋在我和她中間的絆腳石是你,不是別人。」  

  「你是說……」  

  「我是說,紫兒大量,沒有計較過你的存在,你卻處心積慮要置她於死地,這樣的你,我留不得也不能留。」  

  「你要我走?你忘了我爹臨終前怎麼把我托付給你嗎?你忘了那些年的恩愛嗎?你怎麼可以如此薄倖?你欠我的,你要還我啊!」  

  「你要怎麼計、怎麼算都隨你,看在你爹的份上,你可以把你帶得走的東西全都帶走。明天天亮前,我不要再看到你。」  

  他走近紫兒身旁,試試她額上溫度,他對紫語的體貼細膩看在媚湘眼裡都成刺目,他從不曾這樣待過自己啊,  

  她忍不住了,拿起櫃邊的剪子,衝向臥床的紫語,勖愷一時沒注意,等銳剪刺來時,倉促間,他反射性地伸手去擋。  

  眼看剪子插入他的手臂中,鮮血冒出,染出一片鮮紅。  

  勖愷沒去拔掉剪子,任它插在上頭。「現在,我可以不用其他證據就能把你處死,你,刺殺朝廷命官,死罪一條!」「我、我……我不是要殺你,我是……要殺躺在床上的那個賤人……」  

  「你口中的賤人可是指『語歆格格』當今皇上的親堂妹?」  

  他似笑非笑的詭譎表情嚇壞了媚湘,嚇得她沒命似地拔腿往外跑。是啊、是啊!她怎忘記了她是格格?  

  勖愷無視於媚湘的離去,回眸凝望紫兒,她還是一臉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沒有絲毫醒轉的跡象……  

  紫兒,紫兒……你還要睡上多久才肯睜開眼睛看看我?是不是我們總是要這般錯過?是不是我們總要失去許多,再回首,才能發現彼此是對方的最重要……  

  不知這般癡望了多久,只知道月移星轉,曙光乍現……但光明沒為紫兒帶來絲毫生機,對他而言,光明也就不具任何意義……  

  門外……響起一聲頑固木魚、一句老叟蒼涼嗓音,一股熟悉在胸前擴散開……  

  「厚地高天,堪歎古今情不盡;癡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酬。卻不知春恨秋悲皆自惹……」  

  那是誰?勖愷迎上前,打開門,卻迎進一室光燦。  

  迎著光,勖愷瞇起眼,只見一個鶴髮老人,拄著杖緩緩走近紫兒床邊。他拿起一株小小的植物放在她枕邊,輕輕拍她的額頭……  

  「紫苑花兒快醒來吧!你盼了三世的情緣,難道要在這時候放棄?欠恩恩已還,欠淚淚已償……」  

  「老人家,你在說什麼,我怎一句都聽不懂?」勖愷趨上前問。  

  「人間情愛誰人能懂?愛恨情癡不過轉眼成空,只怨世間人總癡迷,總不悟透,擔了心、放不下、捨不得……」  

  「情愛癡迷是愚蠢、是轉眼成空,但沒情、沒愛、沒恩義,人世又有什麼值得留戀、記取?」勖愷出言反駁。  

  「勖穎童子你變了,看來三世的歷練,紫苑花兒真改造了你。」  

  勖穎童子?紫苑花兒?三世歷練?不明白他話中意,但隱隱約約知道這些事和自己切身相關。  

  「我期待你們再返紅顏洞,到時會是怎樣光景?」老人拂著白髯笑顏逐開。  

  「紅顏洞在哪裡?」他很好奇,從未聽過這個地名,意識中卻覺得熟識。  

  「在薄命林裡。」  

  「薄命林?好淒涼的的名字……」  

  老人笑而不答。  

  「紫兒會再醒來嗎?」他凝眉問。  

  「你想她醒來嗎?」老人莫測高深地看著他。  

  「當然想!我想她醒來、想她再恢復以前的模樣、想她幸福快樂。」那是他最、最衷心的希望呵!  

  「你的家仇、親恨放下了嗎?」老人輕輕一問,問得他的心陡然沉重。  

  「我……」  

  「放不下,喚醒她又有何用?她醒來只不過是多一場折磨。」老人笑笑,自懷中拿出一個古樸的檀木盒。「等你想通了、心澄靜了,和紫兒一起打開它吧!所有的答案都在裡面。」  

  他的話太難解,勖愷歎氣,低下頭把盒子放在手中賞玩,不知道這樣一個沒有蓋的盒子要如何打開?用斧頭劈?用內力震碎?他苦笑……再抬頭,老人的身影已然消逝,若不是他手上的木盒,若不是紫兒枕邊的小植物,他會以為一切只是他的幻覺。  

  推開窗,讓冬日難得一見的陽光射進屋內……  

     

         ☆        ☆        ☆  

     

  是夜,勖愷坐在紫兒身前,一如往常般竊竊私語。  

  「第七天了,你還想睡多久?知道不知道,你這一睡讓所有的大夫都束手無策?知不知道你讓學愷對自己的醫術起了懷疑?我聽了勸,有了耐心……我安安靜靜、不吵不鬧,可是你還是日復一日睡著,我要怎麼呼喚才能喚醒你?」他把床頭的小花拿到她身前。  

  「你看,那位老人家拿來的小植物,不但沒有枯萎,還活得欣欣向榮,昨日甚至都開出花兒了,你是不是該學學它,努力讓自己活下來?」  

  他不明白,為什麼止住了血、傷也收了口,她還不肯醒來?更不明白,為什麼多日昏睡,紫兒除了藥,沒有吃進任何一點食物,她的臉色卻一日比一日紅潤?  

  是她的氣色,讓他對她恢復了信心,是她始終柔嫩有彈性的肌膚,讓他相信,她會活下來,只不過……她為什麼不醒呢?  

  「你是在等我說一句不再報仇嗎?你是在等我說一聲原諒你的阿瑪嗎?其實,早在你替我挨了那一刀之後,我就喪失了報仇的資格,只不過你要親口聽我說上這一句,未免太強人所難,死的人是我父母親,冤的是我最摯愛的雙親,要我不報仇已是困難,要我諒解……」他再說不下去,握住她的手,頂在下巴處,好難……  

  「紫兒,我真的很為難,那一天,我第一次在和平寺看到你,就不能自己地喜歡上你,那時,我告訴自己,我一定要你愛上我、一定要和你廝守終生。沒料到聖旨一下,我的婚事就被這麼決定了。我對那個語歆格格的恨有多深,對你的愛就有多濃,我恨『她』想當我的妻子,恨『她』搶走了原該屬於你的位置,但是……為了報仇我還是娶了『她』。那時,我想過,要是我休了她,讓端康王爺蒙羞,或是把她拘禁在將軍府,讓她生不如死,不也是一種報復?我心甘情願犧牲下半生來復仇……但……我總在夜深人靜的無人時刻想起你,想起你的笑、你的淚,想得心酸……想得後悔……」  

  紫兒模模糊糊醒了,她奮力想睜開雙眼,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  

  「你一定不知道,當我看到你出現在梅園時,有多震撼!那股激動在我想清楚你竟是仇人之女後,化成無可言喻的憤怒,我恨老天竟是這樣安排我們兩人,我恨老天不讓我們的感情獲得善終,我好恨、好恨……」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但當你被關進柴房受了風寒,我再也欺騙不了自己的感覺,愛你!我對不起父母,恨你……我做不到!紫兒,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我左右為難呀!反正不管結果如何,這輩子我的心再不得安寧……」  

  他叨叨說個不停,這些日子的呼喚雖喚不回她的意識,卻喚醒了他的愛、他的情、他真正的知覺,只是……還來得及嗎?  

  門開啟,學愷走進。  

  「大哥,皇帝差劉公公來,說是有要事相商,要你到宮裡一趟。」  

  「幫我回了,說我沒辦法去。」  

  「大哥,你想皇上召見,會不會是關於大嫂的病?因為,聽劉公公說,連端康王爺也被召入宮中。」  

  「你的意思是……」  

  「可不可能,皇上知道有什麼能人神醫,或是珍稀藥材……」學愷還沒把話說齊,鄧愷就提著氣奪門而出。  

  「大哥……」學愷搖頭一笑,喚了小容進來照應,也隨著勖愷走出門去。  

     

         ☆        ☆        ☆  

     

  紫兒聽見了他說的每一句話,不禁淚落枕畔。  

  她從沒有想過要讓他左右為難,從沒想過要讓他一生難安啊!她只是單純地想愛他、想和他廝守,誰知橫阻在他們兩人當中的竟是這樣一場不可能。  

  睜起眼睛,她無言地望著床邊的小花,這是他為她插上的花兒嗎?花兒易凋、人易老,說情說愛都是難,愛人難……相守更難……  

  坐起身,她輕喚小容。  

  「夫人,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告訴……」  

  「等一等,小容。」紫語喚住了她的腳步。  

  小容猛地轉身。「夫人,你……是不是餓了?我馬上去廚房拿東西來。」她心大喜,待會兒將軍大人回來一定會好高興。  

  「小容,請你幫我準備紙筆,我想寫信回王爺府。」她的輕愁和小容的狂喜恰成對比。  

  「夫人,你在擔心王爺和夫人會操心嗎?放心啦!他們天天都會過來,說不定待會兒將軍大人從宮裡回來,他們也會隨著」同來。」小容的笑容,一刻都捨不得從臉上離去。  

  「請你幫我準備紙筆。」她軟聲哀求。  

  「好、好吧!」小容滿臉狐疑,轉過身到桌旁取來紙筆,研好墨,再去扶來紫語。  

  她拿起筆,想了好久,卻不成字句……  

  流了淚,傷了心……想到勖愷,淚如雨下……想了好久,落筆成書的,竟只是「對不起」三個字。  

  是啊!除了對不起,她還能說什麼?說她不該介入他的生活、他的感情,說她不該用那一刀強迫他放棄復仇,說端康家害他成了孤兒……但,說這些又有何用?能改變那些早已成為事實的過往嗎?不能啊!  

  她虧欠他太多,就算用盡生命也還不清、還不盡……她能做的只有離開了……還他自由、讓他不再為了愛她左右為難……還他平靜,教他不再因為看著自己而回憶起那段不堪的過往。  

  「夫人,你寫了半天,怎麼就寫了三個字?」小容問。  

  「我想,你說得對,說不定我阿瑪、額娘等會兒就來看我了,不寫了……」推開筆墨,她把紙折好,塞進袖口。  

  「那,你想不想先吃飯?」  

  「不,你先幫我打扮起來吧!我想讓大家驚喜一下。」  

  「就是、就是,你不知道這些天,將軍和王爺、夫人有多操心,他們見你老不醒!一面安慰自己說再一天、再一天你就會醒了,一面又偷偷垂淚,尤其是嫣語小姐,她哭得可慘了,學愷少爺怎麼勸都勸不停呢!要不是大家都沒心情,說不定會有人打趣學愷少爺,教他跟嫣兒小姐一起哭。」她吱吱喳喳說個不停。  

  嫣兒妹妹哭了?從小到大從沒見過她掉一滴淚水,沒想到她也會哭。可見得她的傷真的嚇壞許多人了。  

  換起紫色錦襖,簪上鏤花翠玉簪,點了淡淡胭脂,她的臉上看不出一點病容。  

  「真漂亮,難怪將軍會對你一見傾心。」小容由衷讚歎。  

  「別說笑了!你不是要去幫我拿飯菜?我真有點餓了。」紫語摸摸小腹假意說著。  

  「沒問題,你想吃什麼我馬上去做。剛剛醒來不能吃太油膩的,我幫你做一些清淡、好消化的清粥小菜,好不好?」「都好,別太忙了。」  

  「你能平安醒來,要我再怎麼忙都無所謂!」小容笑著,轉身奔出門外。  

  怔怔地望著小容背影,好半晌,紫語才緩緩站起身,把紙條放在桌上。找了件斗蓬披上,她用包巾帶了幾件簡單的衣物和少許銀兩,尋條平日少人走動的路走出將軍府邸。  

     

         ☆        ☆        ☆  

     

  小容端飯菜走回房裡,在半路上遇見勖愷和端康王爺、夫人。  

  「紫語夫人醒來了!」一見來人,小容忙把這好消息告訴大家。  

  小容話一說,勖愷忙飛身進房。  

  「真的太好了!」端康夫人流下淚水。多日的牽掛總算能放下了!  

  「是啊!但願從此以後他們兩個小夫妻,能安安順順過日子,不會再這樣多災多難。」端康晉仰天長歎。  

  剛才,他們一起到宮裡晉見皇上,沒想到皇上不但把阿三找出來,讓他們當場對質,還調出當年和他一起出差的官兵、縣官為他作證。  

  一場懸了多年的仇恨終於結束了,他們不再對立、勖愷不再心懷怨對,盼這一切的不辜都隨事件落幕結束吧!  

  三個人一踏入房內,只見勖愷寒著一張臉問小容:「夫人呢?」  

  「剛剛……她還在這裡的呀!」小容慌得四下尋找,怎麼會?「夫人,你出來呀!別嚇壞小容,求求你……你說肚子餓,小容給你準備好東西了,快出來吃呀!別再鬧著我玩,小容禁不起嚇呀!」她已急得團團轉。  

  「將軍,夫人起床後先說要寫字,磨了墨,才寫三個又說不寫了,然後說要打扮打扮,給您和王爺一個驚喜,接著又說肚子餓了,我忙到廚房弄吃的,怎麼、怎麼一回來夫人就不見了?會不會她等不及,自己跑到廚房裡去了?或者她怕您生氣又躲回『冷宮』……我馬上去找……」她一件事說得零零落落、沒頭沒緒,只聽清楚她的滿心驚嚇。  

  「不用找了!」他用力一拍,把桌上的紙拍震飄起。  

  端康晉把地上的紙張撿起,不解地看著上面的字。「『對不起』?這是什麼意思?」  

  「我也想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等我把她找回來,我倒要好好問她,『對不起』代表什麼!」他嘔死了,人才剛醒就不安分、就想躲著他?「去把府裡的人全給我集合起來!就算要把整座將軍府給翻過來,也要把夫人給我翻出來!」  

  「勖愷……」端康晉欲言又止。  

  「阿瑪,現在什麼事都不要說,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讓我先把紫兒找出來再講!」他握一下端康王爺的手,一躍,飛出門外。  

  勖愷喊他阿瑪?他承認他了?他的恨真正放下了……端康晉打心底開心地笑出,雨過天晴,但願從此無風也無雨……  

     

         ☆        ☆        ☆  

     

  結果,大家都料錯了,紫語不在將軍府、沒回王府,也沒進宮去見皇太后,所有她去過的、該找的地方全找了,就是找不到紫語的蹤影。  

  她像憑空消失了般,再沒人見過她,京城裡四處張貼了「語歆格格」的畫像,為了高額的賞錢,不時有人來回報,卻是每一次都教人失望。  

  一個月了,整整一個月,他們找遍了京城和京城附近的酒肆茶坊、客棧店家,甚至連……連風月酒樓都逐一踩遍,就是尋不著她。  

  勖愷的心沉到谷底,臆測著紫語會碰到的所有惡劣狀況,她會被壞人帶走嗎?她一向被周嚴地保護著,根本不懂得人心險惡,隻身在外,除了危險之外,還有什麼其他可能?  

  每個臆測都讓勖愷心力交瘁,這些日子他夜夜不成眠,紅絲佈滿了瞳眸,憔悴疲憊的雙頰變得削瘦,鬍鬚長得扎人,連鬢間也冒出了幾根白髮……  

  儘管如此,他還是不放棄搜尋,一定要把紫兒找出來,他就不相信老天既然讓紫兒逃過了一動,還會再出手從他手中奪走紫兒。  

  「大哥,聽說察爾大哥出差回來了,我們去請他幫忙。」學愷自門外走來。  

  「好!讓他出動手下的御林軍,再把京城翻上一翻!」勖愷一聽,立即站起身,往外走,速度之快讓在他後面的學愷幾乎跟不上。  

     

         ☆        ☆        ☆  

     

  花廳裡,察爾端、勖愷、學愷和嫣兒園坐在桌前,小容垂手站在嫣兒身後。  

  「我們現在一步一步來,誰先告訴我,那天從頭到尾的情形。」只見小容先站出來,察爾端面對著小容,望著她清麗的秀顏,心裡閃過一絲恍惚。  

  她柳眉微蹙,咬著下唇輕語道出那天的情況。「……我後來翻過了,發現夫人只帶走兩套衫裙,還有十兩左右的銀子。」紫兒的財物一向由她管理,所以她相當清楚少了哪些東西。  

  「很好!你很仔細。十兩銀子可以讓夫人生活四、五個月了……」察爾端沉吟。  

  「不對、不對!也許十兩銀子可以讓我們平常人生活上四、五個月,可是夫人絕沒那個本事用這十兩銀子過那麼久的。」小容插口說。  

  「為什麼?」難道這位格格非凡人?  

  「因為夫人根本不知道物價,上回她拿了一兩銀子要人去買糖葫蘆,結果買了一屋子糖葫蘆,還是拜託一堆街坊鄰居的小孩兒幫忙才吃完的。我問她怎會買這麼多,她竟然回答我,她以為一兩銀子只能買一枝。像她那麼笨,一定會被人騙得團團轉,說不定三天不到十兩銀子就全花光了。」她一急,忘了自己竟用「笨」字來形容主子。  

  勖愷從來不知道紫兒有這麼迷糊的一面,是啊!紫兒也說他不夠懂她。但……他還記得那次她初搬進茅屋,光是整理個房子,就把衣服全打濕,轉個身就撞出一大塊烏青。  

  「小容說得對,我姐姐是那種很奇怪、很奇怪的人。她可以記得四書五經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之乎者也,卻弄不清楚一兩銀子和一文錢哪個比較多?她可以坐在屋裡練一整天的毛筆都不嫌腰酸,才拿起一把劍舞上兩下,手就脫臼了。」嫣語也加入,把姐姐的「奇怪」舉動,繪聲繪影描述出來。  

  「是啊,夫人還很忘性,她左手把錢放在桌上,一轉身就忘了錢放去哪兒了,然後想一想說:『哦!我大概還沒把錢拿出來』。」  

  「照這麼說,依她的個性,那十兩銀子可能連一天都過不到就沒了?」  

  「對!」嫣語和小容異口同聲說。  

  「說不定,她一出門,錢就全給了可憐人。」小容補充。  

  「這些日子,你們貼過畫像,該找的地方也全找過了,為什麼都沒有消息?會不會她已經出城去了!」察爾端再問。  

  「我想應該不至於,從發現她失蹤那天起,我就讓守城的衛兵留心,這些天都沒有她的蹤影。我想依她的腳程,不可能在那之前就出了城。」勖愷說。  

  「好!既然她沒出城,畫像又找不到人,表示她現在的模樣一定和畫像有很大的差別,假設她身無分文,她能做什麼工作,而這工作會讓人認不得她?」察爾端條理分明地分析著。  

  「乞兒!」嫣兒一說完就後悔了。她看到姐夫眼裡湧現的不捨和心疼,這種假設對他而言太殘忍……  

  「好!我明天一早,就要御林軍往這方向找找看。」察爾端站起身。  

  「不行!若紫兒真成了乞兒,今夜的風雪這麼大,她會不會凍傷餓壞了,我現在就要去找。」勖愷一起身,抓起皮裘往身上一披,就往外衝去。  

  「大哥,你等等我們啊!至少我們要先看看城中乞兒都聚集在哪裡,否則無處可尋啊……」學愷拉住他。  

  「你們去計劃、商量吧!我是連一刻都等不下去了!」甩脫學愷,他箭步往外衝去。  

  乞兒?他怎沒想過,要不是她形容憔悴、要不是她衣衫襤褸,人們不做那個方向設想,怎會連續一個月的找尋都不見成效?誰想得到一個嬌貴的語歆格格,會淪落為乞兒?  

  冷風刮來,陣陣刺骨、陣陣寒……小容說她才帶走兩套衫裙,兩套衫裙怎抵抗得了這風雪漫漫的寒冬?  

  等不下去了,他現下心裡唯一的念頭是找到紫兒,求求天、求求地,為他庇護他的紫兒啊,他情願折壽來換取兩人白首。  

  推開大門往外走出,他一眼就瞧見一個蜷縮在屋角的身影。  

  是紫兒?他顫微微地低下身探視。  

  「姑娘,姑娘你還好嗎?」他伸手推推,女孩卻一動也不動地縮著。  

  她凍僵了吧!勖愷正要翻起她的臉,就聽見隨後跟到的小容立即大喊:「是夫人,我記得那衣服,那是夫人臨走前我幫她換的那一套。」  

  是紫兒?!勖愷把她的臉扳正,果然是她,他的心在狂歡,是紫兒、是他的紫兒,在一個月毫無消息的搜尋後,她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出現在眼前。  

  「你不要高興過了頭,快把她帶進來,讓她換上乾淨衣服,暖暖身子啊!」看見勖愷傻愣的模樣,察爾端不禁失笑。愛情啊!總是把男人變得不像男人。  

  「是啊!夫人鐵定餓壞了,她比初醒來時更瘦了。」小容忙附和道。  

  勖愷依了大家,立刻把紫兒抱入察爾端的府邸。  

  在這場漫天大雪中,勖愷再次尋回了他的摯愛,無論如何……這回他都不要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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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5 00:19:25
第十章

  幽幽轉醒,紫語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個陌生的屋子裡,是哪個好心人救了她?動動身子,她想坐起來,卻聽見熟悉的聲音大喊:「醒來了、醒來了,夫人醒過來了。」  

  是小容的聲音?她又回到將軍府了?不是!這裡不是將軍府,那……怎會有小容的聲音?她一定還在昏迷當中、一定還在睡覺……  

  她的腦袋閃過許多想法,直到小容的臉對上她的視線,她才猛地彈坐起來。  

  「你……為什麼在這裡?」  

  「你都可以在這裡了,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你知不知道那天你不告而別害慘了我,我四處找,跑斷了兩條腿都找不到你在哪裡!我都在想,要是那時將軍大人瘋狂了,我一定沒辦法活著看到今天的太陽。」她理直氣壯地破口大罵。  

  「對不起……」  

  「光說對不起有用嗎?你知不知道整個將軍府動員了多少人來找你?我們貼佈告、找眼線,可你怎就這麼憑空不見了?」小容越罵越凶,完全忘了誰是主、誰是僕,就是忙著把滿腔的焦急發洩出來。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以外,你就沒別的話好說了嗎?你知知道將軍為了你的失蹤,已經整整一個月沒吃好、沒睡好,他成天在外面奔跑,領著人一家一家酒樓飯館找,拿著你的畫像四處問人,知道不知道,他這回累得連脾氣都發不出來了。」  

  「他找我做什麼?」她不懂,找到她,他們能跨越橫亙在兩人中間的仇恨嗎?  

  「做什麼?你好笨吶!當然是找到你、帶回家,把你供起來當夫人,放在掌心哄著、疼著,像以前一樣。說話啊!你怎麼又停了?」小容住了嘴,彎身看她。  

  「你要我說什麼……」紫語訥訥地問。  

  「你不是讀了很多書嗎?難道要說什麼都要我來教你?」小容叉起腰,一副潑婦罵街的模樣。  

  「對不起,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紫語拉拉她的手軟聲央求。  

  「不生氣?說得容易,也沒想想自己連一文錢和一兩銀子,哪個比較多都弄不清楚,就敢貿貿然離家出走,天氣那麼冷還只帶了兩套薄衫……都不知道你頭腦裡面裝了什麼漿糊……」  

  當察爾端、勖愷一行人走進門時,觸目所見的就是小容這副凶人模樣,看得眾人瞠目結舌。  

  「我沒想那麼多……」  

  「你可以吃飽飯再離家出走嘛!再不然,你也要帶著我去,多個人好歹多個照應……」說到這裡,小容再也忍不住快樂的淚水,主僕兩人抱頭痛哭。  

  「不行!就算帶著小容,也不准你離家出走。」勖愷的聲音在此時插了進來。聲至人至,他來到床邊把小容和紫兒分開。  

  「走吧!我帶你去廚房幫格格準備一點吃的。」察爾端扶起哭得梨花帶淚的小容,對這個小婢女,他打從心裡欣賞到極點。  

  「姐,這次是你的不對,你害慘了姐夫,要是你沒辦法讓姐夫原諒你,我也不要原諒你了!」嫣兒嘟起嘴,瞪著她。一時間,紫語成了眾矢之的。  

  「好了!我們去王爺府,通知你祖奶奶、阿瑪、額娘和小睿,說大嫂找回來了。」學愷止住了嫣語的指責,忙把她帶出門去,深怕下一回大嫂離家出走的原因是——被婢女和妹妹罵跑。  

  在大家全離開後,勖愷把紫兒垂得低低的下巴抬起來,讓她的眸子對著自己。  

  「你變瘦了、也變老了……啊!你有白頭髮了……」紫語驚呼。  

  「你再不回來,往後你想看我,可能就要到墳地上去看了。」他輕喟一聲。  

  「為什麼?你病了嗎?有沒有看過大夫了?」她急急把手覆上他額間。  

  「傻瓜!不是每一種病都會發高燒的。」積愷拉下她的手。  

  「你到底生了什麼病?有沒有吃藥?學愷怎麼說?」她心焦地望向他。  

  「他說心病要有心藥醫,你不回來,我沒了藥引子,只有你回來,我的病才能痊癒。」  

  這是情人間的私房話嗎?為什麼聽起來暖烘烘、甜滋滋的……紫語揚了揚嘴角,他從不對她說這些的呀!  

  「告訴我,為什麼?」勖愷問。  

  她傻住了,不知道他在問什麼?  

  「你為什麼留了莫名其妙的三個字離家出走?你讓我從你醒來的喜悅中又馬上墜入你失蹤的悲痛中……」  

  「對不起……」  

  「我不想聽這一句,說些別的。」他搖搖頭,把她擁入懷中,虛浮著的心總算定了位,焦憂的情緒總算被撫平……  

  貼著他的心跳,彷彿又回到那一段恩愛時光,她的心瞬地被溫暖漲滿。  

  「我覺得自己欠你好多好多,你本不想娶我,卻被一道聖旨逼得不得不將喜愛的媚湘姑娘送人康園,雖然到最後你慢慢喜歡上我,可卻也是這份愛讓你左右為難……我強迫你承認我救下你一命,強迫你一命換一命,不准再找我阿瑪復仇,強迫你的生活為我而改變……我真的好壞好壞……」  

  「是這個原因讓你決定離開我的嗎?」勖愷輕問。  

  「那天盜匪圍攻你的時候,我在馬車上跟老天爺訂了約,若是你能躲過這一場劫難,我願意還你自由、願意用性命弭平你的恨、願意把你下半生的磨難全轉嫁到我身上來……」  

  她的話教他怎能不感動,她居然把他看得比自己重要啊!  

  「因為我真躲過那一劫,所以你要說話算話,用離開來還我自由?」他接下她的話。  

  紫語點點頭。「我祝福你和媚湘姑娘白頭偕老……」她別過頭,偷偷落下淚。  

  「言不由衷的小騙子,」他用手指點點她的額頭。  

  「我是真心的!」她反駁。  

  「要是真心希望我和媚湘幸福,為什麼還要落淚?」  

  「我……」她無語。  

  「因為你愛我,希望能陪在我身邊和我相守一世?」他把她推開,用食指拭去她眼角晶瑩。「傻紫兒,你不知道我也是這麼希望的嗎?何況再沒有一個叫媚湘的女子肯和我白首偕老了。」  

  「為什麼?」紫語追問。  

  「聽說,她現在跟了誠王爺的四貝勒,就是在和平寺欺負你的那個傢伙。」他避重就輕,把媚湘的事情交代過去。「她移情別戀了?可是就算如此……我們之間還是不可能啊!」  

  「誰說不可能,我們之間的阻隔已被清除,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礙我們的相知相惜。」他立刻否決她的話。  

  「真的嗎?你是說你不再恨我阿瑪、不再想報仇?我不懂!」  

  「這件事從頭說來要花很多時間,等以後再告訴你,我現在迫切想知道,那段失蹤的日子裡,你去了哪裡?怎麼生活?有沒有人幫助你?為什麼昨夜你會躲在爾端家前避風雪?」他有滿肚子問題。  

  「昨天本想出門討碗熱飯給老公公吃的,他咳得厲害,哪知道風雪那麼大,讓人寸步難行,當走到這條大街上時,我就再也走不動了,只好尋個大戶人家的屋簷避雪。」  

  「你說的老公公是誰?」  

  「那天我剛從將軍府走出來,就看到一個瞎眼公公在跟人乞討,我想他比我更可憐,就把身上的錢全給了他……」  

  噢!小容說的沒錯,她是很笨、笨得近乎離譜。  

  「我想至少我四肢健全,想找個工作安身立命應該不難……可是……我上飯館裡幫人洗碗,打破了好幾個碗;我到市場幫人賣雞鴨,卻讓雞鴨四處逃竄;我幫人家釀醋卻打翻了兩罈陳年老醋……勖愷,你可不可以借我一點錢,還給那些倒霉老闆……」  

  聽到這裡,他沒有笑的慾望,只是心疼、只是捨不得她受那麼多苦。  

  「好!你告訴我是哪一家老闆,我馬上派人去還銀子。然後呢?」他追問。  

  「有一天,我又碰上那個瞎眼的老公公,他請我喝一碗熱湯圓,我們就聊了起來,他聽我講剛剛那些經歷,歎口氣說:『我就知道你是個不諳世俗的笨丫頭,否則不會一口氣給我十兩銀子』。於是,他就收留了我。」  

  「有那十兩,你們應該可以過很好的生活了,怎會在這寒夜裡還出門乞討?」  

  「那些錢早在我把銀子交給老公公時,就被一些地痞流氓給搶走了。」  

  「可惡,連個瞎眼乞丐都要搶,我馬上叫人把他們抓起來。」  

  「對了,抓不抓人不重要,你先派人送棉被和吃的去給老公公,好不?他住的破廟裡,風一吹,雪就跟著飄進來了,何況,他真的咳得很凶,肚子又餓……」  

  「你只想到別人,自己不也是一點東西都沒吃?!」  

  「拜託啦……」  

  「好!我這就去找人把他接回將軍府安養天年。」勖愷一口答應,那老乞兒是他和紫兒的共同恩人。  

  「太好了,謝謝你!」紫語好高興,環著勖愷的腰,在他耳邊低語。「對不起,我以為走了,你的生活就會恢復以往的平靜,哪裡知道……我還是把你的日子弄得人仰馬翻,弄出一團糟。」  

  「沒有你,我的日子大概會一直糟糕下去。紫兒……我愛你,請你不要再離開了好嗎?我怕極你老是在病床上躺著,我怕極你隨時會從我身邊消失的感覺,你能向我保證,永遠、永遠都不離開我嗎?」  

  「不會了、不會了,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你說了愛我,你說了沒有我日子會一直糟糕下去,我那麼愛你,怎捨得你生活得亂七八糟。」  

  「你說的,可不能再反悔!」他抱起她、緊緊地抱住、抱住自己的幸福。  

     

         ☆        ☆        ☆  

     

  快要過年了,將軍府裡忙上忙下,有人整修花木,有人洗刷屋子,每個人都忙得焦頭爛額,唯有紫語一個人閒得發慌。  

  她翹起嘴巴,無聊地看著僕人進進出出、忙來忙去,要不是勖愷早已嚴令她不准參與打掃工作,她早動手了。至少她可以整整自己的屋子,其實她住到冷宮的那段日子,家事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找點事兒來做做吧!她搬了椅子走到梅樹下,想攀下幾枝梅花。  

  「夫人想要梅花?我來采就行了。」芳兒先一步快手快腳地上了椅子、採下花、交給紫語,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  

  樂趣少了一半,紫語無奈地歎口氣,走回屋裡,掐著梅花插瓶。  

  「小容,陪我說說話兒可好?」她拉住來去匆忙的小容。  

  「不好,我忙得很呢!等我幫我娘蒸好了年糕再來陪你,乖哦!記得把燕窩給喝光。」她敷衍地拍拍她的小臉,像哄孩子似地。  

  自那次罵過夫人後,大家全對她刮目相看,竟把「看管」夫人的重責大任交給她。  

  歎口氣,坐下來,她的箏全摔壞了,勖愷又不讓她畫圖寫字,說那太耗費精神,非要她整天坐著、躺著,啥事都不能碰,努力把病養好。  

  敲敲桌子,拿本書,看不到兩頁又厭了,放下書,憑窗而立,不知道皇帝哥哥找勖愷有什麼事,去那麼久還不回來……  

  「夫人,有位官爺來訪。」芳兒進房傳話。  

  「官爺?將軍又不在……」不管,去看看也好,反正她正無聊的發慌呢!  

  她隨著芳兒走入前廳,看到察爾端正坐在大廳中央。  

  紫語迎上前去,「察大人,勖愷不在,不知您有什麼事情?」  

  「格格,今日我是來找您的。」他躬身一揖。  

  「我?」紫語側過頭,想不懂他的話意。「找我有什麼事?」  

  「想跟格格要一個人。」說到此,察爾端的臉微微泛紅。  

  「想跟我要一個人……」她越想越糊塗了,他為什麼不一口氣把話說清楚,這樣子東一句、西一句,要到幾時她才能弄懂他的意思。  

  「是……想跟您要您身邊的小容姑娘。」他深吸口氣把話說完全。  

  「你……和小容?怎麼會……」太意外了,她怎麼都想不到小容……「你這樣問,我要怎麼回答?小容又不是東西可以拿來相贈。」  

  「很簡單,你就差人把小容喚來,當面問問她的意思不就成了。」勖愷自外面走入,一手環住妻子的腰。  

  「你回來了!」見到他,紫語忘記還有外人在場,一縮,把自己整個人縮進他懷中。  

  「芳兒,你去把小容找過來,什麼話都別多講,就說我要找她。」勖愷說。  

  「是,將軍。」芳兒應了聲,也感染喜悅。同是丫頭,見她能有個好歸宿,誰會不跟著高興呢,  

  芳兒的應答聲提醒了紫語,察爾端還在場,她忙把勖愷推開,偷偷地吐了吐小舌頭,一張小臉漲得緋紅。勖愷見狀,搖搖頭,會心一笑。  

  「爾端,坐!」他招呼著緊張而不自在的爾端,一手把紫語拉過身側坐下。  

  「說說,你怎麼會看上我家小容?」勖愷想尋他開心。  

  「這要怎麼說……就是那天、那天你們到我家商討找格格的事,然後小容……唉!就是看那一眼,就看上了。沒有道理、沒有原因,你要叫我怎麼說……我是武官,說不來那些文縐縐的話。」他搔搔頭、抓抓腦,這種事怎能說的清楚。  

  是啊!他說出了重點,只消一眼,只一眼就知道自己喜歡上她,紫語和勖愷都知道這種滋味,因為當時他們也是這樣子……只消一眼……  

  「小容知道嗎?」勖愷問。  

  「我不知道她的想法,自那天你們回府後,我的心天天都不安寧,總是想著想著,就想到她頭上……我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你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敢上門來提親,也太大膽了。」勖愷取笑。  

  「你想要小容,是要她當妻還是當妾?我知道以你的身份,要你娶小容為正,是委屈了你,可是……」紫語有些遲疑。  

  「格格,我懂你的意思,請放心,察爾端一向不是風流人士,有一個妻子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今日上門來向小容姑娘求親,抱持的就是這種態度。請格格成全!」察爾端嚴謹以答。  

  這些話正巧讓甫進門的小容聽見,她的臉倏地炸出酡紅。  

  紫語走近她,輕問:「小容你都聽見了,不知道你的意思怎麼樣?」  

  「我……我哪有什麼意思……全憑格格作主。」小容的頭垂得老低,和平日灑脫的模樣相差太多。  

  「真要讓格格作主嗎?好啊!那我也是個格格,就由我來作主。」說談間,嫣語和學愷自門外走入。  

  唉啊,怎麼失了口,平日叫慣夫人的,怎「那個人」喚夫人格格,她也跟著喊出格格?這會兒讓嫣語小姐插了手……唉……早知道,平日不要取笑她和學愷少爺就好了。  

  嫣語走到察爾端身邊說:「察大哥,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有多少人追求我家『容格格』,你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憑什麼攀上我端康王府?回家做做白日夢還快一點!」她雙手橫胸,一副撒潑模樣。  

  「嫣兒,你不要在這裡胡鬧!」紫語拉住了她。  

  「我哪裡有胡鬧,我可是句句屬實呢!這些日子我和小容相處得太好了,昨兒個我才請阿瑪收小容當義女呢!這下子,她不就是個『容格格』了!」  

  「嫣語小姐,小容不想當什麼格格啊!」小容急急對嫣語說道。  

  「你真是不識抬舉,寧願當一個小小的『察夫人』,也不當高高在上的『容格格』,你可知道當容格格會有多少親王貝勒上門提親,你啊!不要太短視,隨隨便便看到一個男人就迷了心。」  

  「夫人……」小容一跺腳,不依地走到紫語身邊。  

  「你平常要是不罵我、不凶我、不一天到晚叨念我,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說話,可是……既知今日,何必當初!」紫語看出了嫣語的用意,甩脫了她的手,躲到夫君身旁。  

  爾端、勖愷和學愷也看出嫣語的意思,於是大家都做壁上觀,誰也不多說上」句。  

  小容急了,看看爾端、看看嫣語,很大聲地說:「你們誰也別替我作主,我自己的事自己處理!我不想當『容格格』,我就是要當『察夫人』,地位是高是低、身份是尊是卑、將來日子是幸福是悲哀,我自己負責!」  

  她說完,注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很篤定地走到察爾端身邊站定。  

  然後一聲、兩聲、三聲……好多好多的鼓掌聲如雷般響起。  

  「小容,我真崇拜你!你好勇敢、好勇敢!只有你這種勇於追求幸福的人才有權得到幸福。我決定要傚法你!」說著,她轉身走到學愷面前站定。  

  「學愷,我嫁定你了,你是布衣也好、你是一貧如洗也罷,我就是當定了卓夫人,你要敢不娶我,我就叫皇帝哥哥把你關進天牢,再不,我就剃度當尼姑,把每間寺廟鬧得天翻地覆!」  

  嫣語的宣示讓在場所有人全笑彎了腰。芳兒再也忍不住蹦了出來,「嫣語小姐,你這不叫勇敢,這叫趕鴨子上架呀!」  

  「是啊!嫣兒,若學愷有別的心上人,你這樣做……」紫語拉住妹妹輕言。  

  「噢……你的意思是我不夠好,他不喜歡我?我怎會沒想到這一層?說的也是,女生會的東西我全不會,我不會彈琴、刺繡,不會下廚、不會讀詩,性情又不夠溫柔可愛,阿瑪就常說我這樣子,想要讓男人喜歡是很難的了……」  

  她越說越小聲,到最後仰起頭、吸吸鼻子、揮去頰邊淚水,裝出一個醜得嚇人的笑容對學愷說:「沒關係,剛剛的話算我沒說……我先回家去,不知道現在學繡花還來不來得及……」  

  她的沮喪讓學愷的心好疼好疼,他是真配不上她呀!這世上有太多的男人可以帶給她幸福,而他只是個沒有身份地位的江湖郎中……  

  嫣語的心碎和學愷的難堪毫不遺漏的都落入勖愷眼裡,他出言喚住了嫣語往外衝的腳步。「嫣語,等一等!」  

  「有事?」她不敢回身,怕滿面的淚水壞了她的一世英明。她懂了姐姐為什麼愛哭,傷心的時候能肆無忌憚地哭上一場,真是人間一大樂事!  

  「你問錯人了!我們家學愷的婚事由我作主,我說了就算!」勖愷大聲說。  

  「噢!」她漫應著,沒回頭的打算。  

  「你不問問我,讓不讓學愷娶你?」勖愷再問。  

  「問題是……所有的男生都喜歡溫柔賢淑的女人,沒人會喜歡我這種又潑辣、又不溫柔可愛的女子,問了也是白問!」  

  「誰說的,世間男人千百種,各人喜好不同!」學愷再也看不得她這樣自眨,忍不住出言回道。  

  「好了,我決定把我家卓學愷許配給你,至於婚期,你們去討論討論再告訴我。」勖愷大斧一砍,砍定了兩人的親事。  

  「真的?姐夫,你答應讓我們兩人成親?」嫣語猛地回頭問。沒等到勖愷的答案,她逕自走到學愷面前說,「你大哥答應我們成親了!你不可以賴掉哦!」  

  學愷搖搖頭,從懷中掏出帕子,把她一臉的淚水擦乾。「傻瓜,這麼一點小事也哭成這樣!」  

  這才不是小事呢!這是大大的事、是終身大事啊!可是嫣語沒有和他辯解,因為,她打算從現在起,學習當一個「溫順賢淑」的「好」女人!  

  靠進他胸前,嗯……很舒服,和她夜裡偷偷想像的一模一樣……  

  勖愷拉著紫語走出大廳,把這裡留給兩對新人去證心。  

     

         ☆        ☆        ☆  

     

  「紫兒,你看我幫你帶了什麼東西回來?」勖愷一走入房間,就忙著把她帶到偏廳。  

  當紫語看到桌上的箏時,驚呼一聲,跑向前去,愛憐地撫摸了半天。輕輕一撥,撥出滿室清脆樂聲。「好棒、好美的音色……」  

  「喜歡嗎?」他自背後抱住她問。  

  「好喜歡、真的好喜歡,謝謝你!」  

  「說什麼謝,是我把你的箏弄壞了,自該賠你,彈首曲子來聽聽,好嗎?」  

  「好!」紫語坐下身,先試幾個音,然後一挑一捻,優揚的樂聲繞樑……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好個春江花月夜,一幅由江河、春花、明月、楓林、飛霜……構出的畫卷,融詩情、融畫意,奏出了男女相愛的深情綿邈。」勖愷折扇一揮,瀟灑地說。  

  「你喜歡?」好久、好久以前,她就希望能彈琴給他聽,讓她的愛、她的情隨著曲子流入他的心中……  

  「只要是你彈奏的,我都喜歡。」他攬過她的身子,把她抱在膝間,輕輕搖、輕輕晃,輕輕、親親……  

  忽地!老人家的聲音傳入勖愷腦中,提醒了他未做之事。  

  「紫語,我給你看一樣東西,那是你生病時一個老人家給的,他說等你醒了,我們兩個可以一起把它打開。可是我很懷疑,那盒子是密封的,沒有盒蓋……」他的聲音在尋出盒子時戛然終止……  

  「怎麼了?找不到嗎?」紫語湊向前問,她一看到盒子,立即驚呼。「哇,好漂亮的盒子,我好喜歡!」  

  「它有了縫隙……」勖愷喃喃自語,怎會這樣,當時他記的清清楚楚……又是另一個謎,就像老人家憑空消失一樣的無解。  

  「之前沒有嗎?」紫語一抬手,輕而易舉地把盒子打開。  

  「勖愷,你看!有兩顆和我脖子上一模一樣的紫水晶,還有畫,這畫中畫的是……」她一打開卷軸,人就隨著恍惚了。  

  往事一幕幕在兩人腦海中閃過,那些屬於前世的、屬於過往的舊事,在他們心中慢慢地喚醒他們的記憶……甦醒的回憶……甦醒的兩顆心……  

  他們相視卻無語,過了好久……好久……勖愷先笑了出來,「紫蘋、紫兒、紫語……我的小小紫苑花。」  

  「我好辛苦,為了你的一句不甘心,受了三世苦。」抱住她的勖哥哥,她笑著說,「不過……再苦,我都心甘情願……」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會用往後的三世再把你的不平補足……」  

  「你說的話,可不准反悔!」  

  「絕不反悔!我愛你,在茫茫人世中,我一眼就認出了你,下一世我也會這樣牢牢記取你的心,在人群中繼續尋找我的真愛!」  

  「可是百花仙子說……我們只能共結三世情,了卻塵緣後,就要轉回蓬萊仙島,到時你是仙,而我只是一棵小小的紫苑花,花和仙怎成姻緣?」紫語輕道。  

  「我從不稀罕當神仙,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余願足矣!」  

  「真的嗎?你情願為我不成仙?」  

  「只要生生世世能和你相守,我寧願當個平凡人。」  

  「可是……百花仙子肯如我們的願嗎?」  

  「傻紫兒,你忘記了,百花仙子是心慈心仁的好仙子,我們每一世許下的願望她不都允了。只要我們求求她,她一定會答應的!」  

  「所以,我們可以再向她許願?」  

  「對!」他領著紫語就地跪下來。「百花仙子,謝謝您促成了我和紫兒的良緣,勖穎和紫苑願意繼續在人世間受輪迴之苦,世世永結夫妻情,但求仙子成全。」  

  「這樣就行了嗎?」紫兒轉頭問勖愷。  

  「行了!」他拉起紫兒的手,把她擁進胸前,她的身子柔柔的、軟軟的……一如那些陳舊的記憶……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紫兒借了詩句問出疑惑。  

  「情是幸福、是感動、是兩顆心怦然相依,是快樂也是喜悅。」勖愷回答。  

  「但是它的歷程卻總是心酸、心澀,是折磨也是苦痛。」  

  「紫兒,你說愛情像不像孕育生命,要捱過劇痛,喜悅才會隨之產生?」  

  「是啊!我總以為自己捱不過了,總以為就要放棄了,卻在最後關頭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管如何,我們走過來了!」他歎一口氣,這真是好長的一段艱辛路。  

  「我希望天下有情人和我們一樣,皆能成為眷屬!」紫語躺進他懷中,數著他心跳。好奇怪,數了三輩子怎還數不膩?就像他們的愛情,走過三世亦不褪色……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2-6-15 00:19:43
尾聲

  雲霧縹緲的蓬萊仙島中,各司其職的仙童,辛勤地灌溉著自己負責的花草。仙花仙草也都鬱鬱菁菁地生長,以報答他們的灌溉恩情。  

  在薄命林裡,百花仙子和菩提老叟笑看人間,看到紫苑和勖穎的情戀和祈求。  

  「仙子,您怎麼說?」菩提老叟拂拂他雪白的鬍鬚,笑問。  

  「我能說什麼?他們自己約定了下輩子,人的念力是很堅強的,更何況是兩個『仙』?」百花仙子微微一笑。  

  「您的意思是……」  

  「不管他們有沒有再下凡,不管他們成仙或再世為人,他們的意志已經牢牢把他們的心繫在一起,誰也分割不開了。」  

  「所以……您決定成就他們生生世世的愛情?」  

  「不是我,是他們成就了他們自己的愛情!」  

  「看到他們對彼此的愛,誰能不動心?」菩提老叟歎口氣說。  

  「菩提老叟,莫非你也動了凡心?要不要你也下凡一遊?」仙子調侃地問。  

  「不、不、不……只有擁有真愛的男女,才會覺得當凡人幸福,依我來看,那種辛苦根本不是『神仙』可以受的!」  

  他們相視一笑,慢慢走入紅顏洞……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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