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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寵到財神妻(大富大貴大發財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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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5 00:41:33 |倒序瀏覽 | x 2
寵到財神妻【大富大貴大發財之三】作者:綠光..

遇到不講理阿伯亂罵人該怎麼辦?很簡單,嗆回去就對了!
至於不小心因此害別人簽不成契約,
她只能說很抱歉,爽到她辛苦到別人,
但如果這個倒楣的人很不幸的是她的新老板,
她這伴君如伴虎的助理只好做牛做馬將功贖罪,
可是他生氣的點都跟人家很不一樣耶,
她幫他下單買到水餃股,他罵的卻是她跟男同事靠太近,
她上班瞇一下被抓包,他念的卻是她手裂了也不擦護手霜,
還把身為伴娘的她,從她初戀情人的婚禮會場拖出來,
硬是說她一定很難過,帶她直奔他家看跨年煙火,
只不過最後煙火秀沒怎麼看到,
因為他們正忙著在彼此身上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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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5 00:41:58
第一章

  「恭喜~」一桌四人,其中三人舉杯,在半空圍出一道弧形。

  巫才看了左右,壓低聲響說:「小聲一點。」然後溫吞地端起杯子與眾人輕觸,以茶代酒,喝得瀟灑。

  「沒關係,這是大事,慶祝是一定要的,高興的時候不小心大聲一點有什麼關係?現在的人最需要沾點喜氣嘛。」好友柔柔,人不如其名,舉止很豪氣。

  「我們只是找到工作而已。」不要搞得好像她幹下什麼豐功偉業好嗎?她發現有好多眼光不住地探來,像是在詢問她到底幹了什麼事,好尷尬喔。

  「找到工作很了不起啊。」好友二號美美,人不如其名,但一樣為她高興。

  「對啊,我們之中只有你和柔柔成了正職一族,我和美美都還在尋尋覓覓呢。」好友三號薇薇,沮喪的歎了口氣。

  「你們一定沒問題的,不要急。」柔柔安慰好友。

  說到這裡,巫才就忍不住有點汗顏。其實,她的工作不是自己找來的,而是感情交好的鄰家大哥好意幫她牽線的。

  有著二十年交情的鄰家大哥瞿子群,聽爸媽說她還在找工作,所以特地套點關係,把她弄進他上班的公司,美其名說她去了剛好可以幫他一點忙,免得他忙得連蜜月都度不成,說得好像她幫了他一個大忙似的,更讓她覺得不好意思。

  「怎麼,你的初戀瞿大哥跨年那天就要結婚了,你很難過吧?」柔柔見她在發呆,輕聲問著。

  巫才回神,甜甜笑出淺淺梨窩。「怎麼會?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好吧,她承認,瞿大哥是她最憧憬的初戀對象,但暗戀就只是暗戀,永遠停在最美的那一頁。

  「喜歡就是喜歡,有差嗎?」

  「當然有。」她很想得開的,「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怎麼會快樂?還是隨遇而安才是王道。」

  「好,祝你的王道~」柔柔大嗓門地吼著。

  「低調一點、低調一點。」隨口說說的王道,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認真?

  「沒關係啦!」

  中高價位的餐廳內高朋滿座,四個女孩在角落裡嘻嘻哈哈,脆亮聲響瀰漫整個空間,壓過優雅的輕音樂,但卻沒有人感覺厭惡,甚至不自覺地看向那個角落,傾聽充滿朝氣與活力的聲音。

  就連坐在臨窗位子,距離她們幾步遠的韋笑也移不開眼,其實打從踏進餐廳,注意到巫才陽光般的笑容後,他就無法不留意她的一舉一動。

  沉黑的眸像是一片無止盡的夜幕,在觸及散發光亮的她之後,彷若光線斜映入眸,激起陣陣連他也不自覺的燦亮火光。

  「韋先生,關於這個合約,我認為應該……韋先生?」對面的男人說了好一會才發覺,韋笑從頭到尾都側看著別處,完全當他不存在,不由重重咳了聲,「咳!

  韋先生。」

  「嗯?」他的聲調懶懶的,目光暫時還移不開。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笑,他竟然也想笑,彷彿著了魔似的。

  「韋先生,你真的有心想要拿到這份Case嗎?」對面的男人一臉不悅的提醒他收回注意力。

  倒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若沒拿到,子群又要罵他了。「我當然是有這份心,但是我覺得這份合約的內容應該……」

  話沒說完,角落那頭又響起陣陣爆笑聲,四個女孩笑得東倒西歪,揪住了他的心神,視線忍不住偷偷向左溜了下。

  「吵死人了!」對面的男人受不了的出聲罵人,怒眼瞪去。

  他的聲音不算太大,但巫才還是發現了,趕緊阻止好友們太過放肆的笑聲。

  「韋先生,這次公仔設計由你們去找下游製造商,這樣有什麼問題?」男人把目光調回合約上,用力地以手指戳了又戳,假想是戳在韋笑那似笑非笑的嘴臉上。

  韋笑無聲瞅著他。「既然有額外服務,就必須再估價。」

  韋笑是蒙特婁設計公司老闆兼創意總監,公司接洽諸多類型的設計工作,包括設計傢俱、公仔、品牌包裝和形像設計等等。

  他對面的男人則是一家連鎖大賣場的副理,為了響應已流行一陣子的公仔旋風,所以打算請蒙特婁設計一組帶有公司色彩及形像的公仔,在年底打起另一波大賣場低價大戰時派上用場。

  「不過是要你找下游廠商製作,為何還要再估價?」

  「設計與監製是兩碼子事,應該要分開來談。」他的語調懶懶的,有點漫不經心。

  他想,明天子群肯定又會念他一頓,因為這筆生意準備要飛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子群沒事幹麼安排今天陪老婆試婚紗,害得他要獨自面對這尖嘴老頭,況且他是搞創意的,業務實在不是他的本行。

  「那麼你是不想接……」

  話未完,那廂又是一陣歡聲雷動,好像正在玩什麼遊戲,副理生氣了,站起來吼著,「請你們安靜一點好不好?」話落,箭頭再轉向,「服務生,可以處理一下

  嗎?」

  瞬間,安靜無聲。

  副理坐了下來,神情煩躁的掀了掀合約。

  對面的韋笑臉色不變,但視線卻被角落那抹纖影牽引住,隨著她由遠拉到近。

  「先生,對不起。」巫才代表好友前來道歉,聲音細軟,柔白小臉滿是歉意。

  韋笑微挑起眉,突然發現近距離看她,不如遠距離觀看那般吸引人,但是身上那股如沐春風的清新氣息卻是加倍襲來。

  「知道就不要再吵了。」副理依舊不悅。

  「真的很抱歉。」她深深地鞠躬致歉。

  「去去去。」他不快地揮手,輕忽的態度像在趕蒼蠅。

  韋笑眉眼一沉,還未來得及出口制止,就見她的一票朋友已經如風趕至,對著副理罵道:「你囂張什麼?都跟你道歉了,你還在跩什麼?」

  「你們這是道歉的態度嗎?」合約老是談不攏,副理有一肚子的火,這下正好發洩在她們身上。

  「你那是接受道歉的態度嗎?」柔柔嗓門一吼,巫才立即將她拉開。

  「誰說要接受你們的道歉了?而且你們知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麼?我們正在談合約的細節,你們在那頭擾人,要人家怎麼談?你們懂什麼?就知道吃喝玩樂的米蟲,還會做什麼有利於社會的事?」

  原本負責架開眾人的巫才,被他的辱罵所激怒,突地轉身質問他,「你又做了什麼有利於社會的事?」

  發現那張清秀的粉顏突然有了生氣,韋笑有些意外地微勾唇角。

  「我、我當然有。」副理結巴了。

  「例如?」她瞇起眼。

  「我……至少有繳稅。」

  「我也有。」她就算打工也有申報,只是未達繳稅標準而已。

  面對她咄咄逼人的氣勢,副理顯得有點氣弱,抬眼向韋笑求救,卻見他搔搔頰,看向遠方。

  牙一咬,副理惱羞成怒的站起身,收拾桌面說:「我沒時間跟黃毛丫頭爭論無聊的話題。韋先生,這份合約我們是無緣簽下了。」他撂下話走人。

  巫才恨恨地瞪著他的背影,還在生氣。她脾氣好,抗壓力夠,但是最氣不過別人狗眼看人低,隨便眨低別人。

  直瞪到那人走出餐廳,她一回頭,就對上韋笑子夜般沉邃的眸,他俊美臉上稜角分明又出色的五官,帶著野性和霸氣瞬間席捲她的心。

  他渾身散發的氣息並非如傲陽那般的銳利,而是像薄雲底下的朦朧月芒,冷而不冽,能夠深深擄攫人心,令她忍不住恍神。

  「你害我丟了Case。」他慵懶嗓音彷若天鵝絨般輕柔,像是天籟般地撞擊她的心。

  巫才眨眼回神,兩片緋紅飄上頰,用力地行九十度鞠躬禮。「對不起!」天啊,她剛才在幹麼?居然看人家看到傻了眼。

  魅笑依舊勾在唇角,韋笑起身離席。

  「哇~好帥的人。」柔柔忍不住讚歎。

  「嗯,好有型呢,真養眼。」眾友人一致給予高評價。

  巫才也在心裡默默贊同。那個男人真的……令人難忘。

  柔柔高聲一呼,「走,再回去慶祝~」

  「喂,這裡是餐廳。」巫才回神,趕緊提醒好友壓低聲響,因為她發現餐廳內有許多道視線都纏繞在她們身上。

  ***  ***  ***  ***

  「小才、小才,你準備好了沒?」

  門外傳來母親的聲音,已經準備妥當的巫才打開門。「親愛的媽,你可以不用那麼緊張。」她又不是第一天上班,知道該怎麼準備。

  「子群在樓下等你了。」

  「好好好,我馬上就來。」回房拎了大大的斜背包,她身穿兩件式罩衫,內橘外黃,手裡還有件紅色格子風衣。下了樓,看見瞿子群,她立即揚起笑。「大哥,對不起,還要你送我上班。」

  「那是應該的,你不是很熟悉路況,我先帶你走一趟,明天你就要自己上班嘍。

  」瞿子群五官斯文,舉手投足間充滿書卷味,就連笑意也令人覺得愜意舒服。「有你在,我的蜜月就沒問題了。」

  「能幫得上你的忙,我很開心喔。」

  她何德何能能夠幫得上他的忙?只是彼此不說破而已。他可是蒙特婁設計公司的業務長,說她幫得上忙,只是為了讓她爸媽寬心而已,別讓他們覺得受了他的恩惠。

  迅速嗑完一家之廚的父親精心準備的早餐,巫才出征了。

  ***  ***  ***  ***

  蒙特婁座落在市區一棟商業大樓的十樓,坪數不算太大,但也還夠用,除了創意總監和業務長有獨立的辦公室外,其餘皆是開放空間,和一般公司沒什麼兩樣,唯一較特別的是設有休閒室。

  公司采責任制,毋需打卡,但是案子得自行負責,案子處理完畢,想要在休閒室裡打一整天的線上遊戲,或者聊一整天的八卦,老闆都沒有意見。

  「各位,這位是巫才,是公司新聘的行政助理。」

  瞿子群朗聲向大家介紹。走進頗具設計感的公司內部,五顏六色的斑斕線條讓她看得瞠圓了眼,聽見他的介紹才趕緊回神。

  「大家好,我是巫才。」她簡單的自我介紹,配上一記世上無人能敵的春風微笑,在大家心裡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

  「歡迎你加入這個大家庭。」有三、五個人站了起來。

  「謝謝。」巫才也不怕生,大方地與人攀談。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進去跟總監說一聲。」

  「好。」她看向最後面的隔間,像是堡壘般立在那堅固的角落裡。

  瞿子群敲了下門,隨即走進去。「韋笑。」

  韋笑從凌亂的桌面抬眼,被他幸福洋溢的笑給刺痛了眼,不悅地瞇起黑眸。「昨天的案子砸了。」

  「怎麼會砸了?」瞿子群聞言,濃眉微鎖。蒙特婁是由韋笑創立,而業務則是由他經手且竭力接洽的。

  「不關我的事。」他先撇清關係,然後再把昨晚遇見的事說了一遍,完全嫁禍給別人,「所以真的不關我的事。」

  「怎麼會有這種事?」瞿子群身為他的學長,自認對他的性子有幾分瞭解,所以很懷疑。

  「你懷疑我?」他點根煙,往後斜倚在辦公椅上。

  「嗯。」

  「嘖,你還真敢說呢。」他噴了口煙霧,「你說,我砸了案子,對我而言有什麼好處?」

  「是沒什麼好處。」

  「那就對了。」說著,不忘再把錯推到他身上,「昨天要是你去,也許就不會發生那件事了,而話又說回來,也是你挑那間餐廳談合約的,要是別去那裡,或許結果會截然不同。」

  瞿子群挑眉。說到底都是他的錯嘍?「我昨天必須去試禮服,婚禮都快到了。」

  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擠出時間的。

  「所以啦。」韋笑雙手一攤,「這件Case注定跟我們無緣。」

  「算了,反正那個副理也很難搞,丟了就丟了,而你本來就不喜歡那件案子,搶那件案子對『承鳴』更是不痛不癢。」

  韋笑不語,微垂的長睫成功地掩去他的落寞與妒恨。

  承鳴設計公司的創意總監尉遲毅,是韋笑同父異母的大哥,韋笑的媽是被人始亂終棄,而他則是老爸不要的私生子,所以他生平無大志,故意從事設計工作找承鳴的麻煩,專搶承鳴的案子。

  不過蒙特婁創立沒三年,一切都還在穩定進步中而已,和早就穩坐龍頭位子的承鳴相差甚遠。

  瞿子群知道他的心結,也知道他向來不聽勸,立即轉了個話題,「無法親眼目睹那女孩與他對陣的畫面,還真是可惜啊。」

  提到這件事,韋笑臉上的線條柔和多了。「精采絕倫。」這是他想得到最貼切的形容詞了。

  昨晚原本他是打算要出手相助的,可誰知道那女孩外表柔美,卻不是塊軟豆腐,能由著他人掐揉捏碎。

  浸淫在餐廳微暈的燈光裡,她渾身像是裹著光,顯得耀眼又生氣勃勃,讓他印象深刻。

  「先不談那些,前幾天我不是跟你提過,我鄰家小妹要到公司上班嗎?」看他心情好些了,瞿子群快快提出。

  「嗯。」他捻熄了煙,把注意力又放回桌面的設計圖上。

  「我把她帶來了。」

  「這麼快?」韋笑回得漫不經心的。

  「我再兩個禮拜就要結婚了。」

  「那又如何?她又頂不了你的位子。」不就是個打雜的小妹?「算了,就隨你安排吧。」只要手腳俐落些,腦袋靈活些,他都沒有意見。

  「你不見見她?」

  「不用,我在忙。」他低頭,繼續和進行到一半的設計廝殺。

  「那我出去了。」

  瞿子群轉出辦公室外,瞥見辦公室裡的人都失蹤了,向右一看,果真全都溜進以透明玻璃相隔的休閒室裡。

  他推門而入,便聽見巫才哇哇叫著──

  「好可愛喔~」

  他勾唇一笑,用力地摩挲著她鬆軟微鬈的及肩短髮。「你喔,到處亂跑。」就知道她肯定會立即融入這裡。

  瞧,才一會沒見到她的人,她就以真誠可愛的笑容瞬間收服每個人的心。

  她的四周總有讓人覺得舒服的氛圍,沒人能視她為敵的。

  「我哪有?」巫才回頭,聳聳秀鼻,「大哥,這個好可愛喔。」

  她蔥指輕敲著玻璃櫥窗裡頭的小小公仔,上頭頂著個甜甜圈,超版的鮮活表情,可愛到不行。

  公仔是她的生命、她的活力來源,公仔萬歲~

  「我看倉庫還有沒有庫存,送你一套。」設計師大牛立即挺身而出。

  「可以嗎?」巫才黑眸閃亮亮的看著他。

  「沒問題!」大牛胸膛一拍,豪情萬丈的承諾。

  「可是……那不是市面上還在收集的公仔嗎?」如果她沒記錯,好像是一家甜甜圈連鎖店的滿額贈送公仔。

  像這種公仔,就是要享受慢慢收集的過程,如果一口氣都拿到手,那就沒樂趣了。

  「你對公仔的動向很清楚呢。」瞿子群的准妻子,公司首席設計師博蓁忍不住讚歎。剛才聊了一會,不管指著哪個公仔,她都知道呢。

  「我喜歡公仔呀。」她喜孜孜的道:「蓁姊,之前大哥沒跟我說公司也有設計公仔。」她皺了皺鼻子,埋怨的表情也甜得教人感染到笑意。

  「因為我要給你驚喜嘛。」

  「公司還有各種尺寸的公仔,不過都放在總監辦公室裡。」設計師助理如意,指了指外頭那扇門。

  「欸,對了,我要不要去見老闆啊?」厚,聊了這麼久,都忘了她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了。

  「不用,總監說全都由我負責。」瞿子群又揉了揉她軟滑的發,「該派你做什麼呢?」

  「打掃櫥窗?」她的眼睛璀璨如星,主動提議。

  話落,在場幾個人全都笑開了。她的意圖太明顯了,那根本不是工作,她只是想要看公仔。瞧她那模樣,像是一隻餓貓遇見肥滋滋的大老鼠,不解饞是活不下去的。

  「不對嗎?」厚,幹麼笑她?

  巫才扁嘴含嗔的模樣,半點威脅力都沒有,反倒讓眾人笑得更開懷。

  驀地,一道聲響打破了這歡樂的氣氛──

  「難得有這麼好笑的事,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嗎?」

  出現在門口的是神情沉冷的韋笑,他像只發狂的猛獅,只要誰敢白目的弄出半點聲響,那人就死定了。

  所以,所有的人都識相地保持緘默,除了一個──

  「是你!」巫才狀況外的喊著,纖指還很用力地指向他。

  韋笑盛怒地瞇起殺傷力十足的魅眸,眸底燃起的火焰從她探出的指尖往上焚燒,直到她那張粉嫩的臉跳進他的視野裡,他如利刃的視線瞬軟化,唇角甚至勾起令人費疑猜的笑。

  「是你。」

  「昨天真的很對不起!」她再次用力地行個誠意十足的鞠躬禮。

  「子群,她是……」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瞿子群被巫才剛才的一指神功給嚇到,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答話,「總監,她是巫才,我剛才跟你提過的,但是你跟她……」

  「就是她?」笑意浮上臉頰,他狂獅般的狂焰氣勢不見了。

  「總監?」出聲的可不只是瞿子群。

  大伙在一起工作,最長的三年,最短的也有一年,每個人對韋笑晴時多雲偶陣雨的善變個性摸得一清二楚,他心情好時就笑個兩聲,心情不好就臭臉相向,遇到他抓狂時,若瞿子群不在,大伙只能沉默以對,讓他咆哮兩聲也就算了,隔天通常都會還他們一個正常的總監。

  但現在他卻在一瞬間冷靜下來,臉上甚至還勾出笑意……天啊!出、現、奇、跡、了~

  眾人屏息等著後續發展。

  「子群,你的鄰家小妹真厲害,昨天案子跑掉得要感謝她呢。」韋笑似笑非笑,唇角帶著抹邪氣。

  「嗄?」瞿子群看向頭低得快要垂到地面的巫才,「小才?」昨晚精采絕倫的那一攤竟是她的傑作?

  巫才抬起頭,尷尬地笑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想不到她昨天搞砸的竟然是公司的案子,更想不到昨晚的陰柔型男竟然會是她今天的老闆,這算流年不利嗎?

  「你過來。」韋笑心情大好地對她勾勾手,隨即轉身返回辦公室。

  巫才無助的向瞿子群求援,「大哥……」討厭啦,她會不會第一天上班就被開除?

  「別怕,跟我來。」瞿子群帶著萬夫莫敵的氣勢,領著她走進韋笑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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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5 00:42:31
第二章

  「……我只要她進來而已,你進來幹麼?」韋笑才剛坐定位,一抬頭就瞧見瞿子群擋在巫才面前,高大的身軀把她嬌小的身影藏得不透痕跡。

  真是礙眼。

  「韋笑……」

  「叫我總監。」他堅持有其他員工在時必須這麼喚他。

  瞿子群抿著唇,忍耐的照辦。「總監,小才不是故意的,她只是……」

  「小才?」叫得真是親匿。他諷刺的道:「你還沒跟我介紹她是誰,就急著要替她解釋?你對她可真好,別忘了你可是要結婚了。」

  瞿子群解釋,「她就像是我妹妹。」

  「博蓁知道嗎?」

  「她當然知道。」為什麼話題會轉到這裡?瞿子群吐了口氣,繼續為巫才說情,「總監,反正昨天那個案子,你本來也不是很想接的,既然如此……」

  「誰說的?」韋笑點起一根煙,慵懶的挑起一抹笑。

  發現他是刻意刁難,瞿子群唇角抽動。臭小子,早知道他就錄音存證!

  這傢伙根本不知道他找巫才到公司上班,除了受巫媽媽拜託之外,就是認定她與生俱來的芬多精氣息可以化解公司內部由總監散發出的暴戾之氣。

  有她在公司坐鎮,他才有心情去度蜜月。

  要不然他很怕當自己回公司報到時,全公司的人都被嚇得跑光光了。

  說到底都是因為他的爛個性,害得他不得不找人看著他!

  「你目露凶光了,小心嚇到你的鄰家小妹。」韋笑噴了口煙,好心提醒著。

  「大哥?」巫才從他身後冒出來,一臉擔憂。

  生怕嚇壞了她,瞿子群把所有不滿的怒焰狠狠嚥下,還她一個斯文卓爾的大哥,回頭笑咧一口白牙。「小才,不要怕,有我在。」

  韋笑一挑眉。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敢情他是溫柔多情大丈夫,而自己就是邪惡無情摧花手?

  「總監。」瞿子群向前一步,雙手按在辦公桌上,「是你自己答應我,人事由我決定的。」

  「你緊張什麼?我有說要開除她嗎?」他淡淡的瞟了好友一眼。

  「咦?」巫才和瞿子群同時發出疑惑的聲音。

  幹麼?是他在外聲名狼藉,還是他真給人很沒人性的錯覺,要不他們為何會這麼訝異?

  「不然你找她進來做什麼?」瞿子群不解地看著他。

  「我只是想跟她聊聊不行嗎?我的公司多了個員工,難道我不該認識她一下?」

  他的態度吊兒郎當,帶著幾分放浪不羈,「順便告訴她,本公司自從產生一對夫妻之後,從此嚴禁辦公室戀情。」

  「只是這樣?」

  「不然呢?」他笑得壞壞的,有幾分戲謔,卻不帶惡意,「我會吃了她嗎?」

  瞿子群退後一步觀察他。

  他認識的韋笑,是個心思深沉又桀驁不馴的人,有點霸道也有點傲,對於女人極挑剔,巫才雖然談不上是美人胚子,但卻相當清秀可愛,尤其當她笑時,少有人能不被那股歡樂的氣氛所感染,任誰都想要親近她。

  難道說,這股威力就連韋笑也無法抗拒?

  「幹麼這樣看著我?」韋笑倒進椅背,笑瞇了黑眸。

  「確定不是要開除她?」瞿子群再確定一次。

  「再問,我就開除她。」

  嘖~臭小子,竟敢恐嚇他。

  「那我……」他回頭要走,便見負責接待的吉祥走了進來。

  「總監,不好意思,製造工廠的王老闆來了。」吉祥說著,不忘偷偷觀察裡頭狀況,確定討喜的巫才是否被欺凌。

  「請他進來。」捻熄了煙,韋笑斂笑走到待客用的沙發邊。「小才,去端兩杯咖啡進來。」

  「好。」巫才得令,趕緊溜出去喘口氣。

  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腳步,不知道為什麼,他又想笑了。餘光瞥見有人在打量他,他轉頭戲謔的道:「再看小心愛上我。」

  「喂,你可別欺負小才。」瞿子群有點憂心的警告他,「小才她……」

  「夠了,小才小才個沒完,你是她媽還是她奶娘?」他黑眸橫瞪,薄怒自濃密長睫中迸出。處處維護她,還叫得那麼親匿,是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感情好嗎?

  瞿子群還想再說什麼,卻見到王老闆走進來,擺出專業笑容,立即伸出手與他交握。「王老闆。」

  「坐。」韋笑坐在沙發上,招呼對方坐下。

  「韋總監,我把合約書帶過來了。」王老闆落坐,毫不拖泥帶水,開門見山地把合約書給端出來。

  韋笑視線一瞥,瞿子群立即會意的拿起合約書看著。

  「有合約在,比較能夠確定出貨和付款的時間,對雙方也比較有保障。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我們工廠接了不少這方面的單子,製作的品質是業界有目共睹的,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

  韋笑不置一語,等著瞿子群檢視合約,餘光瞥見巫才端著托盤走進來。

  「可是一般而言都是先出貨後付款,為何合約上卻是要先付款後出貨?」看完之後,瞿子群提出疑問。

  「那是本公司的一貫作法,許多設計公司也都照著這份合約走,就比如說……欸,承鳴,你們應該知道嘛,你們這一行的龍頭。承鳴就非常財大氣粗,立即給票,而且還是現期票,非常的阿莎力,對本公司也非常的信任。」

  韋笑聞言,眉頭揚開,傾身倚在沙發邊上,支手托腮。

  瞿子群自然看得出來,這是山雨欲來的前兆,韋笑向來不能接受別人拿承鳴來相比,他會生氣,然後抓狂。

  唉,看來這個Case又要吹了。

  「當然,如果你們無法接受,我也不勉強啦,畢竟蒙特婁的規模不是那麼大,所以在資金上也許……哇~搞什麼鬼」王老闆突地跳起來,用手猛拍褲襠處。

  而凶手還杵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又跳又叫。

  「發生什麼事了?」外頭的一干人等被可怕的叫聲嚇到,一窩蜂地衝進來。

  「我不小心把咖啡打翻了。」巫才說著,但面無驚懼或愧疚,甚至還冷眼看著王老闆很賣力地跳到快軟腿,叫到快燒聲。

  在這氣氛詭異的一刻,無預警的響起噗哧一聲,爽朗放縱的笑聲隨之溢滿整個空間,壓過王老闆沙啞的鬼叫聲。

  眾人聞聲瞪向笑得趴在沙發把手上的韋笑,就連瞿子群也被這一幕給嚇到。

  「你們、你們……」王老闆很心酸地演著獨腳戲,看著他們無視他的痛楚,還呆呆地看著他們家總監狂笑,更讓他覺得備受羞辱,「不用再聯絡了!」

  王老闆如風而去,韋笑還在狂笑之中,笑到眾人傻眼,摸不著頭腦,個個膽顫心驚,生怕喜怒無常的他說翻臉就翻臉。

  「小才~」瞿子群將巫才拉到一邊,「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誰叫他說話那麼不尊重人?」她扁起嘴,「沒人這樣的好不好。」

  竟然在人家的地盤拿敵對公司來比較,他怎麼就不拿他自己跟別人比較?她已經在旁邊忍很久了,想說他會不會客氣一點,哪知道他愈說愈驕傲,真不知道在囂張什麼?

  「很多人都是這樣的。」瞿子群諄諄告誡她,「就算他真的失禮,你也不能故意拿咖啡潑他啊。」

  「又沒很燙。」她拿起完好的另一杯咖啡測溫度,頂多只能算是溫溫的。

  「哇~小才,原來你是見義勇為啊。」同事們衝向前讚許她,「幹得好!那傢伙老是狗眼看人低,早就該來個人治治他。」

  「對啊、對啊!」

  「問題是,我們跟人簽約製造公仔,設計圖出來了,卻沒有下游工廠製造,你們說該怎麼?」瞿子群頭痛的揉揉太陽穴。

  瞬間,眾人靜默了下來,目光全都停在已經沒有笑意的總監臉上,下一秒,一群人溜之大吉,只留下傷神的瞿子群和意識到自己闖禍的巫才。

  韋笑輕撥斜落的瀏海,看了眼巫才說:「子群,去忙你的。」

  「總監……」一天之內求兩次情,好累喔!

  「那批公仔趕著要出貨,你不去聯絡其他下游工廠,到時候要是沒有蜜月假,千萬別怪我。」他的嗓音低柔,字句卻夾帶著爆發力。

  要救小才還是蜜月假……考慮須臾,瞿子群頭一轉,決定負她而去。

  小才,原諒大哥吧,大哥想要蜜月假!

  不過他臨走前故意不關上門,打算在外頭伺機而動。

  「總監,對不起,我馬上回家。」她扁著嘴,第一千次、一萬次氣惱自己的衝動。

  「回家幹麼?」

  「咦?」

  「你回家了,誰來收拾這個爛攤子?」韋笑瞥了眼咖啡灑落所造成的一片狼藉。

  第一次見面時,他對她印象深刻,除了因為那陽光般撫慰人心的笑容,還有與她纖弱體型完全相反的勇氣與義氣。

  自己受到別人不禮貌的對待,她還可以彎下腰道歉,可只要對方將炮火轉向她周遭的人,她就無法忍受的和人家槓上了,就像剛才一樣。

  她剛剛的舉動,算不算是在維護他?這是不是代表著,她已經把他當作「自己人」了呢?

  她這種無條件為他人付出的心態,他很難體會,因為過去從沒有人為他這麼做過,而她,是第一個。

  巫才不確定的問:「總監的意思是……」打掃完再走嗎?

  「在我公司裡,沒那種辭職以示負責的笨方法,既然是自己點的火,你就必須自己去滅火,才算將功贖罪。把這裡整理乾淨,去看看子群那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是,謝謝總監。」她鬆了口氣,轉身就要衝出去找清潔工具。

  韋笑突然叫住她,「等等。」

  她回頭。「嗯?」

  「從今天起,你的職務變更為總監助理。」

  「咦?」這算是陞官嗎?

  「有意見?」看她那副吃驚樣,他啐了口,臉色說變就變。

  「沒!」她立正站好。

  「去。」

  巫才喜孜孜地往門口走,走沒兩步,又聽見後頭傳來那慵懶的語調。

  「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了?居然連一聲謝都沒有。」

  她立刻受教的轉過身。「感謝總監。」這樣可以了吧?

  韋笑滿意地笑著,見她走了兩步,又說:「還有……」

  厚~可不可以一次說完啦?他是故意找碴的喔?巫才努力的把不悅的情緒收攏乾淨,不表露在臉上。

  但她太年輕,太不擅於掩藏情緒,那氣呼呼的表情又把他給逗笑了,一會才聽他笑著說:「謝謝你。」

  謝謝?她蹙起眉,想了下才意會,他指的是她的潑咖啡事件。

  她才正要說不客氣,就被他眉梢、眸底的笑意給懾住。他笑得狂放,眸底是誘人的神采,眉間是瀟灑的韻味,強悍地佔住她的視線,也奪走了她思考的能力。

  「傻啦?」他語帶戲謔。

  巫才回神,開始有點懂他了,她略微驕傲地從唇角迸發笑意。「不客氣。」隨即走出辦公室。

  韋笑慵懶的笑意凝住,只因她的笑容像是陣陣浪潮,充滿他的腦袋,又像是一片落葉,不經意地滑落他向來沉靜的心,激起圈圈漣漪。

  ***  ***  ***  ***

  叮叮噹、叮叮噹、鈴聲多響亮~

  走在街上,到處都是濃濃的耶誕節氣息,而她上有可愛雙親以及姊姊兩枚,美麗的耶誕夜應該是要和家人度過的,但是因為公司裡除了忙下星期結婚事宜的瞿大哥夫婦請假之外,其餘同事今晚都要加班,她這助理小妹雖然不必跟著加班,可畢竟是新人,還是機靈點留下來比較好。

  「大牛哥,天氣冷,來杯溫的金桔檸檬。」她從袋子裡掏出數杯飲料,四處放送,「如意姊,我幫你帶了杯焦糖布丁。還有吉祥姊,你的波霸皇爵奶茶……」

  數杯飲料擺定,巫才呵呵笑著,拿出剛到手的點數,貼在美美的集點卡上,粉嫩的唇彎得好得意,忍不住又蹦又跳。

  耶~有七點了、七點了!

  「綠茶娃娃?」手邊工作忙到一個段落的大牛,停下來歇口氣,喝了口巫小才妹妹的愛心金桔檸檬,湊到她身旁看了一眼。

  「嗯,我上個星期五發現的,就在公司對面的巷子口,還可以外送喔。」她笑得眉眼發亮。「再三點,我就可以換一隻綠茶娃娃公仔。總共有七款喔,我有看到,他們擺在櫃子裡。」她獻寶似地說著,眼睛像星星閃閃發亮。

  「這種公仔……」算了,看她說得那麼開心,他就不批評那公仔太過粗糙又沒質感了,「我敢說這Case要是交給我,絕對會設計得更精緻。」

  「大牛哥,你會設計公仔?」她眨眨眼,好興奮的問。

  「公司所有委託的公仔都是我設計的。」大牛很驕傲的仰起下巴。

  「真的」巫才崇拜的瞪大了眼。

  「對啊。」如意湊過來,打壓大牛剛冒出頭的小小驕傲,「不過,那是小件,大件都是由總監負責的。」

  「我跟你說不要就是不要,你聽不懂啊」震天怒吼貫穿總監辦公室的隔間,餘音在外頭的開放空間來回繚繞。

  巫才嚇了一跳,回頭看著表情平靜,且一致搖頭的同事大哥、大姊們。

  欸,敢情是大家都很習慣了?

  「肯定是聖舒又派人來了。」大牛說。

  「聖舒?」

  「國內很有名的手工傢俱工廠。聽說三年前,總監曾經發表過一套房內椅,聖舒的老闆愛死了,卻怎麼也求不到總監為他設計一套。」吉祥不知道何時也湊了過來,「總監太在意承鳴了,硬是要搶承鳴的案子,要不其實公司可以有更多元化的發展。」

  「是喔?」巫才傻傻點著頭,又問:「總監很厲害嗎?」

  話一出口,眾人皆搖頭歎氣,彷若她是個多不懂事的小女孩。

  「幹麼這樣啦?」排擠她很好玩嗎?她就是不懂才問的咩。

  「總監他……」

  砰的一聲,總監辦公室的門被人用力打開,有個人踉蹌的退了出來,那行凶之人還口氣惡劣地咆哮著,「不要再來煩我!」

  「可是……」聖舒的老闆還是不放棄地繼續鼓起三寸不爛之舌。

  大牛偷偷把巫才拉到一旁,怕她被流彈打到。「算他倒楣,公司最近才接到一件航空公司的形像設計Case,總監忙到快要抓狂,脾氣更是加倍火爆,你待會說話要小心一點。」

  「哦。」她用力點頭。

  她最近才慢慢進入狀況,知道公司近來確實是接了不少Case,而且每一件都是極具代表性的,也難怪總監會那麼慎重其事。

  站在門口的韋笑,冷沉的黑眸薄怒凜威,俊美的五官彷若希臘神像,充滿力量和威迫感。

  他光只是站在那裡,一股莫名的壓力就如潮水般狂襲而來,讓眾人不敢輕吭一聲。

  好一會,聖舒的老闆才很無奈但表情依舊很堅定的走了。

  韋笑陰鷙的眸一一掃射過在場眾人,而後,定在巫才臉上,唇掀動,「小才,給我進來!給我好好的解釋,為什麼我要你幫我下單英業達的股票,你卻下成應瞱那支爛股!」

  「啊……」巫才輕呀了聲。糟了,少聽一個字,買錯股了。

  「誰准許你在外面渾水摸魚的?給我進來!」霸王落話,搖擺入室。

  她惴惴不安的入內,才剛踏進辦公室,就開始了暴風雨的前奏。

  「你吃個午餐吃到失蹤了」

  「沒有,我只是順便幫同事買飲料。」她小小聲地抗辯,低頭看著一地凌亂的設計圖。嗯,總監心情很差,她還是識相點好了。只是,他不是要罵她買錯股的事嗎?

  「還敢頂嘴?公司裡有茶水間,想喝什麼不會自己動手,還要你去買?你真是奴才命,不幹小妹手很癢是不是?」韋笑坐在沙發上,不悅地點上一根煙。

  「……」巫才扁嘴。

  「過來!」

  大老爺差遣,她再不願,老牛拖步也要拖到他面前。

  韋笑瞥了眼她手中的集點卡,不屑的批評,「什麼玩意兒?粗糙又沒品味。」

  「有什麼關係,這種活動本來就是在享受收集的過程。」她很小聲地再次抗辯。

  「既然如此,你纏著大牛做什麼?」不就是喜歡公仔?

  「沒有啊,我們只是在聊設計公仔的事而已。」哪有纏啊?

  「大牛的公仔設計得沒我好。」他突然道。

  「嗄?」啥米?

  「你要聽他的豐功偉業,不如聽我的。」韋笑起身,走到辦公室內牆設計的小櫃子裡,取出一件手工木雕的精緻公仔。「給你。」

  「咦?」她傻愣愣地看著手中原木雕刻的公仔,上頭還依稀可見木紋。這是一隻版樹精,頭上三角桂冠,最上頭有顆許願星,身體是超短的盤根錯結,臉上神情很生動,整個公仔不過五公分大小。「這是你做的?」

  見他點頭,她好震驚。「總監,好漂亮,你好厲害~」天啊,她對這種巴掌大的小玩意最沒轍了。

  對於她毫無保留的讚美,韋笑勾笑以對。「那是幾年前參加工雕展的作品之一,我無聊時雕的。」當時公仔尚未流行,他的遠見可見一斑。

  巫才不敢相信的問:「要送我?」

  他懶得搭腔,快活地吞雲吐霧去。

  「為什麼?」這東西應該很具紀念價值吧?

  他想送就送,幹麼非要有理由?但看她似乎打算打破沙鍋問到底,他只好隨口敷衍她,「今天是聖誕夜,你加班辛苦了,所以送給你,可以了吧?」

  「喔~可是為什麼只有我有?」

  「因為你今天會留下來到很晚。」他笑得壞壞的。

  「沒關係。」看到滿地設計圖,她就有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了。

  把大老闆剛賞賜的小樹精公仔收起來,她蹲下身收拾散落一地的設計圖。

  韋笑不著痕跡地瞅她一眼。「哈,可憐,耶誕夜竟然還自願加班,肯定沒男友。

  」這份認知讓他心生愉快。

  巫才受不了的嗆回去,「你咧?你就有女朋友哦?」驕傲什麼啊?

  「當然有。」

  當他說出口的瞬間,她的心沒來由地悶了下,不過那感覺迅速得像是一抹錯覺。

  「不過我今天沒空陪她。」她臉上降下的淡愁,讓他無意識地吐出這句話。話落,隨即擰起眉,不解自己的做法。

  「對啊,哪有員工加班,老闆落跑去約會的道理?」她笑了起來,將所有的設計圖疊好,突地發現,上頭竟是傢俱設計圖,「別忘了,你手頭上有很多Case正在趕。」

  「過來。」他招手,拍拍自己身邊的位子。

  巫才心情很好,欣然落坐,一疊設計圖還抱在懷裡。「總監,這是傢俱設計圖耶,都是你畫的嗎?」

  韋笑瞅她一眼,黑眸複雜的斂了下。通常哪個不知死活的人這樣問他,他直接把人轟出去就是了,但是面對她──

  「那是我幾年前畫的,聖舒的老闆一直收得好好的,我沒點頭,他不敢開工。」

  見鬼了,自己跟她解釋這麼多幹麼?

  「為什麼不開工?這椅子很有型耶,看起來很前衛卻又很時尚。」她指著其中一張設計圖,「這種椅子可以擺在房間,也可以放在客廳,要是在公司休閒室放一張也不賴,可坐可躺好方便。」

  「圖送你,你去找人製作。」話出口的瞬間,韋笑和她一樣都愣住了,他疲憊的閉上眼,嚴重懷疑自己會如此失常,是因為先前生氣過頭導致頭痛、腦袋不清楚。

  巫才水眸頑皮地轉了轉。「可是……做起來一定很貴捏。」

  「再給你一份新年大禮,公司招待。」話出,他就頭痛地低吟了聲。自己在搞什麼鬼,他的深思熟慮跑去哪了?為什麼遇到她之後,他的大腦就開始罷工了?

  「真的?想反悔要趁早,不然我會當真,馬上去請款哦!」巫才興奮的問,眼眸亮澄澄地發光。

  韋笑垂下視線算是默認了。既然話都說出口了,他也不會出爾反爾。

  「謝謝總監。」她開心的整理起設計圖。

  他側睨著她,感到不解。他明明火正大著,頭正痛著,可瞧見她後,似乎就減緩了不少,是因為她身上有噴什麼可以安神寧心的香水嗎?

  巫才喜孜孜地將設計圖整理好,才剛要問他準備發派給她什麼工作,便瞧他頭一偏,把額枕在她的肩頭上,教她瞪大眼,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你噴什麼香水?」他嗅著那股可以安定心緒,甚至撫去他頭痛的淡淡馨香。真的不是錯覺,愈是靠近她,心就愈是平靜。

  「沒有啊。」

  「是嗎?」低喃著,他閉目養神。

  巫才垂眼偷覷他。啊咧~現在是什麼狀況?

  他的瀏海斜落,掩去眉眼,從她這角度看去,可以發現他的挺鼻到性感唇瓣的線條非常誘人,像是完美的黃金比例,尤其當他有意無意地勾起唇時,豐采更是令人心悅誠服。

  她的心狠狠的卜通一跳,像被人拽了下。

  「小才~」門外有人輕喚著,好像早已等待多時,只要裡頭有太過衝突性的對話,他們就會立即衝進去救駕。

  「噓~」她轉向沒關緊的門,把食指擺在唇上。

  大牛探頭進來偷覷一下戰況,立刻被屋內吊詭的畫面給嚇住。

  「天啊,總監睡著了。」

  大牛的驚呼聲引來其他人,大家都被韋笑靠在她肩上睡著的模樣給震住了。

  「他很累啊。」巫才指了指地面散亂的設計圖稿。

  眾人看過一圈,卻還是不可思議地搖搖頭,嘖嘖稱奇。

  「很怪嗎?」也對,總監靠在她肩上,實在是太太太曖昧了,會被誤會的。

  「不是怪,是詭異。」吉祥如是說,「總監在忙碌時,總會有點神經質,很容易睡不好,脾氣會變得很火爆,但是現在他卻……睡著了。」

  「嗄?」垂眼看著他疲憊的睡臉,她感到莫名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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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5 00:42:58
第三章

  由於業務量暴增,全蒙特婁的員工都陷入了地獄之中,每個人都在可怕的連續加班中迎接夜幕和清晨,像顆被抽緊的陀螺拚命地轉,只能靠著照片思念家人,靠著咖啡凝聚精神,而休閒室已經很久沒踏進去過了──

  只有一個人除外。

  「喂?」一腳正要踏進公司大門的韋笑接起電話,「……是嗎?喔,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感謝她?如你所願,我會好好地謝她。」

  收起手機,他踏進辦公室,瞪著一干向來閒散度日,如今卻加班加到想哭的戰友問:「巫小才呢?」

  大牛從螢幕移開眼,指了指休閒室。

  韋笑眉眼微沉。大伙都在奮戰之中,她竟然趁他不在,躲進裡頭泡茶、打電動?

  他不悅地走進休閒室,不見她的蹤影,卻隱約聽見規律的呼吸聲,循聲找去,就見巫才倒在沙發上,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

  韋笑的濃眉擰得更緊了。要睡覺也不知道要拿外套來蓋,以為感冒就可以逃過加班嗎?

  心裡如此撻伐著她,行動卻不是這麼一回事。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把輕軟又溫暖的毛料大衣蓋在她的身上,蓋上的瞬間,他頓了下,不解自己的行為,但立即又找出答案。

  看在她老是提供肩膀供他閉目養神,所以他幫她蓋外套,算是一報還一報,互不相欠。這個理由,他很滿意。

  視線落在她被長髮掩去大半的粉嫩臉頰,他幾乎沒有思考地就出手替她將發挽到耳後。她的發,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柔軟如絲,黑亮的襯得她的小臉更蒼白。

  這幾天她確實跟著他忙進忙出,甚至加班到半夜,一大早又到公司報到,睡眠不足也是可想而知。

  突地,她動了動,伸手想要撓撓被搔癢的頰,他趕緊抽回手,卻瞥見她手裡竟還握著他送的木雕,頓時笑柔了始終凌厲的眸,而當他瞧見她指上的乾裂時,緊皺的眉頭又拉沉了整張臉。

  幾乎沒有細想,他轉頭離開休閒室,對著一干被熊貓附身的戰友們說:「全部都給我安靜一點,小才在裡頭睡覺。」

  大家只投來一記無辜的眼神。沒人有體力閒聊了好不好?他們就連批評他偏心的力氣都沒了。

  沒人答腔,韋笑當全體默認,快速地離開公司。

  ***  ***  ***

  好溫暖~好舒服喔~

  巫才笑咪咪地張開眼,耳邊傳來細微的沙沙聲,很輕很輕,像是怕吵醒誰似的。

  「醒了?」

  她憨憨的睡臉還在傻氣地笑著,朝聲音來源探去。「總監~」聲音軟軟的,像她每天被媽媽叫醒時的撒嬌聲,然而在瞥見韋笑微愣的臉時,她瞬間清醒──

  「哇,我真的睡著了」

  她只是想瞇一下而已說,哪知道……欸,是誰這麼好心地為她蓋上外套?

  嗅到上頭傳來一股清爽的古龍水味,這味道她在一個人身上聞過,而那個人就坐在她的旁邊……

  巫才不敢看他,把視線轉向外頭,隔著透明玻璃睇向開放空間,意外發現外頭竟然空無一人。「現在到底是幾點了?」她愣愣的問。

  「一點了。」他聲音沉沉的。

  「一點」她抱頭驚叫。天啊,她竟然睡到了午餐時間,而她的老闆就坐在旁邊……「總監~」

  「把東西抹上。」韋笑指著桌面。

  抹?她不解地把視線調向桌面,發現上頭堆放了數量不少的手套和……這是什麼東西?她拿起瓶瓶罐罐中的其中一樣。「護手霜?」

  「我剛才去客戶那裡,客戶送的,你挑幾樣吧。」韋笑若無其事地撒謊。明明就是看見她指頭乾裂才特地去為她買的,但他偏是不想說。

  巫才盈亮眸子轉了一圈。好歹她也是總監助理,沒道理不知道總監今天的行程,她不認為生產腳踏車的工廠會跟手套、護手霜扯上關係。

  而且這護手霜的牌子可是要到百貨公司專櫃才買得到,價錢並不便宜,所以說……總監在撒謊。

  為什麼?

  「你的手那麼粗,要是刮傷了我重要的圖稿,你要怎麼賠我?」見她狀似沉思,蹩腳的說詞就這麼脫口而出,欲蓋彌彰得太明顯,讓他很想去撞牆。

  粗?只不過是有點裂而已好不好,哪可能會刮傷紙!不過,這就代表這些護手霜是總監特地為她買的嘍?

  想到這點,她覺得心裡暖暖的。

  「快點,你到底還要不要吃午餐?」她的心情都寫在臉上,讓韋笑看了就很不爽地催促,藉此掩飾被看穿的羞惱。

  「喔,聽你這麼一說,我才覺得餓了。」她打開精緻的透明瓶蓋,用指尖沾取些許裹著金箔的高檔護手霜。不能太浪費,這個很貴。

  「快點。」韋笑看了一眼她小心翼翼的動作,二話不說,立刻伸手大方地挖了一塊,學著專櫃小姐教導的方式,先在掌心熱一下,再快速地塗抹在她的手上,不管是手背、手心、指尖、指縫無一漏失。

  巫才一雙軟軟柔荑被他溫熱的大手包覆著,又是抹又是揉,動作看似粗魯,力道卻是拿捏得恰到好處,像是震開一波漣漪,一路震到她心窩去。

  她傻愣愣地看著他,他垂著眼,長睫濃密又翹,視線是那麼熾熱地落在她的手上,在上頭燒開一片紅,而紅也一路竄到她的耳垂。

  「走了。」他站起身,把她掛在擺飾架上的外套丟給她,又問:「現在抽掉外套會不會冷?」

  「不會、不會。」她快快將披在身上的他的外套雙手奉上。

  韋笑瞅她一眼,接過外套穿上,感覺像是被她馨寧的氣息給包圍,讓他沒來由地心情大好,甜入心坎裡。

  ***  ***  ***

  公司大樓附近多得是各式各樣的餐館,不管是麵攤還是精緻商業套餐都有,讓兩人一路走來不知該選哪一家才好。

  「小巫,這兩天都沒看到你呢,過來坐坐吧,免費招待哦。」看見巫才,路邊一家麵攤老闆很熱情地吆喝著。

  「總監,要吃麵嗎?」她笑著向對方點頭,回頭問韋笑。

  他黑眸探向那中年老闆,懶聲說:「我比較想吃飯。」

  「喔。」隔著幾步的距離,她轉頭喊著,「老闆,我下個星期三再來,明年見。」

  「怎麼要等到星期三?」老闆抱怨著。

  「因為我們會放假到下個星期二,到時候就是明年見了。」她呵呵笑著,用力揮揮手,卻被拖走,「總監……」很沒禮貌捏。

  韋笑沉著臉,被心底不知打哪冒出來的悶氣給煩擾著,然而走沒兩步就又聽見有人在喊她。

  「小巫,你好久沒來我的店了。」

  他瞪去,是家快炒店的年輕老闆,叼著煙笑得很浪蕩,他二話不說,拖了她就走,走進巷尾一間冷清的義式餐館。

  才剛坐定,韋笑認識了一年餘的老闆娘便走來,很親切地招呼著。「嘿,小巫,總算又盼到你來了。」

  「你都在摸魚啊?要不然為何大家都認識你?」瞪著她,他心底那把火燒得更猛烈了,把先前剛踏出公司的所有喜悅全都燒成灰燼。

  「哪有?我總是要吃飯的吧。」巫才忍不住為自己叫屈。中餐、晚餐,有時候還要加宵夜,不混熟才有鬼咧。

  「你到公司上班才幾天,就把這附近的店都給摸透了?」他知道她的個性外放又率直,能夠在第一時間和人打成一片,就連他也沒辦法討厭她,但……有時他還真討厭她這種快熟的個性。

  「還好吧,我進公司都快要兩個禮拜了,一家店去個一、兩次也差不多啊。」

  「才去過一、兩次,人家就這麼熱情招待你?」他心裡很清楚這個話題再談論下去,只會顯得自己幼稚,可他偏是在意得要命。

  「那是正常的。」在旁看兩人鬥嘴的老闆娘開口了,唇角笑意很深。

  「為什麼?」

  老闆娘神秘兮兮地說:「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韋笑濃眉輕揚,別開眼看向窗外。

  點完餐,巫才很認真地打量著他,看他一副懶得理她的淡漠模樣,忍不住嘟囔,「幹麼呀,是你自己說要請客的,請得這麼不甘不願,乾脆別請。」

  離開公司前,他說大哥打電話給他,說是上次被她潑咖啡的王老闆卷款跑了,為了感謝她陰錯陽差讓公司免去一場無妄之災,所以請她吃飯。可是一路上他的臉色卻愈來愈臭,也不曉得在不開心什麼?

  韋笑橫瞥她一眼。「誰說我不甘願了?」

  「那你幹麼擺臭臉?」她扁起嘴,被請得好哀怨。

  「有嗎?」他的唇角勾得很邪氣。

  「有。」

  「那就有吧。」

  「哪有人這樣犒賞三軍的?」啐,超沒誠意的。

  「……敢跟我頂嘴的,你是第一個。」也許正因為她橫衝直撞的個性,才會讓他老是被她耍得團團轉,舉止頻頻失常。

  「我也不會故意找碴,一定是有問題才會提出嘛。」她又沒那麼白目。

  「聽起來好像都是我的錯。」

  「話也不是這麼說啦。」她學他挑眉,還挑得很挑釁。

  「好,那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感謝你當時咖啡潑得好,讓本公司免於被詐騙的下場,可以嗎?」

  「可以。」她很驕傲地仰起小臉。

  「可以想見承鳴那頭,現在正是兵荒馬亂的狀況吧?」想著,韋笑不禁笑了起來。

  巫才聞言皺起眉。「你幹麼那麼仇視承鳴?」還笑咧,真有那麼開心嗎?

  「我高興。」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搞不懂捏,他和承鳴真有那麼大的仇恨嗎?

  韋笑低低笑開,轉移話題,「聽說你後天要當博蓁的伴娘?」

  「嗯。」想到後天的婚禮還有假期,她就想歡呼。

  「……不想當就別太勉強。」

  「我沒有勉強啊。」這時服務生正好端菜上桌,她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笑容。面對老闆娘拿手的海鮮義大利面,她感動得好想哭。好香~

  「是嗎?」

  「你怎麼會這麼問?」她用叉子捲了一口面,笑得很可愛地問。

  韋笑煩躁地爬了爬發。「你會很忙。」都已經忙到沒時間睡覺了,還答應幫這種忙,真是蠢。

  他在生氣,莫名其妙的氣,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懂的氣。打從遇見巫才之後,他才發現,原來他一點都不瞭解自己。

  他很想問她,她不是喜歡瞿子群嗎,那怎麼能忍受參加他的婚禮,甚至還當他老婆的伴娘,但想想,這實在不關他的事,問這種問題顯得逾矩又無聊。

  而最糟的是……他竟然很在意她的心情,哼,真是見鬼了!

  「對啊,大哥說看了時間是在早上七點過門,所以我可能凌晨三點就要先到蓁姊家裡幫忙了。」想到婚禮一連串的繁文縟節,她就想哭,可是……「很忙,但是會忙得很有意義。」

  他垂下睫。「那就好。」

  「總監,吃嘛,老闆娘的海鮮義大利面真的很鮮甜,很好吃。」

  韋笑看著她,她的吃相很誘人,吃得津津有味,像是在品嚐什麼佳餚珍饈似的,教看的人也忍不住食指大動。

  跟著要動手之際,他突地發現,店內十桌左右的位子不知何時竟已爆滿,他微愕,不解這批人潮是什麼時候湧入的。

  「這下子你就明白了吧?」老闆娘點餐之餘繞過來說。

  「什麼意思?」

  「你福氣好,有了個招財貓員工。」老闆娘一臉惋惜地看著正在大快朵頤的巫才,忍不住歎氣,「我多希望她能夠到我的店裡工作。」

  韋笑聞言笑了。「你想太多了。」她不要闖禍就不錯了,還招財貓咧!

  「真的,這已經是第四次了,只要小巫踏進店內,沒多久,客人就會跟著湧入,這是典型的招財貓體質,你沒聽過嗎?」餐飲服務業多少都信這種說法的。

  「看她那一副饞相,吃得那麼有味道,當然能吸引人潮。」連沒什麼食慾的他都被她勾得饑腸轆轆了。

  「我這裡是巷子尾耶,哪來的人潮?」老闆娘搖頭,見他一臉不信,忍不住又說:「這附近的店家都知道你家小巫有這種好本事,大伙都巴不得能夠免費招待她,只求把她留在店裡久一點。」

  「無稽之談。」他壓根不信。

  「難道你公司最近的業務量沒變多嗎?」老闆娘原本想再多說一些特異狀況,卻因為店員忙不過來,不得不先去幫忙。

  韋笑看向對面還是吃得很欲罷不能的巫才。「你認為呢?」

  「那是他們想太多了。」嗑掉最後一口面,她滿足地擦擦嘴,喝了口附餐飲料。

  「我的運氣向來很差,連兩百塊的發票都沒中過,哪可能有那種體質。」

  「是嗎?」但公司的業務的確是增多了,多到全體員工不得不加班的地步,而且全都是大案子,能夠快速提升蒙特婁在業界的地位。

  「公司近來業務增多,是因為大哥要結婚了,為了想要高枕無憂地度過蜜月假,所以努力地追了不少業務,要是把這些功勞都算到我頭上,那麼大哥的努力算什麼呢?」不是她不居功,而是她根本沒那本事。

  「你對子群真好。」最後兩個字,音很重。

  「話不是這麼說,大哥能攬下那麼多業務,也是總監有本事,設計一把罩,人家才會信任我們,把大案子交給我們啊,對不對?」她眨眨眼,杏眸像光亮四射的寶石。

  「……狗腿。」但很中聽。

  「我才不狗腿,我向來是實話實說。」

  「好好好,衝著你這句話,婚禮之後,我陪你散心。」被她哄得心情大好,他動手品嚐餐點。

  「幹麼陪我散心?」巫才不解地眨著眼,「那天你不是要帶女友一道去嗎?」

  「哪來那麼多問題?吃飯。」

  「我吃飽了。」

  「那就喝茶。」

  「……」反正就是要叫她閉嘴就對了。

  她乖乖喝她的茶,嘴角漾開滿足的笑,彷彿那茶是世界極致的瓊漿玉液。

  韋笑看得傻了眼開始懷疑,是不是海鮮義大利面裡的白酒摻得太多,否則,他怎麼會有暈陶陶的醉意?

  ***  ***  ***

  「總監,喝茶。」一進入新娘休息室,眾人吆喝著,一杯茶已經被博蓁捧到面前,韋笑不喝都不行。

  他看她一眼。「幹麼把自己化得像千年老妖一樣?」他喝了茶,以茶杯壓下紅包。

  博蓁瞪他。「別以為你是總監我就不敢得罪你,告訴你,我今天是新娘,我最大。」紅包速速收起,伴手禮沒收。

  韋笑倒也不以為意,環顧四周,瞥見靠在沙發邊打盹的巫才。

  粉色的小禮服把她珍珠白的膚色襯得很美,像是裹上一層淡淡光芒,而鬆軟的發挽成可愛的髻,只餘幾絲垂落在腮邊,讓她孩子氣的臉添了幾分韻味。

  只是雖說室內有暖氣,但穿這種無袖的禮服還是太冷了吧,況且又沒胸部,穿這麼低胸做什麼?

  「博蓁,這裡沒毯子嗎?」他問著,視線不移地瞪著壓根不受外界干擾的巫才。

  吵成這樣她還能睡,那就代表她累趴了吧。

  他的心發著疼,完全沒注意到陪著他一起赴宴的斐文婧正目光灼灼看著他。

  「沒關係,裡頭很暖。」博蓁古怪看他一眼。

  「誰說沒關係的?」他脫下身上的黑色軍裝式大風衣蓋在巫才身上。

  此舉讓休息室裡的男男女女全都心有靈犀地對看一眼,然後視線落在被遺忘的女友身上。

  斐文婧秀麗的臉上沒太多表情,只是淡淡地看著男友的背影。

  房內瞬間靜了下來,靜得讓韋笑的一舉一動變成眾人注目的焦點。

  突然靜默下來的空間反倒讓巫才不適應的醒來了,她眨了眨羽睫,傻愣地看著眼前的人,傻氣的笑著。「總監,你來啦~」初醒的嬌軟嗓音帶著淡淡沙啞,有幾分撒嬌意味。

  韋笑心頭一震,甜意揉進心底,竟生出一股衝動,想要狠狠抱住她。

  「欸,這是誰的外套?」她隨性地打了個哈欠,拉開身上的外套,上頭有股熟悉的淡淡古龍水味道,還摻著極烈的花香。

  「我的。」

  巫才抬眼,目光瞥見斐文婧。「呃,她是……」蓁姊的朋友嗎?

  「你好,我是斐文婧,韋笑的女朋友,很高興認識你。」斐文婧伸出手,戴著蕾絲手套的手,讓人看不見玉指有多麼纖白,卻先讓巫才聞見那股濃烈的花香。

  「你好,我是巫才,總監的助理。」心,沒來由地沉了,但她臉上的笑意卻更勃發。「你好漂亮,跟總監簡直是絕配,是天下無雙的組合呢。」

  韋笑聞言,眉頭重擰。

  斐文婧淺笑回應,「你是在誇我,還是在誇你總監?」

  「一起誇啊。」

  「謝謝。」斐文婧回頭挽著韋笑,「我們要先入席,還是……」

  「走吧。」韋笑由著她挽著,在離開休息室之前,都沒回過頭。

  看他們相偕離去,巫才覺得很失落,卻還是強打起笑容。「蓁姊,趕快先吃點東西,要不然待會會沒時間吃。」

  博蓁看她一眼,直到她又催促了一次,才應了聲走到一邊坐下。她想,也許她該跟子群聊一下這狀況。

  ***  ***  ***

  「你在那裡幹什麼?」

  巫才站在飯店走廊,憑窗遙望璀璨夜景,眼中薄薄的一層淚水讓麗景模糊了起來,聽見旁邊傳來低沉、不悅的聲響,她立刻揚笑回頭。「總監,你怎麼跑來這裡?」唉,不想見他,他偏偏自己找來了,真是……

  「你家蓁姊找不到伴娘幫忙換禮服。」他注視著她的眸,眉頭不悅地攏起。

  「咦,要送客了嗎?」她看了眼時間,暗叫不妙。想不到她發呆的功力這麼強,一眨眼的空白卻已經過了幾十分鐘。「我要趕回去幫忙。」

  「不用了,她們已經進去換衣服了。」韋笑一把扣住她纖秀的皓腕,被那柔軟的觸感懾住,扣住的指尖忍不住輕輕摩挲過她的肌膚,「你在這裡發什麼呆?」

  他垂眼,問得漫不經心,注意力都放在她的手腕上。

  「沒有,我、我是來幫蓁姊找東西的,蓁姊掉了戒指。」她慌張的撒了個謊。

  是不想看見婚禮吧?他在心裡逕自下了注解。「找到了嗎?」不想戳破她,他順著她的謊問。

  「沒。」

  「那就別找了。」他拉著她,不往會場,反倒像是要往外走。

  「總監、總監,你走錯了,這邊要左轉。」看著離婚宴會場愈來愈遠,她不由小聲提醒,免得他臉薄脾氣大,回頭就翻臉。

  「你才搞錯,今天要右轉。」他哼了聲,右轉之後剛好遇見從新娘休息室衝出來趕著要送客的博蓁。

  「小才,你到底是跑去哪了?厚~我很擔心你耶,不要亂跑啦!」博蓁劈頭就狠罵一頓,「我有捧花要給你啦。」

  「捧花?」巫才不解的側著臉。

  「對啊,因為我們是按古禮結婚,所以沒有上教堂丟捧花,可是我還是有捧花,打算待會要拋的呢,你要接住喔。」博蓁笑得很甜,輕擰著她柔嫩的頰。

  「那就交給我吧。」韋笑一把搶過博蓁手中的小巧捧花,一手抓著人質,囂張而去。

  博蓁愣住,呆了兩秒,人已經走遠才回過神大喊,「總監,你要把小才帶去哪」

  那邊不是去會場的方向耶!

  ***  ***  ***

  蓁姊問的問題,也是她很想問的,但是路上人車好擁擠,到處都有交通管制,總監不管把車開到哪,都有禁止標制,搞得總監臉色好臭,黑得像是被雷打中,害她不敢問。

  坐在車上,巫才戰戰兢兢的偷瞄駕駛座上的人。

  「Shit!不去了!」韋笑瞪著前面的車潮,火大地來個大迴轉,然後像陣狂風暴雨似的在大街上橫行霸道。

  「總監,我們要去哪」她驚喊著。媽呀,她還沒許下新年新希望,還沒跨過2008,能不能開慢一點~~

  「去我家!」他哼了聲,油門踩到極限。

  救命啊,他轉動方向盤的速度,快得就像是在表演特技,也不可憐可憐她餓了一整天的肚子,這樣子會乾嘔耶。

  也不知飆了多久,車子終於停進停車場,巫才撐著眼淚,強忍著嘔吐感下車,頭上立刻被蓋上厚實的大衣,再度被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給鉗制著,就這樣被一路拖上樓……頂!

  她緊張的大叫,「總監,你別想不開啊~」

  韋笑奇怪的看她一眼,把捧花丟給她。「這裡視野很好,多看兩眼,保證你心情大好。」

  巫才接過花,心頭卜通跳了一下,努了努嘴。「我哪有心情不好?」他發現了?

  他看見她在婚宴上一直很不要臉地偷看他?

  「還不承認?」走到石砌圍牆,他回身把背貼在上頭,黑眸有著異於平常的溫暖,讓她必須用力地吸氣才有辦法穩住心跳。

  「承認什麼?」不行,她絕對不能這麼簡單就被他套出話來,說她其實對他有好感,「倒是你,把女朋友丟在會場,不好吧。」

  韋笑不著痕跡地歎口氣。「你的初戀情人結婚,別說你一點感慨都沒有。」

  巫才頓了幾秒,驀地跳了起來。「你怎麼知道?」她伸手捂著嘴,卻被捧花上頭象徵愛情的紅玫瑰的刺給扎疼了唇,不由低叫一聲。

  「有沒有怎樣?」他快步來到她面前,勾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只上了唇蜜的粉唇。

  這麼近距離和他相望,她不由瞪大了眼,覺得自己心跳好像停止,呼吸也困住了,她快死了~

  「痛嗎?」他的指在她唇上輕撫。

  巫才用力地深吸一口氣,狠狠地在心裡給自己打氣,鼓起笑臉說:「你怎麼會知道瞿大哥是我的初戀情人?」然後偷偷地偷偷地把唇移開。

  然而他的指卻像是黏在她唇上,不管她如何閃躲,不動就是不動。「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餐廳裡,你的朋友不就有提過嗎?」

  她愣住。天啊,好丟臉~「我們有說得那麼大聲嗎?」

  韋笑不語,只專注的看著她。

  她的粉頰酡紅得迷人,羽睫在夜空底下輕顫如蝶,他忍不住靠得很近,近到能聞到屬於她的淡雅馨香……

  「啊,下雨了!」

  她輕輕的叫聲打破了他鬼迷心竅的綺思,他嘖了聲,拖著她往樓下走。「到我住所,一樣看得見煙火。」

  「我沒有想看煙火。」每年都嘛有得看。

  「我想看。」

  那你自己看啊!她很想這麼對他說,但一想起他以為自己難以接受大哥結婚的事實,拉著她出來散心,還為她丟下女友……好吧,在2007年的最後一天,就讓她當一夜沒心沒肝的惡女好了。

  她要小小自私一下,接受總監對她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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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5 00:43:20
第四章

  「哇……」一踏進屋內,巫才就看見一大片觀景落地窗,視野無礙的望見一0一大樓,她驚訝的歡呼一聲,但哇聲隨即由尖變沉,漸沒。

  「進來,你杵在那裡做什麼?」韋笑好笑地轉進廚房裡。

  巫才東看西看,用力眨眨眼再看,面對此等客廳,她只能說真是太簡約了……

  真看不出來,總監是這麼儉樸度日的人呢。

  偌大的客廳裡,竟然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座矮櫃,矮櫃上頭的牆面上有架電漿電視,而電視對面……空空如也,純白牆角下擱著一隻煙灰紅,而角落只有一張造型很特殊的原木椅,整個客廳的擺設……就這樣。

  這間房子給人感覺很空洞、很冷清、很寂寞,就算開了空調,還是很冷。

  「坐。」他拉開襯衫,手上捧了一堆盤子過來,就放在地上,順手開了電視。

  坐?還好是木質地板,要不然她可能坐不下去。

  「總監剛搬來嗎?」

  「我在這裡已經住了兩年了。」他又忙碌地在廚房和客廳走了幾回。

  「怎麼什麼東西都沒有?」

  「因為沒必要。」韋笑一屁股坐下,拿起倒了半滿的酒杯說:「吃點吧,你今天肯定都沒吃東西。」

  巫才瞪著滿地的菜餚,有面、燴飯、川菜、意式披薩……「你從哪裡變出這麼多東西的?」難道說這一道道菜全都出自於總監之手?

  「早就知道你一定沒時間吃東西,我去喜宴之前就先準備好了,剛用微波爐加溫過,味道應該還可以。」

  他理所當然似的體貼舉動,讓她心中小鹿狠狠竄動著,必須要屏住呼吸,才能讓心跳不暴動。

  犯規啦~哪有人這樣的,明明有女朋友了,還對別的女孩子那麼好,她要能不會錯意才有鬼啦!都不知道她今天能笑多久,還以為她是為了瞿大哥結婚而傷心,唉。

  「不是餓了?還不吃?」被她惹人憐愛的目光給看得內心翻湧,他不由惡聲惡氣地吼著。

  「我要開動了,」她餓好久了。巫才快快動手,塞了滿口面飯披薩。

  「……又沒人跟你搶,你真的可以不用吃成這個樣子。」韋笑被她秋風掃落葉的狠勁給嚇到。

  「好好粗……」她笑得眼都瞇了。

  韋笑則是被她嬌俏的模樣給逗笑了。

  發現他的視線一直定在自己臉上,巫才猛然停住吞咽的動作。糟,她吃得雙頰鼓鼓的,這模樣肯定很醜。她一時緊張想趕緊吞下口中食物,但食物卡在喉頭,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模樣更加狼狽。

  一隻暖和的大手伸來,在她背上輕柔拍打,還夾雜著難以忍遏的笑意,總算讓她吞下滿嘴食物,呼了口氣。

  想感謝他,一抬眼,卻發現他近在眼前,近得只要她嘴一嘟就可以吻上他的頰。

  時問驀地停住,視線在空中膠著癡纏。

  唇,漸漸逼近;氣息,如浪花拍岸襲來,她的心亂了,而他……被突來的手機鈴聲給氣得閉上眼,暗咒數聲。

  「吵什麼吵?!」他掏出手機接聽,一開口就大罵,惡狠狠地瞪向電視,彷若是電視招惹了他。

  「小才呢?」電話那頭,是瞿子群相當擔憂的聲音。

  「被我吃了!」新婚還有心情對小才管東管西的,真是煩死了!「去你的洞房花燭夜給我用力地翻雲覆雨,不要來打擾我們!」

  瞿子群聞言便失控的大叫,「什麼?!你敢——」

  韋笑恨恨地關機,順手拔掉家裡的電話線,來個徹底清靜。混蛋東西,他還沒怪他破壞氣氛,還敢在那頭鬼叫。

  「大哥打來的?」巫才小聲問起的同時,她包包裡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不要理他,莫名其妙。」

  「你幹麼生氣?」總監的脾氣還真是難捉摸,原本還好好的,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今天他結婚,管好他的新娘子就好,管到你這裡做什麼?」韋笑點根煙,喝杯酒,略略安撫不定時發作的煩躁。

  「大哥對我好啊。」這樣有什麼不對?

  「真對你好他會娶別人?」還笑!就是那麼蠢,人家對她無情,還一頭熱的追著人家,「你要真覺得他對你好,你會站在窗台前哭?!」

  巫才看著他酒一杯接著一杯灌,恍然大悟。「不是啦,總監,你誤會了,我不是因為大哥結婚而哭,我是在感動……哎唷~我的天啊,你的想像力怎麼那麼豐富?我早就知道大哥和蓁姊交往,我還是大哥的軍師呢,對於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我向來不會強求。」

  「有什麼好感動的?」韋笑不信,一副「事到如今還想騙我」的嘴臉。

  「婚禮讓人很感動,假期也令人很感動啊,今天晚上到處都有大型的跨年晚會,我很喜歡這種熱鬧的活動呢,要是農曆年的時候也有就好了。」可惜,農曆年時百業一致放假,沒人想在過農曆年時那麼辛苦工作。

  韋笑聽得一愣一愣,但還是極其懷疑她話中的真實性。「假期有什麼好感動的?」

  「總監不覺得嗎?我很喜歡年底的歡樂,從銀色耶誕節開始到元旦,一直延續到農曆年,家家戶戶團圓,准子時放三發小龍炮,每年都是我放的,然後我爸媽就會和鄰居們摸個兩、三圈麻將,大伙一起守歲到天亮,然後互相說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她光是想像就開始嚮往了,「糟,今年不能跟姊姊們收紅包了,我還得要包紅包給爸媽才行咧!」不知道公司的年終有沒有很美麗……

  她說得落落長,韋笑聽得面無表情。團圓?哼。

  「你家聽起來真熱鬧。」

  「嗯,我有兩個姊姊,各有特色,在我眼中都是最棒的美女姊姊,就屬我最不起眼。」她一副很以姊姊們為榮的表情。

  誰說的?在他眼裡,她是最顯眼的。那夜踏進餐廳時,他一眼就看見她,聽見她的聲音,從此以後,她就一步步登堂入室地搬到他心裡住了。

  「至於我爹娘呢,超級樂觀的,替我們取了富貴財的諧音名,卻忘了我們姓巫。」她哈哈笑著,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有總監陪伴,反正她很開心,哪怕只有一夜,她也很滿足了。

  她向來樂觀,對於想要的東西會努力去爭取,但卻不強求,只要努力過了,就算只剩下回憶也很棒啊。

  「對了,總監,你的女友不陪你過節嗎?」說了好一會,她發現都只有自己的聲音。

  韋笑懶懶地倚在牆上。「我從來不過節的。」

  「喔,可是……可以和親朋好友一起過節,感覺很開心耶。」

  「沒人陪我過節。」他閉上眼,感覺酒精開始在他體內發酵,整個人暈陶陶的,但為什麼腦袋還是這麼清醒,為什麼想望還是那麼迫切?

  他明明只是想要陪她散心而已,為什麼這意願卻變了質?

  巫才疑惑的問:「怎麼會?」

  「因為我是沒人要的私生子。」這扎在心間多年的刺,偶爾會隱隱發作,他總是很刻意地裝作不在意,但刺卻常常在夜裡扎醒他。

  痛的不是刺,痛的是最親的人在他心裡留下了刺。

  巫才聞言怔住,張口欲言,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看見那張椅子沒?」他指了指擱在角落造型特殊的木質躺椅。

  她點點頭。

  「我原本是設計傢俱的,但是傢俱設計卻不足以打擊承鳴,所以我決定轉戰多元設計,專搶承鳴的Case,還搶了承鳴總監的女朋友,只要是屬於他的,我都搶。」

  他不在乎被她發現自己卑鄙的一面,都怪她,沒事說什麼年節的溫馨事,惹得他一股火怎麼澆也澆不滅。

  巫才輕呀了聲。「難道說……」

  「沒錯,承鳴的董事長是我那不願認我的爸,創意總監尉遲毅則是我無緣的哥……」說著,他低低笑著,往地面一躺,「我那被拋棄的母親傷痛欲絕,恨透了我爸,要我不准原諒他,但……這事他們的事,關我什麼事呢?為什麼非要我去擔這個擔子呢?」

  巫才不語,擔憂地看著他,場面靜默了一陣子,她以為他睡著了,卻見他摸著煙盒又點上一根煙。

  「說到底,我媽也不是什麼賢妻良母,開心時就摸摸我的頭,不爽時就給我臭臉,要我滾遠一點……」吐出一口白煙,他笑著,笑聲悲愴,在夜裡沉沉散開,滲進她的心裡,模糊了她的眼,「我長這麼大,還沒聽人對我說——只對我一個人說,新年快樂呢。」

  「總監,新年快樂。」

  貼在額上的手臂一震,他低低的笑開了。「……還沒十二點呢。」

  「新年快樂。」她再說。

  韋笑移開手,看見巫才就坐在他身邊,剔透的淚水滾落臉頰,一路撞進他的心底。

  「你在同情我嗎?」他捻熄了煙,對她伸出手。

  她搖搖頭,伸手搭上他的手心。

  「再多同情我一點吧。」他使力將她拉進懷裡,狠狠地摟緊她,感覺心裡的空洞被徹底填滿,暖暖的光線從她身上傳遞而來,溫熱了他向來冰冷的心,教他滿足地輕吟出聲。

  他需要她的同情,因為同情而付出,付出而憐惜。

  他想要她,不想再否認了。

  「總監,除夕到我家圍爐吧,我要第一個跟你說新年快樂。」她窩在他懷裡,倔強地忍住淚水,「這不是同情,不是同情。」

  她喜歡他,只是不敢說,因為他有女朋友了……

  韋笑捧起她淚水橫陳的小臉,勾唇笑得邪魅。「你的妝糊了。」她的熱情邀約讓他的心緊縮,痛著,也喜悅著。

  「睫毛掉了嗎?」她笑問。

  「掉了。」他啞著聲,親吻她的眼、她的頰、她的下巴,仔仔細細,溫溫柔柔地將她吻遍。

  「騙人,我又沒有戴假睫毛。」想到他總是一個人待在這房子裡,沒有聲音、沒有傢俱、沒有人,她笑著,淚水卻很不聽話地掉落。

  韋笑看著她出神。她的眸純淨透亮,如初晨第一滴朝露,強而有力地望進他不願開啟的心門。「我要吻你。」他粗嗄低喃著,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由不得她抗拒,他的吻像是一陣狂打斜落的雨,來勢凶猛又激切,像是要深吻進她的魂魄裡。

  她沒有反抗,也無法反抗,放任他索求。他是個寂寞的人,寂寞得教她好心疼。

  巫才任由他輕易地解開她身上小禮服的拉鏈,褪去了所有累贅。閉著眼,她感覺到他赤裸而富彈性的肌膚溫熱的覆上她的,教她不由自主地發出嬌吟。

  他的吻像是壓境的大軍,逐路焚燒,一股深深的悸動從心底深處生起,她渾身輕顫,一股異樣的感受促使她更加向他貼近。

  他的指尖輕輕的滑過她細緻的肌膚,遠比手掌直接撫過更刺激,就像細微的電流般電得她一陣酥麻,想要伸手抓住他的手,卻又不捨得阻止他,伸出的手順著他的手臂爬上他寬厚的肩。

  她欲拒還迎的舉動,看在韋笑眼中更加誘人,像是無聲的邀請。

  「可以嗎?」他知道她已準備好了,只是不知她的心是否也是如此。

  巫才顧不得其他,連忙點頭答應。

  得到了允許,韋笑再也無法忍耐的長驅直入,卻在聽見她口中發出一聲嗚咽、感受到肩上被她掐緊的微微痛覺後,暫時停下了動作,俯下身舔弄、吸吮她小巧的耳垂,吮吻她白皙的頸窩,直到她適應了他的存在、完全放鬆下來之後,他才緩慢的動了起來。

  隨著他的動作,她紅唇微啟的喘息著,夾雜一聲聲壓抑的低吟,讓他僅存的一絲理智如繃斷了的弦,腦中只剩想要更加擁有她的念頭。

  他如此急切,像在不安,又像是奢望著什麼,她在紊亂呼吸中找到他的唇,主動送上甜蜜的吻安撫他,睜眼望進他極為渾亂的眸,笑嚙著他的唇。

  韋笑驀地震住,胸口還在劇烈的起伏著,慾望還在深處尋找解脫,但他卻只想就這樣看著她。

  就這樣看著她一輩子。

  「怎麼了?」她羞怯地問,輕輕放開的他唇。

  他卻不捨地再次纏上,吮著、啃著、摩挲著,不想錯過她柔嫩的唇。「我第一次這麼想要一個人。」

  吻著她的唇角、唇峰、下巴……他的心好亂,好像塞進了許許多多陌生又不解的情緒,淤塞在胸口,有點痛,卻又感覺到漲滿胸口的幸福。

  她嬌羞的笑著,閉上眼低吟,「有一天,你會找到真愛和被愛。」

  「這麼確定?」她要給他嗎?

  「尋找愛與被愛,是人的本能,你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

  老天,給他愛吧,讓他懂得愛與被愛,別再讓他孤孤單單的。

  如果說她身上真有著能令人開朗的力量、讓人舒服的氛圍,那麼……給他吧,全都給他吧,她希望他可以快樂,希望他可以開心,希望……好多好多的希望。

  當外頭繽紛的煙火舖滿整個天際,整個世界熱鬧歡騰時,她在酥麻的快意中醒來,附在他的耳邊說:「新年快樂。」

  ***   ***   ***   ***

  巫才鬼鬼祟祟地躲在公司門口,瞇眼偷覦著裡頭的狀況。

  「你當賊啊?」如意從電梯出來,往她背後一拍。

  「嗚哇!」巫才嚇得跳了起來。「如意姊~」人嚇人會嚇死人好不好?!

  「這樣也能嚇到?你到底是幹了什麼虧心事?」如意瞅她一眼,順手將她拎進公司裡。

  「……哪有。」她反駁得很心虛。偷覷總監辦公室的大門,百葉窗放下,看不見裡頭有何反應。

  「欸,總監還沒來。」大牛從電腦螢幕中抬眼。

  原來他還沒來啊,巫才偷偷鬆了口氣。經過一天休假沉澱心情,她以為自己已經把心態調整好,但看樣子她太高估自己了。

  「還沒嗎?該不會是放假放到暈,忘了今天要上班吧?」從茶水間走來的吉祥呵呵笑著。

  「哪可能?工作多得排到下半年度了,總監又不是不知道。」大牛往椅背一躺,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那件航空公司的形像設計稿今天要交件,還得要現場做簡報,總監要是再不來,誰要去交件?」

  「聽事態嚴重,吉祥立即撥打電話。「啊咧,電話、手機都沒有接耶,總監是跑哪去了?」

  「該不會是和女友去狂歡,到現在都還沒回家吧?」大牛擠眉弄眼,一臉曖昧。

  巫才聞言心頭悶痛了下,她咬牙給自己打氣。本來就打定只有一夜的,偷了他一夜,已經夠對不起他女友了,她有什麼資格感到心痛?她正在極力安撫自己激動的情緒,便聽見一道令她渾身一震的嗓音——

  「湊在一起聊天,全都不想幹了啊?」他強撐著病弱的身軀來到公司,竟瞧見一群人在那頭八卦他的私事,是想找死啊?

  「總監!你來了~」吉祥尖尖的嗓門在看見韋笑黑了大半的臉後,很識相地變軟,像在撒嬌。

  韋笑不語,感覺喉頭痛得像火燒。「小才呢?」他緩步走進裡頭,卻發現剛才瞥見的那抹身影竟然不見了。

  跑哪去了?他不著痕跡地梭巡著。

  她在避他?「巫小才,還不趕快給我滾出來!」他發狠地吼著。

  「……我在整理資料啦。」氣虛的聲音地從辦公室裡傳到外頭,隨後便瞧見她如老牛拖步般地走來。

  「還不快走?」他回頭大步流星往外走,根本不管她到底有沒有跟上。

  去到目的地,哪怕頭重腳輕,韋笑依舊能夠憑本能地說出一大套令眾人拍手叫好的說詞,成功交件,打道回府。

  開車回公司的路上,他的臉色鐵青,而坐在一旁的巫才像在跟他較勁,蒼白得教人心疼。

  韋笑注意到她始終盯著車窗外,不管是來程還是現在,他想了下,確定後方沒有來車,突地來個奪命大迴轉,嚇得她趕緊抓住系身的安全帶,車子旋即在路邊停住,他逕自開門下車。

  不是要回公司嗎?巫才沒問出口,只是趕緊下車,跟在他身後。

  她四處張望,不解他到公園來幹麼,一轉頭就見他已經悠閒地坐在木製長椅上,對她勾勾手。

  她認命地走過去,坐下的瞬間,一顆頭準確無誤的落到她腿上,她嚇得差點尖叫。

  「有沒有搞錯?你的腿怎麼會這麼硬?」韋笑抱怨著,轉變姿勢成側躺。

  不過躺在她腿上,頭痛確實緩和多了,渾身不舒服的感覺消退了一大半,她真是他的良藥。

  巫才還在石化中。「總、總監,你、你……」借肩膀就有點過份了,現在還借大腿,那下次要借哪裡?

  「我怎樣?你不是想看這裡的風景嗎?」他哼著,放眼觀賞四周的景緻。

  盡管時序已入冬,但足球場猶在,只是樹林間的艷綠被蕭索的黃和紅給霸佔了,處處瀰漫著冬天的氣息。不過倒也有些不知名的花靜靜綻放清香,獨自美麗傲立。

  「我?」有嗎?

  「不然你一直看車窗外是看心酸的喔?」難道是他會錯意了?

  他該要生她的氣的,卻偏又忍不住注意著她,他真為這樣的自己感到悲哀。

  可憐如他,在家裡病了一天無人照料,就連現在還發著燒也沒人知道。

  巫才聞言恍然大悟。她只是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才一直看著窗外的,沒想到卻讓他誤以為她是想到公園才……他的心思細膩,她是知道的,但對她這麼好做什麼?她會信以為真的。

  她不著痕跡歎了口氣,卻發覺腿上的熱度似乎偏高。今天的氣溫滿低的,坐在這裡吹風她都有點忍不住發顫了,他怎麼會這麼熱?

  偷偷地輕撫他的發,卻發現他身上泛著一股不尋常的熱度,她二話不說地撫上他的額,猛然驚覺——

  「總監,你在發燒!」天啊,難怪他的氣色那麼差,她還以為他只是在生氣。

  韋笑戲譫的道:「哈,你終於發現了。」感恩啊~

  「怎麼會感冒了?那天在婚禮上不是還好好的?」而他居然還在這裡吹風?!

  「……某人害的。」他哼著,頭暈腦脹地點了根煙。

  話說跨年那夜,有個丫頭對他說新年快樂,然後……要走卻不叫醒他,也沒幫他蓋上被子,竟放他赤條條地睡在地板上,不感冒才有鬼!

  「我害的?」

  「不然呢?我好歹也有替你蓋過外套,而你咧?」放他自生自滅。

  「因為我急著要走,所以……」巫才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急著要走?」他噴著煙,渾身忍不住打顫,不由得更偎進她的懷裡,想索求些許溫暖。

  「總監,別抽煙了。」她沒答話,反而抽走他的煙,丟在地上用力踩熄。

  「別抖了,我頭都暈了。」是想害他暈得更嚴重嗎?

  「我送你去醫院。」她擔憂地看著他,把外套拉開替他擋風。

  「不要。」他閉上眼,把臉埋進她的腰側。

  雖說這行徑有點曖昧,不過幸好現在是上班時間,天氣又冷,公園裡的人比野貓還少,讓她感到自在一點。

  「可是你在發燒。」

  「那你就負責讓我退燒。」韋笑低喃著,又突地低低笑開,「我沒事,只是有點累。」

  「還是回家休息好了?」

  「不要,我覺得看風景比較舒服。」

  「……你的眼睛是閉著的。」

  「……那你看到我的肝和腸子了嗎?」

  「我練了透視。」瞎掰無罪。

  「唔,等等~」他煞有其事地攬起眉,「哇~沒肝呀,難怪那麼無情。」

  換句話說,他還在記恨她拋下他走了。其實他氣的不是她沒替自己蓋被子,而是醒來時身邊空蕩蕩的,讓他覺得自己像是作了一場很真實的春夢,醒來之後,世界還是只剩他一個人,他討厭那種感覺。

  他討厭靜默和單調,他討厭只有自己的場所,他需要一點聲音、一點色彩,需要有人陪伴。

  人都住到他心裡了,她還想逃,想把他的心也一起帶走嗎?

  巫才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的發頂。「那現在要怎麼辦?」還能跟她開玩笑,表示他狀況並沒有太差,但是如果再吹風的話就很難保證了。

  「你擔心我嗎?」他從她懷裡抬眼,黑眸滿是疲憊。

  「嗯。」

  「那就再讓我待一會吧。」韋笑舒服地閉上眼,彷若快要入睡。

  「再二十分就要回去嘍。」她俯下身輕輕地說。

  她知道他快要睡著了。每次他枕在她肩上時,總是睡得香甜,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一場似的。

  「等我感冒好了以後,有很多話要跟你說。」他夢囈般地低喃著。

  他要把想說的話都說個痛快,說到她明白不可,再問她,她那晚說的話到底還算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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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5 00:44:15
第五章

  巫才到底在避他什麼?那晚他很清醒,確定她沒有抗拒,那是一場架構在你情我願的愉悅歡愛,他也確定她很滿足,應該不是使用之後不滿意,所以要退貨,那她躲他到底是為什麼?

  日復一日,她無所不用其極地逃,就算把她叫到跟前,她寧可瞻仰他腳邊的地板,也不願看他一眼。

  ×的!地板有他好看嗎?!

  他在生病,需要她的關心和呵護,而且多看他一眼並不會長針眼好不好!

  更氣人的是,那個丫頭竟然又黏著那一字眼的大牛!

  「……這些都是給我的?」大牛難以置信的瞪著那一疊如小山般高的資料夾。

  「對,每件都有標注收件日期,最上頭那件是明天要的。」韋笑冷著臉,但心裡卻充滿快意。

  「會不會太多?」大牛翻了翻資料夾,感覺好想哭,「這不是我最專精的設計案耶。」

  「大牛,你不能永遠都在設計公仔,你必須要進步,要精益求精。」他說得很像一回事,其實真正的目的是要惡整大牛。誰要他給巫小才那麼多機會黏得那麼緊。

  「我會加油的。」總監既然這麼看得起他,他當然不能讓總監失望。

  燃燒吧~他是不死的火鳥,要跟這些設計案同生共死!捧起小山,大牛決定拼了。

  韋笑很滿意地打發掉個性簡單的大牛,立即發動第二波攻勢。

  「……搬來這裡?」巫才瞪著總監辦公桌旁的小小助理台,上頭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資料文件,雜亂無章,韋笑從沒要她整理過,可他今天卻下達命令要她整理乾淨。

  「沒錯。」大老爺懶懶的窩在沙發裡抽煙,奴役著他的下屬,好不快活。

  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能怎樣?動手唄~

  巫才身手俐落,用不了多少時間便讓桌面重見光明。其實她可以整理得更快的,可後頭有兩把火炬燒得好旺,熾熱得教她不敢回頭。

  厚,總監到底是在想什麼?她都努力地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了,為什麼他還老是盯著她沉思?甚至把她的位子移進他的辦公室?

  他可是有女友的人耶,就算他們有過那一夜也並不能代表什麼,第二回落馬往往會比初戀失敗摔得還重,所以她必須要控制自己,不能再更喜歡他了,忍耐、忍耐再忍耐,巫小才,慾海無邊,回頭是岸哪!

  「整理好了?」懶懶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巫才回過神,用力點點頭。

  「去把你的東西帶進來。」

  「喔。」沒兩分鐘,她的全部家當裝在一個小紙箱裡帶進來,再拿出一一妝點平凡無奇的台面。

  其實……她應該要拒絕總監的命令,但她要是拒絕,不就顯得她很在乎那晚的事?

  唉,做人真難~

  「這是什麼東西?」

  沒預警的,那如風呢喃在耳際響起,那桀騖不馴的壞壞笑臉撞進她的心坎裡,她一時忘了言語,看得近乎癡傻。

  「怎麼大牛問你話,你就回答,我問你,你就變成啞巴了?」壞壞笑臉說變就變,凍得像是三尺寒冰。

  她不解的眨眨眼。什麼跟什麼?她只是看傻眼,忘了回話而已好不好?

  「怎麼?你爬上我之後,就打算要跨過我再去摘另一支草嗎?」錯,那根本是一坨屎!

  不懂他到底在發哪門子的飆,巫才唇角抖了兩下,終於忍不住反擊了,「你這種說法陣腳人火大!」

  「你不按牌理出牌,我才叫火大!」

  「我哪裡不按牌理出牌了?!」混蛋,給他幾分顏色,他開起染坊連鎖店了!

  「你自己說,有哪個女人在跟人發生關係之後,態度反而變得這麼冷淡的?」

  「……」她語塞,沒想到他竟是在意這一點。

  「那晚到底是誰給我承諾,說有天我會找到真愛的?又是誰說要第一個跟我說新年快樂的?」她這行逕就像是給了一大疊的支票,等他拿到銀行要兌領時才發現那是一疊芭樂票,要他怎麼不氣?

  她根本是在戲弄他,虧他那晚感動得要死!

  「那才不是承諾,只是一種說法。」她心疼他孤孤單單,希望他找到真愛而已。

  韋笑鐵青著臉,逼近她。「一種說法?」

  「也不是,那是……」她退退退,退到背抵著牆,猛然發現他的雙臂抵在她兩邊,將她圈錮在他與牆之間,危險的氣息逼得很近,寒凜得比南下的冷鋒還夠看。

  「你怎麼這麼能折磨人?」他低啞的嗓音響起。

  巫才剔亮的眸快速轉動著,看著他臉上壓抑的痛苦表情,這才讀出些許端倪。

  她咬了咬下唇。「我折磨你?」

  她才被折磨得很淋漓盡致好嗎?

  「該怎麼說呢……」充滿胸臆間的焦躁,堵得他快要不能呼吸,想要將她緊緊佔有,不准任何人輕易碰觸她,「我不准你不理我,不准你再避著我,更不准你當那晚從沒發生過。」

  她睜大水亮眸瞳,嫩唇輕顫。「總監,你這話說起來,好像在告白……」而且是那種很強勢,很唯我獨尊的囂張命令。

  「……你現在才發現?」他深吸好幾口氣,忍住想放聲咆哮的衝動。

  「耶?」

  「那晚喝醉的到底是誰?我把一整夜的經過記得一清二楚,但你卻好像從沒聽到我說了什麼?」說到底,是他在乎她較多,所以他記得比她多?

  巫才攢起眉,很用力地回想,可想到的全是他倜儻的眉眼、性感的呢喃,被他迷得、醉得一塌糊塗,哪還記得其他。不過想起他說把那晚記得清楚,她的臉就很紅。

  「你真的忘了?」他好無力,盈滿全身的氣力都洩掉了。

  「你說了什麼?」她好想知道啊。

  「自己想。」韋笑轉身拿起她擺在桌面的丑公仔,看過一輪。

  「我要是想得起來還需要問嗎?」小氣鬼!

  「你要是想不起來,說了還有什麼意義?」冷眸掃過,他不忘嫌棄她的眼光,「這公仔又不漂亮,你收集這個是在收集心酸的喔?」

  「我喜歡的是收集的過程,過程最重要。」可惡,居然轉移話題,「總監,你自己說過,嚴禁辦公室戀情喔!」

  見他神色一緊,巫才嘿嘿兩聲,笑得得意揚揚。

  停頓沒兩秒,他又咧嘴笑開一口閃亮白牙。「規矩是我定的,當然也由我廢除。」哈哈,如何~

  「專制。」她扁著嘴。

  「沒錯,我就是專制,怎樣?」

  「小人。」

  「客氣了,我還可以再小人一點。」好比說……

  「你要幹麼?」她快快搗住他逼近的嘴,手心貼著他溫熱的唇,她嚇得又快快縮手。

  「當小人。」他笑得邪魅,眸底滿是戲弄。

  「等等,你有女朋友耶。」巫才突地想到。

  「你為什麼要在這當頭提起這麼殺風景的事?」他啐了口,恨自己的魅力不夠強,沒將她迷得暈頭轉向。

  「那是很重要的問題,我不想成為第三者。」就是抱定這想法,她才會要求自己和他保持距離。

  「你就不能積極爭取嗎?」韋笑忍不住想歎氣。

  「有些事情是不能強求的。」

  天底下沒人出軌像他這麼囂張的,在眾人皆知他行女友的情況之下,他還是攻勢猛烈地追求她。她想,如果有天他外遇被抓包,他一定會說:「老子就是外遇,你管我!」那種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的說法,他才不屑使用。

  他是屬於出軌無罪,外遇有理的小人。

  韋笑語帶保留的道:「有些事現在還不能跟你說,但我可以跟你保證,你不是第三者。」

  巫才不敢置信的問:「難道說你打算要跟斐小姐分手?」為了她?

  「反正……」

  外頭突然響起一陣騷動,打斷了他未竟的話,他不悅地回頭,才發現他早早放下了百葉窗,看不見外頭,而原先被他鉗制住的小羊兒,趁機一溜煙跑了。

  「喂!」

  他來不及阻止,門打開來,她猶如從鳥籠飛出的鳥……被擋在門口。看了眼站在門口的男人,韋笑啐了聲。

  「大哥,你回來了!」巫才像只雀躍的鳥兒,又像只久未見主人的狗兒,又蹦又跳,一刻不得閒。

  「小才~」瞿子群咧開大大的笑,揉了揉她蓬卷的發。「我給你買了禮物。」

  「杜拜好玩嗎?」她問。

  「呃……」嗯,要跟她說他們天天都待在飯店裡嗎?她還太小,不適合聽這些,倒是……「你那晚跟總監跑去哪?」他臉色一凜,笑容盡褪。

  「嗯……」大哥記憶力還真是好。

  「你管那麼多!」韋笑表情不爽地走來,撥開他放在巫才頭上的手。

  「韋笑。」

  「幹麼?」他回以挑釁的眼神。

  瞿子群沉著臉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韋笑笑得滿不在乎。「你是她媽還是她爸?只是一個掛名的大哥而已,未免問得太多了吧。」

  「也好過你一個……」

  「大哥、大哥,我的禮物呢?」巫才快快救駕,牧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被夾在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中間,她覺得好有壓力。

  「在外頭,找你大嫂要去。」瞿子群將她推向門外,順手關門,來場男人間的對話。

  「喂,」巫才在外頭拍著門,無力阻止兩個男人之間一觸即發的火藥味,她只好認命地去拿禮物。

  韋笑坐回王座,懶懶地點上一根煙,當瞿子群不存在。

  「韋笑——」

  「抱歉,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他懶懶打斷他的話。

  「為什麼?」

  「不爽。」

  「嗄?」

  「若硬要找個理由……」他拉開百葉窗,看著外頭巫才喜笑顏開的模樣,他不自覺地跟著揚起笑,「就是嫉妒吧。」嫉妒他曾得到過她的心。

  ***  ***  ***  ***

  即使座位被換到總監辦公室裡,巫才仍是逮到機會就往外溜,直到韋笑有事找她,她才別彆扭扭的進去。

  雖然一樣是在躲他,不過這回的心情跟上次截然不同,聽了他的告白後,她心裡因他反反覆覆態度而起的不確定感已經消除,而他嚴正保證她絕不會是第三者,也讓她鬆了一口氣,這才想到他們這種戀人未滿的關係,好像真的太曖昧了,容易讓人想入非非,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

  不過要霸道、為所欲為的他遷就別人,收斂一下舉動,好像不太可能,所以她只能「自救」了。

  推開辦公室的門,她輕喚著,「總監?」

  沒有得到回音,她走向辦公桌,發現他竟難得地睡著了。

  也對,他感冒了好久,而公司的業務量又是加倍地如大海嘯強襲,大伙加班加到痛哭流涕。大家都忙,身為總監的他,當然不可能閒著。

  他總是最早到公司,最晚離開公司,拼成這樣,真教人心疼。她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走近辦公桌,想拿件外套幫他披上,卻瞥見他手上握著個未完成的木雕,她為他披上外套,轉身離開。

  「啊~」一陣力道從後頭壓來,下一刻,她已經被堵住了嘴,一陣狂吻霸道入侵,直到他饜足才放過她。

  巫才瞪著他。「小人!」

  韋笑笑得很邪惡。「這麼希望我當小人?想看看我有多小人嗎?總監成全你~」

  「不要啦,你別忘了,你今天有場國外酒廠的瓶身形像設計會議。」

  「知道,但是在那之前,再分我一點力氣。」

  「怎麼分?」

  「這麼分。」吻再次落下,放肆地長驅直入,汲取她口腔裡的芳甜,糾纏著她軟暖的了香舌,吻得狂野強悍。

  五分鐘後,韋大老爺補充能源完畢,神清氣爽的走出辦公室,英姿颯爽的赴戰場殺敵去。

  ***     ***     ***

  法國一家極具盛名的酒商,特地遠渡重洋到台灣尋找酒瓶形像設計,大家在品嚐過香醇頂級千邑之後,正式展開設計概念簡報,各家廠商廝殺數個小時之後,總算塵埃落定——

  蒙特婁勝出。

  「總監好厲害。」走出會場,巫才一臉意猶未盡,忍不住獻上讚美。

  韋笑的行程表上只寫著設計討論會,害她以為只是尋常的討論會,豈料今天一來,才是真正開了眼界。齊聚會場的全都是亞洲各國知名的設計公司,並非只有台灣的設計公司。

  而他站在台上,神色沉穩,目光凌銳,舉措洗練,在剎那間吸引眾人的目光,當然也包括她的。

  韋笑被她一句好厲害哄得心花怒放,正想把她偷偷拉到角落,來場火辣辣的吻,卻看見有個人從會場走出來,教他神色一整。

  「恭喜!」尉遲毅友善的伸出了手,韋笑卻只是瞪著他的手,似乎沒意願要回握。

  「總監。」巫才嗅出怪異的氣氛,輕聲提醒著他。

  韋笑勉為其難地回握,隨即放開。「承讓。」

  「不是承讓,而是你真的很有本事。」

  巫才看向他,輕呀了聲。他就是承鳴的總監?仔細一看,果然和韋笑有幾分神似,尤其是笑起來時特別像。

  面對尉遲毅毫無保留的恭維,韋笑仿彿有些彆扭,沒吭聲,氣氛頓時悶了起來,他有些不自在地找了個話題,企圖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

  「怎麼沒看到你父親?」沒讓他親眼看見自己拿到授權書,還真是太遺憾了。

  「我父親病了。」尉遲毅道。

  韋笑驀地抬眼,隨即又移開視線,淡淡問著,「他不是向來健壯?」

  面對他難得的多言,尉遲毅斯文的臉添了幾許笑意。「前陣子王老闆卷款潛逃的事,讓承鳴也遭受了池魚之殃,所以爸……我爸他氣得病了。」

  「是嗎?」韋笑似笑非笑地說:「多保重。」話落,他拉著巫才就要離開。

  「文婧很喜歡你。」尉遲毅在他身後說。他不悅地回頭橫瞪。

  「再恭喜我吧。」

  「別辜負她。」那委婉的語氣竟是一逕的請求。

  「就算我要辜負她,那又怎樣?」他哼了聲,強拉著正打算開口緩頰的巫才離開。

  大樓外已是夜幕低垂,月明星稀。

  韋笑得到設計權的喜悅,就在遇見尉遲毅之後徹底消滅,沒有了慶祝的心情。買了些外食,他直接把巫才帶回家。

  「哇,有沙發、有桌子了耶。」一進門,她就發現空曠的客廳多了些東西。

  韋笑看她一眼。「幹麼說得好像我很窮酸一樣。」這是那天過後,他特地購置的,免得自己哪天又睡在地板染上感冒。

  他快速地把外食布妥,拍拍身邊的位子,示意她過來坐下。

  忙了一個下午,巫才確也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但是她心中有好多好多的疑問,沒得到答案就吃不下飯,可是看他那表情,好像一點也不想說,她就很難問出口。

  「幹麼偷偷看我?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我沒那麼小氣。」他哼了聲,嘴唇淡淡地逸出笑。

  「我怕你把我撲倒。」

  「有什麼好怕的?你都跟我回來了,應該也已經準備好隨時給我撲倒了吧?」他唇角斜勾,笑得壞壞的。

  「我哪有?」厚~老是污蔑她。「我是在想,斐小姐是不是你……」她把禁忌的「哥」字吞掉,「尉遲總監的女朋友。」

  「是。」他回得漫不經心。

  「真的是?」她有點震驚。那晚聽他提及,要搶關於承鳴總監的一切,想不到他真的身體力行。

  「那又怎樣?他既然不愛她,管她要愛誰。」他哼著。

  「那我呢?」

  韋笑一頓,理所當然的回答,「你是我的女人。」他笑著,彷彿在嘲笑她傻。

  「而斐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厚,她真不想用這種妒婦似的口氣跟他說話,可是他腳踏兩條船,而她是被踏的其中一艘,總有過問的權利吧!

  韋笑把筷子一丟,深邃的眸直瞅著她。「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只是在利益互換的前提下,扮演男女朋友。」

  「欸,為什麼?」

  「為了刺激那個笨蛋。」他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把食物吞下肚後又說:「簡單來說,就是文婧喜歡他,但又氣他不主動追求,所以故意跟我交往藉以刺激他,而我又能從文婧身上得到人脈和好處。」

  畢竟斐文婧出身名門,斐家縱橫商界數十年,底下產業遍佈各行各業,想要點人脈,一點都不困難。

  巫才慎重其事的問:「所以我真的不是第三者?」

  「你的反應就這樣?」他有些莞爾,「我還以為你又要罵我卑鄙啊什麼的,畢竟我的個性就是這個調調,想改也改不了,早點讓你知道我善用資源的一面也好,省得你往後嫌棄我。

  「其實今天的設計討論會入場資格,是文婧幫我爭取來的。」他突道。

  「喔。」

  「知道這件事,你不會對我感到失望嗎?」韋笑挑眉看她。

  得知自己不是第三者,巫才樂得狂啖,橫他一眼,邊吃邊說:「如果你是因為利用斐小姐才拿到設計權,我會。但你不過是要了個機會,善用機會獲得廠商青睞才拿到授權,這有什麼不對?就像我,也是靠大哥讓我走後門進公司的……我應該沒做出讓公司有所損失的事吧?」

  啊,對了,她曾經下錯單買到水餃股,不過那是總監私人的損失,不能算在公司帳上。

  韋笑低低笑開,邪魅的黑眸笑得微瞇,滿是柔情。

  在她面前,彷彿不管他做了多少壞事,都會被她原諒、被她包容,仿彿依靠著她,他的罪就能獲得解除,心就會獲得平靜。

  「有人說過,我的個性跟我媽很像,這真諷刺,我明明就很討厭她,她也很恨我,可我偏偏像她,真嘔,血緣這東西啊,簡直是一種罪孽。」有巫才在身邊,他總是能這樣敞開心胸,面對自己所厭惡的事物。

  巫才搖頭。「不對,你媽其實很愛你。」

  韋笑慵懶揚眉,表情是不以為然。

  「你愛我嗎?」她突然問。

  「你不害臊啊?」

  「回答我。」她臉頰發燙,但還是執意要問。

  「愛。」

  「那麼,你媽肯定愛你。」

  「什麼意思?」

  「你說,你媽對你總是反反覆覆的,開心的時候給你摸摸頭,生氣的時候就把你踹到一邊,你對我一樣啊,你一開始也是常常陰陽不定,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也是你媽愛你的方式。並不是每個人都很懂得表達自己的感情,你們母子就是這種人。」

  而她是個情緒都寫在臉上的人,也許看來大刺刺的,但有時反而可以看見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韋笑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她的一席話像是彎彎純水淌進他的胸膛裡,再一次滋潤了他荒蕪的心。

  停頓了一會,他才緩緩點頭,「樂觀的人教導出來的,肯定也是樂觀的人。」而他,很感謝她的樂觀。

  「對啊,我爸媽都超樂天的,我的姊姊們也一樣,大姊始終抱著樂透發財夢,二姊也樂觀等待出閣,至於我呢,也很樂觀的迎接每一天。你沒聽過一句話嗎?人因夢想而偉大。」有夢最美啦!

  「人因仇恨而藐小。」他掀唇自嘲。

  「所以就不要恨啦,多累啊,你不覺得嗎?」她說著,還苦著一張臉,「要是要我動腦筋去報復人,那不如直接叫我原諒對方還比較容易。」

  「你太純真,沒經歷過灰暗的一面,所以你大概也不會懂那些傷害有多痛,多能夠徹底改變一個人。」他沒正面回答她,但卻愛極了她皺著小臉的傻樣。

  「我是沒有體會過,但我覺得原諒還是比較容易做到,如果要傷害人才能達到報復的滋味,那被傷害的人怎麼辦?換他再回頭咬你一口?老話一句,冤冤相報何時了。」

  「助理變成心靈輔導師嘍,想轉行啊?」他笑得戲謔。

  「不要鬧啦,我跟你講正經的。」厚,都不尊重她。韋笑突地正色。

  「我現在也要跟你說一件正經的事。」

  「什麼?」

  「我要吃你。」話落,他笑得很邪惡。

  「我還沒吃飽。」救命啊,巫才起身逃跑。

  「我也沒吃飽。」追~

  「我還沒洗澡!」

  「欸,巧了,我也還沒洗,一起洗吧!」

  抓到,扛起,進洞房……嗅,不對,先進浴室。

  「你好卑鄙。」她剛才還在替他擔心耶。

  「誇獎了。」韋笑得意的揚起嘴角。

  「我並不是在誇你!」壞人!

  「一律視同誇獎。」巫才還想說什麼,卻被他張口封唇,一股腦的抱怨全被他吞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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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5 00:44:37
第六章

  冷鋒壓境,街上一片蕭索顯示年節將近,然而蒙特婁設計公司裡卻是春意盎然,春花朵朵開。

  「這個是紅茶娃娃耶~」巫才像是在拆福袋般地,滿懷期待的拆開最後一個公仔外殼包裝,沒抽到最想要的綠茶娃娃,興奮的小臉瞬間暗淡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明明是綠茶娃娃茶坊,為什麼我卻獨獨沒有綠茶娃娃公仔?」

  「沒關係。」賴在沙發上畫設計稿的韋笑分出心神,拿起電話撥號,「喂,對,對,對,謝謝。」

  擱下電話,他一臉意外,「他們好厲害,我現在已經不需要說我是誰、要什麼飲料了耶。」

  沒一會,便見大牛提著一袋飲料衝進來——「總監,麥擱卡啊~」

  韋笑微瞇起沉冷的眸子。「你有意見?」

  「我們可不可以換點新鮮的?」再好喝的飲料,也禁不起一天照三餐喝,他已經不想再看見金桔檸檬了!

  浩蕩皇恩,竟然被如此踐踏?韋笑的目光如刀劍,朝他身上又剮又殺。「老子請客請到被唾棄,是怎樣?」

  「總監,不是啦,應該要換一下飲料內容。」巫才快快圓場,畢竟起因在於她想要收集公仔。

  「我又沒飲料單。」好心被雷親,老大不爽了。

  「我請他們送來。」三兩下,大老爺的不爽被巫才信手解決。

  反正這狀況近期內不斷地重複上演,演到眾人都想吐,卻還是要努力鼓掌請他們繼續往下演,最好演出一室春暖,祛除寒流。

  「韋笑。」瞿子群剛從外頭回來,帶來一身寒意。「欸,剛好,我知道你冷,請你喝杯金桔檸檬。」吸管一插,遞上去。

  瞿子群瞪著被強迫中獎的飲料。原來這就是近來傳說中把眾人整得想吐又不敢吐的可怕飲料。

  想了下,他還是收下,「小才呢?」

  「她去發飲料了。」

  「喔。」他喝了口。嗚,好酸~

  「你有事要跟我說嗎?」韋笑問得漫不經心的,眼始終沒離開設計稿。

  他抓了把椅子挨到他身旁。「記不記得大賣場的那個Case?」

  「大賣場?」他手上的筆沒停過,眉心微攏,似在思考。

  「就是你遇到小才那晚的那個大賣場副理。」見他點點頭,瞿子群才又說:「聽說他涉嫌和設計公司、下游廠商拿回扣,被開除了,結果連設計公司也被捲入其中呢。」

  筆,總算停了。

  「是喔?」他隨即又斂目沉思。難怪那個副理那時莫名堅持著一些沒道理的原則……

  「兩次了呢。」

  「嗯?」韋笑聽得不夠真切。

  「我說,這兩起事件都是被小才給破壞掉的,事到如今,我真是不得不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瞿子群笑道。

  「你知道公司外頭的店家都叫她什麼嗎?」韋笑也忍不住開始懷疑,這世界也許真有特別好運的人。

  「什麼?」

  「招財貓。」他哼笑兩聲,簡單把狀況帶過,「到了最近,情況愈演愈烈,店家甚至還免費招待小才,和她同行的人也免費呢,我因此受惠不少。」

  瞿子群聽得傻眼。「也許……他們說的是對的。」

  「怎麼說?」

  他從公事包裡取出一疊合約書。「這都是今天完成簽約手續的Case,每個Case都是對方主動聯絡要我過去接洽的,這裡頭還包括以往我們不曾涉及的觀光業,還有球隊隊徽設計。也許你會說你有本事生意才會找上門,但這是不同領域的案子,你的強項在形像設計,而非實體設計。」

  「她要是真的很招財,怎麼她大姊還沒中樂透?」他記得她說過她大姊的美夢是中樂透。

  「她又不是在她姊的公司裡上班。」

  「那你又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好處?」韋笑隨手翻看瞿子群帶回的合約,逐一觀看內容。

  「找到一個好老闆。」

  韋笑聞言瞬間呆掉。「……你現在是在誇我嗎?」好噁心、好肉麻。

  「如果誇你好,可以讓大伙從此脫離飲料地獄,那麼我當然是當仁不讓。」為了親親老婆,他奮不顧身地死諫。

  韋笑轉了轉黑眸,唇角抽動得好厲害。「這年頭好人真難當。」

  「你做得太過頭了。」

  「有什麼辦法?誰叫她堅持一定要收集那七只難看又粗糙的公仔?」他只好捨命陪君子。他這個老闆都深陷其中了,其他人也別想好過。

  「讓她慢慢收集就好了嘛。」

  「我有我的用意。」誰要她老是不強求?他就偏要她強求!

  去他的什麼收集公仔享受的是過程,那種屁話就像是說看一場球賽不在乎輸贏,只在乎過程。

  她不強求,是因為她沒真確獲得過,沒有很認真地期待過,所以他偏要給她甜頭,偏要讓她往後都欲罷不能,開始懂得對他要求。

  瞿子群搖頭笑著。「看來你真的是對她動情了。」

  「廢話。」他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誰看不出來?

  「唉,真不知道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把她引入公司的。」他的小才妹妹,就這樣羊入虎口了。

  韋笑瞇起厲眸。「聽你的口氣,好像我糟蹋了她似的?」

  「我原本是想,跟小才在一起,總是會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引她進公司是想要改善公司的氛圍,想不到……」被歹狼吃了。

  「你倒是很清楚她的好。」臉色一沉,他有開始陰晴不定。「你也不想想,我認識她都好幾年了。」這樣也能吃醋?

  「那就是你最大的錯誤,你錯過她,她就變成我的了,我的財神妻。」他的眼底眉梢皆是春風得意。

  「你不是說你不信她的招財體質?」還財神妻咧。

  「有她在,我的心就定,我的心定,還怕財源不滾滾而來?!」抽出一份合約,韋笑難得咧嘴笑著。「這件是急件,我和小才馬上處理。」

  瞿子群瞄了一眼文件。「等等,那件不急,那是年後的,你要按照順序來,不然怎麼進行已經排到下半年的業務?」

  「誰理你?」他是老闆,他最大。

  「小才~」他開門吼著,卻驀地在門口瞥見一抹閃避不及的嬌小身影。

  「小壞蛋,你偷聽我們說話。」他把她一把拎回,笑得壞壞的。

  「沒有。」她理直氣壯的反駁,「我只是剛好發完飲料要回辦公室嘛。」她是總監助理嘛。

  「隨便,走。」韋笑抓著她就走。

  「去哪?」

  「出差。」

  出差?現在?

  *********

  這是渡假吧……抑或是陰謀?

  穿著韋笑在路上替她添置的羽絨衣,帽子上的純白絨毛,映得她骨碌碌的眸子更為黑潤。

  「空氣真好~」下了車,她看著四周的景色,開心地又蹦又跳。

  站在停車場,冷冽的風從四面八方灌來,但站在這裡,可以清楚地眺望整座山,黃綠的葉林像在山脈舖上錦繡般的毯子,襯著清新的粉紅珊瑚籐,及桃紅色的報歲花……這裡的一切美得令人心曠神怡。

  「嗯。」韋笑的笑容也跟著更深了。她的笑,像是撫盡山頭冰的春風,銀鈴笑聲拂過林間,仿若花朵初初綻放,抖落了一身寒意,他光是看著她,就覺得很暖。

  巫才回頭,笑得眼都瞇了。「還說是出差……」她望向眼前的渡假小木屋。

  「是出差,我們要替縣政府設計櫻花形像,帶動整個觀光產業。」他很理直氣壯地拿出合約。

  她看了一眼。「那我們現在為什麼會在這裡?」地方不對吧,一個在中部,一個在南部,至少差了一百公里,「而且……這個季節櫻花開了嗎?」

  「沒有,但梅花開了。」他指著斜坡上的大片梅林。

  「你要設計的是櫻花吧?」她看過去,枝頭沒有半點綠葉,倒是可見一團團的白,空氣中飄散著沁人的清香,不濃不郁,卻反而能扣緊人心。

  「很相似的東西嘛。」

  「你直接承認說想帶我來渡假不就好了?」不然幹麼還特地開車去買了些換洗衣物?再掰啊~

  「既然知道,你還問這麼多?」

  「啐~」

  「才才?!」

  身後傳來超大嗓門的呼喚聲,嚇得巫才跳了起來,覺得那帶著回音的聲響很耳熟。她還沒回身,一個身影就強有而力的撞過來,她頭暈了下,覺得自己好像被車撞了,但仔細一看——

  「柔柔!」

  「才才,我剛才還以為自看錯人了呢。」柔柔豪氣地對她又拍又摟,粉顏滿是笑意。

  「你怎麼會在這裡?」巫才也報以燦爛笑花。

  「我在這裡工作啊,我跟你說過的,你都忘了,」厚,都沒有給她認真聽啦。

  「是哦?」她乾笑著,突地感覺背後有股熱浪襲來,一回頭就對上面無表情的韋笑。

  「總監,她是我的好朋友柔柔。」

  「……我知道。」目光凌厲地絞殺著摟著他寶貝的手。

  「她是女的。」巫才看出他眸底的殺氣,提醒他。

  「看得出來。」就算是女人耶不能抱她抱得這麼囂張,他撇嘴哼笑。

  她翻了翻白眼。算了,懶得跟他計較了。

  她轉而拍著好友的肩說:「柔柔,他是我的……」

  「男朋友。」他搶先道。

  柔柔看著他,突地搗唇,把巫才拖到一邊。「他不是那晚在餐廳的那個帥哥嗎?」

  「是啊、是啊。」柔柔的記憶還真不是普通的好。

  韋笑聞言,唇角微勾,大方接受她的證美。

  「他怎麼會變成你的男朋友?」

  「呃,說來話長,有空再跟你說。」這裡頭有著九拐十八彎的秘密,要說得清,天都黑了。

  「你今天要在這裡住下嗎?」

  巫才回頭看向韋笑。

  「我在來的路上已經訂房了。」

  「那麼就請進吧。」

  房間只有一間。他真的是心機很重耶。

  「怎麼了?不喜歡這裡,想換房間嗎?」韋笑戲譫的笑著。

  「再怎麼換還不是只有一間房間。」給她裝肖維喔?

  「不好嗎?」他逼近,將她圈在陽台欄柵邊,屬於他男性的氣味團團將她圍繞。「嗯?」

  「……我又沒說。」總不能要她表現出一副很高興的模樣吧?她是女孩子耶,總是要有一點點的矜持咩。

  「你覺得這裡風景如何?」他像是問得漫不經心,邊親吻著她隨風輕揚的髮絲。「喜歡嗎?」

  「嗯。」這點她倒不否認,站在這小陽台,可以眺望得更遠,就連山腳下的城市都看得見,可以想見夜晚來臨時,那裡的夜景會有多醉人。

  而小木屋的設計耶頗具風情,夾層小閣樓上還擺著一張床,正上方那片斜板開就是天窗,可以躺在床上看星星。

  「也許農曆年時,我們可以選擇在這裡渡假。」他的吻從髮際來到了小巧的耳垂,再轉戰她嬌嫩的頰。

  「不行,除夕一定要在家裡圍爐。」巫才回頭,咬了口他的唇。愛作怪,咬你!

  「這是你家的傳統?」他臉色微沉,不是為她的咬勁,而是她的拒絕。

  「不,是我的堅持。除夕本來就是要跟家人一起圍爐、看電視、哈啦、打麻將,這才是過年啊。」

  跟他單獨在一起就不像過年?韋笑黑眸微瞇,脫口就問:「我跟你家人誰比較重要?」

  話一出口,他就很想給自己一拳。這是什麼東西?他竟然說出那種熱戀男女才吐得出的肉麻話,真是夠了。

  巫才無辜的眨眨眼。

  「當我沒問。」他鬆開雙手,轉回房內。

  「一樣重要。」

  「一樣?」他笑得吊兒郎當,感覺背後她溫柔的擁抱,暖進他心底。

  「嗯,跟我一起回家圍爐好不好?我們可以等到拜完年之後再出發嘛!」她撒嬌地拿臉在他身上蹭著,「我跟你說,現在年節的氣息愈來愈淡,就算到外頭渡假,感覺也只是一個假期,但到我家不一樣喔,你絕對會愛上過年的。」

  韋笑聞一言,唇角笑紋深刻地扯動他冷硬的臉部線條。「我考慮考慮。」忍不住輕歎,他也未免太容易被討好了吧?被她三兩句話給說得憧憬了起來。

  「好啦~」她繼續遊說。

  「丑話說在前頭,我不會打麻將。」

  巫才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答應了,立刻蹦蹦跳跳到他面前。「不會打才好,我媽喜歡跟不會打麻將的人打。」

  「要我去當散財童子?」心機真重。

  「那有什麼關係?你有我這個財神妻啊。」她大言不慚地說。他冷了下,笑咧了性感的唇,「你還真是不害臊哪。」

  「是你們說我招財的,又不是我自己封的。」

  「誰管你招不招財,我說的是你自稱妻。」韋笑俯身,輕吻她的唇。她的粉顏羞得可比屋外桃花。「那也是你說的啊。」

  「那麼你意下如何?」吻,逐漸加重,一步步地攻城略地,高大的身軀輕易地將她壓上柔軟大床。

  「你會不會想太遠了?」她被吻得暈頭轉向,只能無力的嚶嚀幾聲。

  「你才目光短淺,找到我這麼贊的潛力股還不知道要把握,我只能說你真的是沒有眼光。」

  大手俐落地解開她和自己身上的累贅,他輕易地擠身在她腿間,用他的溫熱熨燙著她——

  「才才,我帶你到上頭走走吧!」

  火熱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空氣凝滯得嚇人。

  「不要出聲。」韋笑沉聲道。

  「可是柔柔知道我們在房間,我要是不回答,她一定會胡思亂想。」她粉臉羞紅得一塌糊塗。

  「那就叫她回去。」

  「不要,這樣她會猜到我們在幹什麼,很丟臉。」她堅持,盡管現在拒絕他很不道德。

  韋笑沉痛地閉上眼,暗咒幾聲,立即退開,揹著她著裝。

  「你們自己去,我要睡覺。」他躺上床,背對著她,抓起被子蒙頭就蓋,十足的孩子氣。

  「總監~」巫才整裝完畢,在他身後蹭著。

  「走開。」

  「你不去,我也不去。」

  被子掀開一角,露出他慾求不滿的深沉眸瞳。「我開了半天的車,很累。」

  「不要,你又不去,有什麼意義?」

  「什麼時候嘴巴變得這麼甜了?」他哼著,面無表情讓人猜不出思緒,但其實心底很愉快!

  「好啦,你陪人家去嘛~」她撲過去,輕吻著他的臉。

  「……再親,親到我獸性大發,就別怪我不讓你下床。」他語調輕鬆,但嗓音卻透著濃得化不開的情慾。

  「走啦,」她撒嬌地拉著他起身。

  「妖精……」韋笑惡狠狠地低喃著。

  他們走到門外時,柔柔還在外頭等著,她神色自若,還是一樣大刺刺地笑著。「走吧,上頭的梅花已經開了很多了呢,你們現在來得正好,估計到農曆年時,應該會再開第二波。」

  「真的?」

  就這樣,一走出門,他就被遺忘了。

  他的手空空的,只好插進口袋,不悅地瞪著眼前兩個女人吱吱喳喳地又叫又跳,在林間穿梭來去,像在山間迷路的彩色精靈,繽紛著冷冬的山林。

  他已經有多久不曾如此愜意地停下腳步,看看藍天白雲、綠蔭紅浪?

  他總是在忙,不得不忙,逼著自己忙。有時候也會感到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麼,但他知道自己不該、也不可以停下腳步,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

  母親的遺言,真是該死地折磨人。

  「總監?」

  回神,他可愛的彩色小妖精不知道何時已飄到面前,笑吟吟地看著他,那眸內晶燦的亮,彷若是黎明的第一束煦光,映得他心暖暖,灰暗消失不見。

  「玩痛快了?」他迅速回到現況,笑得慵懶。

  「你剛才在想什麼?」她偏著頭問。

  「有人不理我,我只好繼續幻想剛才被打斷的事,自我滿足一下。」他哼著。

  她被風刮得有些蒼白的臉霎時溫潤紅透,像顆正鮮美的蘋果,教人想要咬上一口。

  巫才嬌嗔,「天都還沒暗,你就在胡思亂想。」色狼!

  「要不是有人找碴,早就在房裡玩到天暗了。」

  「我不要跟你說話了!」她舉步跑上一段斜坡,坡度很陡的但她跑得一點都不慢。

  「不跟我說話,你要跟誰說?」他追在她後頭,頂著寒冽逆風跑。「你朋友咧?「

  「她回去了,怕太打擾我們。」她回頭看。糟,距離拉近了。

  「她已經打擾到了。」他大手一伸,妖精掉進他懷裡。

  「不要這樣說嘛~」她也不反抗,反而往他的懷裡靠,卻發現他的外套口袋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卡到她。「你在口袋裡頭藏了什麼硬硬的東西啊?」

  「你這個色女~」韋笑笑得很邪惡。

  她小臉羞紅。「不是啦!我說的是口袋、口袋!」她從外頭戳著他的口袋。明明就有個硬硬的東西,還硬是要轉得那麼邪惡。

  「你要是想看,到房裡再給你看。」他語調曖昧的道。

  她用力地瞪他,直瞪到彼此都忍不住笑開為止,她才一臉撒嬌地說:「總監,前面有個在賣小飾品的攤子。」

  韋笑挑起眉。「原來是這樣子。」少個凱子。

  「什麼意思?」她噘著嘴要狠。

  「走吧。」他牽起她的手,走上林間小道,然後停在一個小攤前,微俯身,很仔細地尋找適合她的小飾品。

  裡頭不乏一些梅花形狀的小飾品,有梅形水鑽髮夾、髮箍、髮束、鏈子林林總總一票東西,看得他眼花撩亂,但他仍是一眼就挑中了一對色彩鮮艷的水鑽髮夾,夾住她單邊的瀏海,露出了飽滿嫩白的額。

  她抬眼,看見笑意在他眸中輕湧,她也跟著滿足的笑了。

  「喜歡嗎?」

  「嗯。」她喜孜孜地摸著那梅花形的髮夾,待他付完錢,又被他挾持到對面的室外咖啡座坐著。

  不一會兒,松餅和咖啡上桌,香氣伴隨著陣陣冷冽的風,和空氣中的清新梅香混成一團雅緻的氣味。這是一個悠閒的午後,幾許陽光幾許風,醞釀一地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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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5 00:45:06
第七章

  「誒,那個不是山蘇嗎?」它靜沒兩分鐘,小妖精又開始不安份了。

  韋笑看著她再度拋下他,飛奔到石階旁的一簇山蘇叢。

  「別拔,那個要用割的。」韋笑忍不住回頭,慶幸今天不是例假日,而這個位置又偏遠,沒人看見她的惡行。

  「剛好。」她踅回,從桌上拿了切松餅的刀再戰山蘇。

  「女、人~」他把音拖得很長,聲音帶著忍不住的笑意,「那個是咖啡廳的所有物,你不能亂割。」

  「可是這個很好吃耶,想買也不見得買得到,大不了割一劃,再跟老闆說一聲,跟他買就是了。」巫才一想起美味的菜餚,就聽不見韋笑的諫言,「這個炒小魚乾加肉絲,再炒點辣椒和蠔油,簡直是人間極品,但要是再弄點乾炒花生也很棒。」

  「未經允許而取用,在法律上稱之為偷。」他支手托腮,看著她努力割山蘇的背影,真是覺得被她打敗了。

  「款?」有這麼嚴重?

  「好了,別割了,我們明天也許還不不了山,你拿著這個要放到哪去?」他走上石階,搶過具殺傷力的刀,還有她手中緊握的山蘇。

  說來也巧,服務生就在這當頭經過。

  服務生顯然是被兩人行凶的狠樣給嚇到了。

  巫才亮亮的眼珠子轉啊轉的,歎了口氣。「總監,就跟你說不要拔,你就不聽,要跟人家道歉啦~~」栽贓成功,真是我佛慈悲啊。

  韋笑側眼瞪著她良久,瞪到她開始心虛冒冷汗時,他卻突然笑了。

  「總監?」糟,難道說被她出賣,他所受的心理創傷太大,瘋了?

  「很好。」他笑著,卻令人望之通體生寒。

  「好什麼?」

  「你今天晚上不用睡了。」等著瞧吧~

  巫才瞪大眼,想求饒已來不及,韋笑已經走去跟店家道歉,要了個袋子裝著偷采的山蘇,買完單,把她帶往更加杳無人煙的偏僻山林。

  「總監,太陽公公下山了,我累了。」裝可愛。

  沒回應。

  「總監,我餓了。」裝可憐。

  沒回答。

  「總監~這麼冷的天氣,你不可能要求我跟你在戶外打野戰吧?那是很不道德兼沒人性的想法!」

  韋笑聞言回頭。「啊,對了,我怎麼會忘了這麼好玩的事?」

  他唇角的笑意,讓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難道說……他本來沒這念頭,是她親手把自己推進火坑的?

  「不過你放心,天氣太冷了,改天再說,反正你欠我一次就對了。」想起有一場野外大戰,他忍不住龍心大悅。

  「什麼?」她跳著,手被他握得暖烘烘的,捨不得抽離。「欸,你現在是要帶我去哪?看星星嗎?」

  「看一個老頭。」

  「老頭?」說著,他跟著他直往山徑深處走去,沒多久,眼前出現一幢遺世獨立的木屋,外型看起來很簡約瀟灑,如果硬要個比較確切的說法,那叫做破舊。

  瞧,連門都是破的。

  「顏老大!」一進屋,韋笑就拔聲吼著。

  屋內頗為寬敞,裡頭到處擺滿了稀奇古怪的木製品,像是傢俱又像是藝術品,琳琅滿目得教人好想都摸一摸、碰一碰,尤其是擱在角落那一把和韋笑屋裡一模一樣的奇形躺椅。

  不一會,有個人從側邊的長廊上來,模樣約莫四十多歲,他的外型很粗纊,眼睛很有神,皮膚黝黑,輪廓極深,是個看來很颯爽的人。

  「喲,看看是誰來了,還知道要回來看我。」被叫作顏老大的男人聲若洪鐘,說話像在嘲諷,但眉目皆是再真實不過的笑。「唷喝,還帶人來啊,是要我代替你家長去提親嗎?」

  「去你的,你跟我半點血緣都沒有,提個屁?」韋笑毫不客氣地吐槽,牽著巫才在籐椅上坐下。

  「小才,叫顏老大。」

  她剛要開口,那人就說:「叫什麼顏老大?沒大沒小的,叫顏叔。」

  「嗄?」

  「不要理他,叫顏老大。」

  「叫顏叔。」巫才歎口氣,選擇折衷的稱呼,「顏叔老大好。」這樣可以了吧?兩邊都不罪。

  「沒志氣。」韋笑不屑的瞥她一眼。

  「胡說,這女孩不錯。」顏老大很開心地笑著,「你女朋友?」

  韋笑隨意點點頭,「她叫巫才。」

  巫才則是有點不好意思地傻笑,任由顏老大上上下下地對她評頭論足。

  「你在看哪裡?」見他的目光掃過一遍又一遍,韋笑不爽了。

  「這女孩真不錯。」他哼了聲。

  「我選的當然下錯,誰像你眼光那麼差。」

  「那倒是,這女孩跟我的眼光一樣差,挑的都是同種貨色。」

  「喂,你是最近沒磨牙啊?」他凶惡的瞪著顏老大。

  「那當然,平常哪有人會上山陪我磨牙?」顏老大始終笑嘻嘻的,「你突然回來,是想要重操舊業嗎?」

  「屁,我哪混得那麼差?有沒有看新聞?有沒有看雜誌?蒙特婁現在是如日中天。」哈,怕了吧。

  「是啊,聽說把承鳴整得很慘,就連老當家的都病倒了,聽說病得不輕。」顏老大話鋒一轉,眉目皆是試探。

  韋笑調開眼,冷哼著。「那可不關我的事。」

  「跟你媽一個樣!」口是心非。

  韋笑不吭聲,以行動代替想法,起身準備走人。

  巫才見狀,快快將他拉下。「總監,我的腿好酸~」

  「我背你下山。」他的聲音極冷。

  「我餓了。」好一副可憐兮兮的軟嗓。

  「……」韋笑拿她沒轍。

  「既然笑兒你來了就去煮飯吧,我在這裡陪小才。」顏老大似乎對他說走就走的行事作風老早習慣了,依舊笑著。

  巫才聽見笑兒兩個字,粉嫩的唇緊抿著,忍笑忍得腸子快要打結。

  「我為什麼要幫你煮飯?」靠,真是被他吃夠夠,他是著魔了才會想帶小才來見他。

  「因為我是你師父嘛。」涼涼的口吻,還不斷擠眉弄眼,「快去、快去,你家小才餓了。」

  韋笑瞥向忍笑忍得很辛苦的巫才,卻突地聽見她的肚子咕嚕了一聲。「你真餓了?」他微詫。

  「剛才的松餅都是你吃的,我又沒吃。」巫才一臉無辜。

  「誰要你去給人家偷割山蘇的?」還把罪都推給他。

  「有山蘇啊,笑兒,去弄點你的拿手好菜吧。」顏老大趁機插話,還不忘催促他。

  韋笑悻悻然地瞪他一眼,才轉進長廊。

  「原來總監會作菜啊。」既然如此,為什麼他的廚房會空蕩蕩的,除了幾件容器,其他如鍋子、調味料之類的東西全都沒有。

  「會,他什麼都會,就連做傢俱、設計傢俱都是一把罩。」顏老大打從心底喜歡巫才,對她說話也就毫不保留,「你瞧,這裡看得見的,除了籐製品外,那些傢俱都是他做的。」

  「真的?」她的眼睛一亮,在客廳裡東摸西摸。

  顏老大跟著起身,在櫃裡取出一瓶用保特瓶裝的飲料。「他很有設計傢俱的天份。當然,設計其他東西也不差,畢竟是父子嘛。」

  巫才回頭。「顏叔跟總監很熟嗎?」連他是私生子都知道……嗯,總監會特地來找他,肯定是熟人,而且是很熱很熟的那一種。

  「當然熟,我算是看著他長大的。」顏老大替她倒了杯飲料。

  巫才烏亮的眸轉了一圈。「你是……總監的媽媽的……」

  「他跟你提過他媽媽的事?」顏老大有些意外。

  「嗯,這是禁忌嗎?」她眉頭微蹙著,「這跟總監屋裡半樣傢俱都沒有有關嗎?」

  顏老大聞言,輕呀了聲。「那孩子還是走不出來呀……大概是從小母子相依,才會造成他人格扭曲吧。人的行為光看他對傢俱的挑選,就看得出他對家的渴望有多深。」

  一間屋子內部的擺設和添置則代表一個人的內心,很多時候,光從門面看是看不準的。

  巫才認同他的看法。這間屋子雖外表破舊,但裡頭擺設都帶著懷念、渴望著家人的味道。而總監的住所是美輪美奐的高級公寓,但裡頭空洞得大喊一聲還有回音,他是在封閉自己,斷絕所有後路,強迫自己只能往前衝。

  「可是總監最近有買桌子和沙發了哦。」這應該是好現象吧。

  顏老大聞言,露出溫和的微笑。

  巫才努了努嘴。「總監說,他母親不准他原諒。」所以向來不受拘束的風被框在一方無情世界裡動彈不得,「他不是那種硬心腸的人,所以我認為他母親也不是那麼硬性子的人,八成是他聽進了母親氣急時說的話,奉為圭臬守到現在。」

  顏老大聽得一愣一愣的,突地揚起興味的笑。「小才,你真像個天使。」

  原先還沉溺在難過情緒中的巫才,聽他這麼一說,羞得面頰桃紅。「什麼啦?」

  「能遇見你,真是他的造化。」他開心地將飲料遞到她面前,「渴了吧?喝一點。」

  她看了眼有點白濁的飲料,眉頭微蹙。「這是什麼?」

  「白開水。」

  「不是吧~」誰家的白開水這麼髒?而且有酒味,她不太想暍,可是看顏老大的眼神好期盼,她也只好捨命陪君子了,給它幹了!

  「哇~顏叔,你家的白開水又甜又辣!」這是哪個牌子的白開水?她決定到消基會告它!

  「對啊,很香對不對?」顏老大也是一口乾到底,氣概豪邁得像是草原上的剽悍大將軍。

  「……」好辣,她快要流鼻水,快要飆淚了。

  「小才小才,你怎麼會那麼聰明,怎麼會知道他跟他媽媽一個樣呢?」顏老大幾杯「白開水」下肚,說起話來像是在念Rap。

  「有其母必有其子,什麼樣的人就會教導出什麼樣的孩子。」她的頭開始暈了,但卻開始覺得心情好High,「跟你說喲~總監雖然偶爾對人冷冰冰的,雖然很善變,但他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外剛內柔的那款人。」

  「你怎麼知道?」顏老大順便再幫她倒一杯白開水。

  「因為……每次我把他氣得抓狂,他就會瞪我,但只要我裝可憐,他就會很無奈地歎氣,最慢兩分鐘內就會揉揉我的頭,一揉抿恩仇。」乾杯!

  笑意在顏老大唇角不斷地擴大。「那是因為是你。就像他媽媽,對我也老是晴時多雲偶陣雨,但只要她撒野過了,就會靜靜地走到我旁邊,即使什麼都沒說,但我就是知道,她在跟我道歉。」

  「哇,總監的媽媽比他還狠。」嘿,這白開水怎麼愈喝愈甜?

  「唉,你年紀小,不懂箇中滋味。」他黑黝黝的頰似乎飄著詭異的紅,「我就愛她那個調調,有什麼辦法?青菜蘿蔔各有所好嘍~」

  「她一定很美吧?」

  「她美得像是天上的月亮,只可遠觀不能褻玩。」

  「那是蓮花啦!」

  「都一樣啦,反正她……」顏老大的眼神悠遠,彷彿掉進很深很深的回憶裡,「我第一次看見她時,我覺得她像是……一隻很有防衛心的貓,很美的大貓,從容優雅,狂傲又充滿野性,我就想到那年上山打獵,在山上看見的雲豹,好美好美……」

  「哎哎,一樣耶,我第一次看見總監時,也覺得他優雅從容的舉止就像是一隻貓呢!」「你在說什麼鬼?」說人人就到,韋笑惡狠狠的氣息從她身後拂來。

  巫才呵呵笑著,嬌甜軟膩地喊著,部蹭著,像只惹人憐愛的小貓。「總監~」快手抱住他的腰,臉直往他的腹

  韋笑冷沉的眸注視著這一幕,緩慢地調開視線,定在凶手臉上。「你給她喝什麼?」

  「白開水。」顏老大呵呵笑著,揚著手中早已見底的空瓶。

  「那是小米酒!」他不過是去煮個菜,他們居然也能幹掉一瓶小米酒。

  「小米酒只是白開水。」顏老大裝無辜。

  「去你的白開水,對你而言是,對她不是!」瞧她眼神渙散無法對焦,這小女娃根本是醉了。

  「是白開水……」巫才哈哈大笑,形像全無,毀在幾杯小米酒下。

  韋笑額際抽動著。「醉成這樣,還要不要吃飯啊?」他手上還端著兩盤菜。

  「要~」她又甜膩膩地像蛇般地纏上來,「總監喂我。」

  「先放開我。」真是的。

  這一回韋笑學乖了,快手盛盤上桌,不給顏老大再作怪的機會。

  回頭變身為母鳥,開始一口一口喂著嗷嗷待哺的巫小才。

  「我也要~」顏老大湊過來。

  「給我滾遠一點。」他用冰冷的視線將他擊退兩步。

  「差這麼多。」扁嘴。

  「總監是我的。」巫才抱住自己的寶貝,很小氣地不與人分享,「你去找總監的媽喂你。」她瞇著眼撒嬌,卻發現氣氛突地靜默下來,就連笑臉迎人的顏老大也不說話了。

  「怎麼了?」她有幾分清醒地爬坐起身。

  「沒事。」韋笑不答。

  「你不知道笑兒的媽媽已經死了嗎?」顏老大苦笑著。

  死了?!這句話像是一陣雷打在她頭上。

  她沒有想別那麼多,總監沒提過,她原本也許能見到她,希望她可以改變總監的想法,可沒想到……

  「對不起,我……」胸口淤塞著一堵悶氣,她吞不下去也吐不出,覺得自己像是快要噎死了般。

  「沒關係。」

  「她丟下我們走了。」顏老大笑得很苦澀,目光迷離像是投注在遠方,「她太執著,太小心眼……我們都被她拋棄了。」

  「夠了!」韋笑瞇緊的黑眸進發著危險的氣息。

  「總監,對不起,你一定覺得很痛,一定覺得我很討厭吧。」巫才哭趴在他懷裡。

  他的母親不在,父親不認他,難怪他會說自己是沒人要的私生子,難怪他從來不過節,而她還笨笨地不斷告訴他,過年是團圓的佳節。

  韋笑再度軟化在她的眼淚之下。「我從沒討厭過你,我……很羨慕你。」有人疼、有人愛,他也好想要,只是不知道能找誰說。

  但他現在知道了,只要他一開口,她就會毫無保留地愛他到底。

  「對不起。」她哭得柔腸寸斷。

  「沒什麼需要道歉的。」他歎氣,溫柔的拍撫她的背。

  「顏叔,對不起,勾起你傷心的回憶。」她扁起嘴,淚眼汪汪地看向顏老大。

  顏老大釋懷地搖頭。「對我來說,回憶不盡然是傷心的,還有很多美好、快樂的畫面,全都在我的腦袋裡,而且他媽媽每天都在這裡陪著我,我很開心。」

  巫才不解的抬起頭。

  韋笑啞聲說:「我母親就葬在屋後,已經好幾年了。」

  「這樣不是更難過?」她又哭了。

  「我覺得我很幸福啊。」顏老大唇角的笑意是滿溢的幸福,「她從沒離開過,我總覺得她就在那裡看著我,對著我笑,對著我罵,能夠這樣跟她伴著,已經夠了。」

  「不夠啦~」巫才狂哭。

  韋笑趕緊安撫著噴淚的淚人兒,直到哄得她沉沉睡去,才嚴肅的對顏老大說:「你還年輕,也該離開這裡了,守著墳,只會讓心更痛。」

  「不,我要是走了,誰看著她?你要是想回家,又有誰在等你?」他笑盈盈的,彷彿全世界都毀滅了,他還是一樣待在這裡繼續守他的墳。

  「笨蛋。」

  「你也不怎麼精明,跟你媽一樣的傻勁。」

  「我永遠不會是她。」他要跳出母親將他囚住的心,他要放過自己,做回自

  「那你就要改變你的想法。」顏老大臉色一正,「你不能抱著仇恨過一輩子,否則你會跟你媽一樣。」

  韋笑像是漫不經心地看著門外闐靜的夜,過了半晌才咬牙般地低喃,「他讓我媽用那種方式死去,我不會原諒他的。」他心裡的恨不純粹包含著母親帶給他的,還有太多太多失去的東西,他想要一併討回。

  盡管很清楚,就算徹底打擊尉遲家,他也拿不回原本該屬於他的,但他卻無法停下復仇的腳步。

  「你為什麼不乾脆承認,你恨的是你媽?」

  韋笑橫眼瞪去。

  顏老大咧嘴,笑亮一口白牙。「其實,你只是在恨到最後你媽媽還是選擇為愛抑郁而終,而沒有為了你這個相依為命的兒子停下腳步。」

  韋笑不語,眸底的恨意像是要氾濫般洶湧。

  「她不是不愛你,只是更愛那個男人。」而他最可憐,排第三。

  「要不是小才睡得正熟,我才懶得聽你胡說八道。」他垂眼看著懷裡邊睡還邊掉淚的淚人兒,彷彿看著她,他的心就可以慢慢平靜下來。

  「說到小才,這女孩真好,遇到她,是你的福氣。」

  「遇到我,她也算是福星高照了。」他哼著。

  「就讓她繼續福星高照吧,別把她扯入你的仇恨裡頭。」顏老大可是把他的心思摸得透徹,不難猜出他到底是怎麼利用斐文婧的,「以往,你的心是空的,所以你以仇恨為生活中心,但現在你心裡住了個人,你想好未來要怎麼走了嗎?」

  韋笑聞言沉默著。

  他大略跟小才解釋過,但小才沒再細問結果,也沒問他和斐文婧之間的事要等到何時才算告一段落。

  她從沒問過。是她不夠在乎?還是她不想強求?也許他應該好好地想想這個問題。他什麼都可以錯過,就是不能錯過小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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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外頭細雨綿綿,風聲不斷。雨如針,又冽又錐心,風如刀,又凍又剮骨。

  不過仍比不上蒙特婁總監辦公室的寒氣逼人,裡頭正在悶悶地蘊量著暴風雪,等待著傲然釋放的剎那。

  所以蒙特婁全體員工聰明地遠離危險地帶,就是不想遇見總監,誰都不想當犧牲品。

  然而這一點,安坐在辦公桌前的韋笑是沒自覺的。

  他拿出凌厲的雕刀,一小段一小段地在木頭上推開線條,手法極為精細,卻也非常耗時,但他不在乎,反正他還可以趁空檔思考一些問題。

  好比說未來。

  對,他從來沒考慮過的、屬於自己的未來。

  以往那種怎樣都無所謂,玉石俱焚也無妨的心態,現在已經行不通了,因為他有小才了,他必需保護她,而且他想要討她歡心,只有當她笑的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的世界有豐富的色彩。

  「總監,你一定要這樣笑嗎?」巫才笑嘻嘻的開門走進來。

  韋笑不著痕跡地將手頭上的東西丟人抽屜,關上,伸手繼續先前未竟的設計圖。「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在笑?」

  「這兩隻。」她指著自己的眼睛。

  「啐,」他哼了聲,斂眼藏盡心思。

  巫才蹦蹦跳跳地來到他面前。「你在生我的氣?」話是這麼問的,但臉上卻是揚著讓人無法苛責的甜笑。

  「誰敢生你的氣?」

  「有啊,外頭民怨奮起呢。」換句話說,她是被抓進來當炮灰的。唉,大家都不知道,總監的心裡藏著太多的情緒,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則就算她說破嘴,情況還是不會變的。

  只是那些事也不是說丟就能丟的吧……

  「哪來的民怨?」他要笑不笑的,臉上滿足殺氣。

  「沒啦,是我覺得你近來好像悶悶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趕緊陪笑。

  「有嗎?」

  「沒有嗎?」再把問題拋回去。

  韋笑乾脆停下筆。「我只是在想一些問題而已。」哪有人坐在辦公室沒事會哈哈大笑的,幹麼因為他不笑就說他心事重重?

  「是因為我嗎?」巫才抿了抿唇,一臉內疚又抱歉的模樣。

  「你?」

  「對啊,我發現自從我們從顏老大那裡回來後,你就變得很沉默,常常一個人靜靜地沉思,一副生人勿近的嘴臉。」她想八成是因為她過份得知他的隱私,又或者是她不經意地掀開他結痂的傷口,惹得他不開心了。

  韋笑對她勾勾手,待她走近,一把將她抱到大腿上。

  「總監,百葉窗沒放下,」她會沒臉見人啦!

  「幹麼要放下?還是說你想要跟我做什麼壞事?」基本上他絕對奉陪,不過他會換個場所。

  「哪有!我們在辦公室裡搞曖昧不好啦。」

  「只是坐大腿,哪來的曖昧?」韋笑將她徹底鉗制,當她是只不乖的貓,硬是將她抱在懷裡。「哪,我跟你借過大腿,現在也借你大腿,算是一報還一報啦。」

  「什麼一報還一報?!」

  巫才暗自垂淚,心想等下走出去,大伙一定會取笑她,卻突地發現他把臉枕在她的發頂,長指有意無意地撫過她的發,又像是在發呆了。他到底是在想什麼?近來老是如此。

  「總監?」

  「嗯?」他的聲音懶懶的。

  「今天很冷耶。」

  「嗯。」嗯,所以他正抱著她,互相取暖。

  「外頭還在下雨,風也滿大的。」她的聲音又甜又軟,令人難以忽視。

  「講重點。」

  巫才瞪他一眼,惱他不解風情。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今天很適合吃火鍋,你要不要到我家一起吃晚餐?我家的火鍋料很豐盛哦,應有盡有。」

  「謝謝你的邀請,但我今天晚上有事。」他以頰摩挲著她細膩如絲的發。

  巫才倒也沒有被拒絕的氣餒,只當他是不習慣天倫之樂的景況。「有約會?」她逗趣的問。

  韋笑頓了下。

  「真的有約會?」巫才嚇了一跳,她隨口說說的而已。

  「不是約會,我跟文婧有事……」

  「嗯,你去吧。」她打斷他的話,收起錯愕的表情,笑得甜美。

  韋笑注視她好一會才問:「你不問問我要去幹麼?」

  巫才搖頭。

  「你不擔心?」

  「命中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她搖頭晃腦的說著,抬眼,笑得像朵盛開的花般嬌麗。

  她說得從容,但只有自己知道,她在發抖,抖得好厲害。別去、別去……但她說不出口,她知道他有他的想法,自己不能阻止他,但是她好希望他別去。

  其實她是很小氣的,她的東西不喜歡跟別人共用或分享,就算只是作戲也不行。

  韋笑不悅地道:「真令人討厭的一句話。」她竟然還是這種老樣子,真懷疑她到底喜歡他多少,如果真是愛得深,又怎麼會表現得如此無關緊要、不痛不癢的?

  「你說什麼?」巫才沒聽清楚他在念些什麼。

  韋笑看著她的目光複雜難解,一會便收回大腿使用權。「我還有約會,先走了。」他把她抱起,起身打理自己。

  「……喔。」還沒到下班時間耶~老闆翹班,真是不成體統。

  他走了兩步又折回來。「想不想跟我去?」

  「欸?」她眨眨眼,想了下,搖搖頭,「哪有這種道理?」

  約會還帶著電燈泡,這是哪門子的約會法?她知道他們只是假扮男女朋友,她向來識大體,不會拿這大作文章。

  況且他是有正事要做的吧,帶她去確實不是很恰當。

  「喂,你的男人要去跟別的女人約會,你的反應就只有這樣?」韋笑雙手環胸,不悅地瞪著她。

  巫才水亮亮的眸轉了一圈。「如果我叫你不要去,你就不會去嗎?」她把問題拋回去給他。

  「也許。」只要她開口。

  「為什麼要我說呢?你可以自己決定去或不去,不需要我替你決定,不是嗎?」說著,巫才垂下視線看著地面。「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會支持你。」

  韋笑一開始被她激得臉色黑了大半,聽到最後,光采點點綻開,展現出他近日來最具魅力的笑容。

  「真的?」他緩步走向她。

  「但是你不可以真的喜歡她哦。」她嘴一扁,埋怨得甜透了。

  「廢話!」他一把抱住她,「有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了。」

  「我可是很難安心。」她咕噥著。

  其實她很氣自己幹麼那麼大方,照道理說,她應該要發脾氣,甚至威脅他,只要他敢去赴約,後果自負,可是……一想到他的處境,她就什麼也說不出口。

  現在她只能等,等有一天他自己想通了,發現這世界上還有很多快樂的事,什麼仇啊恨的,真是傷神又傷身,太得不償失了。

  「還是你先到我的住所等我?」韋笑在她耳邊低喃著,像陣溫醇的風拂過。

  巫才耳邊一陣燒熱,忙將他推開一點。「不行,我說了,我家今天晚上要吃火鍋。」

  「到底是……」

  「一樣重要!」有完沒完,比她還婆婆媽媽。「我才想問你,報仇和我哪一個重要咧。」當然啦,這是玩笑話,真要相比,她很怕自己鎩羽而歸。

  「……」當然是她重要,但是……

  「好了,快點去吧,早點回家。」他至少還會猶豫,她已經該叩謝皇恩了。唉,她都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退到這一步。

  「晚點給你電話。」他在她頰上香了個吻。

  「嗯。」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巫才臉上燦爛的笑瞬間沉入一片死海。不知道她這樣做到底對不對……揉著快要笑僵的臉,她心事重重地垂下眼,隨即又輕喝一聲,振奮士氣。

  消沉什麼玩意兒!笑也是一天,哭也是一天,她要笑著過!

  「喲荷,」開始整理桌面。

  她動作俐落地將雜亂的資料排放整齊,發現他剛才隨意畫著的設計圖,竟是一張圓桌和六張椅子。桌高不過三尺,椅子呈拱橋形沙發座,造型簡約沉靜卻透著一家團圓的氛圍。

  上頭已經標上了木質材料及尺寸……她突地揚唇笑著。

  他這應該算是進步吧!

  ************

  長指按著飯店套房的門鈴,不一會門便開了。「進來吧。」

  韋笑沉默地看著她。「怎麼會臨時約我在這裡見面?」

  「有什麼不妥嗎?」斐文婧笑著,替他倒了一杯酒,「過來吧,我叫了晚餐上來,就等你來。」

  韋笑打量著她。「你心情不好?」

  斐文婧呵呵笑著,愈笑愈哀怨。「糟透了。」

  「發生什麼事了?」

  「還不都是你,最近不知道在搞什麼鬼,把我們的計劃拋下不管,害得我爸盯上我的婚事,想要把我嫁給一個見都沒見過的混蛋!」

  笑到最後竟流露出一抹氣惱,她握著酒杯的手微顫,像是在忍著什麼極大的痛苦。「還有你那個混蛋的大哥,居然一點耶不為所動,我怎麼這麼淒慘?為什麼會愛上那種人?!」

  匡啷一聲,精緻的高腳杯摔碎在地毯上,紅色的液體濡濕著暈成一片,彷彿是她不能訴說的血淚。

  韋笑揉著抽痛的額際。「那傢伙本來就是個石頭,你發這麼大的脾氣幹麼?」

  「我這一把火不對你發,要對誰發?」斐文婧心中的怒焰像是要焚燒世界般的狂烈。

  「我勸你還是別太執著,太過執著的下場是很可怕的。」他搖晃著高腳杯,壓根沒把她的怒氣看在眼裡。

  「你呢?你就不執著嗎?」她冷笑著。

  「幹麼扯到我身上?」他濃眉微擰。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那個巫才的事,我認為你跟她走得太近了,讓我爸誤以為我們並沒有在交往,所以我要你立刻跟她分手,否則從今以後,你別想從我身上得到任何好處。」斐文婧把話說絕,倒是有幾分賭氣的意味。

  「沒必要。」韋笑哼了聲。想威脅他?別傻了。

  「哈,還說你不執著。」她哼笑著,神情又黯淡了下來,「為什麼那混蛋不能像你這樣?」

  「又不是同一個媽出廠的。」他似笑非笑,啜了口紅酒,又說:「前陣子我有遇見他,他還跟我說要我別辜負你呢。」

  「那個沒用的傢伙!你一出現,他就巴不得把我拱手讓人,你說,他到底在想什麼?」當初她只是想要利用韋笑來達到她和尉遲毅戀情加溫的效果,可誰知道結果竟是他別具紳士風度,說讓就讓。

  可惡,把她當成什麼了?她斐文婧是讓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嗎?

  「就跟他爹一個樣,不具冒險精神。」當初尉遲毅的媽一施加壓力,那個老傢伙就立即揮開他母親的手……沒用的男人,如果是他,說什麼也不會放開心愛的人,一旦選擇放手,那肯定是不愛了。

  「乾脆你娶我好了,嘔死他!」

  「不行,我有小才了。」這句話不經意地脫口而出,仿若天經地義,再自然不過了,只因這答案早已深植在他腦海,誰來問都是一樣。

  話一出口他才發覺,原來自己也是很執著的,就跟他媽一樣……血統純正到令人歎息。

  「她有什麼好?她有比我好嗎?」她起身去取來另一個酒杯,為自己斟滿酒。

  「她……」想起巫才,他的唇角蔓延著化不開的笑意,「誰知道呢?反正待在她身邊,我就覺得一切都足夠了。」

  她的存在彌補了他自身的不圓滿,他的靈魂找到了契合的另一半,生命變得繽紛,那是一種很抽像,但感受起來卻很具體的感覺。

  「……你完蛋了。」斐文婧涼涼的話穿透他走神的腦袋。

  他回神看著她。「你說什麼?」

  「你跟我一樣,都陷入情網。」說著,她哈哈大笑,「過癮!就知道這世界上不可能只有我一個人被愛情困住!來,敬你,不,敬我們,一起墜入情網,只是不同張網。」

  「你醉了。」他和她輕敲著杯緣,卻不沾唇,只是看她豪氣的喝完。

  「我清醒得很。」她醉得蒙矓的眼有幾分水媚。「我還記得那混蛋不愛我,你比我幸運多了。」

  「所以你今天找我來,只是為了想跟我吐苦水?」韋笑揚眉。

  「你有義務聽我吐苦水,因為你是我的男朋友,不是嗎?而且你還是那個王八蛋的弟弟……」

  「別把我跟他兜在一塊。」他冷冷的打斷她的話。

  他不否認,當初接近斐文婧確實足他蓄意的行為,透露他與尉遲家的關係,是為了取信於她,但這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她不斷地提起他跟尉遲家剪下斷理還亂的爛帳。

  「你生氣了?」她咯咯笑著。

  「把我惹惱,你很爽嗎?」他沉著臉。

  「爽!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跟他很像?不准笑!你一笑,就讓我看了更加痛苦。」斐文婧說笑就笑,說氣就氣,「你以前不是這麼笑口常開的人,給我憂鬱一點,不要好像只有我掉進地獄。」

  「抱歉,正值濃情蜜意時,想笑是正常的。」想起晚點要打電話給小才,他的心又雀躍了起來。「好了,我不陪你了,要是醉了就早點休息吧。」

  斐文婧見他要離開,硬是拖住他不放。「我要去海邊。」

  「海邊?現在?」

  「對!」她用力地點頭,一頭雲瀑般的長髮閃亮著光澤。

  「你瘋了,外頭在下雨。」

  「管它是下雪還是下冰雹,本小姐說要看海就是要看海,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她雙眼怒睜,卻早已不聚焦,抓起包包,踉艙著腳步,執意要出門。

  「你不怕狗仔?」她該不會醉到連自己是狗仔最愛盯的時尚名媛都忘了?

  「他們才沒那麼勤勞。」

  見她跌跌撞撞的還是堅持出門,韋笑看了眼時間,牙一咬,扶著她,決定捨命陪君子,就當是報答她以往給他的人脈和機會好了。

  「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你為什麼不愛我?我為什麼不愛你呢?」斐文婧像是抓到了浮木,死纏著他不放。

  「因為感覺不對。」他歎氣,開始後侮自己幹麼那麼好心。

  韋笑任由她挽著下樓,在門口等著門房替他取車,然後扶著她上車直奔海邊,只想要快快結束這吵鬧的一夜,卻壓根沒料到,轉變竟在這一夜之間。

  ************

  巫才在床上滾來滾去,隨時注意著手機狀態。

  都十二點了,總監還沒回到家嗎?厚,他到底是在幹什麼啦~不是去討論對策的嗎?需要聊這麼久嗎?

  會不會聊啊聊的就聊到床上去了?

  思及此,她滾到床頭,抓起手機再次確定有沒有來電,希望落空,她正打算要放下的瞬間,手機突然大聲歡唱著,她快手翻開掀蓋,小小聲地說:「喂?」

  「小才。」那頭是韋笑充滿磁性的嗓音。

  「總監~」她甜甜喚著,整張小臉因他的來電而容光煥發,「你怎麼這麼晚才打來?已經十二點多了捏~你是不是出軌了?搞外遇呵~」

  她閉眼,等著他回報情況,卻突地聽見他低啞的笑聲,她可以想像別他那慵懶的笑容。

  「小才,我想見你。」

  她呵呵笑著。「現在已經太晚了,誰叫你這麼晚才打給我?」說想見她這算是甜言蜜語嗎?就算不是,她也喜歡啦。

  「我剛處理完一件棘手的事。」把那個發酒瘋的女人送到海邊再送回家,確實花費他不少時問。

  「很累嗎?」

  「如果你來見我,我就不累了。」悅耳的低柔笑聲從話筒那端傳來。

  「可是現在已經很晚了說……」她開門,偷看樓下是否還有人在活動,順便耳聽八方,確定家人們是否都睡著了。

  「費不了你多少時間的。」他的聲音還是笑著,疲憊中帶著滿足。

  「厚,從我家到你家,坐小黃也要十幾分鐘好不好,而且現在這麼晚了,你都不擔心我坐小黃遇到壞人喔?」該拿他怎麼辦?從不知道他也會這麼任性。

  「放心,不用坐小黃,你只要下樓走到屋外就可以看到我。」

  屋外?巫才火速衝到窗邊,掀開窗簾,推開窗,猛地看見他挺拔高大的身影就在對街。

  在她開窗的瞬間,他似乎也感應到了,立即抬眼望向她。

  她看見他在笑,盡管相隔好幾公尺,但她仍清楚的看見他在笑,仿彿有點點星光從他的長睫撒落。

  「我馬上到!」話才說完,巫才就開始百米衝刺,但在行經走廊下樓時放輕了腳步,像只貓般輕滑著腳步走到客廳,跳到大門邊,達陣!「總監~」

  看見有只彩色妖精裸足在月光下跳躍,像蝶般地撲進他的懷裡,韋笑沒有猶豫地伸手將她納入懷裡,將她緊緊抓牢。

  天啊,他愛死了這種感覺。

  「你身上好冷,你站在車外很久了嗎?怎麼不坐在車裡?」她從他懷裡抬眼,瞧見他眸底的疲累。

  打從認識他起,總覺得他很疲累……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看他把所有的包袱都卸下?難道她就真的不能替他分擔嗎?

  「我才要問你怎麼沒鞋呢?」雨停了,但地面仍然是濕的,她居然就這樣衝出來,害得他好高興,覺得自己被迫切地需要,好像在她的世界裡無他不可。

  「人家忘了嘛~」她粲笑,「怎麼突然跑來了?」

  「我想看你長大的地方。」聽著她的故事,就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家庭,孕育出這樣的她。

  「對,我家是在這裡,大哥家在隔壁。」她纖手指了又指。

  「他家在哪關我屁事?」他會不知道子群住哪?認識他很久了好不好!「說來也怪,我在很多年前明明就來過於群家,為什麼就沒見過你?」

  「應該是沒遇見我,我要是有看過你,絕對忘不了你。」

  「這是讚美嗎?」他勾唇。

  「對。」拜託,這麼正、這麼有型的男人,可不是上街隨手一抓就有一把的。

  韋笑將她摟得更緊,讓她潤白裸足脫離地面,免得受凍。「我要是能早個幾年遇見你,該有多好。」

  「現在也還不遲啊。」巫才索性把臉埋進他的頸項,卻突地發現——「你喝酒?」

  「沒有。」

  「可是酒味好濃。」

  「那是因為有人喝醉了。」

  她不悅地掙脫他,雙腳著地。

  「怎麼了?」他再將她拉回,索性來個公主抱,把她的纖足往他外套裡頭擱,不捨她受凍。

  「哪有人去討論對策討論這麼久的?還聊到滿身酒味,有人喝醉……」她不爽了啦,她的男人跑去跟別的女人喝酒,還喝到那女人趴下……天曉得他到底有沒有那麼君子,能夠在那種大美人面前坐懷不亂?況且時間點很曖昧捏。

  她曾聽過一句話——凌晨一點離開被窩的男人,據統計,幾乎都是外遇準備回家的男人。

  不過現在還沒到一點,他應該不算是統計中的那類人吧?

  「我陪她去看海,我想通了,不想再報仇……」他低頭看她,黑眸進射亮光,「你吃醋了?」

  「才沒呢。」她是那種人嗎?三兩句就吃醋?拜託,她很大方的好不好,頂多是有點不爽而已。「你真的不報仇了?」

  「對。」韋笑緩步走向她家大門,在門內放她下來,蹲下身,抽出手帕,緩緩擦拭她腳上的髒污。「你開心嗎?」

  「嗯,開心,你呢?」

  「當然。早點睡吧,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聊。」他說道,好想親她,但她就站在她家大門前,這麼做似乎有些不妥。

  「你回去要開慢一點。」她應著,心裡有點失望,因為他沒有親她。巫才就這樣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坐進車內,她朝他揮揮手,目送車子揚長而去。

  不知道為什麼,心,有點失落。他是不是生氣了?會不會氣她有點無理取鬧?明知道他不是去約會,卻又偏要魯他,可是……

  好吧,她承認,這種酸酸的、又很不甘心的滋味就叫做——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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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5 00:46:05
第九章

  翌日,斐家大宅四處瀰漫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氛圍,氣氛濃烈得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而坐在主位沙發上的是斐家大老,亦是斐氏跨國集團總裁斐勤,旁邊坐著從頭到尾都不敢抬臉的斐文婧,孤零零獨站在一旁,而且臉色鐵青的則是被緊急傳喚到此的韋笑。

  他的眸像不透光的夜,高深莫測得教人解下開眸底思緒,面無表情,站姿英挺地立在客廳已經快半個鐘頭了。他沒開口,只是直盯著斐文婧,直到她心虛地垂下瞼。

  他早該有所防備的。

  哼,她居然對他來陰的?!

  「你現在到底有什麼打算?」斐家大老開口了,低沉的嗓音彷若剛成形的低氣壓,悶得嚇人。

  「沒有打算。」韋笑的眸還鎖在斐文婧身上。她不想結婚,明說就好,為何非得要拖他下水?

  一大清早,接獲昨晚被狗仔跟拍的報導已經上了各大媒體的消息,他應該要先去公司安撫小才的,結果呢?被人硬傳到這裡,還得站在這備詢。

  「你敢說沒有打算!」碰的一聲,茶几激烈向右斜移,斐勤站起身來。雖然年過半百,但他的眉目依舊沉穩有神,剛毅的臉龐凝滿肅殺的氣息,像恨不得立即將韋笑給分屍丟到後院餵狗。

  「不關我的事。」韋笑橫目瞪去。

  斐文婧仍低垂著頭,無臉見他。

  「你跟我女兒在飯店套房待了快一個鐘頭,後來還帶著醉酒的她外出看海,兩人摟摟抱抱、卿卿我我……你敢說不關你的事?!」斐勤的臉色奇差無比。

  昨晚剛發生的事,竟無人事先通知他就見了報,而且標題還非常聳動,根本就是有人蓄意找碴!而現在他不想管是誰在找碴,他只想要一個交代,一個可以保住女兒清白的交代。

  「我確實和文婧待在飯店套房裡,但我們只是一道喝酒,會去海邊,也是她說想要看海。」韋笑簡短說明完畢,眸底滿是失望,「我以為,我也許還稱得上是她的朋友,但很顯然的,她並不把我當朋友。」是朋友,就不會對他出險招!

  不管她有什麼心思、究竟想做什麼,都不該踩著他當墊腳石,這種作法只會讓他對她很失望。

  斐勤明顯對他的說詞很不滿意,重重地坐回沙發上,沉聲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以走。」

  韋笑優美的唇型緊抿著,彷彿已猜到他會說什麼。

  斐勤看著他道:「你如果識相,就馬上對外發佈你們兩人是情侶關係,立即訂婚,一切從簡。」

  韋笑沉默著。

  「你若敢拒絕,或是選擇沉默地離開這裡,我跟你保證,蒙特婁會馬上消失在業界。」斐勤眸底閃爍著狠戾的精光。

  他垂斂的長睫,徹底掩去眸底的思慮。

  「我給你一個鐘頭,你慢慢考慮。」斐勤起身,看著始終不敢見人的女兒,忍不住又歎了口氣。「你們自己聊,若是決定訂婚,你就走前門離開,若是走後門,從此以後,斐氏和蒙特婁互不相干。」

  話落,斐勤頭也不回地上樓,把一屋子的凝滯丟給兩人。

  韋笑還是不說話,斐文婧一樣低著頭。

  時間如梭跳躍著,直到他的手機鈴聲響起。「喂?子群……你在外頭?待會把車開到後門等我。」

  斐文婧聽著他的對話,驀地抬眼。「你很笨耶,你可以先安撫我爸,何必自尋死路!」

  韋笑哼了一聲,「我為什麼要安撫他?」

  「你怎麼可以不安撫他?我爸是說真的,他會把蒙特婁搞垮的!」斐文婧氣得跳起來。一家設計公司怎麼可能鬥得過在商場叱吒多年的斐氏?「你不是想要復仇的嗎?」

  「算了。」

  「算了?」她聲音陡高,難以置信看著依舊面無表情的他,不懂他是氣瘋了,還是真的放下了。「你……是說真的?」

  韋笑目光移向窗外,突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我最近在思考很多問題,我一直在想,到底要怎麼做,對我、對小才才是真正的好。」

  復仇,那是根深柢固,幾乎是鏤在他生命裡的首要任務,想要徹底攆除,自然需要花費一些時間想通。

  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快就想通了。

  或許他該感謝斐文婧,因為她這神來一筆,加快了他想通的速度,整個人豁然開朗,相對的,對她的怨也就灰飛煙滅。

  「你真的可以放下?」斐文婧還是不敢相信,「你恨了那麼久,恨得那麼深,哪可能說放就放?」

  「因為我不想讓小才難過。」這幾天上班,他知道小才總是在觀察他,用最令他舒服的語調面對他,用最令他安心的笑容安撫他,「我希望她可以笑得更開心。」因為雖說是笑,但他感覺得出她的勉強。

  「就因為這樣?」

  韋笑很認真地思忖了下。「嗯,對,就是這樣。」很簡單的一個理由,但是裡頭卻包含著更多的情意。

  因為愛她,所以他要捨恨。

  斐文婧不敢置信的搖搖頭。認識韋笑那麼久,她頭一次看見他臉上出現這麼釋然的笑,那是打從內心發出的滿足笑意。

  跟那個人真的好像,她已經很久沒看過那個人笑了。現在她也許可以體會韋笑的想法了。

  歎了口氣,她說:「可是我爸真的會摧毀蒙特婁,那不是在開玩笑的。」

  「無所謂,蒙特婁能夠有現在的規模,斐氏貢獻頗大,毀了蒙特婁重新開始,我也比較能問心無愧。」話落,他的神情似乎輕鬆多了,「這麼一來,蒙特婁可以徹底轉型了。」韋笑踏著輕快的腳步,一步步走向後門。

  「對不起!」她在他背後喊著。「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我沒想到我爸會這麼生氣,我本來只是想要利用新聞炒作,引起尉遲的注意,也可以讓我爸別再逼婚,我沒想過要害你的。」斐文婧後悔得掉淚,「對不起,韋笑,我……」

  他瞪著前方,微歎口氣,回頭看她。「想要什麼,就自己去爭取,這種聲東擊西的方式實在太不聰明。愛情,不該用權謀來算計。」

  「對不起。」

  他笑著,還是老話一句,「算了。」

  「……你真的變了。」她怔怔地看著他,「以前要是碰到這種事,你肯定會氣得暴跳如雷。」

  「是嗎?」他也跟著成長了嗎?

  「我會想辦法跟我爸解釋,一直到他願意相信我為止。」這是她最後的承諾。

  「不用太勉強。」韋笑走到後門,便瞧見瞿子群走來。

  「你真的劈腿?」

  「你認為呢?」他揚眉,似笑非笑的樣子,壓根不像要面臨公司破產的模樣。

  「不會。」瞿子群很清楚他和斐文婧之間的關係,「但是小才呢?」

  「我會好好跟她解釋。」說到小才,他的心情又複雜了起來。理智的一面告訴他,小才很懂他,會瞭解他的;但不理智的那一面又告訴他,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忍受假戲真作的報導。

  天,他居然在緊張。

  他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對某件事感到如此沒把握。

  「那我先跟你回公司。」瞿子群說著,卻突地瞥見路的另一頭似乎有記者追來。「快點上車。」

  他們衝向停在路邊的車子,可偏偏對方就是快了那麼一步,已經堵在車邊。

  韋笑沉著臉,餘光瞥見一輛車飛車馳來。

  「上車!」車窗微降,隱約看見那張笑起來與他有幾分神似的臉。

  韋笑頓了兩秒,隨即上車,匆匆交代,「子群,先回公司。」

  車子立即揚長而去。

  車子往前疾馳,街景不斷地倒退而去,車內的氣氛很緊繃,誰也沒有說一句話,直到車子接近蒙特婁時,韋笑先開口了。

  「在這裡放我下來就可以了。」但車子卻似乎沒有要停住的打算。「喂,你……」

  「有狗仔。」

  韋笑看了一眼,果然在大樓入口看見站崗的記者,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種誤會要是不盡快解釋清楚,恐怕會造成不必要的傷害,若是傷了自己,他倒還覺得無所謂,但若是傷到她……

  「恭喜你。」尉遲毅沉默了一會,終究還是開口了。

  韋笑瞪向他。「你有病啊!」恭喜他什麼?!

  尉遲毅不解看向他。

  「那只是一場斐文婧自導自演的戲碼,用意在於不被逼婚,你到底懂了沒?」

  本不該多說的,但一想到有個傢伙跟木頭一樣愣,還有斐文婧的淚,他就覺得頭很痛,乾脆把話說白算了。

  「你沒要娶她?」尉遲毅訝問。

  韋笑乏力地閉了閉眼。「你會不會想太多了一點?」

  「你們不是在交往?」

  「現在的人都是以結婚為前提在交往的嗎?」原來他是衛道人士,難怪斐文婧縱使有三十六計也逮不著他。

  「你辜負她?」車速驟減。

  「我根本就不愛她,而她也不愛我!」煩死了,這麼簡單的道理他都想不通嗎?

  「嗄?」車子四平八穩地停住路中間。

  「喂,開車啊!」在這種時候突然停車是想要製造車禍嗎?

  尉遲毅回神,踩下油門,但車速還是緩慢得很。「你說你們之間……」

  「沒有交往,從來沒有。」頂多是共同出席一些場合,配合她挽手、牽手等等肉麻至極的小動作,但絕對沒有接過吻。

  「可是……」

  「你的腦袋到底是用什麼做的?她喜歡你!你到底懂不懂?她明明跟你示好過,你為什麼不懂?」可惡,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會變成撮合兩人的月下老人。

  尉遲毅沉默不語,車子還是繼續前進。

  「你不喜歡她?」韋笑試探的問。

  他依舊不語。

  算了,不關他的事,他已經仁至義盡了。韋笑收回心神看向車窗外,卻發現車子似乎正朝一個目的地前進。

  「你要帶我去哪?」這看起來不像是漫無目的地閒逛。

  「醫院。」

  韋笑聞言,側眼瞪去。心,急速地壓縮著,彷彿有人正活生生地掐著他的心,要告訴他什麼。

  「爸的身體很不好,也許這幾天就會走了,我想……你應該會想要見他一面。」尉遲毅聲音極輕地說著,眼角餘光打量著他的反應。

  腦中響起轟的一聲,像是祥和的世界無端打下冬雷,眼前一片狂風暴雨,讓他分不清楚方向。

  「你……知道我是誰?」就連一句話,他都問得好艱辛。尉遲毅說的是「爸」,而不是「我爸爸」……

  他一直以為他不知道自己這個弟弟的存在,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被遺忘的,在尉遲毅心中只扮演著挑釁的競爭者,沒想到……

  「文婧告訴過我。」尉遲毅把車停在醫院旁的停車格裡,「我一開始不信,回去問了爸,才知道是真的。」

  韋笑面色蒼白如紙地瞪著他。「那麼……這些年,你是在讓我?」過去總總歷歷在目,再次勾起了他剛掩埋的仇恨,血淋淋的撕開他剛結痂的傷口。

  「一開始是,但後來……」

  「你在耍我!你們父子一起耍我!」韋笑開了車門下車,心臟狂跳,一股氣直往腦門沖,他覺得自己像是快要瘋了一樣。

  蒙特婁所有的成績都不是他自己掙來的,是他們禮遇他,忍讓他……混蛋!混蛋!

  「韋笑,你冷靜一點,一開始是讓,但是後來我們是想讓也不能讓!」尉遲毅打破斯文形像,在街上和他對吼起來。「現在的社會,是能力掛帥,不是我想讓就能讓的,你一連拿下幾個大案子,那是憑你的本事,是我沒辦法搶的。」

  韋笑高大的身形在冷冽的風中顫了下,隨即又狂然傲立著。「反正事情都過了,你怎麼說都可以。」

  尉遲毅垂眼歎氣。他知道韋笑心高氣傲,知道這些事後,難免會難以接受,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告訴他。

  「但是有一點,你絕對無法反駁。」韋笑勾唇自嘲的笑著,「你把斐文婧讓給了我。」不是自己去搶,而是他不要……真是輸得好慘。

  尉遲毅無言以對,幾次想開口,但話到舌尖卻是傳遞不出去,就怕說愈多,兩人的關係會愈僵。

  「這麼想來,文婧也真可憐,竟然是被我連累的,成了你自以為是的犧牲品!」韋笑表情猙獰地勾起笑,「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施捨我?你自以為是的憐憫是對我最大的污辱!」而他自以為是的彌補只會更加打擊他的自信。

  「不是憐憫!」

  「不然是什麼?你明明就喜歡文婧,為什麼不說?」

  「我只是想,若她選擇的是你,我會祝福她。」

  「懦夫!」

  「我不是懦夫,只是不想強求。」

  不想強求,四個字如劍扎進他的心裡,拉回他迷亂的神智,讓他清醒了些。

  小才!

  對了,他要回到小才身邊,他已經決定下復仇了,他要把這作好消息告訴她,她定會為他感到開心。

  思及巫才,他的怒火絲絲縷縷地平靜下來。

  「韋笑,跟我去看爸爸好嗎?爸想見你一面,想跟你道歉。」

  「抱歉!」他一把拍掉尉遲毅伸來的手,像是要拍掉什麼髒東西,「你認錯人了,我跟你們沒關係,也沒必要跟我道歉。」

  「韋笑。」

  韋笑大步走著,一步快過一步,像是要把尉遲毅殷切的聲音拋諸腦後。

  「爸真的撐不下去了,你就這麼狠心不見他最後一面?」

  他的心沉重得飛揚不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身後不斷地追趕,逼得他拔腿就跑……

  ************

  蒙特婁設計公司裡,員工們群情激憤地抓著剛進門的瞿子群問:「現在到底是怎樣?」

  「總監是玩真的嗎?」

  「總監……」

  「閉嘴!」瞿子群凌厲眸子掃過一圈,鎮住眾人,開口問:「小才呢?」

  「在總監辦公室裡。」博蓁指了指裡頭。

  他想了下,開門走進裡面。「小才。」

  「嗯?」巫才正在整理韋笑凌亂的桌面,抬眼迎視他,笑得很燦爛,彷彿根本不知道那件緋聞。「大哥,你來了。」

  「你不問我事情的來龍去脈?」他瞅著她,捨不得這個小妹被傷害。巫才烏亮的眸像黑琉璃般晶亮,她輕輕搖頭。「我知道總監在想什麼。」

  她的回答大出瞿子群所料。「你真的不擔心?」他偷覦一旁用力搖頭的博蓁。

  博蓁以兩隻纖纖玉指從眼底滑落到下巴,像怕他看不懂,還重複刷了幾下。

  瞿子群看了,向來平靜的俊臉竟被氣得有些扭曲。混蛋韋笑……竟敢這樣欺負他的小才妹妹!

  雖說他心知肚明那只是陰謀一樁,但小才哭了!

  從來不哭的小才哭了!難怪一群人會恁地激動。

  「對了,大哥,你有遇到總監嗎?」她臉上仍是笑得很開心。

  「……」他真不想回答。「有,但是因為有記者守住,所以他搭尉遲毅的車走了。」

  「款?」

  「聽說承鳴的老當家病倒了,病得很重,但只要過得了年關,就沒事了。」瞿子群把病情說得很保守,「尉遲毅大概是帶韋笑去見老當家吧。」他想,韋笑應該有把這些事告訴小才才對。

  「總監會去嗎?」他把心情整理好了嗎?現在她比較在意的反而是這點。

  「你不用操心,那是他的問題,倒是你……」

  巫才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笑得有些靦眺。「我大概猜得到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突然看到,有點被嚇到。」所以不小心就噴淚了。

  「你不生他的氣?」

  「嗯……」她偏著頭,很認真的想了會之後說:「沒什麼好氣的,我比較怕他受到傷害。他痛,會比我自己痛還要更讓我覺得痛。」

  「……原來你已經這麼喜歡他了?」瞿子群真的很意外。

  「我也是剛才才知道的。」所以就算掉淚,她還是擔心他。

  她想,自己是愛慘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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