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鈺]愛我一定要寵我(戀愛習題之五)[全文完]

第九章

　　雖然相信他的誠意，伹程丹彤猶豫了幾天，仍然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不理會那對母子的死活，而只顧個人快樂的執意再和何非凡交往。

　　一連數天，誠澤的辦公室中都只有程丹彤一人。

　　楊文琳母子剛回臺灣的一切事宜，都得靠何非凡幫忙打理，而他除了要忙著應付兒子的糾纏，還要安撫受傷的自己，他分身乏術的無奈，格外讓程丹彤心疼。

　　終於可以不用再加班，程丹彤苦笑著晃回家，踏入電梯她閉上眼，想像著仍然是他陪在自己身邊，在回家的路上說笑不停。

　　「電梯，等等我!」在她剛要按下電梯開關的瞬間，一個稚嫩的童聲傳來，讓程丹彤的手不自覺地微微一頓，真的停下來等他。

　　電梯也會等人？！

　　看到一個三歲左右的孩子快樂地沖進電梯，而在他身邊那個女人的臉龐也正閃動著微笑，程丹彤的心輕顫了一下。

　　「爹地，快來……」男童仰高小臉，欣喜地朝外面喊著。

　　高大的男人跟著進來，目光在對上她的那一剎那，程丹彤恍如隔世。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何非凡在電梯中努力地朝她送去安撫的笑容，他按下電梯樓層的按鍵，轉頭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程丹彤的小臉瞧。

　　才兩天不見，她又瘦了!

　　她的下巴變尖，臉頰不再紅潤，眼中有著不捨與輕愁，讓他差點就要伸出手，撫去她烏黑的眼圈及困擾。

　　「爹地……」小男孩叫人叫得順口，他發現何非凡注意力的轉移，伸出肥肥的小手，扯扯他的褲管。

　　「小偉。」輕喊一聲，那女人伸出手抱住兒子，朝何非凡露出抱怨的眼神。

　　「小偉乖，等一下就要出電梯了。」她極力安撫著兒子的不安。

　　她沒有看錯，何非凡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電梯最裏面那個女孩的臉上，儘管那女孩轉開頭不理會他，他也未曾聽到兒子的輕喚，目光中滿是柔情。

　　叮!

　　一路靜默，電梯停了下來，楊文琳先領著兒子出門。

　　「爹地……」對何非凡越來越依賴的小男孩委屈地伸出手叫他，不明白爸爸為什麼就是不過來牽他。

　　他肥肥的手伸向何非凡，聲聲叫喚著父親的樣子讓程丹彤的眉頭皺得死緊，她感到五臟六腑都痛得要擰在一起。

　　見男孩的小手就快要擦過她的裙邊，她的心震了一下，立刻躲閃至一旁，避開他的觸碰，她的舉動讓小男孩嚇了一跳。

　　程丹彤的逃避，讓何非凡看在眼裏更覺萬分心疼。

　　「小偉乖，媽咪先帶你去吃果凍。」

　　走出電梯，聰明的楊文琳知道何非凡有話要說，急忙抱起兒子，打開何非凡家的門，把小男孩帶了進去。

　　電梯內始終未動的兩人，依舊保持著揪心的沉默。

　　「不想說些什麼嗎?」何非凡的身軀倚住她的，沉聲低問。

　　他好想念她，他已經被那個小男孩折磨得快要發瘋，現在的他，只想抱抱他的丹彤，安慰那被傷了心卻又默不作聲的人兒。

　　「你吃過……晚餐了吧?」程丹彤開口，問題與自己的心情無關。

　　「程丹彤!」他氣憤地叫著她的名字，伸手將她拉出電梯，把她帶到她的公寓門口。「我們就只剩下這些無聊的狗屁問候了嗎?」

　　何非凡沉著臉不滿她的故作堅強，他憤怒地從程丹彤的包包中翻出鑰匙開門，強迫地拉著她進門。

　　「那我們要說些什麼?」

　　說你兒子真可愛?

　　說你們一家人還真是溫馨?

　　還是說楊文琳比我溫柔體貼嗎?

　　程丹彤的淚光閃動，她是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她說不出口。

　　「說你很想我，像我想你一樣的想我。」將她的身子按在門板上，何非凡快速地俯下身子，在一室的黑暗中，吻上她甜蜜的芳唇。

　　「唔……」輕聲呻吟，程丹彤的呼吸猛然一窒，心也跟著跳得紛亂，她想要伸手推拒他的懷抱，卻發現原來自己是這樣想念他的味道。

　　「丹彤，丹彤……」他的雙手擁抱住她，輕聲呼喚她的名字。

　　「放了我吧，非凡，你走錯房門了，你家在對面那扇門的後面。」她故意講得很冷酷，努力想要推開他的懷抱。

　　「我們說過要一起面對問題的不是嗎?」何非凡放開她，低下頭看到她眼中的堅決，竟然有些慌了。「你說過願意給我時間解決問題的。」

　　「你無法解決的。」程丹彤搖頭，說得悲哀。「你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你沒有辦法拋棄他們，再和我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即使你說服自己她是自願的，你不需要負責，你的良心也會一直不安，覺得對不起他們。」

　　「丹彤……」他想要解釋，卻被程丹彤微笑著打斷。

　　「你已經錯過一次了，當年還有感情的時候你放走了她，才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你沒有權利再錯過這一次了，再放開他們，你的良心就要一輩子自責，永遠也不會快樂。」

　　「那你呢?」何非凡因她的分析而沮喪。「我愛的人的是你，我想要在一起生活的女人也是你，沒有了你，我又怎麼會快樂?」

　　他無法想像失去程丹彤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不，他不能失去她!

　　「你會慢慢習慣的。」程丹彤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在意。

　　「你會像習慣準時吃早餐一樣習慣我的不存在，時間會讓你漸漸習慣他們的。你會慢慢再愛上他們，然後逐漸將我忘記。」

　　「不要說忘記!」何非凡緊緊地將她擁在懷裏。「跟我一起生活了整整四年的女人，一個深深愛了我七年的女人，你好殘忍，竟然想要讓我忘記你。程丹彤，我沒有你這麼偉大，我做不到!」

　　要愛上一個人可能很容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愛上她的。但要忘記一個人卻是無比困難，程丹彤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就算他忘記自己也不會忘了她。

　　「你做不到，但你必須去做，不管你想不想、願不願意，那都是你的責任和義務。」程丹彤在他的懷中灑下熱淚。

　　「我並不偉大，我也會自私。在剛剛那一剎那，我好恨他們，恨他們的出現破壞了你的快樂和我的幸福。我羨慕她擁有你們共同的孩子，我發現自己瘋狂的嫉妒，我本來還想著你未來的孩子應該會是你我共同的結晶，而不應該是他!不可以是他!」

　　她滿是血淚的指控讓何非凡痛斷肝腸。「我很抱歉。」他沉痛的閉眼。他才是真正的罪人，是他破壞了這一段美好的感情，毀了自己和她的幸福。

　　「為什麼她可以這樣，她真是個自私的女人，不愛時可以說走就走，後悔時又可以隨便回頭。我恨她，可是我又同情她，她付出的代價遠遠比我付出得多，而她也比我更有資格得到你的愛情。」

　　程丹彤設身處地為他們著想，不管是對大人還是孩子，只有她的退出才可以讓最多的人得到聿福。

　　「但我愛的人，是你。」再次堅定地吻她，何非凡的眉心鎖著對她的眷戀。「就算跟她在一起，但我心裏想的人是你；當兒子叫我時，我想到的人還是你。我一直是很自私的，我只要和自己喜歡的女人在一起。」

　　「面對現實吧，你能這麼說我已經很高興了。」程丹彤突然輕笑起來，擦去頰邊的清淚。「我只希望你在一家團聚的時候，能像這樣偶爾想想我，我就會覺得很滿足了。你該儘早和她結婚，這樣對大家都好。」

　　她的無私讓何非凡心痛地皺眉。「你要我娶她?」她真的捨得?

　　何非凡氣憤地咆哮著，止不住心中的悲痛。「我知道，我已經沒有理由開口再次請你為我留下，我不曉得該如何處置他們，但這樣的結局不是我所想要的。我想要和你一起滑雪、一起度假，把你介紹給我的家人，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永遠都不分開。」

　　堅毅地咬牙，就快要留不住心愛的女人，他的心痛又有誰知道?

　　何非凡緊緊擁住懷中的程丹彤，狠狠地吸著她鈴蘭般清新的味道。

　　「為什麼不讓我早點認識你?」程丹彤悄聲低問，那是她的心聲。

　　「在上帝那裏，我們領取愛情的號碼牌，為什麼你不早點跟它說，讓我成為你的第一?為什麼我總是要排在二號等候，總是遲一步出現在你的生命中?為什麼七年前你不打電話給我，為什麼現在又讓我愛上你?」

　　哭倒在他的懷中，程丹彤聲聲的質問讓何非凡感到心疼。

　　「我不甘心，但命運卻偏偏要我放棄，為什麼你明明愛的人是我，又不能選我做你的女人?為什麼上天要讓我們相愛，卻還要將我們分開?為什麼當初你要和她生下你的孩子?為什麼要讓我無可救藥地愛上你?如果我能停止愛你，也許我的心就不會那麼疼痛。」

　　「丹彤……」將她的頭狠狠地攬進自己懷中，何非凡不讓她看到自己即將滑出眼眶的男兒淚。「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求你不要恨我。」

　　他心痛的割捨，因為她的固執，也因為他的責任。

　　這是唯一可行的一條路，也是讓他肝腸寸斷的唯一選擇。

　　「朋友?」程丹彤迷蒙著雙眼，含淚微笑。「對，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一生一世都不改變。」她伸出手讓他握住，有一種訣別的滋味。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不管結局如何，我都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親愛的丹彤，對不起。」何非凡最後一次擁抱她。「再不放開，我怕自己永遠都放不開你了，請相信我想要珍惜你的心情，只是，我很抱歉。」

　　他們，真的無法看到未來了嗎?

　　走出這扇門，對面還有一個曾經愛過他的女人，和一個身上流著他血液的小男孩在等他負責。他和程丹彤再也沒有辦法聊天至深夜，吃著螃蟹一起看電影，再也無法自由自在地相愛了。

　　何非凡最後一次放任自己俯下頭，吻去她唇邊的淚水，彷彿要將她的痛苦吞進自己的腹中。他轉身，強迫自己走出這扇門，不再回頭。

　　就在他打開門走出去的剎那，程丹彤沖向前，緊緊地抱住何非凡的腰，將頭靠在他寬闊的背上，任憑淚水濕潤她的臉頰。

　　「丹彤……」不捨地閉起眼睛，何非凡的大掌握住她的小手。

　　「不要轉身，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哭泣的樣子。」程丹彤的聲音裏透著平靜與祝福。「最後一次，讓我再抱你一次，感覺你還在我的身邊、還是我的男人。」

　　她在哭泣，而她前面的男人心在泣血。

　　「我是你的，永遠都是。」不管他在哪裡，他都會愛她一生的。

　　「請你答應我一個要求。」程丹彤死命地摟住他，不捨地道。

　　「你說?」無論是什麼，他都答應。

　　「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讓自己幸福，就像我還在你身邊的時候一樣，一直那麼快樂的生活，成功的工作，一生都要平安。」

　　走出這扇門，他們的關係將再無情愛，這是最後一次，她用一個女人愛著一個男人的心情，祝福他。

　　「讓你快樂是我唯一的心願，我找了很久很久才來到你的身邊，就為了帶給你幸福和快樂。不管我是不是在你身邊，只要你快樂，我也會快樂。所以請你，無論如何都要繼續幸福下去。」

　　何非凡閉上酸澀的眼，不忍再聽。

　　「丹彤，我的丹彤……」他轉過身子，用盡所有的力量抱她。

　　「我一直希望你能過得比我好。」程丹彤的臉貼向他的下巴，將自己最美好的祝福說給他聽。

　　什麼言語都無法形容他的心情，何非凡大掌撫著她的長髮，心被揪得死緊，但卻不知該怎樣表達自己的心情。

　　「我家裏還有你最喜歡的維尼熊拖鞋隨時等著你。」何非凡硬生生擠出一句。

　　程丹彤微笑著點頭讓他安心，雖然知道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你上次買的電影還沒有看完，我等著你陪我一起看結局。」

　　「好。」這次她不流淚，只是微笑。

　　「你還是我的助理，我們以後一樣要一起吃早餐。」

　　再次點頭，程丹彤將他推到門外，向他用力揮手。

　　再見了，我的愛情!

　　門板慢慢合上，她最後留在何非凡眼中的，是一張含淚帶笑的臉，充滿著祝福與複雜的情緒，帶著微笑訣別，以及跟她的初戀再見。

　　他知道，她是他最愛的女人。

　　一生都不會改變!

　　☆☆☆  

　　誠澤的案子越接越多，程丹彤努力讓自己更加忙碌。她開始替何非凡物色年輕優秀的助理，找了三個不錯的女生帶在身邊調教。

　　在何非凡桌上的花瓶插上一朵鈴蘭花，程丹彤微笑著帶她們進來參觀。

　　「你們每天要在九點半之前到辦公室，準備一天的行程資料，每週一十點半律師事務所要開例行會議，何律師會總結上一周的所有案子，還要分配本周的最新工作，所以資料一定要夠詳細，才能幫他做出合理的判斷。

　　「何律師不喜歡在用餐時間有應酬，他的午餐及晚餐時間除了家人朋友之外，不要替他約見當事人或是對方律師。他的早餐則要在辦公室裏解決，樓下的周氏茶坊，和對街老伯的油條都是不錯的選擇。」

　　一身俐落的套裝，程丹彤領著三位新進員工進入一旁的茶水間。

　　「咖啡要現煮的，不管有多忙都不要準備即溶咖啡，兩顆糖一匙牛奶，記住牛奶一定不要加太多，糖也不要多放。」

　　她的臉上帶著微笑，看到三個小女生仔細地聽她說完，還用心地記在本子上以便熟記，程丹彤笑得很是愉快。

　　「明天開始你們要單獨處理辦公室中的所有檔，你們當中一人專門負責開會資料的收集，一人負責幫何律師準備出庭的資料，另外一個要在他上班前替他準備好早餐和咖啡，並且將桌面收拾整潔。」

　　程丹彤看了看時間，繼續說道：「何律師每天會在這個時間上班，你們務必要留意，他一進辦公室，馬上要跟他報告當天要處理的事務和工作行程。」

　　看到何非凡進入誠澤，程丹彤眼尖地揮手，打發三名女生離去。

　　「早，丹彤。」

　　何非凡站在門邊，看到她時，他的心頭一顫。

　　「早，何律師。」

　　程丹彤保持職業性的微笑，在他的桌前站定。

　　快速地替他送來咖啡，開始一天的行程報告。

　　十分鐘後，放下PDA，她發現他仍然在盯著她看。

　　「有什麼疑問嗎?」

　　何非凡搖頭。「我剛剛看到幾個女生從這裏出去，你打算要做什麼?」他有種不好的預感，程丹彤好像要隨時離開他，找人取代她的地位。

　　「我在交代後事。」程丹彤以挪揄的口氣回道。

　　「後事?」何非凡的心一驚，不喜歡看到她不在意又有些疏離的笑容。

　　「我辭職以後的事，她們會接替我的工作，成為誠澤最好的助理。」

　　將早已準備好的辭呈送到他的面前，程丹彤微笑著在他的面前坐下，打算面對他的質問。

　　「辭職?」何非凡眉頭緊緊地皺起，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為什麼?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

　　「不完全是。」視線不再那麼專注，程丹彤的目光散了一下重新聚焦。「是因為我個人的因素，才想辭職的，請你不要多想。」

　　「個人因素?」何非凡的眉頭開始緊皺，絲毫沒有要打開的跡象。

　　「我在誠澤工作了四年，沒有休息，沒有年假，一共只調了四次薪水，每天平均工作超過十個小時，我不是機器，想要休息了。」程丹彤的語氣很強硬，細數他是如何在四年內虐待她這個員工。

　　「我不接受你辭職的理由。」何非凡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她將從他的生活和工作中徹底消失，大手接過辭呈，幾下就撕得粉碎。

　　程丹彤像是一切都在意料當中，淡然地看著他的舉動，從口袋裏再次拿出同樣的一份，放在他的桌上。

　　「科技帶來最大的好處就是便利，只要打出東西，隨時可以複製很多份。」

　　她平復著慌亂的心跳與不捨，努力說服他徹底放手。

　　「你一定要這麼做嗎?」何非凡悲痛地低問。「你連每天八個小時的工作時間都無法忍受和我在一起了?」

　　他不敢相信，他就這樣被她拋棄了，甚至連追回她的理由都沒有。

　　「我覺得很累，想要休息。」程丹彤沒有做正面回答，但她的心事，相信聰明的他，一定會明白。「我覺得還是要跟你告別，一走了之不像是我的作風，所以請你接受我的辭呈。」

　　她想得清楚，說得肯定，不會再回頭。

　　何非凡失望的歎氣，他想做最後的挽留。「休假可以嗎?不管多久，等你休息夠了，我隨時歡迎你再回來。」

　　「這裏還有讓我留下來的理由嗎?」程丹彤不逼他，只是淡淡地問。「記得來誠澤應徵的那天，你要我給你一個讓我留下的理由，我給了。今天我要走，你能給我一個讓我留下的理由說服我嗎?」

　　何非凡開口想用自己的感情留住她，卻發現那個理由非常的薄弱。

　　「這裏有你喜歡的工作。」

　　「我並不太喜歡法律，你知道的，我對當律師從來都沒有興趣。」

　　「誠澤有非常喜歡你的同事，你捨得他們嗎?」包括我？！

　　「不做同事我們還是朋友，相信他們能夠理解。」也包括你。

　　「你放心把工作全部交給新人來做?」

　　「她們很優秀，三個優秀的助理加起來總會比一個程丹彤強。」

　　「丹彤……」何非凡輕歎一聲，面有難色。「能不能為了我，留在誠澤工作?就算只有一年，你都不能再考慮看看嗎?」

　　程丹彤搖頭不語。

　　「你真的……要徹底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隔著桌面，他握住她的手，想要挽留些什麼。

　　「你說過我們還是朋友。」她跟他打官腔，一顆心痛得像要裂開似的。「若你當真為了我好，就請最後一次包容我的任性，答應讓我離開吧。你說過只要我想放手，你就不再糾纏。」

　　她的話讓何非凡將臉埋入掌心，痛苦異常。

　　「要記得跟我聯絡。」他不知道他還能再說什麼，告訴她，他捨不得她走，告訴她，他深愛她的心情嗎?

　　他知道不可能，他已經失去了愛她的資格。

　　「嗯。」聽話地點頭，程丹彤微笑著從他的面前起身，正要離去卻被他的手緊緊握住，遲遲不肯放行。

　　「再讓我握一會。」他心碎的語調，讓程丹彤想要落淚。

　　「我走了，你要保重。」小手抽出他的大掌，程丹彤始終沒有回頭，流著淚從她愛戀了整整七年的男人生命中離去。

　　在熟悉的花朵前，悲傷的男人呆坐著看鈴蘭綻放。

　　花瓶中的鈴蘭盛開著，他知道他的鈴蘭花不會再回來了。

　　走出誠澤的大門，程丹彤將黑色手機從包包中取出，戀戀不捨地輕撫著。今天早上它已經正式宣佈壽終正寢，再也不會從聽筒那端傳來他的聲音。

　　當她真正離開的時候，程丹彤很想笑，但卻忍不住淚流滿面。

　　她的愛情，在他的故事裏，終究還是遲到了!

第十章

　　在誠澤新來的小助理眼中，她們的老闆何非凡絕對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咖啡太甜了，拿去倒掉!」

　　「資料裏全是錯字，下班之前全部改好。」

　　「是誰把花丟掉的，給我滾進來解釋!」

　　快要下班時，三位小助理被吼到他的辦公室裏，何非凡暴怒的瞪著眼睛，一副要吃掉她們的可怕模樣。

　　「呃……」闖了禍的小助理怯懦地開口。「那花已經乾掉很久了。」

　　「乾很久關你什麼事，丟去哪裡了，馬上撿回來!」

　　空空如也的花瓶讓何非凡心裏擰痛，他把程丹彤離去這幾個月的怨氣全發洩在這幾個無辜的助理身上。

　　小助理為難地看看其他同事，再撇撇嘴面向何非凡。「對不起!」

　　她態度恭順的彎腰道歉，一點挑戰性都沒有。

　　何非凡鬱悶地擺手。「出去!」

　　三位小女生聞言立刻落荒而逃，只留他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呆看著對面那空曠的桌面，上面還留著程丹彤的名字，因為他不想讓別人取代她的位置。

　　幾個月過去，程丹彤還是音訊全無，她不再是他的戀人，也不再是他的下屬，她甚至很少回到公寓居住。何非凡一連數天站在她家門外等待，但都不曾見到思念中的人。他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一顆心煩亂不安，不若往日的平靜。

　　他總是在辦公室裏呆坐很久，看著那朵早巳乾燥卻捨不得丟掉的鈴蘭花發愣，幻想著她始終站在他的身邊，未曾離開過他。

　　「丹彤，丹彤，你究竟去了哪裡?」

　　皺眉、歎息、他壓抑的痛苦在蔓延著，卻也只能無聲地想念。

　　同一時間，方正律師事務所。

　　「下班了。」程丹彤笑眯了一雙圓眼，幫她的新老闆納蘭若曦整理完桌上的檔，那是她一向做慣了的動作，跟在他身邊的時候一樣。

　　「終於可以回家了。」若曦伸了個懶腰，準備收拾東西回去。「咦，人都已經走光了?」她很好奇，屋外沒有一點聲音，安靜的不同往常。

　　「今天是情人節，就算你付她們薪水，那些美眉們也不會陪你一塊過節的。」

　　程丹彤直率的性格，讓很難和人相處的若曦也甚是喜歡。

　　「那你呢?」若曦笑著問。「不去過情人節嗎?你別告訴我，像你這樣漂亮的女生，身邊連個伴也沒有?」程丹彤來她的公司才不過短短幾個月，身邊已經圍繞了無數的追求者，可是她卻沒見過她特別偏愛過誰。

　　「我是一個人，孤獨寂寞的一個人，不用一直提醒我好不好?」程丹彤用一種近乎逃避的姿態躲開上司探究的目光。

　　情人節，那是有情人的節日，那個節日不屬於她，她已經是個無情的人。

　　「你很寂寞?是因為孤身一人而感到寂寞?」

　　淡淡地低問，若曦看見她眉心緊鎖的愁緒。

　　「不是。」程丹彤誠實地搖頭淺笑。「套句老話說：一個人時，是孤單但不是寂寞，想一個人時，才是真正的寂寞。」

　　「原來在你心裏也有思念的人。」若曦不自覺地想起她心底的那人。

　　「能在愛人的心中留下影子，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從不奢求他能夠愛我，即使現在分開了，他能偶爾在這樣的節日裏想想我，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程丹彤輕歎了一口氣，平靜地微笑。

　　記得上一個情人節，她的愛情才剛剛開始，沒想到下一個情人節來到，她的愛情卻已經結束了。

　　對於這個特別的日子，程丹彤真不知道是該懷念還是該痛恨才好。

　　「愛過的人是幸福的。」若曦站起身，走到程丹彤身邊輕拍她的肩，四目交接，兩個女人同樣笑得苦澀。「有時間我得研究一下你的故事。」

　　「走吧，有時間的話，我們一起去喝一杯，你們那間美味情緣的咖啡，味道非常特別。」程丹彤也放好手中的資料夾，很快和若曦一起走出辦公大樓。

　　就在她們走出大樓時，早已等在路邊的車子突然駛向兩人，搖下車窗，是一張俊逸開朗的笑臉。「若曦，上車。」雷少揚的出現讓若曦當場呆掉。

　　「你怎麼會來?」她不自覺地出聲問道，讓一旁的程丹彤直翻白眼。

　　這女人，在這種時候一點都不聰明。

　　「我來接你下班，順便一起去吃個晚餐。」他下車走到她身旁，握住若曦微涼的玉手，替她打開車門，這才看到一旁的程丹彤。

　　「這位美麗的小姐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若曦正想開口，卻不料被程丹彤搶了個先。

　　「你們去就可以了，我是兩百瓦超級大電燈泡，相信你們有燭光照明就夠，不需要我來攪和。」她笑得燦爛，朝著車內不捨的若曦招手。

　　「好好玩吧，明天見。」

　　程丹彤禮貌地朝雷少揚點頭，轉身背著包包消失在人潮洶湧的街頭。

　　若曦的愛情才只是剛要開始，而她的愛情卻早已結束。

　　走過一家咖啡店，她不自覺地對著玻璃照看自己的臉，卻發現在那玻璃後面，一張熟悉的臉也正有些意外地盯著她看，而他身邊美麗的女子正溫柔地替他的咖啡放糖。

　　放兩顆糖就夠了。

　　程丹彤在心底默默地說，然後逕自微笑，大踏步頭也不回的離去。

　　呵呵，她竟然會產生幻覺，真是可笑!

　　在玻璃裏面，那女人看到對面男人呆愣的表情。

　　「有事嗎，非凡?」她望向窗外尋找，卻只見人群川流不息的街道。

　　「沒事。」溫和有磁性的男聲響起，他再次留戀地轉頭張望，止不住內心的悸動。他沒有看錯，那個人是——丹彤？！

　　☆☆☆  

　　美味情緣的店開在馨美社區的醒目位置上。

　　程丹彤的空閒時間特別喜歡泡在這裏，這裏不僅有她新認識的朋友，也是一個療傷止痛的地方，在她失去他的呵護之後，這裏是屬於她一個人回憶的角落。

　　古唯心幾人竟是她大學時的同學，雖然同級不同系，但對彼此也有印象，她受邀去若曦的律師事務所幫忙，擁有一份新的工作。最可愛的是憐兒，那個不小心撞壞她手機的女孩，竟然也在這裏工作，不禁讓她們感歎緣分的奇妙。

　　下午茶時間，和古唯心、辛憐兒、納蘭若曦歡聚之後，只留下程丹彤與葉霓穎一起看店。門鈴輕響，程丹彤立刻習慣性的打著招呼。

　　「歡迎光……」

　　話還沒說完，張開的口驀地僵住，她看到一張渴望已久的熟悉面孔。

　　快言快語的葉霓穎從櫃檯後面探出頭來打趣，她並不知道，更奇妙的事情還在後面，有朝一日她還會不小心成為程丹彤的大嫂。

　　「『臨』呢?你的舌頭被自己吞掉了嗎?為什麼不把話說……」她揶揄的話也忽然頓住，因為她看到一個男人正抱住站在門口的程丹彤，兩人呆愣著說不出話。

　　呃?現在是什麼狀況？！葉霓穎好奇地眨著大眼睛。

　　「你……怎麼來了?」程丹彤想要推開他，卻發現她根本無力阻止。

　　何非凡緊緊地擁住她，在她耳邊吐出深情。「我想你，真的。」

　　「非凡……」低叫一聲，程丹彤在心中輕歎。「別這樣。」

　　她用力想要推開何非凡，成功地喚回他的理智放開手。

　　程丹彤儘量讓自己保持微笑，拉著他到靠窗的角落坐下。

　　「想吃點什麼?我們的水果蛋糕很棒喔。」

　　他不置可否的點頭，看到她一如往常般地為自己張羅。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程丹彤坐在他對面，問得好奇。

　　「昨天晚上，我有看到你。」何非凡的目光片刻不離程丹彤的臉，一顆心正因為能再見到她而跳得紛亂。「我跟著你來到這邊，才知道你在這裏。」

　　「原來是這樣。」程丹彤為他的用心而感到難過，卻又忍不住心中感動。

　　「這幾個月你過得好嗎?」何非凡隔著桌面握住她的手。

　　「還不錯，我在方正做些清閒的工作。」程丹彤想抽回手，卻被他握緊，感覺有些不安。

　　「既然你能在方正工作，為什麼不回誠澤?」何非凡的語調中有著氣憤。

　　程丹彤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明白他要說些什麼。「楊文琳呢，你們怎麼沒在一起?」這才是問題的癥結，她提出來，相信他會比較冷靜。

　　果然，何非凡輕歎著放開手。「她帶孩子去醫院了，一會就來。」

　　「那你們有什麼打算?」程丹彤佯裝不在意地笑著。「我沒有收到你的喜帖，難道你還是不打算定下來嗎?」

　　這是她留下來幫若曦的原因，她想在第一時間得知他的消息，為他祝福。

　　何非凡笑著搖頭。「我還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

　　真的要娶那個曾經和他相愛過，而現在只剩下同情的女人嗎?

　　就因為他當年所犯下的錯誤，所以現在要賠上他和程丹彤的愛情贖罪?

　　「我本來還想，等喝完你的喜酒就回加拿大去。」程丹彤鎮定地看著他的臉，她從他的眼底看到苦楚、堅忍與為難，卻再也無力幫他分擔。

　　「你要走?」何非凡挑眉，心跳加快。「為什麼?」

　　「我爸媽常年在國外旅行，現在好不容易才回到加拿大住，想叫我回去陪他們一段時間。」這只是藉口，她知道自己不走，他永遠做不了決定。

　　「那你還會再回來嗎?」何非凡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理由留下她。

　　程丹彤淡淡地微笑。「我也不知道，沒想過這個問題。」

　　「丹彤……」心痛地低叫一聲，何非凡的聲音透著心疼。「你瘦了。」

　　「你也一樣。」程丹彤的話中充滿憐惜。「你要多保重，等你結了婚帶他們母子來加拿大時，記得給我打個電話，我一定請你們全家吃飯。」

　　程丹彤刻意強調全家兩個字，她的故作堅強讓何非凡心碎。

　　「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他沉重地道出心聲，他找不到她。

　　「那支電話壞掉了。」程丹彤微露笑意，像在感慨。「能用七年的手機已經很了不起了，它不可能再用七年的。」

　　「你什麼時候要走，我去送你。」何非凡從自己的懷中掏出手機，猛然放進她的掌心。「它會再響起來的，這一次我不會再失約。」

　　「不用了。」程丹彤想哭，她想告訴他，她捨不得走也捨不得他，但她不能。「還有很多朋友會去送我，再說被她知道了，也不太好。」

　　何非凡因她的話而氣憤不已。「難道我不再是你的朋友了嗎?」

　　「非凡……」程丹彤低叫一聲。「我收下就是了。」

　　她接過他銀白色的手機，緊緊地握在自己手心。

　　「你恨我，我知道。」何非凡的眼睛閃動著水霧，為失去所愛而心痛。

　　程丹彤靜默了許久說：「我不恨你，也不再期待，我的心終於可以自由了。」

　　「你的心自由了，那我的心呢?」何非凡不甘地低問。「你不再恨，也不再愛了嗎?不再像以前一樣期待，不再像以前一樣等候了嗎?」

　　「我在你的愛情裏，一直都是遲到的不是嗎?」程丹彤逃避他的問題。「我一直都是女配角，女主角不在的時候才能與男主角演對手戲。等到她回來的時候，我還是我，舞臺上不再會有我的空間。」

　　「對不起。」他非常真誠地道歉，消瘦的臉上有著新生的鬍渣，略顯頹廢，此時的何非凡一點都不若以往的瀟灑俊朗。

　　「你已經說過很多句對不起了。」小手蓋上他的，他的沮喪讓她不捨。「我知道你的為人，我也知道你的心意，我並不怪你，真的。」

　　「我會等你回來。」何非凡肯定地說著，見街角兩個熟悉的人影正走過來。

　　「好。」程丹彤也看到了，她先站起身，將手伸出去。「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請你一定要幸福!

　　大掌握住她的，何非凡的眼中寫滿不捨與愛戀，輕輕點頭。「要記得跟我聯絡。」

　　事到如今，他們還能說什麼呢?在楊文琳帶著孩子進店門之前，程丹彤放開手微笑，將自己最美的臉龐烙印在他的腦海中。

　　她堅定地挺起背走出大門，和另外一個若有所思的女人擦肩而過。

　　☆☆☆  

　　何非凡一直靜默著，貪婪地放任自己再看她最後一眼。

　　他想沖過去，擁抱她、親吻她，他想告訴她，他是多麼地深愛著她。

　　可是何非凡只能像化石一樣僵在原地，看著她的溫柔從他的指縫間溜走，鈴蘭的清香漸漸從鼻息間消失，但他就是無法讓自己的身體移動。

　　默默地凝視著，世界重回安靜，只剩下美味情緣裏的樂音緩緩流瀉，一個清麗的女聲正在孤單的淺吟低唱，哼著令人心碎落淚的歌曲。

　　情還在，愛人卻不再歸來!

　　坐在何非凡的對面，楊文琳清楚地看到他的不捨。

　　「那個女生，是你的助理，是不是?」她低聲開口，一邊哄著兒子入睡。有些事不能再逃避了，她清楚看到他對自己故作的關心。

　　何非凡搖搖頭，不解地皺眉，她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在這四年裏，一直都是她陪著你吧，我看到你們的感情很好，她也是你的鄰居，是你的……女朋友嗎?」

　　「你為什麼要問這些?」突然間，何非凡有些氣憤。

　　「我只是想知道，在我離去的這幾年裏，陪在你身邊的是個什麼樣的女生?」楊文琳不理會他的敵意，突然微笑起來。「是她讓你變得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何非凡意外她含笑的口氣，好像有話要跟他說。

　　「從前的你不是這樣的。」楊文琳越看他，越覺得他陌生。

　　「以前的何大律師只知道不停地工作再工作，你的生活一成不變，你的愛情是我在做主，我說看什麼電影就看什麼，連約會的地方都是我在決定，你從不曾主動關心過我，那也正是我放棄你的原因。」

　　何非凡依然皺眉。「現在哪裡不一樣?」

　　「你會在乎。」楊文琳輕笑出聲，此時的她看上去溫婉而善解人意。

　　「你變得主動，並開始享受生活的樂趣，你會在乎一個女人是不是會為了你而傷心，是不是因為你而難過，過去的幾個月，你常常發呆，是因為你在思念。」

　　她的話讓何非凡眉頭蹙得更深。「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

　　「你戀愛了，非凡。」

　　楊文琳的話讓何非凡心中一動。

　　「戀愛?」他不解，她怎麼會知道。

　　「以前的你看起來好像是在和我戀愛，但只有我知道你的包容裏有多少的不用心，而現在的你變得不一樣了，你的眼神開始變得專注，你的心火熱起來，是那個女孩改變了你的生活，讓你學會去愛。」

　　壓抑心中的悸動，何非凡將視線投向桌面，一朵鈴蘭花正綻放得燦爛。

　　是的，他戀愛了!他的愛人是朵美麗的鈴蘭花，他開始變得用心，她的喜怒哀樂，他一直都很在乎。

　　「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了。」他聽到自己絕望的聲音。

　　「你們還有機會。」楊文琳突如其來地說道：「有件事，我一直都沒有跟你說實話，我很抱歉讓你們之間的感情產生分歧。」

　　何非凡猛然抬頭，不解她的用意。

　　「我跟小偉的爸爸分開了，所以一直希望為他找個父親。從小他就一直問我他的爸爸在哪?我騙不了他，只好拿之前和你的照片騙他說，你就是他的爸爸，不斷地編故事騙他。」

　　她的坦白讓何非凡的心臟快速地跳了起來，不敢確定心中的猜測。

　　「你說，你騙了他?」那事實是什麼?「他不是我兒子?」

　　「很抱歉。」楊文琳的態度友好溫和，充滿歉意。

　　「我們一回臺灣，他就吵著要見父親，我本來以為約你出來騙騙他就好，可是他偏偏一眼就認定了你是他的父親，看他那麼高興，我實在說不出口，身為母親，我不想傷害他。」

　　「你騙了我?」何非凡緊緊皺眉，心中七上八下的，說不出是氣憤還是高興。她竟然敢騙他，而且還騙了這麼久?

　　「我以為我們還可以重新開始，畢竟小偉很喜歡你。」

　　她的頭垂得很低，何非凡看不清她的眼睛。

　　「可是我做不到，因為你是愛著她的，是我差點毀了你們的幸福。請相信我，我回來的時候，真的不知道那個女孩的存在，也不知道你們的關係，不然我不會這麼做。」

　　「那小偉的父親是誰?」何非凡不表明是否接受她的道歉，皺著眉低問。「他在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拐走你，等生下小孩卻將你們拋棄?」

　　同樣身為男人，他為小偉父親的沒擔當而感到不齒。

　　「是我心甘情願的，他有自己的家庭，我們沒有辦法成為他的家人。」楊文琳抬起眼，不安地看著他。「是我對不起你，背叛了你。」

　　何非凡閉起眼，輕歎口氣。「我從沒怪過你背叛我，我還以為你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才從我身邊離開的。」

　　他對她一直都有著同情和愧疚，現在知道真相，他也輕易地原諒了她。

　　「我本來也以為我找到了幸福，但原來這只是我天真的想法。」

　　「那你為什麼要現在說出來?」何非凡心裏感激，卻又好奇。「你明明知道我可能會娶你，給你和孩子一個家，為什麼還要說出事實?」

　　「我會良心不安。」楊文琳搖搖頭。「你不可能真心愛我們的，你只是對我們感到愧疚相同情。你愛那個女生，就像我愛小偉的爸爸一樣。」

　　那是一種找到真愛時的無所畏懼，說出來，她也卸下了重擔。

　　「就算他拋棄你，你還是愛他?」何非凡想起他美麗的丹彤。

　　愛情真的可以讓女人偉大，變得勇敢和寬容。

　　「是我自己從他身邊逃開的，不能怪他。」那個男人也說過他愛她!

　　「小偉要是知道了，會很失望吧?」睡夢中的小男孩英俊帥氣，像個小紳士一樣，何非凡不用間也知道，他的父親非富即貴。

　　「我會告訴他事實的。」楊文琳微笑著叫醒兒子。

　　「很抱歉，你能原諒我嗎?」她始終對自己的欺騙耿耿於懷。

　　她不是個壞女人，只是……有點自私。

　　「你是個好母親，我們以後還是朋友。」何非凡的話是最好的說明。

　　楊文琳感動得雙眼含淚。「謝謝，祝你幸福。」

　　「你也一樣。」

　　何非凡起身匆匆離去，他要去追回他真正的愛人。

　　小偉醒來，只看到他的背影。「媽咪，爹地要去哪裡?」

　　「小偉，他並不是你爹地，他是何叔叔，媽咪的朋友。」

　　有些事不能逃避一輩子，他們母子在一起，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過。

　　小朋友顯然被母親的話弄糊塗了。「為什麼爹地會變成何叔叔?」

　　握住兒子的手，楊文琳振作地微笑。「媽咪慢慢說給你聽，好不好?」

　　母親的溫柔讓小偉停止吵鬧，乖巧的點頭。「好。」

　　☆☆☆  

　　整理完最後的衣物，程丹彤環顧住了四年的公寓，倚著門微笑。

　　四年前，她不顧一切地搬出來，死說活磨地求大哥程峻為她買下這幢公寓，迫不及待地搬到他的身邊。

　　他們一起做螃蟹大餐慶祝，就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

　　在客廳裏，兩個人靠在一起看電影的場面是那麼清晰，彷彿做了一場美夢，夢醒時，便是她要離去的時候。

　　掏出銀白色的手機，程丹彤將它放在桌上，一朵鈴蘭花靜靜地躺在手機旁，沒有花瓶、沒有依靠，它綻放得如同她的微笑一般美麗。

　　她是真的沒有勇氣，當面跟他說再見。

　　「對不起，這次是我失約了。」她對著空氣低聲地說抱歉。

　　轉身，開門，她經過何非凡的家門口，不自覺地頓住。

　　請你一定要幸福，才值得我如此痛苦的退出!

　　含著眼淚，她進入電梯，縮在角落裏，無助地哭紅了雙眼。

　　另一部電梯逐漸上升，何非凡迫不及待地奔回來，卻不知她就在他的隔壁。他上升，她下降，茫茫人海，他們再次錯過彼此。

　　「丹彤……」

　　心急的喊叫聲中透著興奮，何非凡推開她家的門時，驀地呆住。

　　白色的布蓋住傢俱，他的手機靜靜地躺在花朵身邊。

　　他的心亂得幾乎要窒息，風吹起門上的留言，他清楚看到她的字跡。

　　就不說再見了，我的愛人朋友!

　　紙上有一滴淚乾的痕跡，他知道，她已哭著離去!

尾聲

　　中正國際機場

　　程丹彤一直不喜歡機場的氣氛，歡笑痛苦在這裏交織著，太多重逢的歡愉讓人窒息，太多離別的愁苦無力阻止。

　　程丹彤固執地不讓任何人來送，一個人慢慢地走進寬敞的候機大廳。

　　就要離開了，此時的她除了微笑，不該有其他表情。

　　人群湧動，她正出神地思考著，一個幼童拉了拉她的裙擺，仰高可愛的小臉，送給她一朵雪白的鈴蘭花。「請姐姐留下來。」

　　小女孩笑眯眯的樣子，讓程丹彤微愣地張開小嘴，猶豫著接下花朵。

　　孩子身邊的母親也向她微笑。看著少婦抱著孩子離去，小女孩開心地回頭跟她揮手。

　　同一時間，一個年輕的少女走來，也將手中的鈴蘭遞給她。「請你留下來!」

　　程丹彤僵在原地。這是怎麼回事?

　　一位老婦走過她的身邊，上下打量著，點點頭也將手上的花朵送給她。

　　「請你留下來吧。」

　　程丹彤滿臉的驚訝，看到更多人紛紛往她的身邊聚集。

　　一對年輕的情侶酷酷地來到她身邊，女生將花遞給她，男生開口。

　　「快答應留下來吧，別上飛機了。」

　　他們相視而笑，笑得程丹彤莫名其妙。

　　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伯剛剛下飛機的樣子，也將手上不知從哪裡來的花遞給她。

　　「快說留下來，我們都等著喔!」

　　一群人等著看戲的表情，讓不自覺接下一大束花的程丹彤感到非常訝異。

　　正困惑著，她的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男聲，他將手上的鈴蘭送到她眼前。微笑著看到程丹彤回頭，眼淚在眼眶中聚集。

　　「請你留下來吧，為了我!」

　　「你……」何非凡的笑臉叫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

　　「是我。」何非凡不理會眾人的圍觀，接下她手上的行李。「你欠我的東西還沒有還，為了防止你賴帳，我只好發動大家的力量留你。」

　　「什麼東西?」程丹彤淚眼迷蒙，小手不自覺地撫著脖頸處，用紅線穿起的鈕扣。「這是你送我的，手機我已經還給你了。」

　　「不是這些。」何非凡拉過她的小手，含笑把玩著。「我的心。」

　　「你的心?」程丹彤不解，一群人為何笑得詭異。

　　「你帶走了我的心，不說再見就想輕易離去嗎?」何非凡的目光灼熱，他已經痛失她很多次，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放她離開。

　　「你的心不在我這裏。」相反的，是她把心給留下了。

　　程丹彤垂下頭，含淚靜默。

　　「我的心在你的手裏。」何非凡高大的身子逼近她。「有你的地方我才有心，我一定要留下你，讓我們重新開始用心地再愛一次。」

　　「不可能的。」程丹彤搖頭。「我們都知道原因是什麼。」

　　不是她不愛他，而是太多的因素讓他們不能相愛。

　　何非凡卻一個勁地猛搖頭。「那是別人的問題，不是我的。」

　　見程丹彤朝他送來不解的眼光，何非凡笑意更深。「那個孩子不姓何。」

　　「呃……」收起眼淚程丹彤愣住。「你說那孩子不是你的?」

　　她有些欣喜又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這真如奇跡一般。

　　「你說過，你希望我的孩子是我們共同的結晶。」何非凡上前一步，緊緊地擁她進入自己的懷抱。「我終於可以抱你了。」

　　程丹彤哭得心碎，不停地掉眼淚。「我們真的可以在一起?」

　　「嗯，一輩子。」何非凡抱緊她，任她在他的懷中哭出委屈。「我保證。」

　　程丹彤回摟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懷抱。「我以為我真的要失去你了。」

　　「這一次，你會是永遠的女主角，在我的愛情故事裏，做我生命中唯一的女主角。」何非凡從口袋中掏出精美的號碼牌給她。「你是第一號，永遠的第一號。」

　　程丹彤撫著NO．1微笑著落淚。「可是我答應爸媽要回去的。」

　　她在暗示，他的挽留讓她很為難。

　　「休假時我們再一起回去。」從她的手中取過機票，何非凡撕得粉碎。

　　「我的家已經賣掉了，現在無家可歸，怎麼辦?」

　　「住我家啊，那裏還有你的維尼拖鞋。」他一一解決難題。

　　程丹彤眼淚落得更凶。「我有沒有說過，我一直很愛你。」

　　「沒有。」何非凡長指擦去她頰邊的清淚。「我等著聽。」

　　毫不猶豫，她撲進他的懷中，用力地抱緊她的幸福。「我愛你!」

　　「我也是。」何非凡感動地在她的耳邊告白。

　　相擁的兩人找到彼此的唇，緊緊黏合讓一群圍觀的眾人發出讚歎與掌聲。

　　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程丹彤放開他，小手害羞地撫上花瓣。

　　「這是鈴蘭的花語，打從我來到你身邊那天起就跟自己說，我要給你幸福。」

　　「你做到了，我已經是天底下第二幸福的人。」

　　「第二?」程丹彤挑眉。「為什麼不是第一?」

　　「有我在，天底下第一幸福的人會是你，我美麗的鈴蘭花。」

　　牽過她的小手，何非凡的承諾是那麼堅定，讓程丹彤的笑容更加燦爛。

　　「我們回家吧。」他拎著她的行李，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回他的世界。

　　「好，我們回家。」含著幸福的淚光微笑點頭，捧著花的程丹彤在眾人的祝福聲中，堅定地跟他邁向幸福之路。

　　鈴蘭的花香散播在風裏，他們相依的身影漸行漸遠……

　　幸福，再次降臨!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