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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蜜見]愛你萬般無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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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46:19 |倒序瀏覽 | x 3
愛你萬般無奈 作者:蜜見

伺候一個壞脾氣的男人並不辛苦
令她痛苦的是,她每晚承受他的「臨幸」
白天面對的,卻是他的冷酷表情!
她心甘情願接受這樣兩極化的對待
只因為,她是為了贖罪才來到他身旁!
而他也已經想好如何「審判」她
那就是幫他生個白白胖胖的孩子
以彌補他失去最愛人兒的心傷!
可悲的是,她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
可每一夜,她都貪戀著他的身體
每一天,她都奢望著他的溫柔,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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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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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46:39
第一章
  
  「糟糕,來不及了!」溫馨驚叫一聲,從床上跳起來。
  
  她早上約了客戶看房子,居然睡過頭!
  
  都是因為昨晚上網找資料,弄到兩點才睡……
  
  以最快速度衝向浴室,用手沾了水在短髮上隨手一抹,清秀的臉蛋上薄施脂粉就算是整裝完畢。她不習慣畫眼妝,那會讓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來咄咄逼人。
  
  換上白色長褲套裝,讓嬌小可愛的她看來較為成熟。那是她的武裝,否則客戶不會將幾千萬的房事交給看來像高中生的她。
  
  她雖然有些迷糊,但熱情積極的態度卻能彌補不足,因此大學畢業沒多久,她已成為房屋仲介業的明日之星。
  
  今天的客戶是某投資公司即將上任的總經理,一家人即將從國外回台定居。之前已帶他們看過天母、陽明山一帶的房子,今天看完陽明山這間會有所決定,下午便要搭機回美國。
  
  所以她絕對不能遲到……
  
  來不及吃早餐,溫馨匆匆上了她的小March,不過它好像有點鬧脾氣,不但使性子發不動,煞車也怪怪的……
  
  哎呀,沒時間了!
  
  「小白,配合一下嘛,下午姊姊再帶你去檢查……」溫馨哀求著愛車,好不容易發動了,她趕緊飛車至遠東飯店。
  
  ☆☆
  
  「向先生、向太太,真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溫馨趕緊彎腰賠罪。
  
  「沒關係,我們才剛下樓。」向海潮笑得毫不在意,她的白人太太雪莉也很親切。「你還早到一分鐘呢!」
  
  「哇,好可愛的寶寶,幾歲啦?」
  
  眼前的小女孩是溫馨看過混得最成功的混血兒,皮膚粉嫩嫩,立體五官和一頭鬈髮像極了洋娃娃,一對黑眼珠則像爸爸。
  
  「嗨,我是喬伊絲,今年一歲半……」向海潮逗弄被抱在媽媽懷中的女兒,笑得像個大孩子,令溫馨心頭一陣悸動。
  
  雖然才接觸幾次,她已經喜歡上這位向先生,當然只是純粹欣賞,畢竟人家已經有了老婆孩子。
  
  他的一雙眼眸好亮好清澈,沒有三十幾歲生意人該有的風霜,笑起來很陽光,一口白牙簡直完美得能拍牙膏廣告。
  
  聽說他是美國第二代台灣移民,這次被跨國投顧公司派回台灣當總經理,親切的他全然沒有架子,這是溫馨最欣賞的地方。
  
  他的太大雪莉長得很漂亮,好像演「莎翁情史」的影后葛尼斯派特蘿,兩個人儼然是電影裡的金童玉女,登對極了!
  
  寒暄了一下,溫馨趕快請一家子上車。
  
  「咦,沒有兒童安全座椅嗎?」雪莉看著車內提出疑問。
  
  「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們要帶孩子來……」之前看房子他們都沒帶小孩。
  
  「最後這個機會,我們想讓喬伊絲看看未來的家可能是什麼樣子。」向海潮解釋著。
  
  「那……怎麼辦?」溫馨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向海潮看出她的為難。「沒關係,我太太抱她坐後頭好了。」
  
  「不好意思,我會開慢一點……」
  
  上車之後,前座的向海潮和溫馨聊起台灣這幾年的變化,他相當看好台灣的投資環境,才決定帶妻小回台定居。
  
  在愉快的氣氛中一行人來到仰德大道巷弄中的房子,溫馨—一介紹客廳、餐廳、廚房和臥室。
  
  向海潮夫妻顯然很喜歡這個房子,尤其欣賞臥房的採光和空間,兩人計劃著如何擺設床具,還不時親吻著對方,恩愛的模樣讓溫馨十分羨慕。
  
  來到嬰兒房,抱著孩子的向海潮興奮地描繪這個房間未來的樣子,惹得雪莉咯咯笑,小喬伊絲也拍手附和。
  
  溫馨想像得到這間房子日後必定充滿歡笑,看著向海潮神采奕奕的模樣,她不禁暗自感嘆:唉!何時才能找到這麼一個優質男人?
  
  「溫小姐,我們決定了。」向海潮轉向出神中的溫馨。
  
  「啊?」
  
  她還沒回過神,難得展現出痴呆模樣,向海潮忍不住取笑她。「溫小姐還在賴床喔?」
  
  「沒……對不起,剛剛你說什麼?」她的臉瞬間漲紅,模樣煞是可愛。
  
  「我是說,我們喜歡這個房子,是不是要到哪裡談細節,不然下午趕不上飛機了。」向海潮覺得這女孩子很純真,對她挺欣賞的。
  
  房子的事決定後,他們要先回美國準備搬家,處理當地的房子。
  
  「喔,這樣好了,到我們公司談,一些文件都在那兒……」
  
  一行人上了車,向海潮將女兒交給後座的妻子。
  
  小女孩在媽媽懷中睡著了,口中還吸吮著拇指,雪莉也跟著閉目養神。
  
  「她很早就起床,可能很興奮,想早點看到未來的家……」下山途中,前座的兩人閒聊著。
  
  「你們結婚多久了?」這是溫馨最感興趣的話題。「看你們隨時都像新婚一樣,很甜蜜。」
  
  「我和雪莉大學就認識,我念碩士時結婚……算算也八年了。」向海潮瞇起眼睛,似乎陷人回憶中。「我們兩個就像中國人所說的『心有靈犀』,所以很瞭解對方的想法……」
  
  「好羨慕你們。」溫馨喃喃說著。
  
  轉彎時,右前方忽然竄出一條狗,向海潮喊了一聲:「小心!」
  
  溫馨為了閃避小狗,方向盤往左打,接著猛踩煞車,但車子就是停不下來……
  
  「啊!停不住了……」溫馨驚聲尖叫,向海潮試著幫她轉回方向盤,卻已來不及!
  
  他驚慌地喚醒後座的妻兒:「雪莉!喬伊絲!」
  
  淒厲的叫聲迴盪山谷,接著一聲巨響……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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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47:07
第二章
  
  「雪莉……喬伊絲……」
  
  向海潮胸口抱著一家人和樂的照片,面對眼前無邊的海景喃喃自語。
  
  已經五年了,他的心從未停止思念和疼痛。她們就像他的骨血,已經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正如痛苦也成為他最好的朋友。
  
  想到那次造成天人永隔的車禍,他心裡滿是怨恨——
  
  恨上天不公平,恨那個房屋仲介的疏忽,恨他為什麼要去台灣,為什麼接受那個職位……
  
  五年來,他將自己關在這個充滿回憶的房子裡,假裝雪莉仍在廚房對他談笑,抱怨他不愛吃紅蘿蔔;假裝喬伊絲正慢慢走向他,嘴裡喊著:達達、達達——那是她第一句學會的話。
  
  每當他忍不住呼喚愛妻和女兒的名字,回應的只有一屋子寂寞。那種蝕心的痛,這輩子恐怕無法平息……
  
  「雪莉……」他的手指緊緊掐住相框,掐到發痛。唯有痛楚才能讓他感覺自己活著。
  
  「海潮……海潮……你在嗎?」一旁電腦裡傳出呼喚。
  
  向海潮放下相框,緩緩走向書桌。
  
  「我在。」他在電腦前坐了下來,面無表情。
  
  「你還好嗎?」視訊電話裡是他的合夥人錢塘,每天不時打來關心他的狀況。
  
  錢塘是台灣首富之子,兩人同是哈佛MBA畢業,也是摩根坦伯特投顧集團的同事。當年向海潮正要出任該集團台灣區總經理前,錢塘正是他部門裡最傑出的研究員。
  
  出事後向海潮回到美國,隱居在這棟位於峭壁之上、面對海洋的別墅,錢塘整整說服他兩年,向海潮才答應和他一起成立投顧公司,條件是——錢塘主外,向海潮只負責投資分析,而且在家上班。
  
  「死不了。」面對好友兼合夥人的關心,向海潮永遠一副冷淡口吻。「有消息了嗎?」
  
  「成交了!」錢塘的聲音掩不住喜悅。他們剛收購了T-mart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權,正式掌握這個全美最大連鎖超市的經營決策權。
  
  這一切端賴向海潮的先見,還有錢塘絕佳的行動力。
  
  他們兩個內外搭配得天衣無縫,使得「唐朝」集團在短短三年成長百分之兩百,資產總值高達一百億美元。
  
  「市場反應怎樣?」向海潮並無喜悅之色,對他來說,世上再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漲了兩塊。」
  
  「嗯……在股東會之前先別賣,預計漲到五塊脫手。」冷靜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彷彿二十億美元進帳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我會注意……」錢塘看著好友,流露關心的眼神。「新來的管家還好嗎?」他問得小心翼翼。
  
  這幾年他不斷為向海潮找管家,不久都被辭退。向海潮說一個人活得好好的,不喜歡家裡多個陌生人。
  
  錢塘不死心地繼續說服,向海潮不再拒絕好友的心意,雖然接受了管家,卻沒有一個能做滿兩個月。
  
  「辭了。」向海潮冷冷說著。
  
  該死!錢塘在心裡咒罵了一句,繼續陪笑臉。「我再找一個好了,這年頭的人都禁不起挫折……」
  
  「別費心,我不需要管家。」
  
  「總要有人幫你煮飯、打掃、洗衣服……」向海潮的固執讓錢塘又急又氣。
  
  「隨便吃又餓不死,家裡髒了,反正看不到……」倔強的語調帶著些許自暴自棄。
  
  電腦那頭沉默了一下,要很仔細才聽得到那一聲輕嘆。「海潮,已經五年了,何苦繼續折磨自己?」
  
  錢塘心疼老友,那場車禍讓他的眼角膜受損,醫師說只要找到捐贈者就可以進行移植,成功機率百分之九十,但他就是不肯。
  
  最愛的人都不在了,要眼睛何用?這是向海潮的堅持,至今仍沒有回心轉意。
  
  「別說了,我累了……」向海潮將頭靠在椅背上,表示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錢塘不想逼他,反正只能靠他自己想開。「那你休息,找到管家我會帶他過去……」
  
  向海潮來不及回應,視訊就斷了。
  
  何必呢?好友的關懷他很感激,但他身邊不需要另外一個人,有時他會誤以為房子裡所發出的聲音來自雪莉,讓他更覺空虛。
  
  揉揉疲累的鼻樑,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依然晶亮。
  
  轉過椅子面對海景,孤寂的心這輩子只能向著海潮,再也平靜不了……
  
  ☆
  
  「海潮、海潮……」
  
  錢塘到時已經天黑,是保鏢幫他開的門。
  
  他幫向海潮請了四個輪班的保鏢兼司機,以免有人覬覦他的龐大財產。
  
  客廳一片昏暗,錢塘叫喚了幾聲沒人回應,一開燈才看到向海潮坐在窗邊的躺椅上發呆。
  
  「嚇死人了,幹嘛不開燈?」
  
  向海潮不讓保鏢進門,自己經常燈也不開。
  
  「沒必要。」好友來訪,向海潮沒有起身歡迎的意思,他仍坐在躺椅上,眉頭微皺。「還有其他人?」
  
  失去了視覺,但他的嗅覺和聽覺變得相當敏感。
  
  「嘿嘿!被你發現了……」錢塘本想偷偷挾帶入境,沒想到立即被識破。「這位是新來的管家,名叫溫柔,剛從台灣來……」
  
  向海潮心一沉,這個名字讓他想起害死妻女的房屋仲介;而台灣也是個禁忌話題,讓他的眉宇之間更無法舒展。
  
  此時,一個微微顫抖的聲音響起。「向先生你好,我叫溫柔……」
  
  看著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溫柔的聲音有些許顫抖。
  
  「溫柔,別緊張,向先生其實人很好。」錢塘以為溫柔被好友的撲克臉嚇傻了,連忙出聲安慰。
  
  經朋友介紹才找到這個新管家,錢塘可不想她那麼快打退堂鼓。
  
  全加州的管家早就風聞向海潮的難纏,沒有一個人願意接下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還好台灣的親戚介紹溫柔,說她很想來美國發展,錢塘於是趕緊將她騙來。
  
  「我不需要女管家。」向海潮完全不給好友面子。
  
  「女生好,心思細膩又勤快,溫柔的手藝很好,中式、西式料理都難不倒她。」錢塘忙著說服好友,「而且她的個性就像名字一樣溫柔得很,話又少,不會打擾到你……」
  
  「我說不要。」向海潮相當堅持。
  
  「海潮……」錢塘真不知該怎麼說服他。
  
  兩人僵持之際,溫柔開口了。「沒想到向先生也會怕一個弱女子,莫非你擔心我在飯菜裡下毒,還是怕我將你家裡洗劫一空……或者,你怕的是自己?」
  
  溫柔想到她的「任務」,她無論如何都必須留下來。
  
  向海潮的抗拒讓她不知所措,最後決定採用激將法放手一搏。
  
  她故意改變講話的聲調和語氣,讓自己扮演一個坦率敢言的管家,和以前膽小柔弱的她完全不同。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話?」
  
  向海潮果然動氣了,錢塘趕緊暗示溫柔停口,她卻依然挑釁。
  
  「我就是看不過去!你的好朋友這麼關心你,卻要看你臉色,這算什麼朋友?難道他就活該倒霉要熱臉貼冷屁股?」
  
  不管向海潮的咬牙切齒、錢塘的一臉著急,溫柔不怕死地繼續說:「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向先生如果一直自憐自艾,終究會成為可恨之人。」
  
  「你……」向海潮徹底被激怒了,他憤然起身,指著聲音的方向。「好,就讓你看看我如何可恨!」
  
  「海潮,你的意思是……要留下她?」
  
  錢塘很久沒看到向海潮如此生氣,這代表他開始找回了七情六慾,不再是以前那個活死人。
  
  「看她能撐多久!」向海潮撂下狠話即大步離開客廳,卻不小心撞到桌角。
  
  溫柔心疼了一下,卻只能抑制上前扶他的衝動,目送他上樓。
  
  「哇!溫柔,你真厲害。」向海潮上樓後,錢塘偷偷表示對她的讚嘆。
  
  這個看來稚嫩的女人剛才不是很緊張嗎?怎麼忽然變得那麼強勢,居然激得向海潮開口留下她。
  
  「別這麼說。」溫柔笑得無奈,身體還虛軟顫抖著。沒想到很少大聲說話的自己,教訓起人還挺溜的。
  
  只是,她剛剛激怒了一頭獅子,接下來就等著被生吞活吃了……
  
  但即使這樣,她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錢塘馬上將照顧向海潮的重擔丟給溫柔。「接下來就靠你了。」
  
  「嗯!」溫柔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辦到,只能盡人事。
  
  「那我帶你去房間,離海潮的房間有點遠,他不希望被打擾。」
  
  「我知道。」
  
  溫柔隨著錢塘的腳步,忐忑地展開了未知的生活。
  
  ☆
  
  第二天,向海潮被一陣撲鼻香味喚醒。
  
  是培根煎蛋——雪莉常做的早餐!
  
  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以為這是以往熟悉的早晨,雪莉正在廚房準備早餐,邊唱著老歌邊煎蛋。
  
  從床上翻起急著下樓卻被床腳絆了一下,向海潮這才豁然清醒。
  
  雪莉不可能回來了……
  
  他頹然呆坐在地上,心頭的煩鬱久久才平復。
  
  帶著悵然的心思下樓,充滿活力的聲音讓向海潮眉頭一皺。
  
  「向先生,早餐已經準備好了!」溫柔刻意拉開嗓子,努力扮演活潑外向、熱情直爽的管家。
  
  向海潮不理她,只冷冷說了句:「咖啡。」然後在餐桌前坐下,打開電腦視訊,等候秘書上班時報告全球股市狀況。
  
  「這是你的早餐,左邊是煎蛋,右邊是培根,麵包在你左手邊,現搾柳橙汁在你右前方,刀又擺在桌子旁邊。」
  
  溫柔為向海潮準備豐盛的美式早餐,就是不給他咖啡。體貼地說明位置,是為了方便他取用。
  
  「我只要咖啡。」沒戴墨鏡的眼睛冷冽地直視著溫柔。
  
  看著他的眼,她不禁想像這雙眼睛含笑的模樣,應該溫暖得如同和煦的陽光。
  
  「你知道嗎?早餐最重要,要吃得好,咖啡只會讓你更沒精神……」溫柔的聲音滿是愉悅,向海潮卻不耐煩地揮手掃落一桌食物,頓時地上滿是食物殘渣和杯盤碎片。
  
  「我只要咖啡。」他重複著,彷彿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說完便起身離開餐桌,卻被地上的湯水絆了一下。
  
  「小心!」溫柔在向海潮跪倒前搶先一步扶住他,自己的膝蓋卻被玻璃割傷,痛得驚呼一聲。「啊!」
  
  「怎麼啦?」向海潮皺著眉問道。他不是無心之人,仍懂得關心別人。
  
  「沒事。」溫柔忍著痛,不想讓向海潮愧疚。「地上都是碎片,你往另一邊走比較安全。」
  
  向海潮愣了一下,緩緩走到和餐廳相連的客廳。
  
  溫柔檢視膝蓋,裡頭刺進一塊小碎片正流著血。她拔出碎片,胡亂用餐巾紙擦去血液,隨即忙著清理地上的狼藉,以免待會向海潮又跌到。
  
  溫柔專心清理之際,從客廳傳來向海潮冷淡的聲音。「急救箱在上面最左邊的櫥櫃。」
  
  「嗯!謝謝。」對他難得的關心,她有些錯愕。
  
  上好了藥,溫柔又不死心地將早餐端到向海潮面前,照常描述每樣東西的位置。
  
  「我要咖啡。」這次向海潮只是皺眉。
  
  「我待會就煮,等你吃完早餐就可以喝了。」一樣和顏悅色,溫柔裝沒事地走回餐廳拖地,視線卻沒離開向海潮身上。
  
  向海潮「瞪」著前方的早餐許久,一伸手作勢又要掃下去,看得溫柔膽顫心驚。
  
  結果,他停在半空中的手卻緩緩放下,摸著眼前的刀叉開始享用早餐。
  
  溫柔偷偷揚起釋然的笑容。
  
  雖然膝蓋隱隱作痛,心裡卻想著:這個傷,值得!
  
  ☆
  
  除了早上的插曲,向海潮一直待在書房,溫柔直接將午餐送進去,兩人沒再交談。
  
  趁下午空檔,溫柔開始清理房子,卻差點沒辦法完成。
  
  她終於看到雪莉和喬伊絲的模樣,這個屋裡處處充滿他們一家和樂的生活片段——
  
  喬伊絲出生後每個階段的照片、雪莉和向海潮年輕時的合照、結婚照以及家人合照出現在家裡每個角落,每一張都笑得好燦爛,整個房子就像個展示廳,記錄著這家人美好的生活回憶。
  
  溫柔一一將它們拿下來,拭去上頭的灰塵,心情沉重到極點。
  
  來到嬰兒室,她幾乎心碎。
  
  看得出來這個房間一直沒有動過,嬰兒床一角還擺著一隻小白兔玩偶,搖椅上的故事書始終沒有合上……
  
  這裡曾經充滿了愛,現在卻成了最令人傷感的地方。
  
  想像小喬伊絲在這裡成長的點滴,溫柔便覺得好心酸,可想而知疼愛孩子的向海潮心裡該有多痛!
  
  沒有移動任何東西,略微打掃後溫柔幾乎是逃出嬰兒室的。
  
  整天下來,溫柔早已身心俱疲,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
  
  膝蓋的傷固然疼痛,但肩負的壓力更讓她喘不過氣來。
  
  拿出藏在抽屜底層的相片,溫柔邊看邊掉淚。
  
  「姊,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我一定做到,不管遭遇多大的困難……」
  
  照片上赫然出現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孔,那是溫柔和她的雙胞胎姊姊溫馨。笑得開朗的溫馨攬著微笑的溫柔,長相難以分辨的兩姊妹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個性。
  
  五年前那場車禍,失去雙腿的溫馨痛不欲生,最後選擇結束生命。
  
  在醫院那十天,她不斷對妹妹訴說悔恨和痛苦,也帶淚描述著她和向海潮一家人相處的點點滴滴,溫柔從她的語氣看出姊姊對向海潮的欣賞和仰慕。
  
  在溫馨自殺的前一天,她握著妹妹的手哀求著,要妹妹務必答應代替她贖罪,照顧雙目失明的向海潮。
  
  當時溫柔便有不好的預感。她答應了姊姊,並形影不離陪在姊姊身邊,誰知趁她進洗手間的短暫空檔,雙腿截肢的姊姊竟然忍著疼痛爬上窗戶,由十二樓的病房一躍而下……
  
  孑然一身的溫柔強忍悲痛辦完姊姊的喪事,花了五年時間才從不幸事件中回覆,等到自覺能平靜面對向海潮時,才透過姊姊的好友,也就是錢塘的遠房親戚得知向海潮的近況。
  
  於是,她得到這個接近他的機會。
  
  即使自認能夠平靜以對,真正面對他時,卻比她所想的困難幾十倍!
  
  彷彿姊姊的愧疚和遺憾全數佔據了她的身心,那種感覺強烈得令她難以承受。
  
  「啊——」
  
  正當溫柔沉思之際,遠處傳來男人的吼叫聲,在寂靜的深夜聽來十分恐怖。
  
  她翻身下床尋找聲音來源,偌大的房子靜悄悄的,只有樓上傳來的喘息聲。
  
  樓上只有向海潮一人居住,溫柔來到二樓,腳步如貓般輕盈。
  
  尚未走到主臥室,喘息聲已經停止,接著是陣陣男人哭號的聲音,那麼地隱忍,那麼地淒愴……
  
  溫柔停在臥室門口,那一聲聲悲號猶如利刃一刀一刀劃過她的心。
  
  終於知道向海潮為何不讓其他人待在這棟屋子裡,多少個夜裡,他必然像這樣從惡夢中醒來,獨自吞下痛苦的淚水。
  
  她很想衝進房裡安慰他,讓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但是她不能這麼做,他必然不想別人瞧見他失控的模樣。
  
  溫柔坐下來,耳朵靠著房門,直到哭號聲停下,才慢慢踱回自己房間。
  
  悲傷,讓夜晚更加難熬……
  
  ☆☆
  
  第二天早上,溫柔照樣將早餐擺在向海潮面前。
  
  這次他沒有說什麼,只是皺著眉,好像思索著要不要這麼快和她妥協。
  
  溫柔在開放式廚房裡忙著,眼睛一直沒離開向海潮,直到他動了刀叉開始吃早餐才安心。
  
  他太瘦了,簡直可用面容枯槁來形容。削瘦的臉頰難以想像他以往的活力,久未曬太陽的皮膚顯得蒼白:那雙清澈晶亮的眼眸帶著幾許血絲,應是嚴重失眠的結果。
  
  「你……」
  
  正當溫柔盯著向海潮出神之時,他突然開口。
  
  「向先生你忘啦?我叫溫柔,是個聲音和個性都很溫柔的女人喔!」強打起精神,她沒忘記自己應該扮演的角色。
  
  「你……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向海潮的聲音有點遲疑。
  
  溫柔知道他所問為何。
  
  「什麼聲音?沒有啊!我一躺下去就呼呼大睡,真怕打呼聲吵到你咧!」她刻意誇張的聲調讓向海潮顯得放心。
  
  溫柔繼續演戲。「向先生該不會聽到我的打呼聲吧?」
  
  「沒事。」向海潮繼續吃早餐,不再搭理她。
  
  吃完早餐,向海潮沒有進書房,而是走出客廳,朝著庭院旁的小徑走去。小路邊就是懸崖,令溫柔緊張萬分。
  
  「向先生,你去哪裡?」她趕緊走到戶外大聲問道。這裡的地形他應該很熟悉,但她就是放心不下。
  
  向海潮停下腳步回頭,一臉不悅。「我去哪裡還要跟你報告嗎?」
  
  「這條路很危險,我怕你……」
  
  「怕我摔下去?那不是更好?」向海潮毫不在乎地繼續往前走。
  
  「你如果摔下去,誰要幫你收屍啊?我可不要!」溫柔收起關懷和擔心,差點忘了自己該說的台詞。「等一等,我跟你去……」
  
  向海潮再次回頭,嚴聲制止。「別跟來!」
  
  「不管!我可不想幫你收屍。」溫柔打算死皮賴臉下去。
  
  「滾開!」向海潮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著。「你再跟來,我就真的跳下去!」他真的往懸崖方向走去。
  
  「好嘛,好嘛,為你好還這樣,真是好心沒好報……」溫柔故意喃喃抱怨著,然後假裝往回走。
  
  小徑的地上鋪著小石頭,走路時會發出聲響,向海潮聽到溫柔的腳步聲漸遠,才轉身繼續往前走。
  
  其實她沒有走遠,等到他朝著小路走去,她便停下來脫了鞋踩在石子路上,跨出第一步時痛得差點叫出聲音。
  
  忍著疼痛,她快速地往前走,一路尾隨向海潮的身影。
  
  他顯然很熟悉這條路,一路走來倒也平安無事,只是下階梯時絆了一下,溫柔的心也跟著擰緊。
  
  走了大約十分鐘,階梯下方的小徑通往一個平台。當溫柔看清那個平台的作用時,只能緊摀住嘴巴以免哭出聲來。
  
  那是雪莉和喬伊絲的墳,就在面海的峭壁上。
  
  怕向海潮察覺她的存在,溫柔悄悄走到階梯下方,任由淚水泛流不敢哭出聲。
  
  她淚眼迷濛注視著向海潮的舉動——
  
  他正輕撫著墓碑,雪莉的,然後是喬伊絲的……輕柔得好像那是她們的臉頰。他喃喃地說了些話,眼神好柔和。
  
  接著他坐下來將頭輕靠在雪莉的墓碑上,注視著遠方一片汪洋,動也不動。
  
  溫柔望著他孤寂的身影,心頭好酸好酸……
  
  ☆☆☆
  
  這天下午,溫柔趁向海潮在書房時獨自來到墓園。
  
  她在墓碑前蹲了下來。「雪莉,喬伊絲,我代表我的姊姊溫馨向你們致歉,對不起,她也不希望發生這樣的悲劇,她真的很痛苦,覺得愧對你們……」
  
  溫柔說著眼淚忍不住泛流。
  
  唉!說再多也無法挽回已發生的悲劇,目前最重要的是活著的人,如何讓向海潮重新找回人生的路,才是她來此的目的。
  
  「雪莉,你在天上看到向先生這樣應該很難過……請你務必要保佑我,幫助他好好地活下去……」
  
  溫柔誠懇地向雪莉祈求,此時一陣風吹過,溫柔在墳前獻上的雛菊花瓣被吹得四處紛飛,那景象美麗異常。
  
  溫柔抬頭望著有如飄雪的天空,彷彿得到了雪莉的首肯,悲傷的臉龐浮現帶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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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47:29
第三章
  
  彆扭了五個月,向海潮似乎慢慢習慣溫柔的存在。
  
  雖然他始終沒給她好臉色,也很少開口說話,但卻不再鬧脾氣了。
  
  晚上他作惡夢大叫時,溫柔總會在房間外頭陪他:每次他到墓園,溫柔都會偷偷跟在後頭,和他一起坐在那兒看海,分享他的悲傷——當然這些都沒讓他發現。
  
  三餐飲食的正常,讓向海潮的臉頰長出一些肉,整個人精神也好多了。
  
  「哇,真好吃,難怪海潮變胖了,氣色也不錯……」這天錢塘來吃晚餐,對溫柔的手藝讚不絕口。
  
  被錢塘硬拉著一起用餐的溫柔,回答得好驕傲。「當然囉!我的手藝人人都說贊。」
  
  向海潮如往常沉默不語,用餐的神態從容得如一般明眼人,令錢塘對溫柔佩服有加。
  
  當然,他最在意的還是她的手藝。
  
  「溫柔,你哪裡學來的手藝?這糖醋排骨做得比我家廚師還道地……」錢塘口中含著一塊肉吃得津津有味。「你在台灣是做什麼的?怎麼會來美國當管家?」
  
  「我本來就是個廚師呀!」溫柔沒經過考慮就開口,忽然想到自己不應該洩漏太多過往,才猛然住口。
  
  她從餐飲學校畢業後在一家小餐館實習,最大的願望是開一家餐廳,但是沒多久姊姊就發生意外。安葬了姊姊後,她好一陣子無法工作,後來才到一家大飯店當二廚。
  
  快要升上大廚時,姊姊的朋友告訴她錢塘要幫向海潮找管家,她才忍痛放棄工作。
  
  「哇,難怪做的菜這麼好吃,不過廚師在台灣應該很好找工作,為什麼要來美國?」錢塘一副更加佩服的模樣。
  
  「沒有啦,只是想換個環境,想想其實當個管家也滿單純的,還可以住在豪宅,嘿嘿……」溫柔故意說得誇張。
  
  「這樣呀,不過我覺得你很厲害,一下子就上手……」錢塘覺得真是找對人了。「這道生炒螺肉也很贊,不過要是放些九層塔味道會更香……」
  
  「向先生不敢吃九層塔。」溫柔想也不想就回答。
  
  始終沒有開口的向海潮冷不防冒出一句話。「你怎麼知道我不敢吃九層塔?」他從沒交代過自己的飲食習慣。
  
  「對喔!你不喜歡那個味道。」錢塘這才想起好友的習慣。
  
  溫柔開始懊惱自己的嘴快。之前姊姊曾談過她和向海潮夫妻到啤酒屋吃飯,她點了一堆海鮮,向海潮看到炒蛤仔時說他很怕九層塔的味道,但那卻是姊姊的最愛。
  
  「這個……因為……很多人都不敢吃呀!尤其是在國外長大的人……」溫柔隨便找個理由搪塞。「我猜的啦!沒想到就蒙對了……」
  
  「你真厲害,一猜就中。」錢塘附和著。
  
  向海潮繼續吃飯。好像相信了溫柔的說辭,她暗自鬆口氣,提醒自己下次要更小心。
  
  ☆☆
  
  「你的咖啡。」
  
  這天晚餐過後,向海潮獨坐在庭院,溫柔照例送上一杯咖啡。以往她都會立刻轉身離去,今天卻在露台的階梯坐了下來。
  
  每次離開後,她都坐在客廳偷偷望著他的背影,這次,她想試試留下時他的反應。
  
  向海潮往她的方向看去,雖然皺著眉,卻也沒出聲。
  
  「哇!我從來不知道這裡晚上這麼舒服,夜晚的海風比我想得還要柔和……」溫柔故意裝出很陶醉的模樣,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
  
  正等著他趕她走,沒想到他卻轉過頭去啜飲咖啡,顯然默許她留下來。
  
  偷看著他冷漠的臉龐,溫柔偷偷吐了舌頭,覺得自己和他的距離又拉近了一小步。
  
  殊不知,向海潮的心境卻不像外表那般冷然。他也不知自己為何不將溫柔趕走,像是習慣她的存在。
  
  這段期間,他已經慢慢習慣屋裡多點聲響,多點人氣。有時,他甚至會豎起耳朵尋找她的蹤影。
  
  雖然悲痛從未遠離,但有個人作伴真的不再那麼孤單,除了寂靜的夜晚。
  
  向海潮發現他並不討厭溫柔。她並非聽話的管家,但不會碎嘴,不會煩他,而且還算盡職。
  
  只是,她在某方面令他感到熟悉,例如她的聲音、她笑的方式……好像曾在哪兒聽過。
  
  而且,她似乎瞭解他的某些習慣,例如他不吃九層塔。雖然是猜的,未免也太湊巧。
  
  還有一些小細節,她似乎很知道他的習慣和喜好,令向海潮十分不解。
  
  兩人靜坐好久,當向海潮起身想回房,卻絆到沉思中的溫柔,整個人跌到她身上。
  
  「啊……」溫柔驚呼了一聲,發現向海潮的臉離她好近。
  
  向海潮沒有立即起身,從她身體傳來的馨香挑起他沉寂已久的慾念,溫熱的鼻息輕呼在他臉頰,更讓他一陣心猿意馬,還有胸前觸碰到的柔軟……
  
  他情不自禁低下頭來,潤厚的雙唇毫無誤差地印上她的,溫柔像觸電般瞪著大眼睛,嬌唇顫抖得厲害。
  
  他的舌尖撬開她的雙唇,進到她的口中挑勾嬉戲。從沒交過男朋友的溫柔不知如何回應,只能閉上眼睛隨著他的挑逗輕移舌尖,感覺心臟快要停止跳動。
  
  「嗯……」屏住呼吸的她快要喘不過氣來,無助地輕吟一聲,也將向海潮拉回現實。
  
  猛然離開她的唇,他愣了三秒鐘才離開她起身,急切摸索著進到屋內。
  
  待溫柔回神睜開眼,沒錯過他離去前臉上閃過的一絲驚愕。
  
  「唉!」她無力地躺在地上,雙手害羞地掩住眼睛,心裡又驚喜又悵然。
  
  剛剛坐在這兒時,她假裝欣賞夜色,其實目光一直飄向他。
  
  從第一次見到他,她的視線就離不開他。不,其實應該說從姊姊第一次談起他,她就對這個男人充滿好奇,也十分心疼他的遭遇,這五個多月的相處更讓她的心一點一滴陷落。
  
  剛開始或許真是好奇和同情,慢慢地,對他的感覺不再只有這兩種情緒。如果可能,她私心希望他的眼睛不會好起來,她就能陪他這樣過一輩子。
  
  她心裡明白,如果身份曝光,他一定會馬上趕她走。能把握相處的時光,不管再短暫她都心滿意足。
  
  「唉!」回頭望向客廳,他已經不在了,想必為剛剛的舉動十分懊惱吧?
  
  親吻一個不愛的人,應該只是衝動。他會不會惱羞成怒趕走她?
  
  這也是溫柔最擔心的事。
  
  這晚,她並沒有聽到向海潮作惡夢的哭號聲。
  
  殊不知,他也和她一樣,為著那一吻難以成眠。
  
  ☆
  
  第二天難得下起小雨,向海潮下樓時臉色陰沉得就像外頭的天氣。
  
  「向先生,早!今天居然下雨了,氣象報告好像說有颶風要來喔!」溫柔拉大嗓門叨絮著,裝作昨晚什麼事也沒發生。
  
  向海潮始終沒理她,吃完早餐逕自往庭院旁的小路走去,溫柔卻喊住他。
  
  「外頭下著雨,路很滑,今天你就別出門了……」語氣裡滿是關心,向海潮卻不予理會。
  
  昨晚他根本難以成眠,罪魁禍首當然是身旁這個小女人。
  
  她雙唇溫熱的觸感還留在他唇上,令他忍不住想得到更多……或許太思念雪莉,太久沒有女人,才會將身邊的女人當作慰藉。
  
  久未燃起的慾念令他心煩氣躁,只有在那個地方才能得到平靜。
  
  向海潮往小徑走去,溫柔無奈地搖頭,只能脫掉鞋子跟在後頭。
  
  「哎呀!」結果走得太急,腳底一陣刺痛讓溫柔忍不住大叫一聲,整個人往前撲倒。
  
  「誰?溫柔嗎?」走在前方的向海潮猛然回頭,神色有點倉皇。「你怎麼啦?」
  
  他往回走向溫柔,伸出雙手摸索著。
  
  「沒事,只是跌倒了……」溫柔吃力地爬起來,有點心虛。
  
  向海潮在她身邊蹲下來,皺著眉頭問道:「有沒有怎樣?」
  
  「沒事,剛剛腳底被石頭刺到才會跌倒。」
  
  「被石頭刺到?為什麼不穿鞋子?」向海潮邊伸出手尋到她的腳,往腳底摸去。「有沒有流血?」
  
  「穿鞋會發出聲音……啊!我不是故意跟蹤你的,只是怕你跌下山谷……」溫柔趕緊解釋。
  
  「你每次都不穿鞋跟在我後頭?」向海潮問出他的疑惑。他摸到她細嫩腳底長出的厚繭和破皮,看來她應該經常這樣做。
  
  對於她的舉動應該感到憤怒,但此刻他卻無法對她生氣,只為她的傻氣感到心疼。
  
  因為擔心他,她寧願忍受痛苦,這樣的她讓他心疼。
  
  溫柔看到向海潮臉上閃過複雜的表情,以為他要發脾氣了。「你別生氣,我真的不是想探你的隱私……」
  
  他卻沒表現出憤怒,反而一把抱起她,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我可以自己走……」向海潮的舉動讓溫柔更顯慌亂,一方面因為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怕他這樣沒辦法好好走路。
  
  「安靜!不然將你丟下山崖喔!」向海潮的威脅絲毫沒有以往的嚴厲,溫柔看得出來他只是虛張聲勢。
  
  她沒再開口,只是靜靜依偎在他懷裡,幸福地笑著。
  
  ☆☆☆
  
  隔天晚上,歷年來最強的颶風橫掃加州。
  
  雖然前一天錢塘打電話要他們到他家避難,但向海潮堅決留守家園,直說這棟建築的鋼骨結構很紮實,面海的玻璃都是耐震耐風的強化玻璃,禁得起十五級陣風。
  
  向海潮不走,溫柔當然留下來陪他。
  
  錢塘受不了兩人的固執,只好邊搖頭邊離開,保鏢們也都撤離了。
  
  半夜正是風力最強的時刻,咻咻風聲連溫柔房間所在的地下室都聽得很清楚,擾得她心頭怎麼也無法安定,牽掛著樓上的向海潮。
  
  他的臥室面對著海邊,萬一玻璃被吹破了,他連逃走都有困難……
  
  不行,她要去陪他!
  
  溫柔打定主意,拿起蠟燭和手電筒上了二樓。漆黑的房子伴隨著淒厲風聲,膽小的她其實怕得要命。
  
  膽顫心驚地走到向海潮的房間外頭,她坐下來將頭靠在門上,如同每一個陪他的夜裡。
  
  聽不清屋內的聲響,只聽見屋外傳來風的哭號,似乎正威脅著要將這棟屋子捲走。
  
  溫柔閉上眼睛努力想聽清楚屋內的動靜,此時房門忽然被打開,失去支撐的她整個人倒在地上。「啊!」
  
  她的驚叫聲也讓向海潮嚇了一大跳。「溫柔?你怎麼在這裡?」
  
  他在房裡完全坐不住,腦海裡直想著溫柔一個人在房裡會不會害怕。幾經掙扎後決定下樓探探,沒想到一開門就聽到某個東西滾進來,還有她的驚呼聲。
  
  溫柔超尷尬,趕快站起來解釋自己的舉動,以免向海潮以為她有偷窺癖。「我……我只是來看看你,怕你一個人待在房裡危險……」
  
  她的臉一定紅得像番茄,還好他看不到。「你要去哪裡?是不是想吃東西,我去幫你拿……」
  
  向海潮心頭狂亂得有如外頭的風雨,沒想到他們兩人心存同樣的念頭,一心擔憂對方的處境。
  
  「我也擔心你……」他喃喃說出自己的心情,眼光一直「盯」著溫柔,在微弱燭光映照下,他的表情顯得好柔和。
  
  溫柔愣了一下,胸口隨即溢出滿滿的感動。
  
  他第一次表達自己的情感,直接地、赤裸裸地,令她感動得想哭……
  
  正當溫柔感動之際,她的身體像狂風般被捲入他的懷抱。
  
  向海潮冰封的心瞬間融化,再也藏不住,也不想藏了!
  
  他緊緊抱住溫柔,將風雨關在門外。.....
  
  「海潮……海潮……」
  
  睡夢中隱約聽到有人喚他,等到向海潮回過神來,房門幾乎已被撞開,所發出的聲響也吵醒窩在他身旁的溫柔。
  
  向海潮趕緊拉起床單蓋住溫柔的身體,她睡眼惺忪地露出小瞼蛋,迷迷糊糊問著:「誰呀?」
  
  看到錢塘站在門口,溫柔才驚叫一聲躲回被窩。
  
  「嗯……你們繼續……就當我沒看到……」錢塘的臉紅得像豬肝,尷尬地關上房門後,他忍不住大叫一聲:「呀呼!」
  
  看到好友終於重新接納另一個女人,他心底比誰都高興,尤其剛剛向海潮臉上那副隱忍著笑意的表情,一掃他多年來的擔心。
  
  錢塘走到客廳不斷傻笑著,好似陷人愛河的人是他。
  
  「停止你那愚蠢的傻笑。」向海潮一邊下樓一邊警告好友,彷彿看得到錢塘臉上的表情。
  
  錢塘捂著嘴憋住笑意,卻又忍不住爆笑出聲。「哇塞!海潮,你這叫作真人不露相,虧我還為你們兩個擔心了一整夜……」
  
  向海潮尷尬得不知如何回應。
  
  錢塘見他不自在,也不再調侃他。「說真的,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向海潮說出對溫柔的感覺,由剛開始的習慣變成在意她的存在,並說到近日來的心情。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抱她,或許是習慣產生的依戀吧?那種感覺還不到愛,至少不像我和雪莉之間的情感,但我能肯定的是,我很在乎她……」
  
  錢塘能體會向海潮的心情,當你曾經深愛過,心中很難再有空間給另一個人。
  
  「那……接下來你對溫柔有何打算?」
  
  向海潮頓了一下。事情發生得那麼突然,卻又如此自然,他還沒好好思考兩人的未來。
  
  「其實……我也沒想那麼多……一切順其自然吧!」向海潮想到昨晚,不禁露出滿足的微笑。
  
  「沒錯,現在談結婚還太早。」錢塘笑得好開心,為好友能走出過往的陰霾感到高興。
  
  談到結婚,向海潮卻斂起微笑,又恢復平時的淒然。「結婚?這輩子我應該不會再走上這條路,在我心裡,沒有一個人能取代雪莉的位子……」
  
  錢塘瞭解向海潮的心情,也不想逼他。「先別想太多,一切隨緣吧!」
  
  這時,在二樓樓梯邊,溫柔悵然仁立。
  
  兩人的對話她都聽到了。
  
  雖然她和向海潮一樣,對這突來的狀況來不及想太多;雖然一心以為只要待在他身邊就心滿意足;雖然她的身份讓兩人關係不可能有結果……但是聽到他親口說出不可能結婚、無人可取代雪莉的話,就像是被宣告得了不治之症般痛苦。
  
  當你在乎一個人時,就會開始對他有所要求,相對地失望也更大。
  
  「唉!」輕嘆一聲,溫柔轉身走回向海潮的房間,輕輕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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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47:54
第四章
  
  沒有承諾,不談未來,溫柔和向海潮之間的情感卻慢慢加溫。
  
  向海潮依然不多話,也經常坐在庭院或客廳沉思,但他的態度不再冷漠,也不再拒絕溫柔的陪伴,且懂得付出關懷。
  
  溫柔也開始放任自己向他撒嬌,他獨自坐在客廳發呆時,剛開始她會坐在他身邊,然後偷偷靠在他肩膀上,最後躺在他腿上。
  
  向海潮並沒有抗拒她的得寸進尺,反而相當習慣兩人之間的親暱。
  
  溫柔想到了為向海潮朗讀的點子,他也答應了。
  
  當空氣中傳來輕柔的朗讀聲,向海潮總會輕撫溫柔的髮絲靜靜聆聽,像對待心愛的寵物一般。
  
  溫柔很珍惜這樣的相處時光,那會讓她覺得自己被珍愛、被嬌寵著。
  
  一到晚上,向海潮彷彿想將白天保留的精力在夜晚燃燒殆盡,溫柔每每被他的熱情挑逗得難以招架。
  
  就像昨晚,他根本不讓她睡,累得她在最後一次高潮中昏睡過去,今天渾身痠痛不已。
  
  「真是霸道的男人!」正在清洗鍋子的溫柔噘著嘴暗罵一聲,隨即又偷偷一笑,臉上浮現出幸福紅暈。
  
  轉身欲將清洗好的鍋子放在電爐上,卻見到錢塘站在另一端,無聲無息地盯著她。
  
  「啊!」她被嚇到了,手中的鍋子掉在地上,發出很大的聲響。
  
  「錢塘,你嚇死我了,幹嘛一聲不響站在那兒嚇人?」溫柔拍拍胸口抱怨著。自從被錢塘「抓姦在床」,他經常來串門子,和溫柔成了好朋友。
  
  錢塘沒說話,只是瞪著溫柔,臉色十分難看。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
  
  平時錢塘總是有說有笑,為何今日這麼嚴肅?
  
  錢塘沒回答,只說了一句:「跟我來。」然後往溫柔之前所住的地下室走去。
  
  溫柔儘管覺得莫名其妙,還是跟在後頭。
  
  進了溫柔的房間,錢塘指示著。「把門關上。」
  
  她站在門口,對錢塘的神秘舉止感到不安。「有話直說,為何要來我房間?」
  
  「因為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想讓海潮聽見。」
  
  錢塘凌厲的眼神令溫柔有不好的預感,她順從地關上房門,立在門後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你有何目的?」錢塘開門見山地質問。
  
  溫柔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可笑。「什麼目的?我只是來當管家呀!」
  
  「別跟我打馬虎眼,我到底要稱呼你溫柔……還是溫馨?」錢塘像個嚴厲的警官,怒斥著滑頭的犯人。
  
  一聽到他喚出姊姊的名字,溫柔心頭一沉,頓時刷白了臉。「我……是溫柔,溫馨……是我姊姊,我們是雙胞胎。」溫柔試著解釋,希望錢塘別誤會。
  
  「是這樣嗎?」錢塘果真不相信她的話。
  
  溫柔連忙找出藏在抽屜底層的相片。「你看,我們真的是雙胞胎。」
  
  錢塘看著姊妹的合照。「這只能證明你有雙胞胎姊妹,並無法證明你不是溫馨。」
  
  「不信你可以去查……溫馨真的是我姊姊,而且,她已經死了,因為愧疚而自殺。」溫柔苦澀地道出心底的痛苦。「我不知道你怎麼發現我的身份,但你一定有辦法證實我的話。」
  
  錢塘也不知溫柔話裡的真假。「這陣子剛好在處理你的工作簽證,需要台灣的工作紀錄,我委託台灣的律師處理,他看到你的相片立即打電話給我,一口咬定你就是害死雪莉和喬伊絲的溫馨……」
  
  他怒視著溫柔,好像她真的是殺人兇手。「即使你真的不是溫馨,也不該出現在這裡,你到底有何目的?」
  
  他必須保護好友,不能讓他遭受二度傷害。
  
  溫柔不斷搖頭,淚水流得又急又凶。「我沒有目的,我只想待在海潮身邊照顧他……」
  
  錢塘似乎看出她眼裡的真切,為了不讓自己心軟而轉過身去。
  
  「不管你是溫柔還是溫馨,我都會查出來……但是你必須離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海潮知道害死妻女兇手的妹妹就待在身邊,他會做何感想?」
  
  「如果你不說,他不會知道……」溫柔上前拉著錢塘的手臂懇求。「姊姊臨死前一直放心不下海潮,她託付我務必幫她贖罪,我一定要待在他身邊……」
  
  溫柔哭得悲悽,甚至跪下來懇求錢塘。「求你不要趕我走,我只想幫姊姊贖罪呀!讓我在他身邊照顧他,即使一輩子我都願意啊……」
  
  溫柔真切的模樣讓錢塘有點動容,但一想到向海潮的心情,他不能冒這個險。
  
  向海潮寧願死,也不會讓溫馨的妹妹照顧他!
  
  「不行,你必須馬上離開。」錢塘打定主意。
  
  「求你不要趕我走,只要讓我留下來,做什麼我都願意……求求你……我求你……」溫柔跪在地上求得悲切,哭得斷腸。「現在我更無法離開他了……求你讓我待在他身邊……」
  
  錢塘的態度依然強硬。「不行!你必須離開……」
  
  「讓她留下來!」
  
  就在兩人牽扯不清之時,門忽然被打開,冷冽如寒冰的聲音響起。
  
  兩人看向門口,向海潮正一臉鐵青地站在那兒。
  
  剛剛他在書房聽到樓下傳來的聲響,以為溫柔髮生什麼事便下樓察看,卻得不到任何回應,於是來到她房間尋人。
  
  走到門口還來不及敲門,裡頭傳來的對話讓他當場愣住。
  
  「你就是害死雪莉和喬伊絲的溫馨……」
  
  「求你不要趕我走,只要讓我留下來,做什麼我都願意……」
  
  他的腦筋一片混亂,雖然只聽到對話的片段,但這些對話有如尖銳的鑿斧,字字句句將他的心刺得干瘡百孔。
  
  一切的懷疑終於有了合理的證實。
  
  她竟是溫馨?!
  
  難怪她知道他的一些習慣,難怪感覺似曾相識……
  
  可恨的是,她竟然隱瞞身份堂而皇之來到他家,假意付出關懷;而他,竟傻傻地對她動了情,甚至開始滋長愛意……這是什麼道理?
  
  糊裡糊塗愛上最恨的人,她要將他逼到怎樣的絕境才甘心?
  
  他的心被狠狠地捅了一刀,兇手臉上居然帶著笑意?
  
  憤怒、怨恨、不甘……逼得向海潮快要發狂,他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在愚弄了他之後……
  
  好,她既然敢來,敢這樣耍他,他不會善罷甘休,他會讓她後悔來到這裡!
  
  「海潮……」錢塘看著好友,眼神滿是驚愕和擔心。顯然向海潮已經聽到兩人的對話,卻不知他留下溫柔的意圖。
  
  溫柔心頭的震驚更甚錢塘。
  
  他知道了!雖然終究會有這一天,沒想到這麼快來到,讓她措手不及。
  
  不管兩人的反應,向海潮的語氣有著不尋常的平靜。「如果她想留下,就讓她留下。」
  
  「可是……」錢塘猜不出向海潮的打算,覺得這樣的決定相當不智。
  
  「五年了,早該讓它過去。」向海潮說得雲淡風輕,「況且,我們都已經那麼親密,離不開對方了……我也需要一個伴,就給她贖罪的機會吧!」
  
  溫柔喜出望外地撲往向海潮的懷抱,感動地說不出話來。「海潮,我……」
  
  他讓她留下來,必然是對她有情;況且,他一定認為姊姊的過錯不該由她承擔,才會如此平靜。
  
  「不用說什麼,你剛剛說過,只要能留下來,做什麼都願意?」向海潮的聲音冷靜得可怕。
  
  溫柔點頭如搗蒜,不管他是否看得到。「我願意,只要讓我留在你身邊。」真誠語調急切表達誠意,溫柔沒看出向海潮甚於平時的陰沉。
  
  「好,記住你這句話。」向海潮嘴角揚起神秘的笑容。「你先去忙,嗯?」
  
  「嗯。」溫柔愛戀地看了向海潮一眼,擦擦眼淚走出房間。
  
  ☆☆☆
  
  「海潮,為什麼這麼做?」
  
  錢塘一直觀察著好友,他的決定太出乎意料。
  
  「沒什麼,就像我剛說的那樣。」向海潮故作輕鬆,不願對任何人說出他的計劃。
  
  錢塘當然不相信這番說辭。「唉!你以為可以隨便唬弄我嗎?以為我相信你真的走出來了嗎?以為你不再有恨嗎?」
  
  他沒錯過向海潮臉上的表情,詭異得令人憂心。
  
  知道逃不過老友的眼睛,向海潮陰鬱的臉上帶著濃烈恨意。
  
  「當然,我當然恨她!」他緊握著拳頭。「尤其她膽敢跑來我家,欺騙我這個瞎子,我更不放過她!」
  
  「那就讓她走,永遠不要看到她,你的心情才能平靜……」錢塘苦口婆心勸他。
  
  如果他留下溫柔的目的是為了折磨她,到最後一定兩敗俱傷。仇恨只會讓他更走不出過往。
  
  「我不需要平靜!」向海潮憤恨地打斷錢塘。「她膽敢留下來,就必須承擔一切後果!況且她說了,只要能留下來,做什麼都願意。我倒要看看她贖罪的心意究竟多真切……」
  
  向海潮嘴角一揚,看得錢塘一陣心寒。
  
  「何必呢?」錢塘實在不讚同向海潮的做法,也開始後悔將溫柔帶來。「讓她走吧!」
  
  雖然他也不諒解溫柔的欺騙,但或許溫柔真的想幫姊姊贖罪,向海潮心裡想的卻只有報復。
  
  「當初你不是一直將她塞給我,還在我跟前猛稱讚她?現在我們都已經睡在一起,你不是很高興?」向海潮凌厲的語調說得錢塘啞口無言。「而且她也不想走,不是嗎?」
  
  「可是……」
  
  「別再說了,留下來吃飯吧!你一向讚賞她的手藝。」向海潮態度一轉,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錢塘苦澀地看著好友的背影,開始為溫柔的未來憂心。
  
  他完全沒想到,向海潮心裡認為溫柔就是溫馨,而且已經想好審判一個罪人的殘酷方法……
  
  ☆☆
  
  錢塘一直待到深夜才走,走時顯得欲言又止,相當不安。等到他一離開,向海潮就上樓了,沒和溫柔說上半句話。
  
  溫柔準備就寢時,在一樓樓梯口徘徊半天,最後還是走回地下室的房間。
  
  她的身份曝光後,向海潮應該沒辦法像過去那樣接納她,更不會讓她睡在雪莉睡過的房間。
  
  回到房間,溫柔呆坐好久,躺下來也是輾轉難眠。
  
  她好想念他的懷抱,想念他總是趁她昏睡時偷襲她,挑起她的慾望……她將身體蜷成一團,想像他正從身後抱住她。
  
  房門忽然被打開,向海潮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卻如夜魅般擄獲她的心跳。
  
  「海潮……」柔聲呼喚包含濃烈的思念和喜悅。
  
  他也和她一樣想唸著對方的懷抱,才會忍不住來找她吧?
  
  向海潮緩緩走向床邊低頭望著溫柔,她抱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他寬闊厚實的胸膛。「我好想你……」
  
  向海潮沒說話,用力將溫柔推倒在床,整個人壓在她身上,開始剝除她的內褲,也卸下自己的。
  
  「等一下……」歡愛時他從未如此粗魯,溫柔在向海潮拉開她的大腿時輕呼一聲……
  
  放開虛軟的女體,他毫不遲疑穿好褲子下床。
  
  溫柔將身體蜷成一團,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為什麼這樣對我?既然恨我,就不該再抱我……」她全身都好痛,心更痛。
  
  「哼!我也不想抱你這副令人作惡的身體,但是……」他的大掌摸上她的小腹,然後綻開邪肆的微笑。「我要你……給我一個孩子。」
  
  溫柔挺起身子,瞪大眼睛看著他,身體顫抖得好厲害。
  
  「你……要我幫你生孩子?」
  
  天呀!這是什麼異想天開的要求?
  
  「沒錯!因為你害死我唯一的孩子,這輩子我不可能再愛上其他人,但我需要繼承人,一個屬於我的孩子。」
  
  向海潮說得理所當然,而且語氣有著不容拒絕的肯定。
  
  「我沒有害死她們,那不是我!」溫柔反駁向海潮的指控。「我也不可能幫你生孩子!」
  
  「哼,別想狡辯,你的聲音我不會記錯……」
  
  「我不是!溫馨是我姊姊,我們的聲音很像……」溫柔知道向海潮誤會了,急著辯解,讓向海潮更加不屑。
  
  「哼,想撇清責任是嗎?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即使你不是溫馨,也必須為姊姊的過錯贖罪,這不是你來這裡的目的嗎?」認為她的否認只是藉口,向海潮更打定主意不放過她。「況且你說過,只要讓你留下來,你願意做任何事。」
  
  「那不一樣!我留下來是為了照顧你……」她認為他瘋了,才會提出這種離譜的要求。
  
  向海潮神色一斂,眼神轉為凌厲。「我不需要你的照顧,我只需要一個孩子,這正是你贖罪的唯一方式,也是你留下來的唯一用途。」
  
  「所以,你打算好了才讓我留下來?」溫柔瞪著眼前的男人,現在的他好像以奪取人類靈魂為目的的惡魔。
  
  「只要孩子生下來,你就可以離開,我也不再追究過往……」向海潮冷靜得像在談論一項交易。「你不必擔心孩子,我會給他最好的生活環境,接受良好的教育,他以後將是我唯一的繼承人……」
  
  溫柔喃喃打斷他的計劃。「那……愛呢?」
  
  向海潮愣了一下,不知她為何擔心這個問題。「他將擁有我全部的愛。」
  
  溫柔苦澀地搖頭。「孩子需要的是一個健全的環境,同時擁有父母的愛……」
  
  向海潮的提議完全沒有考慮她的存在,只將她當作生孩子的工具。
  
  「我的孩子必須是父母相愛的結晶,不是交易下的產物……」溫柔完全無法想像這樣的交易對孩子多麼不公平。
  
  她的話刺到向海潮的痛處,他失控地咆哮著。「愛的結晶?哈哈,我曾有一個愛的結晶,卻被你毀了,你還敢跟我談愛?」
  
  想到逝去的女兒,他的眼眶泛紅,激動不已。
  
  溫柔揪著心臟,淚水隨之滑落。
  
  第一次看到他流露怨恨和哀傷,衝擊的程度更甚於每次的旁觀。強烈的憐惜感排山倒海而來,她的心揪得好痛、好酸楚……
  
  溫柔不禁伸出顫抖的雙手撫上向海潮的臉,口中喃喃懺悔著:「對不起……對不起……」她為姊姊的無心之遇道歉,說出五年來一直想對他說的話。
  
  她緊緊抱著他,似乎這樣就能讓他遠離傷痛,遠離孤單……
  
  「對不起……對不起……」一連串的抱歉隨著淚水不斷逸出,其中包含著無法言語的歉意和心疼。
  
  感覺脖子傳來濕意,懷中的強壯身軀輕顫著,溫柔的淚流得更凶。「對不起……對不起……」
  
  天呀,她願意做任何事來弭平他的傷痛!
  
  「現在說對不起有何用?」向海潮忽然推開溫柔,帶淚的臉龐充滿怨恨。
  
  他不該在她面前表現脆弱,他該做的是向她討回失去的,然後讓她經歷自己遭受的痛苦!
  
  「這是你欠我的,沒有權利說不!」向海潮猛然推開溫柔站起來,發紅的眼睛充滿恨意。「這只是開始。想贖罪,就要有勇氣承擔。」
  
  絕情語調似乎宣告溫柔悲慘的開始。
  
  向海潮甩上房門後,溫柔癱趴在床上低聲啜泣,為他的苦、他的淚而哭。
  
  她要怎麼做才能消弭他的恨意?讓他走出過往?
  
  如果報復能讓他心裡好過,她不在意他將自己當作姊姊;如果身體的疼痛能撫平他的傷口,她願意承受;如果孩子能伴他一生不再孤寂,她會給他一個孩子。
  
  因為她愛他,願意為他承受一切的痛苦,已經無關贖罪或愧疚。
  
  只是,她心裡的傷痛誰來撫平?
  
  ☆☆
  
  第二天溫柔差點無法下床,但她還是硬撐起痠疼的身子,依照往常的時間起床準備早餐。
  
  向海潮下樓時聽到廚房的聲響,不禁停下腳步。
  
  她還在?
  
  他以為她會嚇得連夜逃跑,看來她已經答應他的條件。
  
  昨晚回房後,她的哀號哭泣聲不斷在他耳際迴盪,纏得他整夜未眠,心中的堅決幾乎開始軟化……
  
  以前的他連動物都捨不得傷害,如今卻將一個女人折磨得死去活來,還是個他曾經在意、甚至有點愛上的女人。
  
  心中的愧疚和仇恨拉扯一整夜……
  
  既然她答應了,等到確定懷孕,他便不再碰她。
  
  「早。」
  
  怯弱的聲音打斷向海潮的思緒,他並沒有回應,像往常一樣在餐桌前坐了下來。
  
  溫柔看著他,再也裝不出之前的活潑開朗。將早餐端到他跟前,說明內容和位置後。她便轉身忙自己的事,儘量不去看他。
  
  「我的律師下午會過來。」向海潮打破沉默。
  
  「啊?」溫柔不懂他的意思。
  
  「我們必須先簽署協議書,證明你同意生下孩子後便放棄他的監護權和探視權……」向海潮放下餐具鄭重說明。
  
  溫柔驚愕地說不出話來,臉色蒼白得像鬼。
  
  沒想到他的動作那麼快,而且如此絕情,讓她一生下孩子就立即得斬斷親情,她實在無法想像到時該如何承受骨肉分離的痛苦。
  
  「到時……能讓我看看孩子嗎?」她問得小心翼翼,幾乎是懇求著。
  
  她沒有任何談判的籌碼,只能任由向海潮予取予求。
  
  「不可能。」他想也沒想即否定她的要求。
  
  他不想和她牽扯太深,直覺告訴他必須決然斬斷兩人的關係,否則他怕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緒。
  
  殘酷的拒絕刺傷了溫柔,她無從選擇,今後只能儘量麻痺自己,分離的時刻到來才不至於太痛苦。
  
  「我知道了。」短短一句卻道出絕望,溫柔不再爭辯,逕自轉身繼續手上的工作,默默垂淚。
  
  她的順從讓向海潮有些訝然,但他強迫自己拋開不必要的憐憫和心軟。
  
  交易談成後只需實行,情緒只是不必要的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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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48:16
第五章
  
  「嗯……嗯……嗯……」
  
  溫柔的雙手緊攀著床架的欄杆,咬著牙承受下體傳來的刺痛。
  
  那一次之後,向海潮每晚都會上她的床,沒有前戲就硬挺進乾涸的窄穴,不帶絲毫感情,彷彿她是個沒有知覺的充氣娃娃。
  
  不知道這種酷刑何時才會結束,她只能將自己當作沒有意識的娃娃,這樣痛苦才會離她而去。
  
  感覺子宮射進一股熱流,溫柔身子輕顫了一下,胸口卻忽然湧起一陣酸液。
  
  這次換她推開他,急著跳下床對著垃圾桶乾嘔了好久。
  
  向海潮坐起身來穿上衣物,皺著眉問:「怎麼啦?」
  
  溫柔無力回答他,此刻她的胃泛起陣陣酸意,難受得要命。
  
  「你到底怎麼啦?」沒聽到她的回應,他的神色有點慌張。
  
  直到吐出酸液,溫柔才覺得舒服一點。她緩緩起身離開垃圾桶,穿上被丟在一旁的衣物。
  
  「沒事,可能吃壞肚子……」她虛弱地靠在床頭。
  
  向海潮平靜地問:「這個月來了沒?」他想起雪莉懷孕初期的狀況。
  
  溫柔忽然一愣,才緩緩說道:「還沒……」懷孕的可能讓她心頭一沉,她寧可只是吃壞肚子。
  
  向海潮想了一下才開口:「明天要司機載你去檢查,我會聯絡好醫生。」
  
  「嗯。」溫柔茫然地回應,心裡怎麼也快樂不起來。
  
  向海潮躊躇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一語不發地離開她的房間。
  
  ☆☆☆
  
  怎麼辦?
  
  離開醫院之後,溫柔心裡不斷問著:怎麼辦?怎麼辦?
  
  剛剛醫生興奮地恭喜她已懷孕五週,她卻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她真的懷了他的孩子,卻注定孩子一生下來就要永遠離開母親,要她如何高興得起來?
  
  進了家門,向海潮坐在客廳等她。
  
  「剛剛席樂醫師打電話給我,說孩子的狀況很好。」平靜的語調完全不像個欣喜若狂的父親。
  
  溫柔看著他,覺得他們大概是全世界最無奈的父母。
  
  她為孩子感到心疼,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來到世界,一生下來就沒有母親,而他的父親恨著母親……
  
  她的沉默讓向海潮無法掌握。「怎麼啦?怎麼不說話?」
  
  「我累了,先回房間休息。」溫柔像個遊魂,慢慢踱回房間,直到關上房門才允許自己哭出聲來。
  
  她揪著心不斷問著:「為什麼?為什麼?」
  
  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姊姊要一走了之,讓她獨自承受這樣的痛苦?她的心好痛……
  
  「為什麼……為什麼……」
  
  屋內的溫柔哭得肝腸寸斷,覺得整個世界都背棄了她。
  
  門外,向海潮聽著她的哭聲,久久才轉身離去。
  
  這晚,他沒進她房裡。
  
  ☆☆☆
  
  隔天早上,向海潮下樓時廚房一片寂靜。
  
  她還沒起床?
  
  溫柔從不會比他晚起,到底怎麼回事?
  
  來到她的房間,一推開門,陣陣刺鼻的酸味飄來,應該是嘔吐的味道,因為房間通風較差,味道一直散不去。
  
  感覺有人站在床邊,溫柔這才從昏沉的睡夢中驚醒。
  
  「啊……對不起,我睡晚了……」
  
  頭痛和反胃折騰了她一夜,根本無法入睡。
  
  「你不用起來……」向海潮皺著眉制止她。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病了。
  
  看著向海潮凝重的臉色,溫柔以為他在生氣,連忙掙紮起床。「沒關係,我幫你準備早餐,還有很多事……」
  
  話還沒說完,向海潮就聽到「碰!」地一聲。
  
  「你怎麼了?」他伸出手卻沒得到回應,心頭一陣驚慌。「溫柔?你怎麼了?」他蹲下來雙手慌亂地觸摸著。
  
  「嗯……」
  
  另一邊的床頭傳來呻吟聲,向海潮趕緊往那個方向移動。
  
  「溫柔,你還好嗎?回答我……」扶起她的身子,他的手摸上她的臉頰輕輕拍打,不知她的狀況令他著急不已。
  
  剛剛下床時暈眩得令她站不住腳,身軀倒下時頭又撞到床頭櫃,溫柔頭痛得像是要炸開似的。
  
  「我……我必須起來……」她強忍疼痛硬要起身,向海潮卻一把抱起她,走出房間。
  
  「嗯……放我下來……」溫柔躺在向海潮懷裡不斷沉吟,直到被放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她張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他的床上。
  
  「我不要在這裡……」溫柔硬要起身,卻被壓制在床上。
  
  「乖乖躺著,其他事都不要想。」向海潮的命令語氣難得帶著些許溫柔,還為她蓋上被子。
  
  溫柔果真像個聽話的孩子,不再掙扎,
  
  只是欲裂的頭痛讓她難以忍受,忍不住呻吟出聲。「嗯……好難過……」
  
  「怎麼了?哪裡痛?」向海潮坐在床沿,大掌撫上她的臉安撫著,果然在她的額頭上摸到一個突起。「是不是撞到這裡?」
  
  「嗯……」
  
  接著他輕輕按摩著隆起的腫塊,輕柔得令她鼻酸。
  
  「怎麼啦?很痛是不是?我會輕一點……」手指觸摸到她臉上的濕意,向海潮輕聲問著,手上的力道更柔。
  
  溫柔只是輕輕搖頭,貪戀地汲取這片刻的溫情,但突來的反胃卻不讓她如願。
  
  聽到她發出一聲乾嘔,向海潮連忙取來垃圾桶遞到床邊,時機掌握得恰到好處。
  
  「惡……惡……」
  
  溫柔對著垃圾桶狂吐,胃裡的東西早就吐光,連膽汁都吐了出來,淚液也狂飆不已。向海潮一手拿著垃圾桶,一手輕拍她的背,直到她無力地躺回床上。
  
  抽張面紙幫她擦拭嘴角,再次蓋好被子。「睡一下,嗯?」
  
  「嗯。」感覺稍微舒服一點,溫柔閉上眼睛,昏沉地回了一句便不再出聲。
  
  ☆☆
  
  向海潮坐在床邊好久,等溫柔睡著了才離開房間。
  
  來到書房,他打開網路視訊,錢塘剛好在線上。
  
  「海潮,早呀!真難得你會主動和我聯絡……」錢塘聽來很驚訝。「P&C的案子正在進行,你是不是有什麼新的想法?」
  
  唐朝集團正準備收購美國最大製造商的部分股票,錢塘以為向海潮一早找他是為了談這件事。
  
  「幫我找個管家。」
  
  向海潮難得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錢塘眼眉一挑。「管家?你不是有溫柔嗎?你決定趕她走啦?」
  
  他最近太忙了,近兩個月沒去向海潮家,也不敢問向海潮到底對溫柔有何打算。
  
  「不是,她……無法做事……」向海潮講話很少這樣吞吞吐吐,「我希望新來的管家采上下班制,晚餐後整理好就可以回家。」
  
  「那溫柔呢?她到底怎麼了?」錢塘問得緊張,覺得向海潮的要求很不尋常。
  
  他說溫柔無法做事,該不會好友將她弄殘廢了?甚至……殺了她?
  
  任何人在狂怒下都會失去理智,何況向海潮充滿仇恨。
  
  「總之你別管太多,只要幫我找個管家,愈快愈好!」向海潮交代完便切斷視訊。
  
  接著他拿起電話筒,撥給席樂醫師。
  
  下午席樂醫師專程前來幫溫柔診斷,她卻一直昏睡。
  
  席樂醫師是雪莉以前的婦產科醫師,喬伊絲就是經由他的手來到這世界。他聽說了三年前的悲劇,看來向先生已經走出陰影,準備迎接另一個生命到來。只是第二次當爸爸的他不像第一次那麼興奮,反而顯得更緊張。
  
  老成的席樂醫師安慰著向海潮。「懷孕初期每個人害喜的症狀不太一樣,反胃、嗜睡都是正常反應,向太太會比其他婦女嚴重,可能是本身體質的關係,十二周以上會慢慢改善……」
  
  還要那麼久?溫柔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嗎?
  
  以前雪莉懷孕時也沒那麼嚴重,溫柔孱弱的身子讓向海潮不免擔憂。
  
  「她的害喜會不會影響孩子?」故意撇開對她的擔憂,向海潮將話題轉移至孩子身上。
  
  「目前看來很好,不過儘量讓她臥床休息,等到八週時再來醫院產檢,應該沒什麼問題。」席樂醫師是加州最權威的婦產科醫師,他的保證終於讓向海潮稍微寬心。
  
  ☆☆
  
  「海潮……」
  
  向海潮送席樂醫師下樓時,錢塘剛好走進客廳。
  
  上午和他通完電話愈想愈不對,一堆恐怖的猜疑在腦海中不斷浮現,百忙之中還是抽空過來瞧瞧。
  
  「謝謝你,席樂醫師,再見。」
  
  向海潮送走醫師後才轉身面對好友。「不是很忙嗎?怎麼有空過來?」
  
  「你生病了?」錢塘擔心地問著。
  
  「我很好。」
  
  向海潮坐在沙發上,氣定神閒的模樣更讓錢塘擔心。「那是溫柔羅?你把她怎麼了?我要去看她……」他匆匆往地下室走去,心想這兩人應該不再同房了。
  
  向海潮叫住他。「她不在那裡,在樓上。」
  
  「樓上哪裡?」
  
  向海潮遲疑了一下,才訕訕說著:「我房間。」
  
  錢塘有點疑惑,來不及逼問他,三步並作兩步往樓上衝去。
  
  問海潮則在身後提醒著:「小聲點,她在睡覺。」
  
  一分鐘過後,錢塘衝下樓,一臉憤怒。「你到底怎麼回事,將溫柔折磨成這個樣子?你知道嗎?她的臉色蒼白得像鬼,連睡覺都皺著眉頭……她到底生了什麼病?」
  
  沉默了一會兒,向海潮才開口。「她不是生病,她……是懷孕了。」知道好友一定不讚同他的做法,他還真不知如何啟口。
  
  「懷孕?」錢塘跌坐在沙發上。
  
  他千思萬想,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答案。看到好友一臉心虛的模樣,他大概猜出怎麼回事。
  
  「這就是……你留下她的目的?」他真不知該說些什麼。
  
  向海潮沉默地點頭。
  
  「瘋了!你真的瘋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錢塘不忍責備好友,但毀了一個女孩子讓他充滿罪惡,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幫兇,親自對惡魔奉上獻祭的處女。
  
  「她也答應了?」錢塘的語氣滿是無奈。
  
  向海潮再次點頭。
  
  「天吶!你們兩個都瘋了……」他低喃著,對無法挽回的過錯感到無力。
  
  「海潮,你不該為了報復,毀了另一個女人的一生,這不像你……」錢塘看著好友不斷搖頭。
  
  眼前的好友曾經那麼善良,心腸比任何人還軟,是個瀕臨絕種的好男人,卻為了仇恨做出這樣的傻事,將孩子當作交易,一項報復的工具。
  
  向海潮臉色漲紅,為了掩飾心裡的不安,他必須武裝自己。
  
  「毀了她的一生?那我的一生呢?雪莉和喬伊絲的一生呢?」他站起來,激動地為自己辯駁。「這輩子我不會再愛上其他女人,我只想要個孩子,而她剛好是現成的人選……」
  
  「可是,溫柔是無辜的呀!她只是代替姊姊來贖罪,你不該將所有過錯算到她頭上……」錢塘不禁替溫柔辯駁。
  
  台灣的律師已經回覆,溫柔真的是溫馨的妹妹。雖然那件悲劇和她無關,她卻願意為姊姊贖罪,這麼善良的女孩子值得被好好對待,他的好友卻寧願毀了她,怎不教他痛心?
  
  向海潮尚處於激動的狀態,一下子無法消化錢塘的話。「什麼?什麼她的姊姊?」
  
  換錢塘愣住了。「溫柔是溫馨的妹妹呀!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已經請章律師調查過,他也證實了溫柔的身份。」向海潮沒有說話,只是一臉鐵青地坐在沙發上。
  
  「難道你以為她是溫馨,才提出這樣的要求?」向海潮的表情證實了錢塘的猜疑。「這實在太荒謬了……」
  
  向海潮受到很大的衝擊。
  
  心虛和愧疚在心裡翻騰,為自己對她的殘暴感到悔恨。溫柔每夜隱忍的哀號不時在耳邊響起,聲聲控訴著他的殘酷。
  
  但是,他強迫自己不要心軟,他要定了這個孩子,這件事他絕不妥協。
  
  雖然她不是溫馨,但畢竟是她妹妹,他不想、也不能再和她有所瓜葛,她的存在將不時提醒他那件傷心往事,雪莉也不會同意這樣的女人接替她的位子。
  
  雖然他真的很想留下她……
  
  看不見好友內心的掙扎,錢塘腦中編織著最圓滿的結局。「溫柔是個好女人,值得被好好對待……之前你們不是很恩愛嗎?現在有了孩子,如果你不去在意她的身份,重新共組一個家庭,對你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
  
  「不可能!我不可能不在意她是那個兇手的妹妹!」錢塘的提議立即被否決。「是她自己要代替姊姊來贖罪的,就該代她承受這一切。」
  
  向海潮將自己所犯的錯合理化,好似這樣就能抹去對溫柔的愧疚和眷戀。「不過,我不會再為難她。生過孩子之後她必須離開,我會給她一筆錢……」
  
  「海潮……」錢塘真不知道該怎麼勸他。
  
  孩子都有了,說什麼都為時已晚,接下來只能看溫柔能不能讓向海潮改變心意了。
  
  「唉!希望到時候你別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錢塘拍拍好友的肩膀,現在一切只能順其自然。
  
  「我不會後悔。」向海潮說得堅決,心裡卻不再那麼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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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48:36
第六章
  
  接下來幾個月,溫柔全都是在床上度過的。
  
  害喜的狀況時好時壞,令她的身子虛弱不堪,整天昏沉欲睡。
  
  錢塘找了一個台灣來的阿姨當管家,比較知道如何燉些補品幫溫柔補身,至於向海潮,他每天都睡在溫柔身邊,白天也儘量在一旁照顧她。
  
  溫柔知道他是為了孩子。她也只能這麼認為,否則會陷在愛裡無法自拔。
  
  「溫小姐,這是向先生特地吩咐我煮的補品……」管家謝阿姨端上一盅熱騰騰的補品,那味道令溫柔又一陣反胃。
  
  「多少吃一點啦!你太瘦了,這樣孩子怎麼會有營養?」
  
  謝阿姨是個熱心腸的人,她大概猜得出來溫柔肚裡的孩子是誰的,只是這兩人之間滿冷淡的,因此她推斷溫柔是個代理孕母。
  
  唉,這麼漂亮的女孩,為何要答應這種交易呢?
  
  溫柔不語,只是虛弱一笑。「謝謝你,我待會再吃。」
  
  「向先生真的對你很好呢!常會拿一些藥補食譜給我,要我做給你吃。」
  
  溫柔一聽,臉上的笑意變為苦澀。「那全是為了孩子……」
  
  忙著將湯吹涼的謝阿姨沒有聽到溫柔語調裡的落寞,門口站著的人卻聽出來了。
  
  「這裡我來就行了。」向海潮吩咐一聲,謝阿姨放下手中的碗便離開房間。
  
  他緩緩走到床邊,摸上了床頭櫃上的湯,端起來輕吹。
  
  溫柔不明白向海潮的殷切是為了什麼,這陣子對她的照顧簡直無微不至,完全看不出一絲恨意。
  
  他的曖昧態度讓她更加痛苦,她寧願他像以前那樣罵她、羞辱她,這樣或許會少愛他幾分。
  
  「湯涼了,快喝了它。」
  
  「我吃不下……」溫柔接過碗放在桌上,又是一陣乾嘔。
  
  向海潮皺著眉,眉間有著難懂的無奈和心疼。「多少喝一點,這樣孩子才有養分。」
  
  「你只想到孩子……」溫柔委屈地輕泣。
  
  隱忍的哭聲軟化了向海潮的心。那天和錢塘談完之後,他決定好好對待溫柔,以彌補對她的誤會和虧欠。
  
  況且,母親的情緒會影響胎兒的性情,他會讓她儘量保持心情的開朗。只是她一直很虛弱,情緒起伏也很大,常令他不知所措。
  
  向海潮遲疑地伸出雙手,將溫柔攬在懷中輕拍她的背。
  
  「別哭了……」他不自在地哄著她,找不出其他安慰的話。
  
  他的舉動讓溫柔淚流得更凶。為了孩子,他竟然放下仇恨哄她?這樣的柔情她不需要,也不希望他勉強自己對她好。
  
  她應該堅強起來,至少如他所願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
  
  儘管終究要分離,她必須把握能獨佔孩子的時間;儘管永遠無法說出口,她也要用這最後的時間來愛他,將他的點點滴滴烙印在心裡。
  
  她要孩子在愛的包圍下誕生!
  
  這瞬間,溫柔心裡因為覺悟而豁然開朗。她推開他的擁抱,擦去自己臉上的淚珠,給他一個釋懷的笑容。
  
  「我沒事……」端起桌上的補藥一口飲盡,溫柔不禁吐吐舌頭。「哇,好苦喔!」
  
  向海潮看不到溫柔表情的變化,但從聲音聽來,她的心情似乎轉好了。他不知道她內心的轉折,卻欣喜這種轉變。
  
  「來,給你。」從口袋裡拿出預放的巧克力,向海潮的聲音也跟著輕鬆。「只有乖乖吃藥的人才有。」
  
  從錢塘那兒得知這個養胎的秘方,也知道這藥很難喝,他特地準備了巧克力以備不時之需。
  
  「哼!也不早點拿出來,苦死了……」溫柔嬌嗔地抱怨著,搶去向海潮手中的巧克力趕緊丟進嘴巴。
  
  「好吃嗎?」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他很想知道。
  
  「嗯,我最喜歡吃巧克力,愈苦愈好。」溫柔的聲音相當滿足,向海潮不禁微笑著搖頭。「都嫌藥苦了,還喜歡吃苦的巧克力。」
  
  他的微笑讓溫柔看呆了,愈發努力逗著他笑。「這叫作……吃苦當作吃補呀!」
  
  兩人輕聲笑著,氣氛比以前在一起時更為融洽。
  
  溫柔看著他,心想這樣也好,既然他能暫時放下仇恨,她也該拋開憂慮,以後的事到時再煩惱好了!
  
  ☆☆☆
  
  溫柔每天都儘量讓自己過得愉快,能吃就吃,能睡就睡。懷孕期進人第十五週,她不再害喜,整個人也變得豐腴。
  
  她的心情感染了向海潮,他不再整天躲在書房,沒事常會來到她的身邊,有時會摸摸她的肚子,有時只是靜靜坐著。
  
  於是,溫柔常常像以前那樣躺在他腿上,朗讀給他聽,她只想緊緊把握短暫的幸福。
  
  只是,自從可以下床後,向海潮沒再要她搬回自己的房間,她卻覺得不妥。
  
  每個晚上她必須努力克制自己,才不會衝動地窩進他懷裡。有時夜裡醒來,她驚覺自己正抱著他的腰,趕緊趁他還沒發現滾回自己的床位。
  
  所以這晚就寢前,溫柔決定提起搬回房間的事。
  
  「那個……海潮,我現在身體壯得像條牛,半夜不用麻煩你的照顧,我想……搬回自己的房間。」
  
  她真的不知道向海潮心裡怎麼想。前陣子可能是因為她無法下床,為了方便照顧才讓她睡在主臥室。
  
  「你不想睡在這裡?」一聽到溫柔要搬回自己房間,向海潮的心中頓覺失落。
  
  他也不知道為何想留住她,照理說她沒資格睡在這裡,但是當她昏倒時,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將她抱到這裡,不願她一個人留在陰暗的地下室。
  
  有時她睡著時會主動窩到他懷裡,她的體溫令他感到安心。
  
  「我……不應該睡在這裡。」
  
  溫柔實話實說,向海潮卻不肯放她離開。「應不應該由我決定,睡吧!」
  
  她急著離開令他十分不悅,賭氣地翻過身去。溫柔也覺得委屈,背對著他躺下來。
  
  「啊……」
  
  躺下時她突然發出一聲輕呼,向海潮連忙轉過身來,著急地問著:「怎麼啦?又不舒服了?」他伸出手,急於知道她的狀況。
  
  「沒事……」溫柔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剛剛孩子動了一下。」
  
  第一次感到胎動,溫柔急於和向海潮分享。
  
  向海潮整個人靠向她,將耳朵貼在她的肚皮上,大掌不斷摩挲她的肚皮。
  
  「怎麼沒了?」他失望地抱怨。為了能感覺得更清楚,他拉高她的睡衣,將她的內褲往下拉一點,露出整個隆起的肚皮,然後將頭湊過去。
  
  「動了!動了!」他抬起頭看向溫柔,興奮莫名,接著又低下頭傾聽。「又動了……哈哈!」
  
  確確實實感受為人父的喜悅,向海潮心裡相當感動。
  
  看他笑得傻氣,溫柔不禁也笑出聲來。「看你樂的……」
  
  「當然羅,這是我的孩子。」向海潮一臉驕傲,接著他開始隔著肚皮對孩子說話。「寶貝,我是爸爸……我是爸爸喔!」
  
  然後,他的吻印上她的肚皮,一個、兩個……
  
  溫柔眼眶泛紅地看著向海潮,這樣的他真像姊姊所描述的,是個溫柔的好爸爸。
  
  等孩子出生後,他一定會更疼愛孩子,只是她看不到……
  
  趁溫柔陷入沉思,向海潮已拉高她的睡衣,他的吻悄悄往上移動,開始舔弄她因懷孕而脹大的胸部,將乳頭含在口中吸吮舔弄……
  
  ☆
  
  溫柔不再提起搬回房間的事,因為向海潮每晚都會挑逗得她忘了自己是誰,只能隨著他的節奏狂舞,直到失去意識。
  
  每天醒來,她都被他緊緊抱在懷裡,她要輕輕搬移放在她腹部的大掌,移開擠進她雙腿之間的健腿才能脫身。
  
  看著他毫無防備的睡臉,愛意充塞她的心胸,卻伴隨著更多的無奈。
  
  為什麼對她這麼溫柔,到時她怎麼捨得離開?
  
  強迫自己不去想未來,溫柔起身下床。離開房間後她的眼光看向右方,頓了一下,然後推開嬰兒室的門。
  
  自從懷孕後,她沒再進來。看著滿室的粉嫩,她開始想像孩子在這裡成長的景象。
  
  如果是個女孩,這可愛的育嬰室完全毋需變動,連衣服都不用買了;如果是男生,向海潮可能會請人漆成藍色,還畫上一些雲朵或是飛機什麼的……她只能憑空想像。
  
  或許,她該準備幾件男孩的衣服,否則到時他定會忙得手忙腳亂,保母不負責準備這些東西。
  
  溫柔坐在搖椅上,輕輕搖晃著。她摸著肚子,開始對孩子說話,怕以後沒有機會了。
  
  孩子已經開始會動了,應該聽得到她的話,記住她的聲音。
  
  「貝比,我是媽媽呀!」
  
  感覺孩子動了一下,溫柔繼續說。「你要記得媽媽的聲音喔!以後媽媽不會在身邊陪你,沒有機會看你長大,但是你要記得,媽媽永遠不會忘記你,會永遠愛你……」
  
  她慈愛的眼神蓄滿淚水,滴在隆起的肚皮上,一滴、兩滴,然後淚如雨下……
  
  「以後,你要代替媽媽陪著爸爸,因為爸爸好孤單,他的心破了一個大洞,只有貝比可以讓爸爸快樂起來……我們說好了,你要幫媽媽照顧他喔!媽媽會想你們,很想很想……」
  
  溫柔說到最後忍不住啜泣,這一陣子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分離的事,但這些情緒不會自動消失,只是一點一滴積存,然後一併爆發。
  
  房外的向海潮聽到了溫柔對孩子說的話,他奮力眨去就要奪眶的淚水,拒絕心中的寒冰就此融化。
  
  他不該那麼容易心軟,這樣會對不起雪莉和孩子。
  
  緊握拳頭,他努力壓抑著進去安慰溫柔的舉動,僵直地往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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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49:00
第七章
  
  在嬰兒室裡待了好久,溫柔等到情緒平復後才離開。
  
  臥房空無一人,向海潮應是起床了。她強打起精神,帶著笑容下樓。
  
  「早。」謝阿姨已經準備好早餐,卻不見向海潮的蹤影。
  
  「向先生呢?」
  
  「沒看到人耶!我以為還沒下樓。」
  
  溫柔趕緊到書房察看,家裡每個地方都找過了,都沒見到他的人影。問了司機,他並沒有出門。
  
  會不會在墓園?
  
  外頭正下著雨,萬一他滑倒怎麼辦?不行!她要去看看。
  
  脫下鞋子悄悄來到墓園,向海潮果然在那兒,他正站在雪莉的墳前,低頭不語。
  
  溫柔靜立在一旁,連呼吸都刻意小心。
  
  「雪莉,相信我,我不會背叛你……不會讓任何人取代你的地位,尤其是她……」
  
  向海潮是來懺悔的,為了情感的背叛而向愛妻懺悔。
  
  他不該動了留下溫柔的念頭,對她心軟等於對妻女的背叛,於是他在愛妻的墳前大聲發誓,宣告自己的決心。
  
  一旁的溫柔忍不住哭出聲來,向海潮立即猜出是誰。
  
  「你來做什麼?誰允許你來的?」兇狠的聲調顯示他的怒氣。「你沒有資格來這裡,滾!」
  
  溫柔沒有說話,只是摀住嘴巴不斷後退,卻被地上的突起絆了一下。
  
  「啊!」她驚呼一聲往後倒去,還好及時抓住懸崖邊的欄杆。
  
  「發生什麼事?你怎麼了?」向海潮緊張地奔向聲音的方向,卻忘了留意腳下的階梯,整個人撲向懸崖邊的護欄,身子摔了出去。
  
  「海潮!」溫柔毫不猶豫地街上前抓住他的手,跌出欄杆外的身體懸在半空中。
  
  「海潮,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來,快點……」她的雙手抓緊他的手腕,身子被護欄撐住。
  
  「不行,你撐不住我,快點放開,不然你也會掉下來。」向海潮雙腳不斷晃動想找出支撐點,他怕溫柔被一起拉下來。
  
  溫柔快要抓不住向海潮了,急得掉淚。「快點抓住我,我已經撐在欄杆上……」
  
  顧不得隆起的腹部,溫柔整個身體頂住護欄,硬是要將向海潮拉起。
  
  「放手……快點放手!」向海潮看不到整個狀況,急著要溫柔放手。
  
  「放手呀!」
  
  他努力想掙脫她的手,卻被抓得好緊。
  
  「快點抓住我……快點呀……海潮……」她哭喊著求他,「我不能讓你死呀……求你……你死了,我也不想活……」
  
  「放手!我根本不屑你救我……你以為懷了我的孩子身份就不同嗎?在我心裡,你只是一個方便的床伴……」知道勸不動她,向海潮狠下心辱罵她,溫柔卻抓得更緊。
  
  即使被羞辱,她還是堅決不放手。
  
  她開始用自己的生命威脅他。「聽著,你如果掉下去,我會立即跟著跳下去,帶著我們的孩子,我是說真的……」
  
  用腳頂住欄杆,她讓自己身體往後倒。「快點抓住我的手,我快要握不住你了……」
  
  聽到她語氣裡不容懷疑的認真,向海潮終於反握住她的手,她奮力地往後倒,肚子的絞痛讓她差點癱軟。
  
  「溫柔,怎麼了?別勉強……」
  
  「沒事,我要用力了,欄杆就在你的上方二十公分!」溫柔使盡全身的力量,卻無法將向海潮拉上半寸……
  
  危急之際,救兵終於來了!
  
  「哎呀!怎麼這樣呀?」謝阿姨看著溫柔走下小徑,等了許久不見她回屋內,擔心她出意外而出來找她,卻見到這副驚心動魄的畫面。
  
  「來,另一隻手拉著我……」謝阿姨加入救援的行列,向海潮趕緊分散溫柔的拉力。
  
  「用力……」兩個女人不斷向後使力,慢慢將向海潮拉起,直到他能自己握住欄杆才放手。
  
  等到向海潮終於站立在地面時,他趕緊跨過欄杆,卻聽到謝阿姨的驚呼。「溫小姐你怎麼啦?哎呀!你流血了……」
  
  「我……我的肚子……」溫柔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著,裙子上沾染了些許血跡。
  
  「溫柔,你怎麼啦?」向海潮驚慌地扶起她,謝阿姨在一旁提醒著:「孩子恐怕會有危險,快點送她去醫院!」
  
  向海潮趕緊抱起溫柔,在謝阿姨的引導下衝回屋子,保縹立即飛車載他們往醫院奔去。
  
  「孩子……保住孩子……」
  
  路途中,溫柔強忍著疼痛,緊抓著向海潮的手,口中連連發出囈語。
  
  他抱她抱得好緊,一路上不斷吻她的臉安撫著:「噓,別擔心,沒事……」
  
  其實他比任何人都害怕,心裡不斷向上帝禱告,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能失去溫柔和孩子!
  
  ☆☆
  
  一到醫院,急救小組和席樂醫生早已在急診室門口等候。
  
  當向海潮將溫柔放在床上時,她的手怎麼也不肯放開他。「海潮……不要離開我……」
  
  「柔柔,我在這裡……」跟著推車進人醫院,他的安慰從沒間斷,手也一直握著她,直到進入檢查室。
  
  錢塘也趕來了,望著緊咬嘴唇、看來幾乎崩潰的好友,只能緊握著他微顫的手,不斷為他打氣。
  
  向海潮的心裡充滿了恐懼,這種情況跟當初發生車禍時一模一樣,好像身體和靈魂的一部分就要離他而去。
  
  想到溫柔奮不顧身死命地抓著他,他的手腕似乎還感受得到她那股堅毅的力量,還有她的愛。
  
  向海潮心底努力架構出來的防護完全崩盤,方才生死交關的那一瞬間,他終於認清自己的愛……
  
  他寧願死也不想拖累她,才會急著要她放手,如同她寧願死也不肯放開他,這就是愛,堅定得不容懷疑。
  
  但是……他不能愛她,絕對不能!
  
  「海潮,你去哪裡?」
  
  向海潮忽然站起來想要離開,錢塘拉住他,看見他臉上充滿驚慌失措的表情。
  
  「我要離開,我不想待在這裡……」他只想逃,從不該有的情感中逃脫出來。
  
  「你身上都是擦傷,我先帶你去敷藥。」
  
  「不要!我要離開……」
  
  向海潮焦躁的模樣令錢塘不解。「你不想知道溫柔怎麼了?」
  
  「不!我不想知道,我不要待在這裡……」
  
  剛剛謝阿姨已經告訴他懸崖驚險的一幕,向海潮明明擔心溫柔的狀況,這下怎麼又丟下她不管?
  
  「你不管溫柔了嗎?」
  
  向海潮頓了一下才搖頭,緊閉的雙眼似乎強忍著痛苦。
  
  看出好友的堅持,錢塘只好喚來樓下等候的司機。「好,我叫司機送你回家。」
  
  「我不要回家。」向海潮像個孩子般耍脾氣。
  
  他不能回家,不能再見她,否則會繼續深陷在愛裡面。他必須立即斬斷愛意。
  
  錢塘從未見過好友如此慌亂,好像在躲避什麼。「不回家能去哪裡?」
  
  「我不要回家。」
  
  拗不過好友,錢塘只好先找地方安置他。「那先去我家,好嗎?」
  
  向海潮點點頭。
  
  「你真的不管溫柔嗎?」好友的反常似乎跟她有關,錢塘再度試探著。
  
  向海潮此刻像是恢復冷靜,甚至恢復以往的冷酷。「她不再和我有關係。」
  
  態度前後差異如此之大,令錢塘一頭霧水。
  
  這陣子向海潮的心情顯得愉快,似乎很期待孩子的降臨。去他家吃晚飯時,他和溫柔之間又像之前般融洽,就像一對結婚多年的夫妻。
  
  怎麼說變就變?
  
  唉!看來先讓他離開好了。
  
  錢塘吩咐著一旁等候的司機,向海潮頭也不回地跟著離開。
  
  ☆☆
  
  「溫小姐,吃飯了。」謝阿姨憂心仲仲地喚著面對海洋發呆的溫柔。
  
  還好溫小姐肚裡的孩子沒有大礙,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就能回家。但她一回來不是坐著發呆,就是抱著肚子流淚。
  
  奇怪的是,從那天之後就沒見到向先生,錢先生才要求她搬過來住,照顧溫小姐。
  
  「你要吃點東西,孩子才會健康。」謝阿姨苦口婆心勸著溫柔,她虛弱一笑,似乎聽進她的勸告。
  
  坐在餐桌上扒了幾口飯,菜也沒吃多少,溫柔就說吃飽了,接著便往樓上走去。
  
  「唉!」謝阿姨望著她孤寂的背影,只能嘆息。
  
  溫柔側躺在床上,任由淚水滑落。
  
  他不回家,是不是連孩子都不要了?
  
  那天她在醫院醒來,卻不見向海潮,只有錢塘一臉關心地望著她,詢問兩人到底怎麼回事,並將向海潮之前的舉動敘述了一遍。
  
  溫柔沒有說話,只是一逞哭泣。
  
  她知道怎麼回事。
  
  當時在危急的狀況下,她不該對他傾吐愛意,那讓他更加看輕她,才會連她的臉都不想見。
  
  她只是個方便的床伴,只是生孩子的工具,沒有資格愛上他!
  
  本來只想默默將愛意深埋在心底,但是當時想到可能會失去他,她一時忍不住,怕沒機會說出口……
  
  此時,肚子裡的孩子踢了一下,溫柔趕緊輕揉著肚子,不斷對他說話。「貝比,別擔心……媽媽疼你……」
  
  「溫小姐,錢先生來了。」
  
  謝阿姨輕敲著門,溫柔趕緊擦乾眼淚,整整服裝下樓。
  
  錢塘一見溫柔憔悴的模樣,真不知如何告訴她此行的目的。
  
  「溫柔,你氣色好差,應該多吃一點。」謝阿姨每天都會打電話告訴他溫柔的情況,沒想到這麼糟。
  
  溫柔對錢塘笑笑。「我很好……你找我有事?」
  
  錢塘還真的不知道如何開口。
  
  「這……這是海潮托我交給你的。」
  
  溫柔接過錢塘手裡的大信封,坐下來打開它。裡頭有當初她簽訂放棄孩子監護探視權的協議書、一張房子所有權證明、一張支票,以及一疊美金。
  
  溫柔一一檢視著這些東西,淚水幾乎模糊了她的眼。
  
  他連孩子都不想要了,更不想再見到她,才用這些錢打發她……
  
  「他說他不會再回來了,孩子歸你,這棟房子已經過戶到你名下,他也幫你開了一個戶頭,你可以存進這張一百萬美金支票,他每個月還會匯一萬美金當作你的生活費……」錢塘艱澀地說出好友的交代。
  
  他真不懂向海潮到底在逃避什麼,每次提到溫柔的狀況,他都豎著耳朵聽得很仔細,明明關心她卻又避不見面。
  
  孩子就快出生了,他卻連孩子都不要了,既然如此,當初何必硬要溫柔懷孕呢?
  
  唉!真是苦了溫柔……
  
  只見她面無表情地將那些東西一一收到信封袋內,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後緩緩走上樓梯。
  
  哀莫大於心死,大概就像她這個樣子。
  
  錢塘望著溫柔孤寂的背影,想到好友同樣的模樣,只能搖頭嘆氣。
  
  明明這兩個人心裡都有了愛,向海潮何苦還抓著恨不放?
  
  
  
  「為什麼不開燈?」
  
  錢塘下班回家不見向海潮人影,他果然還在房裡,像往常一樣面對窗外發呆。
  
  將燈打開,錢塘在床上坐了下來。
  
  「何苦呢?想她就回家嘛!」他每天都勸向海潮回家,勸得他都已經很煩了,向海潮卻還是那麼固執。
  
  「你們兩個都是一個樣兒,只會坐著發呆,既然想念對方,為何不能在一起呢?孩子還有兩個月就要出生了,難道你不想知道他是男是女?不想看到他的模樣?」
  
  向海潮還是沉默。
  
  「真不懂你在逃避什麼,明明愛著她,為何要裝成恨她?」錢塘快被向海潮氣死了,忍不住對他發飆。「難道你要等到失去最愛的人,才來後悔?」
  
  「你懂什麼?你知道我心裡的苦嗎?我不能愛她,不能背叛雪莉和喬伊絲,我不能愛她,只能恨她……」向海潮將臉埋在掌心,痛苦地承認心裡的掙扎。
  
  他只能恨,卻偏偏愛上她,這樣的掙扎讓他痛苦,他寧願放棄。
  
  錢塘終於聽到向海潮的真心話。愛上一個該恨的人,莫怪他會有這般不尋常的反應。
  
  「雪莉和喬伊絲已經走了六年,她們一定希望你過得幸福,希望有人像她們那樣來愛你……」錢塘因心疼好友的痛苦而哽咽。
  
  「溫柔和孩子會代替她們來愛你……她是整件事情中最無辜的人,愛上她是件很自然的事,因為她是那麼地善良無私,那麼地愛你,不只因為幫姊姊贖罪,她為了你連性命都可以不要……你何苦摒棄到手的愛和幸福,反而緊握著仇恨不放?」
  
  看著好友悔恨的表情,錢塘知道他有所覺悟。
  
  「你知道嗎?她為了救你,手臂、肚子和大腿到處是傷痕,手臂還拉傷,她那模樣簡直觸目驚心極了。而且,她在昏迷中一直呼喚你,口口聲聲說愛你、不要你死,這麼濃烈的愛意難道不能化解你的仇恨?」
  
  錢塘的敘述令向海潮心疼不已,纖弱的她為了救他,不惜以自己的生命要脅,當然不可能在乎身上的傷。
  
  「她的傷……好了嗎?」他問得苦澀。此刻他好想抱著她,從他離家後沒有一天不這麼渴望。
  
  「身體的傷已經痊癒,心裡的傷恐怕好不了……那天她收下東西后臉色好差,只是靜靜地回到臥房,像個行尸走肉,謝阿姨說這幾天她都把自己關在房裡,沒有說話……」
  
  向海潮痛苦地閉上眼睛,感覺胸口揪成一團。
  
  他好想見她,好想……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錢塘匆匆跑到房裡接電話,沒多久便神色慌張地回到客房。「溫柔不見了!」
  
  向海潮激動地站起來。「怎麼會不見?」
  
  「剛剛謝阿姨打電話來說溫柔下午去產檢,然後跟司機說要走走,約好時間接她,司機卻等不到人,回到家裡,溫柔也沒回家……」
  
  「她會跑到哪裡去?」向海潮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趕快載我回家!」
  
  ☆☆
  
  回到家裡,向海潮要錢塘去房間看看,發現溫柔的衣物都還在。
  
  「看看抽屜。」
  
  錢塘一拉開抽屜,那天給的信封還在。
  
  「你給她的東西都沒少,現金也沒動過……」
  
  「找看看她的護照!」
  
  錢塘幾乎將抽屜翻遍。「沒看見。」
  
  向海潮跌坐在床上,頹喪到極點。她走了……
  
  「唉!這不是你要的結果嗎?」錢塘沒想到真被自己猜中。
  
  無奈地看向好友,只見他一臉失神,臉上掛著兩行清淚。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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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49:31
第八章
  
  三年後台北
  
  忠孝東路一帶愈晚愈美麗,商店一打烊,攤販和搶便宜的人潮便開始出沒,熱鬧得像夜市一樣。
  
  一到夜晚,打扮入時的漂亮美眉似乎都湧向這裡,她們很少對那些路邊攤的貨色感興趣,一逞走進燈火通明的大樓中。大樓外,閃爍的霓虹燈爭奇鬥艷,「一代公主」、「一代女皇」艷幟大張,等待尋找美色的大爺們一擲千金。
  
  錢塘實在是不喜歡這樣的聲色場所,但是沒辦法,他剛接下「大路工程集團」的經營棒子,和客戶餐敘後難免要到這種地方續攤。
  
  這就是台灣的商場文化,回來一陣子的他還是難以適應。
  
  忍耐點,為了他的「獵媛計劃」,要他做什麼都只能無怨無悔,否則未來岳父才不肯將寶貝女兒交給他。
  
  和客戶踏出電梯來到十二樓,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
  
  酒店的裝潢華麗得像間皇宮,各式美女環繞著酒客,清純的、成熟的、妖艷的……各有千秋。
  
  業務經理訂了一間豪華包廂,六個男人坐定後,一排小姐進門了,各自選了位置坐下,隨即忙著敬酒。錢塘—一巡視她們,忽然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
  
  他愣了一下,她也發現了他,兩人驚訝對視。
  
  「對不起,我馬上回來……」向隔壁的男人說了一句,女子奪門而出,錢塘立即追上前,拉住她的手臂。
  
  「溫柔!」
  
  看來是躲不過了,溫柔只好示意錢塘走到安全門邊。
  
  「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錢塘還未從震驚中恢復。
  
  「就像你看到的,我在這裡上班呀!」溫柔對他一笑,說得自然。
  
  「為什麼?」
  
  「嘻嘻,來這邊上班的女孩子當然是為了錢……」她的反應好像他問了一個蠢問題。
  
  「想要錢,當初為何不拿走那些錢?」
  
  「別忘了,我是他仇人的妹妹,沒有資格拿遣散費……」溫柔話裡依然帶著笑意,「失陪了,我正在上班。」
  
  當她轉身離去時,錢塘問了一句:「那個孩子呢?」
  
  溫柔頓了一下,冷冷說著:「送人了。」然後沒再回頭。
  
  這晚,溫柔沒再出現,錢塘的心裡也不斷掙扎——該不該告訴向海潮?
  
  三年來,他們委託好多私家偵探尋找溫柔,她卻如人間蒸發般不見蹤影。
  
  沒想到竟在這樣的狀況下相遇!
  
  當年溫柔離開後,向海潮終於同意動手術醫治眼睛,只為了找到溫柔時能親眼看到她。
  
  但他的等待始終落空。
  
  雖然他答應回公司上班,但錢塘知道他只是借由忙碌來忘掉一切,他心裡的思念從未間斷過。
  
  只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見到溫柔,會帶給他多大的衝擊?
  
  
  
  錢塘還是說了。
  
  第三天,向海潮立即趕來台灣,這個曾經充滿痛苦回憶的地方,如今成了他最後的希望。
  
  這次,他發誓要重新找回失落的心,否則不離開。
  
  一下飛機,他便迫不及待想見溫柔。
  
  「這個……她上班的地方,晚上才營業。」錢塘並沒有告訴他溫柔的工作地點。
  
  終於等到晚上,兩人來到酒店,向海潮興奮的神色瞬間消失。「怎麼帶我來這裡,溫柔呢?」
  
  「待會兒就知道。」
  
  兩人進了貴賓包廂,錢塘指名溫柔坐台。
  
  她終於推門而人,見到錢塘時顯得無奈,看到他旁邊的人更讓她臉色大變,身子晃了一下。
  
  向海潮也流露同樣震驚的表情,驚訝得無法言語。
  
  終於親眼見到了溫柔,她雖然長得和記憶中的溫馨很像,但她更纖細、更漂亮……
  
  此刻,他的眼裡純然只有這個他深愛的女人,絲毫沒有仇恨的陰影。
  
  但是他很生氣,氣她為何在這種地方上班。她不是廚師嗎?難道找個工作會很困難?
  
  兩人相視好久,溫柔先別開眼,臉上立即轉換成職業笑容,故意裝出很嗲的聲音。
  
  「讓兩位老闆久等了,真不好意思,我先乾為敬了……」端起威士忌想一口飲盡,因為喝得太猛,沒幾口就嗆得她直咳嗽。
  
  「夠了!為何要這樣作踐自己?」向海潮忍不住站起來,一把搶去溫柔的杯子。
  
  「你……」他的舉動讓溫柔大吃一驚。
  
  他的眼睛看得見?何時治好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向海潮不管溫柔的疑惑,直接問出他的驚訝,語氣帶著憤怒。
  
  溫柔斂起震驚的表情輕笑出聲。「哈哈!男人真奇怪,都喜歡問同樣的問題……你們來這裡花錢當大爺,我自然是為了錢來伺候你們羅!」
  
  她那世故輕佻的模樣令向海潮勃然大怒。
  
  「你真是犯賤,我給的那些錢不要,偏偏喜歡來這裡讓男人糟蹋!」
  
  「哎呀,我這仇人的妹妹只是生孩子工具,一個招之即來、方便使用的床伴,當你玩膩了,我只好帶著孩子滾蛋,省得留下來礙眼。」溫柔交疊著雙腿坐下,毫不在乎地說著。
  
  「像我這種女人只能任人輕賤,揮之即去,哪有資格收取遣散費呢?」
  
  聽她這麼貶低自己,向海潮一臉苦澀。
  
  沒想到她是這麼看待過去那一段往事。雖然某些部分是事實,但後來他陷進去了,愛恨交織的痛苦讓他選擇逃走,絕對不是玩膩了……
  
  他想解釋,但溫柔的態度令他不知如何啟口。
  
  「那……孩子呢?」這當然也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咦,錢先生沒告訴你嗎?孩子一生下來就送人啦!拖著個孩子多不方便,我一個人自由自在……」
  
  不在乎的神態像是談論著一隻寵物,終於燃起向海潮的熊熊怒火。
  
  「你……」向海潮簡直氣炸了。「孩子送給誰?」
  
  「我也不知道耶!都是醫院的人在處理,我也沒興趣知道……」溫柔一臉無辜地看著向海潮。「當初是你不要這個孩子,我才把他送人的喔!現在才來找我要孩子,教我上哪裡找呀……」
  
  忽然「啪」地一聲,向海潮氣得給了溫柔一個巴掌。「你這算是什麼母親?」
  
  「海潮,別激動……」一直沒說話的錢塘忙抓住向海潮,免得他繼續傷害溫柔。
  
  溫柔滿不在乎地繼續輕笑。「打得好,如果幾巴掌就能讓向先生不計較以前的事,早知道就讓你打個痛快……」
  
  「你……你真是犯賤!」向海潮咬牙切齒地看著溫柔,兩眼簡直快要噴出火來。再不離開,他真的會衝上去打死這個女人。
  
  恨恨地看她一眼,向海潮毫不留戀地拂袖而去。錢塘看著溫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然後也跟著離去。
  
  溫柔撫著發燙的臉,不斷掉落的熱淚燒灼了她的臉。
  
  他肯定不會再回來了,這樣也好……
  
  只有遠離他,她才能愛得有尊嚴,而不是被嫌惡地丟棄在一旁,被當作玩膩的娃娃。
  
  反正他根本不屑她的愛,就讓他繼續恨得徹底。
  
  ☆
  
  「海潮……海潮……等等!」
  
  出了酒店,向海潮氣憤難平,也不想坐上等候在路邊的房車,只是一直向前走。
  
  「你要去哪裡?」錢塘好不容易才追上他。
  
  「我明天就回美國。」向海潮毅然下了決定,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這裡。
  
  錢塘不覺輕笑出聲。他這個好友一向冷靜自持,再強的談判高手都無法讓他失去理智,怎麼溫柔輕易就能激怒他?
  
  「笑什麼?」向海潮殺人的目光直視著錢塘。
  
  「好、好……對不起……」錢塘可不想招惹一頭髮怒的獅子。
  
  「不過說真的,你和溫柔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你相信短短三年她真的會變成這樣嗎?如果你沒失去理智,就能發現她根本是在演戲,演一出能將你氣跑的戲……」
  
  向海潮呆住了。他沒想到這一點,見到溫柔出現在那種地方讓他無法冷靜思考,加上她說的那些話,簡直是在火上加油,害他氣炸了,否則不會失控打她一巴掌。
  
  「你是說……她是在騙我?故意把我氣走?」向海潮無法確定。
  
  「是不是謊言,我們等等就知道。」錢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兩人回到車上,眼睛直盯著酒店的出人口。
  
  等候的同時,錢塘發現一道熟悉身影走進酒店,頓時目露凶光,幾乎要衝進去。「可惡!她膽敢來這種地方上班……」
  
  「怎麼啦?」向海潮為錢塘突來的脾氣感到莫名。
  
  「沒事……」錢塘努力克制殺人的衝動。「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剛剛瞧見他的媛媛走進酒店,顯然想在這裡上班。
  
  她居然打起這種主意?他絕對會讓她後悔有過這種念頭。
  
  「剛剛還勸我要冷靜,怎麼自己的火氣卻這麼大?」向海潮大概猜得出錢塘是為了誰,只有那個女人能讓他抓狂。
  
  唉!平時他們哥兒倆在商場上意氣風發,憑著冷靜理智的思考能力所向無敵,怎麼一碰到在意的女人就完全沒轍,跟個毛躁小夥子一樣?
  
  「唉!乾脆我們買下這間酒店,禁止我們的女人來上班算了!」向海潮感慨地說著,已將溫柔當成「他的女人」。
  
  錢塘無奈地看著他。「我看,可能要買下全台灣的酒店……」
  
  兩人相視而笑,臉上表情同樣苦澀。
  
  ☆☆☆
  
  直到凌晨兩點,兩人終於看到熟悉的身影。
  
  溫柔已經卸了妝,換上簡單的裝扮獨自走出酒店。她上了計程車之後,錢塘指示司機立即跟上。
  
  晚上車子不多,很快來到中和一處老舊社區,她在一棟舊公寓前停了下來,按了電鈴。
  
  「她怎麼住在這種地方?」看著溫柔走進公寓,向海潮十分不解。在酒店賺的錢不是很多嗎?他以為她會住在好一點的地方。
  
  「別急……」錢塘示意他繼續看著。
  
  她既然按了電鈴,有可能不住在這裡,而是來找人。只是,這麼晚來找人有點奇怪。
  
  抬頭一看,溫柔進了四樓。
  
  錢塘沒要司機開車,向海潮不解地看著他。
  
  「再等一下。」
  
  果然不久後公寓的大門又被打開,溫柔走了出來,佝僂著背。
  
  待她一轉身關上大門,向海潮的身體開始顫抖,無法言語……
  
  她正背著一個小男孩!那一定是他的孩子!
  
  為什麼要騙他?為什麼把自己說得那麼無情、那麼虛榮?害他以為孩子真的送人了……
  
  向海潮沉不住氣地想打開車門,錢塘拉住他。「別衝動。」
  
  現在出去,溫柔一定會認為向海潮是來搶孩子,她的抗拒會更激烈,所以他才要好友捺著性子。
  
  向海潮不再衝動,眼睛直盯著前方。
  
  溫柔背著孩子走在安靜的巷道中,不時停下來將熟睡的孩子托高。
  
  三歲大的孩子已經有些重量,壓得她的身體更顯纖弱。昏暗的路燈將母子倆身影拉得好長,在無人的夜裡看來特別孤寂。
  
  向海潮注視著緊密相依的背影,直到他們進入不遠處一間更破舊的公寓。
  
  他的眼睛始終不捨得移開,完全沒察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第二天,溫柔如往常時間來到酒店,心情不似往常平靜。
  
  她逕自在更衣室化妝,甚少和其他小姐打交道。聽著她們正談論名牌時尚,溫柔無奈地搖頭。她根本連仿冒品都買不起。
  
  整裝完畢正要走進大廳前,見到一個新面孔,她記得經理剛剛叫她小愛。
  
  小愛一臉茫然地呆坐著,顯得有點緊張。溫柔想到自己第一天上班的心情,不免同情起小愛。
  
  「你是小愛?我叫溫柔,你先和我一起好了……」
  
  小愛看來似乎不愛搭理人,溫柔不以為意,決定今天先帶著她。
  
  富麗堂皇的水晶燈下,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尋芳客已經上門。
  
  溫柔帶著小愛走進大廳,經理大班立即喚住她們。「溫柔,向先生和錢先生在貴賓包廂。」
  
  她愣了一下,隨即強裝冷靜。「我知道。」
  
  他又來了?溫柔心頭一陣狂跳。他怎麼還不死心?到底想怎樣?莫非羞辱她羞辱得還不夠?
  
  唉!躲不過了……
  
  懷著忐忑的心情,她帶著小愛走往貴賓包廂。
  
  「小愛,你看著我怎麼做,照著做就是了……」進包廂之前,溫柔不忘給小愛一個鼓勵的微笑。
  
  「可是,我不太會喝酒……」小愛看來有點忐忑。
  
  「放心,我幫你擋!」溫柔向她保證。
  
  向海潮和錢塘應該不像其他酒客,不至於向女人灌酒。
  
  「兩位久等了,溫柔先乾一杯賠罪。」進了包廂,溫柔依舊掛上職業笑容,一口氣喝下一整杯加冰塊的威士忌,這次眉皺也不皺。「這位是新來的小愛,今天才剛上班,請手下留情喔!」
  
  一旁的小愛忽然轉過身去,溫柔立即拉住她。
  
  「小愛,你去哪裡?」
  
  「我……我不能待在這裡。」她的表情慌亂,像見鬼似的。
  
  溫柔覺得奇怪,難道這兩個男人看來這麼嚇人?還是小愛認識他們?
  
  「你不能走,你還欠公司錢,不是嗎?」溫柔勸住小愛。她無意中聽見大班經理談到小愛的狀況跟她一樣身不由己,於是對小愛格外關心。
  
  「別擔心,第一次難免緊張……」以為小愛的不安是因為緊張,溫柔不斷安慰她。
  
  「我知道。」小愛終於想通了,對溫柔虛弱一笑。
  
  「歡迎光臨,我是小愛,很高興為兩位服務……」走向兩個男人,小愛學著溫柔拿起酒杯想一飲而盡。
  
  當第一口威士忌入喉時,小愛被酒嗆到了,猛咳不停。
  
  溫柔本想幫她拍背,向海潮卻搶先一步。
  
  「小愛,不會喝就別勉強……來,坐下來聊聊就好。」拉著小愛坐在身邊,他一邊輕拍著她的背。「我叫向海潮,這位是錢塘,我們是事業上的夥伴,也是好朋友……」
  
  向海潮逕自和小愛聊了起來,溫柔看著他對小愛獻殷情,只能悄悄嚥下心頭的酸楚坐到錢塘旁邊。
  
  錢塘正一臉陰沉地盯著兩人,而溫柔不想看到向海潮和其他女人調笑的模樣,只有低頭喝著威士忌。
  
  酒入愁腸,只剩下苦澀的滋味。
  
  「向先生,小愛第一天上班,你要買下我所有鐘點,還要帶我出場喔!」
  
  小愛的聲音突然變得好嗲,溫柔忍不住抬頭,卻對上向海潮的眼光。他看著溫柔,拍拍小愛的手寵溺地說:「喔,好啊!」
  
  小愛親暱地抱著向海潮的脖子,在他臉頰上一吻,直說著:「哇!向先生你人真好……」
  
  溫柔別過頭去,努力眨去淚水,看著他和別的女人調情讓她泫然欲泣。
  
  她待不下去了!
  
  正要起身離去之時,有個人動作比她更快。
  
  始終不吭聲的錢塘大喊一聲:「夠了!」接著便怒氣匆匆地拉著小愛走出去,看得溫柔驚訝莫名。
  
  她疑惑地看向海潮,他正對著她微笑。
  
  溫柔的心狂跳了一下,眼神有點飄忽。「你……不去看看?錢先生為何那麼生氣?」
  
  「你就不生氣嗎?」向海潮回問她。
  
  錢塘的意中人勾引他,莫怪錢塘氣得想殺人,溫柔卻顯得漠然不在乎,令他相當失望。
  
  「我有什麼資格生氣,來這邊的男人不都喜歡這一套?」溫柔說的是事實,卻藏不住語氣裡的酸澀。
  
  「你呢?會對其他男人這樣嗎?」
  
  溫柔故意想氣向海潮,又成為那個虛榮敗金的女人。「當然囉!只要給我錢,要我怎樣都可以,不然我怎麼住得起高級公寓,買得起名牌服飾?」
  
  向海潮當然知道溫柔只是在演戲。
  
  「你為何這麼需要錢?」他的語氣忽然嚴肅起來。
  
  「哈哈,誰不需要錢?你沒聽說過,錢不是萬能,但是沒錢萬萬不能嗎?」
  
  「這麼喜歡錢,為何不拿走那一百萬美金?那棟房子也值兩百萬美金……」這是他最不懂的部分。
  
  溫柔沒有回答,因為錢塘此時帶著熊熊怒火開門進來。
  
  他坐在溫柔旁邊,拿起整瓶威士忌就要往嘴裡灌,她趕緊阻止他。「錢先生,別這樣……」她刻意將兩人當作客人,稱呼顯得生疏。
  
  錢塘一臉挫敗地看著溫柔。「女人是不是為了錢就可以拋棄尊嚴?」
  
  溫柔被問到痛處,表情有點黯然。「如果錢能讓人活下去,尊嚴算什麼?」
  
  向海潮望著溫柔臉上的悽楚,想找出話裡的含意。
  
  這時候,隔壁傳來陣陣尖叫聲,錢塘立即奪門而出,向海潮打電話給保鏢後也跟著衝了出去,溫柔緊跟在後。
  
  那場面可說是一場混亂,小愛差點被幾個客人強暴,錢塘及時趕來將那些男人的鼻樑都打斷了,向海潮也加人戰局,最後對方亮出槍來,還好錢塘的保鏢趕到,控制了場面。
  
  錢塘抱著飽受驚嚇的小愛離去後,向海潮硬拉著溫柔也要走出酒店。
  
  「幹什麼?我還在上班……」溫柔甩開他的手,她不能就這麼離開。
  
  「你不能留在這裡!」向海潮說什麼也不能讓溫柔留下來。
  
  剛剛錢塘的媛媛差點被酒客強暴,他不希望溫柔繼續待在這麼危險的地方。
  
  「我還要工作呀!不然怎麼賺錢?」
  
  「你要錢我多的是,要多少儘管開口,就是不要在這裡工作!」向海潮只想說服溫柔離開,沒想到他的話深深刺傷了她。
  
  「你想包養我?我很貴的!」溫柔一臉挑釁地看著向海潮。這個男人以為錢能解決一切,就像當初想用那些錢打發她。
  
  「你開個價。」向海潮盯著溫柔,沉靜得就像在談一樁交易,令溫柔更受傷。
  
  「一千萬……」她停了一下才繼續說,「買今天晚上。」這樣的天價足以嚇跑他了吧?沒有人會花一千萬,只為了找個他不想要的女人溫存一晚。
  
  「成交。」向海潮微笑地望著溫柔,好像她只是要求一萬。
  
  他立即掏出日袋中的支票,簽下一張由美國大通銀行支付的三十萬美金本票遞給她,臉上有掩不住的興奮。
  
  剛剛小愛挑逗他時,他沒看錯溫柔眼中閃過的妒意;他和人打架時,她的關心絕對出於自然;還有孩子的事,他相信她仍然愛著他,只是氣他當初背棄孩子和她。
  
  他會用最大的耐心等待,慢慢贏回她的心。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好想念她的身體,想立即埋進她溫暖的體內,切切實實感受失而復得的摯愛。
  
  所以,一千萬值得。
  
  即使傾盡他所有的財產都值得,因為他所有的一切也將是她的。
  
  「你瘋了!」溫柔沒想到向海潮真的答應,不知如何以對。
  
  「已經說好了,你不能反悔。走吧!」向海潮將支票塞在她手中,拉著她離開酒店。
  
  她只能任由他牽著手,她實在不懂他,他怎捨得花一千萬隻為了和她共度一夜,而且他還如此輕視她、恨她?
  
  唉,算了,就將今夜當作兩人最後的回憶,她這輩子也就沒有遺憾了。況且,她急需那一千萬,孩子不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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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49:58
第九章
  
  出了酒店,向海潮招了計程車,卻吩咐司機來到華西街夜市。
  
  下了車,她拉著溫柔東看西瞧,興奮得像個孩子。對什麼都感興趣的他嘗試了好多遊戲,射氣球、套圈圈,而且對現場宰蛇特別感興趣,還拉著溫柔的手去摸蛇,嚇得她直打他。
  
  溫柔貪戀地看著向海潮開心的臉,決定好好把握今夜,假裝兩人是熱戀中的情侶,這是一場兩情相悅的約會。
  
  任由他攬在懷中,她笑得好溫柔、好滿足。
  
  逛完華西街,溫柔隨著他上了計程車來到遠東飯店,她的心開始狂跳,窩在他的臂彎裡不敢看他。
  
  進房間前兩人都沒交談,直到他關上房門。
  
  溫柔坐在沙發上,緊張地看著他走向自己,清楚看出他急切的慾望。
  
  向海潮拉起她,捧起她神色害羞的臉蛋,緩緩低下頭來,印上深情一吻,然後用舌頭撬開她的唇,舔舐、勾弄、嬉戲著。
  
  吻裡的柔情讓她忍不住掉下淚來。
  
  向海潮吻去令他心疼不已的淚珠,然後抱起她走向睡房。……
  
  自向海潮的臂彎起身,溫柔看了下時間,連忙下床想穿衣服,卻被拉著不放。
  
  「留下來陪我……」他從身後攬住她,雙手握住一雙綿乳輕輕揉擰著。「我要你……」
  
  「不行,我該走了。」雖捨不得眷戀的懷抱,但溫柔強迫自己離開。一次就夠了,否則她會更難捨……
  
  她勉強起身,慌亂地找著自己的衣物。
  
  「你愛我……」向海潮跟著起身,慢條斯理地穿上自己的衣服,故意說出她在激情時的真情流露。「剛剛你說了,我聽得一清二楚。」
  
  溫柔果真停止穿衣動作,驚愕地看著向海潮。
  
  她完全不記得自己做愛時說了什麼。想到上次吐露愛意時,他立即棄她而去,她不能再次讓他瞧不起自己。
  
  溫柔隨即恢復冷靜,淡淡說了一句:「女人在床上說的話怎麼能信?」整裝完畢的她隨即走出房間,沒有再看他一眼。
  
  向海潮望著關上的房門,獨自吞下苦果。
  
  ☆☆
  
  「溫柔,向先生在貴賓包廂,他已經買下你今晚的鐘點。」
  
  第二天一開工,大班經理便興奮地告訴溫柔。
  
  溫柔一來就告訴他過幾天會還清跟公司借的錢,到時就不來了,他斷定溫柔必然是找到向先生這個大金主。
  
  溫柔只是笑笑。本以為經過昨晚的示愛,他會再度逃得遠遠的,沒想到……
  
  進了包廂,溫柔逞自在遠離向海潮的那頭坐下,不願看他。
  
  「為什麼還來上班?你已經有了那一千萬……」向海潮有點不高興。
  
  「你只買下我的一夜,以為那一千萬就可以買下我的自由嗎?」她這次不演戲,決定冷然相應。
  
  向海潮開始動怒,拉著她就要離去。「走!跟我離開這裡。」他不能讓她繼續待下來,怕昨天那場事端會牽扯到她。
  
  錢塘的保鏢已經探到對方的底細,是某幫派的要角。
  
  「放開我,你不能這麼霸道……」
  
  「再給你一千萬,今晚你要聽我的!」
  
  兩人拉扯著出了包廂,大廳裡的酒客都轉過頭來看著他們,議論紛紛。溫柔怕引起事端,只好隨他走出酒店。
  
  出了酒店,向海潮拉著她漫無目的地在人行道上走著,一路上都沒說話。
  
  溫柔甩開他的手停下來,她沒時間耗下去。「你到底想怎樣?」
  
  向海潮回過頭來看她,「我要你,不只一晚、兩晚,而是一輩子……我愛你!」他的話像是承諾,一生的不離不棄。
  
  溫柔看著他,斗大的淚珠簌簌流下,隱忍好久的情緒終於潰堤……
  
  「不要耍我了!你根本不愛我,你只想羞辱我,看我的笑話……」她委屈地哭喊著。「求你放了我……我沒什麼可以給你了……求求你啊……」
  
  她蹲下來掩面痛哭失聲,不管路人怎麼看她。
  
  向海潮走到溫柔的身邊跟著蹲了下來,用雙手環住她的身子,輕哄著她:「別哭,我會心疼……」她哭得他心好酸,眼眶也跟著泛紅。
  
  溫柔並不相信向海潮,搖晃著身體想掙開他的懷抱。「你不會……你不會……」
  
  「我會,不信你摸摸看我的心,它好痛,為你的眼淚心痛……」向海潮真的抓起溫柔的手放在心臟處,慎重地吐露愛意:「柔柔,我愛你。」
  
  「不……你不愛我……你恨我……你只是在耍我……」她拒絕相信他的真心,以為這是他的另一項陰謀。
  
  「柔柔,別這樣……我是真的愛你……」溫柔的不信任讓向海潮心痛無比,沒想到他傷她之深,深到她愛恨難以分明。
  
  但他會用時間證明一切,現在最重要的是將她帶離這裡,再慢慢和她溝通。
  
  「我們先上車好嗎?我的司機在等著……」
  
  溫柔被動地任由向海潮拉起,靠在他的胸膛繼續哭泣。
  
  向海潮摟著溫柔正要走向路邊等候的車子,忽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就是他!」
  
  看到有人拿槍指著他們,溫柔想也不想就擋在向海潮身前,用身體護著他。
  
  一聲槍響,向海潮感覺懷中身體一顫,然後往下滑落,他緊抱著她,手上卻碰觸到溫熱的液體。
  
  「不……不要……」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不……柔柔……」
  
  向海潮抱著溫柔讓她躺在地上,雙手緊接著她不斷出血的胸口,對著慢慢聚集的群眾大吼,急得眼淚奪眶而出。
  
  「快叫救護車!誰幫忙叫救護車……」
  
  一旁已有好心的民眾立即撥了電話。
  
  「潮……潮……」溫柔皺著眉頭,她的胸口好痛,眼睛幾乎看不見他。「欠你的……還清了……」
  
  她咳了一下,鮮血從她口中流出。
  
  「不要……柔柔……」向海潮擦去溫柔嘴角的血,卻怎麼也擦不完,急得他淚流不停。「不要說話……救護車馬上來了……」
  
  「孩子……孩子……」割捨不下唯一的牽掛,溫柔的淚滑落眼角。「我愛……」
  
  來不及說完這句話,溫柔眼前一片黑暗,緩緩閉上眼睛……
  
  失去意識前,她聽到向海潮痛徹心扉的呼喚。
  
  「柔柔!」
  
  ☆☆
  
  加護病房中,溫柔正和死神搏鬥。
  
  還好子彈只是擦過心臟並卡在後背肋骨,經過緊急手術,她正在加護病房接受觀察。
  
  向海潮一直守在病房外,透過玻璃,眼睛沒離開過她蒼白的臉孔,心裡也沒停止禱告。
  
  老天爺,請不要用這種方式懲罰我,讓愛我、我愛的人都離我而去,甚至沒讓溫柔相信我愛她……如果溫柔能平安,我發誓,我一定不再讓她受到一絲委屈,求你一定要幫助她……
  
  他的頭靠在玻璃上,任由淚水漫流。柔柔,你一定要撐下去!
  
  老天爺似乎聽到了向海潮的禱告,他看到護士突然走到溫柔身旁,將耳朵靠近她的頭,似乎在聽她說話。
  
  過了不久,護士走了出來。「溫小姐還沒清醒,不過她口中一直發出聲音,好像叫著思潮……」
  
  海潮以為是在喚他,但聽起來卻不像。
  
  思潮?他似乎想到什麼,然後流著淚對陪在身邊的錢塘哺哺說著:「他叫作思潮……思念海潮……我的兒子呀……」
  
  這個名字包含了溫柔的愛,她始終唸著他……」
  
  「我要去帶思潮來,讓溫柔放心!」
  
  向海潮交代好友守在病房外,一有什麼狀況立即聯絡,然後便離開醫院。
  
  ☆☆
  
  向海潮來到上次溫柔接孩子的舊公寓,保母葉太太乍看到他嚇了一跳,直到他見到兒子,才知道怎麼回事。
  
  他們簡直就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思潮,我的孩子……」
  
  孩子一見到他也不怕生,任由父親抱起,靜靜膩在他懷裡。父子間無形的牽引令向海潮感動萬分,只能緊緊抱著兒子落了。
  
  他隱忍痛苦說明溫柔的狀況,葉太太有點遲疑,最後決定和他一起來到醫院。
  
  在車上,思潮任由父親抱著安靜地睡著了,葉太太談起溫柔近年的生活。
  
  「溫小姐真的很辛苦,為了籌措孩子開刀的費用才會到那種地方上班,我能瞭解她的處境,一個女人帶孩子很辛苦,何況一下子要賺那麼多錢,只能到那種地方上班,不過鄰居都不知道……」』
  
  「開刀的費用?思潮怎麼了?」向海潮緊張地問著。孩子看起來好好的,只是長得稍微瘦弱。
  
  「溫小姐沒告訴你嗎?」葉太太不知道兩人的故事,不過看這向先生挺闊綽的,坐高級轎車還有司機,為何溫柔不找他想辦法?
  
  向海潮苦澀地搖頭。
  
  「思潮一出生就帶病,聽說是心臟方面的毛病,必須在五歲之前開刀,溫小姐打算帶他到美國找一個兒童心臟權威,不過聽說至少要準備一千萬,所以她才去酒店上班……」
  
  向海潮的心被重重捶了一下。難怪她會在那種地方上班,難怪她會開價一千萬,一切都是為了他們的孩子!
  
  他竟傷她到這種地步,寧願獨自承受一切,卻不去找他這個有能力負擔昂貴醫藥費的父親……
  
  當他在酒店辱罵她、打她巴掌時,她的心裡一定很苦……
  
  向海潮緊抱著孩子,完全說不出話來。
  
  ☆
  
  到了加護病房,溫柔原本的床位竟是空的。
  
  「不……不……」向海潮整個身子癱軟跌坐地上,孩子差點摔下來,還好葉太太及時抱起思潮。
  
  護士聞聲而來,告訴他溫柔已經醒了,轉到可以會客的頭等病房。
  
  匆匆趕到病房,一見到溫柔虛弱的笑容,向海潮二話不說衝到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埋頭痛哭,哭號的聲音像個飽受委屈的孩子,一旁的錢塘和抱著孩子趕來的葉太太都嚇到了。
  
  溫柔跟著流淚,不斷安撫他。「沒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向海潮沒有抬頭,肩膀顫動得厲害。
  
  「好啦……」她溫柔地撫著他的髮,像哄個孩子。「沒事了……」
  
  醒來後,錢塘已告訴她一切,包括向海潮當時為何推開她、他心中的悔恨,以及如何瘋狂地尋她……
  
  她釋懷了,不再偽裝,因為愛已經化解了恨。
  
  過了好久,他終於停止哭泣,抬起頭來望著摯愛的女人,哭紅的眼睛滿是愛意和懺悔。
  
  「我愛你……永遠都不要離開我……也不要這樣嚇我……好不好?」擦去她的淚痕,他不斷傾訴著愛意。「柔柔,我愛你……你能原諒我,跟我回家嗎?還有我們的思潮……我會請最好的醫生醫治他……」
  
  溫柔不直接回答,只是微笑問著:「你知道孩子為什麼叫思潮嗎?」
  
  向海潮不斷點頭。
  
  「不管我逃到哪裡,我的心從未停止思念你,從未停止愛你……」
  
  兩人相擁相依,眼睛看進彼此的愛意,盡在不言中……
  
  「嗯哼,恕我打擾一下,你們的兒子已經醒了……」
  
  一旁抱著孩子的錢塘出聲提醒,紅著眼眶露出開心的笑容。
  
  終於雨過天晴了,他為好友和溫柔這段波折的感情有了美好結局感到欣慰。
  
  「媽媽!」小思潮一醒來,望著陌生的環境顯得不安,看到媽媽卻立即漾起可愛的笑容。
  
  向海潮接過孩子抱到病床邊,溫柔一臉慈愛地看著兒子。「思潮,誰抱你呀?」
  
  「爸爸!」小思潮叫得親暱,好像和父親熟得很。
  
  「思潮好棒喔!等媽媽好了,爸爸帶你坐飛機,帶你去迪士尼看米奇好不好?」
  
  「我要去迪土尼……」三歲的孩子每天都要看迪士尼卡通。
  
  「爸爸最愛媽媽和思潮了,那你有沒有愛爸爸?」
  
  「愛爸爸……」
  
  溫柔看著最愛的兩個男人,笑得好幸福。
  
  她似乎看到了幾年前那個疼愛妻女、顧家的優質男人。
  
  他臉上終於出現陽光般的笑容,就像姊姊描述的那般耀眼,洋溢著幸福,那麼地令她心動……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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