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一夜的激情代表了顏敘青的默許，路家聲堂而皇之地進駐她家，佔了她的床，還有她的身體。
他好幾次要求她搬進他家，那兒較寬敞，隔音很好，只有他一個人住，至少她不必忍得那麼辛苦，怕吵到傅晴沂。
但顏敘青硬是不肯，只是淡淡丟下一句話：「我又不是你的誰，幹嘛搬去你家住？」
其實她是有點生自己的氣，本來不想讓他這麼快得逞，但是每次只要他一碰她，她就像融化的奶油，糊了！
這晚，顏敘青又在路家聲的逗弄下累得昏睡過去，路家聲因為口渴，便起身想到廚房倒杯水，卻聽到隔壁房間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
「晴沂在哭？」
他好奇地走近傅晴沂的房門口，裡頭傳來陣陣的哭喊，「不要……我的孩子……」
聽到傅晴沂好像作了惡夢，正陷入無邊的痛苦中，路家聲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喚醒她。
想進去，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但是他又不忍心丟下她不管……
還是先叫醒傅晴沂再說，反正這陣子顏敘青已看出他對傅晴沂只有兄妹之情，她應該不會在意，況且她已經睡熟了……
路家聲推門入內，傅晴沂躺在床上，臉頰冒著冷汗，口中不斷囈語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慌亂地伸出雙手揮舞著，好像想抓住什麼。
「晴沂，醒醒！你在作夢……」路家聲抓住傅晴沂的手，搖晃著她的身體想要叫醒她。
「我的孩子！」傅晴沂大喊一聲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喘著氣，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看到床邊一臉關切的路家聲。「路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怕她有所誤會，路家聲趕緊解釋：「我要去廚房倒水，聽到你作惡夢，喊得好大聲……」
「我……喊了什麼？」傅晴沂一臉倉皇地問著。
「你不斷叫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傅晴沂一聽，眼淚簌簌滴下。
見她哭得悲切，路家聲記得她曾說過她在感情上受過創傷，因此認為這惡夢一定和她的過往有關。
「晴沂，心裡有什麼事說出來比較好過，要不要告訴路大哥，或許我可以給你一些建議？」
他天生就是熱心腸，總喜歡開導那些模特兒，純粹將她們當成妹妹看待，就像現在對傅晴沂的感覺一樣。
傅晴沂抬起淚眼，路家聲關心的模樣讓她感動萬分。
孤苦無依的她一直希望有個哥哥，她腦海中的哥哥形象就是像路家聲這樣，體貼又溫柔。
親人般的關切令傅晴沂卸下心防，忍不住說出折磨她的那段往事，說完時已泣不成聲。
「唉，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經歷過人生最難熬的事，真是苦了你……」路家聲抽起一張張面紙遞給傅晴沂，「想不想聽聽路大哥的建議？」
傅晴沂邊擦拭眼淚邊點頭。
「我認為，如果找不回你的過往，要如何開始未來的人生？總不能一輩子陷在永無止境的痛苦中……」
「你是說……我該回臺灣？該去找我的孩子？」
傅晴沂的過往本來只有顏敘青知道，不過顏敘青只是勸她應該忘記過去，路家聲卻有不同的建議，令她相當訝異。
「可是……我怕……」想到必須再度踏上那塊傷心地，她不禁退縮地垂下肩膀。
路家聲心疼傅晴沂的遭遇，不忍心看她這副迷惘的模樣，雙手扶住她的肩膀為她打氣。「別怕，不踏出第一步怎麼知道會不會成功？」
他絲毫不覺得兩人這樣的動作有何曖昧，他也常和公司那些妹妹們摟摟抱抱的。
「路大哥……」傅晴沂因路家聲的鼓勵倍覺感動，忍不住投入他的懷中。
她孤單了好久，一直渴望有個強壯的肩膀能夠依靠，他的懷抱讓她覺得好安全，像父親在世時那樣，總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給予撫慰和溫暖。
想到慈愛的父親，孺慕之情讓她忍不住哭得更傷心：「爸爸……爸爸……」
「可憐的孩子，真是苦了你……」路家聲輕拍著傅晴沂的背，仿彿安慰著受到委屈的妹妹，全然沒有非分之想。
過了許久，傅晴沂的哭聲好不容易停止，路家聲溫柔地為她拭去淚水。「好了，別哭了，失去的就該找回來，給自己一個機會，好嗎？」
傅晴沂感激地望著路家聲猛點頭。
就在兩人談得專注之際，門邊卻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兩人同時望向門口，赫然發現顏敘青恍如被懾了魂般待在原處，一臉鐵青。
「敘青……」路家聲趕緊站起來衝向顏敘青，急著解釋剛剛發生的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顏敘青用力撥開路家聲的手往客廳奔去，卻被趕上的路家聲再度抱住。「青，冷靜點……」
顏敘青狠狠地瞪著路家聲，眼眶裡滿是憤恨的淚水，卻倔強地不讓它滑落。
「恭喜你！你終於追到晴沂……」她的語調冷寒如雪，就像她的身體一樣冰冷。
剛剛她忽然驚醒，看不到床邊的人，以為他在廚房或是洗手間。
口渴的她下床為自己倒杯水，仍沒見到他，卻聽見從傅晴沂房間傳來的哭泣聲，和他的聲音……
沒想到真的讓她見到兩個人抱在一起，傅晴沂哭得傷心，他則一臉不捨。
一直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那樣的景象令她痛不欲生，建築在脆弱地基上的幸福假像終於倒塌……
看來，傅晴沂終於接受路家聲的愛，路家聲也急於將她納入懷抱，無奈中間卻阻隔了一個她，相愛得太晚的兩人才會這般無奈痛苦。
她該識相地退出，將他還給傅晴沂……
路家聲知道顏敘青誤會了，她眼神裡的冰冷令他害怕。「不是這樣的……敘青，不要這麼看我，我沒有背叛你……」
他惶恐地抱著她，想盡辦法證明他的愛，「剛剛晴沂作惡夢，夢到過去的事，我正在安慰她……」
「是啊！青姊，你真的誤會我們了……」一旁憂心忡忡的傅晴沂連忙解釋。
「哈哈哈……誤會？我沒有誤會，只是一直沒看清真相……」顏敘青用力推開路家聲，被背叛的傷痛幾乎撕裂她的心，她再也忍不住哭喊出聲，「說什麼愛我、想照顧我們母女，其實是為了接近晴沂……現在終於達到目的，你開心了吧？」
從未見顏敘青如此歇斯底里，似乎要崩潰一般，令路家聲既懊惱又心疼。沒想到她內心竟然這麼沒有安全感，都怪他太大意，沒有用心解開她的心結。
「青，你冷靜一點，我是真的愛你……」路家聲緩緩逼近顏敘青，想抱住她，安撫她激動的情緒。
顏敘青卻快速後退。「愛我？你只是以為你愛我，因為愧疚才愛我，我不要這樣的愛……」
一切又回到原點，自始至終，她都是填補空缺的替代品，在瑪姬離開他、晴沂拒絕他之後……等到正主一回頭，她只能悄悄離開，帶著千瘡百孔的傷痕。
她不能待在這兒任由他傷害，看到他們，更讓她想起兩人親密的模樣，她無法忍受。
轉身奔向門口，她快速地打開大門往樓梯衝去，路家聲緊追上前。
顏敘青死命地往樓下奔去；完全忘了自己是個大腹便便的孕婦，看得路家聲膽顫心驚。
「青，別跑，危險……」路家聲跨著大步追在顏敘青後頭想攔住她，她卻跑得更快。
淚水讓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就在快到一樓時，她腳下一滑踩空，整個人往前撲去，「啊——」
「敘青……」路家聲伸手想抓住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往下跌落，頭部撞擊到底層的地板。
「敘青——」他連滾帶爬急奔至她身邊，「你怎麼樣了？」
他想要扶起她癱軟的身軀，卻引得哀聲連連。
「啊……好痛……」顏敘青撫著肚子，陣陣的絞痛讓她冒出冷汗，頭部的撞擊則令她痛得幾乎張不開眼睛。
路家聲急著撫著她的肚子，「是不是肚子痛……天啊！」
望著她的睡衣下襬漸漸染成紅色，他向趕來的傅晴沂大叫：「趕快叫救護車！」
「好痛呀！家聲……」顏敘青也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懷孕才七個月，但孩子似乎已要來到這人世，不知道剛剛這一摔會不會傷害貝比？恐懼讓她後悔不已。
「孩子……我的孩子……」她抱住她的手臂哀求著，「求你救救孩子……」
路家聲雙手抖得厲害，仍然小心翼翼地安撫她。「別急！孩子會沒事的……」
「我的頭……」陣陣暈眩襲來，顏敘青強迫自己撐下去。她不能失去意識，孩子就要出生了……
路家聲一下子撫著顏敘青的肚子，又擔心她撞到的頭，幾乎快要崩潰。「青，親愛的，撐著，救護車馬上就到了……」
這時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響，醫護人員快速下車，為顏敘青罩上氧氣罩送上救護車，路家聲一路陪著她，緊握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救護車疾駛途中，顏敘青感覺視線漸漸迷濛，一種瀕死的恐懼向她襲來。
不行！她還有好多事要做，好多話沒說……
「家聲……家聲……」她虛弱地喊著摯愛的名字。
路家聲撫著她的髮絲，輕聲回應著，「親愛的，我在這兒……」
顏敘青掙扎地拿起氧氣罩，伸出虛弱的手撫上他的臉。「你……愛我嗎？」
「我愛你……我只愛你……」路家聲將顏敘青的雙手握在手中貼近臉頰，淚水沾濕了她的手。「你真的誤會我和晴沂了……」
「我也愛你……愛你好久……好久了……」淚水滑落眼角，另一陣痛楚襲來，她緊握著他的手，「從見到你……那一刻……我從未停止……愛你……啊……」
終於等到他最想聽的三個字，真切的告白撼動他的心弦，卻是在這種危急時刻，路家聲激動得哭出聲，「青，我也愛你……好愛你……」
待一波陣痛過去，暈眩令她幾乎說不出話來，她咬著牙說出本想隱藏一輩子的秘密。「一定要救……孩子……你是她的……父親……」
她好怕自己撐不過這一關，但她無論如何都想保住孩子。
路家聲以為顏敘青指的是希望他當孩子的父親，連忙應允。「我會的……我會將孩子當成親生女兒疼愛……」
另一陣劇痛襲來，顏敘青感覺生命就要走到盡頭，她吃力地掐住他的手，「你是她的……親生……父親……那一夜……在你家的……是我……不是瑪姬……孩子是當時……有的……」
她拚了最後一口氣說出真相，一字一句像是鐵鎚般敲打著路家聲的意識，他完全呆住了。
是她……真的是她……他認為最不可能的人……
他竟是她肚裡孩子的父親，也是她最愛的人？路家聲簡直不敢相信，因自己的幸運流出喜悅的淚水。
「青……」他激動地抱住她，卻發現她已經陷入昏迷。
「青……青……」路家聲瘋狂大吼著，臉色瞬間刷白，「快點救她！求求你……」
隨車醫護人員推開路家聲，趕緊為顏敘青戴回氧氣罩，並做了一些急救的動作。
路家聲跌坐一旁喘息著，他這輩子從未如此恐懼過，仿彿自己的靈魂正離開肉體，隨著她遠颺的意識游離飄蕩……
＊＊＊＊＊
「青，你知道嗎？我們有了一個小女兒……」路家聲緊握著柔弱無骨的雙手輕聲低喃，「她是世界上最勇敢的貝比，雖然比人家早出生兩個月，可是她很努力……」
當只有巴掌大的女兒被推出手術室，路家聲忍不住熱淚盈眶。
孩子雖然不足月，仍然為著生存努力活著，像她的母親一樣堅強。但是，眼前蒼白無知覺的愛人卻令他擔憂得不禁紅了眼眶。
「青……你聽到我的話了嗎？趕快醒過來……孩子需要媽媽……我更需要你……」
醫生說手術的麻藥快退了，怎麼床上的人兒卻依舊沉睡？
「我愛你！快點醒來……我發誓再也不會讓你傷心，一心一意愛你一輩子……」
將臉頰貼近她那與世無爭的睡顏，沉重的擔憂令他快要撐不下去，淚水忍不住滑落，滴在冰冷的臉頰，彙成一道憂傷淚河。
忽然間，緊閉的眼睫輕輕顫動一下，將他從絕望的谷底拉起。「青……親愛的……」
「嗯……別走……不要離開我……」
顏敘青像作了一場夢，夢中她一直追逐著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追得愈急，他卻離得愈遠，似乎永遠也追不上。
等到她幾乎快要絕望之際，他忽然轉過頭，伸出手對她露出明亮的笑容，幽暗的場景忽然大放光明，幾乎讓她張不開眼……
「青，你醒了？太好了！」路家聲欣喜若狂，淚水伴著笑容滑落。「你再不醒來，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顏敘青眨了眨眼睛，再次見到令她眷戀的笑容，恍若隔世。
「家聲，我終於追到你了！我追得……好辛苦……」她笑了，為夢中的美好結局流下感動淚水。
「我也是……等你好久好久，終於等到你了！」他的微笑和夢境中一樣，溫柔耀眼，「無論如何，我再也不放開你了。」
愛意籠罩，兩個相愛的人兒終於看見彼此的真心。幾次歷經生離死別的磨難，顏敘青的心門終於全然敞開，納入路家聲全部的愛意。
這次，她要緊抓住好不容易追上的幸福，不再成為愛情的旁觀者，她要成為他永遠的女主角。
「孩子呢？」
「在保溫箱裡，雖然只有一千五百公克，但是她很努力地吸奶，醫生說她除了小一點，其他方面都很健康……」
顏敘青鬆了口氣，「太好了……還好沒事……」她實在很後悔自己的莽撞，差點傷及肚子裡的寶寶。
「為什麼不告訴我？」路家聲為她的隱瞞感到心疼，也為美夢成真欣慰不已。「從那一夜之後，我的心好像破了一個洞，怎樣都填不滿，直到在小木屋抱了你，才覺得人生再度完整。你好狠心，明知道我的空虛來自你，卻不告訴我……」
虛弱地伸手撫上他淚濕的臉頰，她的語調溫柔得令人鼻酸。「你知道嗎？我愛你好久好久了，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但是我不敢告訴你，我愛得好苦……」
她哽咽地幾乎說不下去。「那一夜，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等了八年，你終於把我當成女人，但是，你卻不知道那是我……」
辛酸的記憶讓她湧出更多淚水，「我怕……怕你不相信，怕你瞧不起我，你說過和我上床不如殺了你……」
「我真該死！對不起，我的愛……」路家聲將顏敘青抱入懷中不斷親吻著，因為愧疚而心痛不已，「在你面前，我只是一個沒有自信的男人……以為你一定看不上我，才不斷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不要對你動心，最後還是陷進去了！」
他承認自己的軟弱，她何嘗不是和他一樣為愛膽怯？
「當我發現自己對你的感情不再是純粹的友情，我害怕得只想逃避，怕你看出我的心思之後只會嗤之以鼻，從此不再理我……」
原來兩人心裡隱藏著同樣的情感，一樣害怕被對方拒絕，才會刻意偽裝無法自拔的情感。
「你真的沒必要懷疑我和晴沂，當初想追求她，只是為了逃避對你的情感，也是因為她，我才更加確認自己的心意。小木屋那一次，我才剛確認我們是兩情相悅，就從醫生口中得知你懷孕，我簡直就要崩潰了！我瘋狂嫉妒著那個讓你懷孕的男人，我多希望自己是你肚子裡孩子的父親……」
顏敘青撫著路家聲的臉頰，以溫柔的愛語緩和他的情緒。「我自始至終所愛的人、所抱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孩子的父親，一個讓我苦戀很久的傻瓜……」
苦戀多年，終於讓她嘗到甜美的果實，過往的委屈終於就此煙消雲散。
「我真的是個笨蛋，繞了一大圈，才發現最愛的人就在身邊……我愛你，青。」
美夢成真的一刻，兩人深情擁吻，盡在不言中。
得來不易的情感讓路家聲心頭漲滿幸福，再次將摯愛的女人抱緊，他在心中暗自發誓，往後的日子，他絕對不再讓她對他的愛有一絲懷疑。 |
匿名
發表於 2012-7-4 01:55: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