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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竹君]郎君胡作非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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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14 07:36:55
第九章

  永慶帶著安樂一腳踢開徐慕陵的房門,正在更衣的他,一見兩兄妹怒氣衝衝的走進來,倒也不意外,逕自把一襲鑲金紫袍穿上。

  「有事?」

  「當然有事,沒事還會來找你,讓你當著面再趕一次嗎?」永慶臉色不豫地走過去,指責道:「你究竟是哪根筋不對?你瞞著咱們芊芊的事情,我們都不怪你了,你還怪我們什麼?好好的人被你軟禁在房裏,像個活死人似的,人家也不怨你,你倒端起架子發脾氣,這有道理嗎?」

  徐慕陵一臉冷鬱的瞪著他,斜挑起眉,環胸問道:「這麼說,你們現在是來替她討公道,來為她出氣的囉?我淮遠侯府的事,什麼時候需要外人插手了?」

  「外人?插手?你說的這是人話嗎?我們是關心你,想幫你忙。」

  徐慕陵冷嘲熱諷,咄咄逼人的態度連一向敬佩他的安樂都聽不下去了,哇哇地罵道:「其實真正該生你氣的人是我,你知不知道?」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哽咽。

  「我一直不敢告訴你,其實……其實姊姊死了後,我一直以為你會喜歡我,所以一直等著你,可是你卻……你卻娶了別人。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多難過嗎?表面上我還得笑著恭喜你,替爹娘送禮來祝賀……」

  多少年悄悄深藏在心底的愛意,此時都一古腦兒的宣洩出來。

  安樂氣憤的抹乾頰上的淚水,道:「憑著這一點,我費盡心思想見見你的新娘子,這也錯了嗎?我要輸也得輸個明白,也得看看對手是誰啊!可是,當我見到芊芊時,我嚇了一跳,如夢初醒,知道自己錯了,因為你根本是個懦夫,是個沒有勇氣忘記姊姊的懦夫!

  「你找了個替代品,殘忍的毀了人家的幸福,一點都沒有考慮到人家的感受,還把人家當犯人似的囚禁在那個小院子裏,我很慶倖,慶倖嫁給你的人是她,而不是我。」安樂淚如雨下,哀悼自己末開花就已凋零的愛戀,也同情芊芊。

  同樣是女人,她可以瞭解芊芊的感受,所以才跟哥哥一起幫她。

  「芊芊她只不過是一具人偶,一個當姊姊替身的傀儡!」她悲憤的吶喊出聲。

  安樂這聲大喊,讓甫踏進門的芊芊止住了步伐。

  她是因為放心不下這對兄妹,怕他們因為她的事再與慕陵起衝突,所以過來看看,沒有想到會親耳聽見這令人難堪的話。

  她早猜到自己只是個替代品,只不過是徐慕陵為了彌補遺憾而找來的物件,可是,當有人真正的把話說出來時,她還是受了傷,像一把錐子深深刺進胸口,覺得好痛、好痛。

  安樂聽到身後的抽氣聲,倏然回頭,發現芊芊的存在,淚顏上閃過一絲尷尬,跺了跺腳後,哇的一聲掩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安樂!」永慶喊了聲,擔憂的看看徐慕陵和芊芊,然後歎了口氣,由衷的對徐慕陵道:「做人別太過分,如果不是你負擔得起的,就別抓著人家不放,姑娘家青春有限,你既然要把人留下來,就該給她幸福,我相信和樂也會這樣希望。」說完,他便拂袖離開。

  之後,書房裏突然間變得寂靜,靜得讓人幾乎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慕陵……」芊芊囁嚅著開口。

  「出去。」他撇開臉,背對著她冷冷地說。「永慶說得對,我是不應該強留你在這裏,你走吧。」

  「不,我不走,這兒就是我的家,你還要我去哪呢?」芊芊顫巍巍的搖頭。

  徐慕陵回眸怒視著她,咆哮道:「你剛剛沒有聽到安樂的話嗎?你是個傀儡,我只是把你當作可以贖罪的替身,你明白了吧!」

  是啊,他究竟做了什麼?他竟然幹了多麼愚蠢的傻事!

  一個和樂為他死去還不夠,難道又要添上一個邵芊芊嗎?

  他有什麼權利剝奪她的一切?

  無法再面對她,他轉開臉,緩慢而沉痛的閉上雙眼,揮揮手道:「算了,你走吧,回尚書府去吧。」

  芊芊無法相信的望著他,「你真要趕我走?」

  「不是趕你走,而是放你自由,這不是你一直要的嗎?」他反問。

  她惶然的望著他,莫名的恐懼席捲而來。他是當真的,而這真是她想要的嗎?

  「不……」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天天哭著、吵著,一心一意要回爹娘身邊的邵芊芊了,她的心早遺落在他身上,要也要不回了。

  「不,我不走,絕對不走,我絕對不回去。」他從不知道她要什麼,但她自己知道該爭取什麼、得到什麼。「沒有皇上的旨意,我絕不離開。」

  芊芊拒絕了徐慕陵送她回尚書府的安排,堅持留在侯府。

  她變得更為堅強,臉上再也看不見往日的那種柔弱、落寞寡歡的神情,她要活得自在,活得有尊嚴。

  她決定盡最大的努力爭取原本就該屬於她的一切。

  「彩雲,我們走吧。」一早,她看見廚房的丫鬟端著她吩咐的早膳進門後,立刻對一旁正在打著呵欠整理床鋪的彩雲喚道。

  「小姐,這麼早,我們要去哪呢?」天都還未亮,小姐不會是昨天被侯爺嚇傻了,弄不清楚時辰了吧?

  「就是早才能趕得及送早膳給侯爺,伺候他起床更衣上早朝啊。」

  「什麼,去書房?!」彩雲身上的瞌睡蟲剎那間全被嚇跑了。「昨天侯爺不是還兇狠的要趕咱們回去嗎?怎麼今天小姐還要送上門去挨駡呀?」

  「是不是挨駡,得去了才知道。別忘了,我是人家的妻子,就該盡為人妻的責任,而伺候夫君就是其中一樣。」接過丫鬟手中的食盒,她很快的跨出房門。

  眼望著小姐的背影,彩雲的眉頭像打了好幾個結,無奈的跟在她身後,心裏不住犯嘀咕,等等小姐不會又是拿熱臉去貼冷屁股吧?

  小姐真是中了邪,越來越令人難懂了。

  穿過清幽的小徑,踏著露水,芊芊小心的護著手中的食盒,怕早膳吹了風後涼掉了。腳下蓮足疾行,匆匆走向書房的方向。

  翠綠的竹林間有一幢小屋,肅穆幽靜的佇立其中,正是徐慕陵的書房。

  芊芊帶著彩雲步上石階,輕輕推開門走進去。

  她望了一眼昏暗的室內,看到床上的人還未醒,於是把手中的食盒置於桌上,輕輕的走過去,伸手想將他搖醒。

  徐慕陵幾乎在她的手一碰觸到他時就醒了,他警戒的擒住那只突襲而來的柔荑,低斥道:「誰?」

  「我……是我。」芊芊吃了一驚,聲音有些輕喘,必須深呼吸好幾口氣才能撫平被震懾的心神。「是我,相公,我來伺候你更衣上朝了。」

  這時,身後的彩雲已經將蠟燭點燃,室內變得明亮。

  「芊芊?」徐慕陵的眼神微露困惑,接著不悅的放開她的手。「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剛剛的夢境裏,他再度見到和樂,她漾著甜甜的笑容望著他,邀他一起乘船遊湖,兩人自在的徜徉在山明水秀之中。

  可是,當他想再一次看清楚她的時候,那巧笑倩兮的嬌容不再,換上的是一張憂愁含怨的臉,身旁的景色也為之一變,換成了淒冷的關外。

  她淚眼婆娑的雙眸中有著無言控訴,像是擔心,又似埋怨,教他不解、困惑。

  他冷汗涔涔,懊悔的從夢中醒來,卻馬上又對上一張神似和樂的臉,一雙同樣柔情的美麗黑眸,教他分不清哪個是夢,哪個才是現實,哪個是和樂,哪個才是芊芊……

  「相公,你怎麼了?」芊芊從懷中掏出手絹,為他拭去額上的汗水。

  她這輕柔的舉動卻令他如火燒灼般彈起身,迅速撥開她的手。

  「別碰我。」徐慕陵低吼道:「你來做什麼?」

  「只要有相公在的地方,就有妾身在的必要。」她輕輕掀開被子想扶他下床,卻被他揮開。

  「不,不需要,你明明知道我們不是……」

  「不是什麼?」芊芊截斷他的話,不讓他把話說完。「既然拜過了天地,也蒙皇上賜婚,我們就是一生一世的夫妻了。」

  她環視屋內,發現他平日穿的朝服就放在屏風旁的架上,於是走過去將它拿來,伺候他穿上。

  儘管她表現得再自然,但那雙替他更衣的手卻顫抖不已,洩漏出她的緊張。

  其實她並不如外表所表現的那麼鎮定。

  「夠了,你並不需要勉強自己做這種事。」當她為他拉整服飾時,徐慕陵突然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說。「我明明告訴過你,我不可能忘記和樂,不可能為了你改變什麼,你還聽不清楚嗎?」

  她究竟想表示什麼?想要什麼?想表現她跟和樂不同,表示她可以取代和樂嗎?

  不,不可能的。

  徐慕陵懊惱的搖頭,用力的推開她,嘶吼著道:「不要企圖從我這裏得到什麼,或要求什麼、改變什麼,你如果聰明的話就走……離開這裏。」

  她是那麼的美麗動人,在她清澈的眼眸中,他只看到自己當初的卑鄙跟自私。

  既然無法全心愛她,又有什麼資格擁有她,強留下她呢?

  她有權利得到真正的幸福,得到一個真正愛她,願意一心一意,一生一世與她廝守終生的男人。

  而他……不配。

  「我不想改變什麼,只希望留在你身邊,讓你看得到我而已,這也不行嗎?」芊芊微微一笑,以溫柔的聲音輕訴道:「我不會煩你的,只希望每天來靜靜的陪你吃頓飯,送你上朝,行嗎?」

  她要求的其實不多,只希望能常常看得到他。

  他是如此的忙碌,忙著處理朝務,忙著打理侯府所有的產業,她能見到他的機會真的不多。

  芊芊的柔情與堅持讓徐慕陵無言,卻也動容。

  「隨你。」他只好板著臉道,心想也許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厭倦了,認清事實,死心的離去吧。

  但是事情並不如徐慕陵想像的簡單,芊芊不但每日清晨風雨無阻的來伺候他起床,陪他用早膳,連夜晚也守在大廳裏,等著他回來。

  她盡心陪伴著老夫人,代他恪盡孝道,對於府裏的家務也擔起操持的責任,處理得有條不紊。

  她確實是個賢慧的好妻子,只可惜,他不是個稱職的好丈夫,他沒有資格將她留在身邊。

  哪怕是他一回到府裏就會情不自禁的梭巡她的倩影,看著她斜倚在椅上沉睡的嬌顏,他無法視而不見的轉開目光。

  他總是那麼難以控制的想接近她,撫摸她那令人不捨的容顏。

  世間怎麼會有這樣傻的女子呢?明知道他並不是全心愛她,還依然如此無私的付出,她令他自慚形穢,難以面對。

  即使在皇帝面前,徐慕陵腦中仍情不自禁的浮現她的一顰一笑。

  她越是不抱怨,越是令人打心底憐惜,無時無刻不惦記著她。

  可是,他到底能回報她什麼呢?什麼樣的抉擇才是對她最好的?

  仰望著蔚藍的天空,徐慕陵再次無聲的歎息。

  「有刺客!來人啊,抓刺客!」

  當他坐在御花園的一隅發呆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捉拿刺客的呼喊聲,他倏地一愣,整個人彈了起來,飛身前往聲音來處。

  在前方的曲橋上,皇帝左手臂受了傷,與玉貴妃一起被層層大監、侍衛護住,而那名刺客則穿著太監服,渾身是血的被擒住,跪俯在地上。

  「皇上受驚了,臣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看見皇上受傷,徐慕陵額冒冷汗,慌忙跪下。

  今日是他當差,肩負著守護聖駕的責任,宮裏闖入刺客傷了皇上,他罪過重大,難辭其咎。

  「淮遠侯,你到哪去了?你護駕不周,害皇上受傷,該當何罪?」見刺客被制伏,原本躲在皇帝身後嚇得花容失色的玉貴妃立即站出來大聲的指責。

  「臣知錯,臣罪該萬死。」徐慕陵俯首認錯,極為汗顏。他太大意了,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分神,忘了自己的職責呢?「臣願受任何責罰。」

  「哼,一句願受責罰就可以算了嗎?你知道損傷龍體是多大的罪過,足以誅滅九族你知不知道?」

  這個淮遠侯平日仗著皇上的寵愛,真是越來越放肆,護衛聖駕時竟然敢怠忽職守,若是不予以嚴懲,其他的人也照樣學樣的話,那還得了。

  「來人啊!將淮遠侯拿下,與刺客一併治罪。」玉貴妃朝侍衛們下令。

  「是。」兩名御前侍衛馬上走過去架起徐慕陵。

  「等等。」皇帝蹙起龍眉喝道。「先讓他到禦書房候著,朕讓御醫裏好傷就過去。」

  「皇上……」玉貴妃想說些什麼,卻被皇帝嚴厲的眼神制止,只好悻悻然的扶著聖駕,回寢宮療傷。

  徐慕陵被押到禦書房裏,等了近一個時辰後,才見包紮好傷口,換了一襲衣裳的皇帝過來。

  皇帝一進禦書房就不禁訓斥道:「起來吧!別跪著了,光跪著也解決不了事情,朕真要治你的罪,你就是跪斷了雙腿也沒有用。」他在禦案後頭落坐,並要身旁所有的太監退下。「現在四下無人,你倒是好好的解釋清楚,為何最近老是精神恍惚?這實在太不像你了。」

  這個年輕人一向精明能幹,狡猾得像只小狐狸,怎麼這會兒完全變了樣?不見以往那自信滿滿,意氣風發的神情,反倒常常怔伸出神,皺眉深思。

  不是才剛順他的意為他賜婚嗎?怎麼最近卻像死了妻子的丈夫,愁眉不展呢?到底有什麼心事?

  「皇上,微臣無話可說,微臣有錯,求皇上治罪。」徐慕陵像個悶葫蘆,什麼也不說。

  他越是不把原因說出來,越是挑起皇帝的好奇。

  「你當然有錯,但要罰得輕還是罰得重,就看朕的意思了。」嗯,平常朝廷大事忙慣了,偶爾換換口味,管管臣子的私事也不賴。「快說,是什麼事情,別惹火了朕,真抄了你全家。」雖是句玩笑話,但皇帝的口氣十分嚴厲。

  君無戲言,徐慕陵當下臉色一變。「皇上……」

  「說吧!什麼難題說出來,或許朕可以幫你,也可以減輕你的刑罰。」

  「臣有罪當罰,不敢奢望皇上能減輕刑罰,只求皇上單罰我一人,別連累家母還有其他人。」

  呵,這小子真是固執。「好,朕可以答應你。還有其他的要求嗎?」

  「沒有了。」徐慕陵搖頭,已經做好受懲處的準備。

  皇上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道:「好,你既然都這麼說了,那朕也沒有什麼好循私的,朕就削去你世襲的淮遠侯之位,前去鎮守邊關吧。」

  「鎮守邊關?」

  這麼重的處罰,他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再回京?那芊芊怎麼辦?要她遙遙無期的等待嗎?

  想到這裏,徐慕陵慌了,難得露出失措的神情。「皇上,微臣懇求您再幫微臣最後一個忙。」

  「嗯,說吧。」皇帝好奇的等待著,就不信這樣的懲罰還套不出這個愛卿的心事。

  可是,他沒有想到徐慕陵會說出令人訝異的話。

  「請皇上下旨允許臣休妻。」

  「什麼?休妻!」皇帝詫異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這種忙能幫嗎?「你不是才剛成親,而且還是朕賜的婚?這不是要朕打自個兒的嘴巴嗎?荒唐,真是太荒唐了!你自己要兒戲,倒把朕也當猴兒一起耍了,想讓世人看笑話嗎?」

  皇帝勃然大怒的拍桌子,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想當初你討旨成親,鬧得滿城風雨,多少臣子百姓在背後指責朕偏袒你,可是才過多久,你竟然……你竟然……」

  「微臣該死,請皇上成全。」徐慕陵再次低頭下跪。

  「你……你真是……你這是當真的嗎?什麼理由?」君臣多年,他知道這小子不是魯莽之人一定有什麼隱情。

  徐慕陵沉默不語,只是一味地跪著。

  皇帝看得出他意志堅決,濃眉氣得糾結。「莫不是邵尚書的女兒品行不端,犯下七出之條,讓你想休妻吧?」基於偏袒之心,皇帝還是替他找理由。

  徐慕陵馬上搖頭,為她辯解道:「不,芊芊賢良淑德,秀外慧中,是微臣配不上她,不敢耽誤她。」

  「喔?」皇帝終於聽出弦外之音。原來這愣小子動了真情,怕連累了人家。「這不正好嗎?美人配英雄,你們剛好可以攜手同心,共度此生。」真愛難尋,這小子有此福氣還不懂得珍惜。「朕可以開特例,讓你攜眷前往邊關赴任,這樣總成了吧?」

  「不。」徐慕陵搖頭,「臣錯了。正如當日皇上所言,她……不是和樂,臣不能把她當作和樂,也無法把她當作和樂,這對她是一種傷害,一種無止境的痛苦。」也許兩人分開對她才是最好的結果。

  皇上越聽越迷糊。聽起來好像兩人互有情意,中間卻橫著一個和樂,讓他們無法跨越鴻溝似的。

  哎!年輕人的想法還真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那你究竟是愛和樂多一點,還是喜歡邵芊芊多一點呢?」皇帝撫著長鬚思忖著問。

  「臣……不知。」徐慕陵搖頭,他自己對此也很困惑。

  「你真的想休了她?」皇上再次詢問,一個有趣的主意倏地在他腦海中成形。

  「是,求皇上成全。」

  「那好,就由朕來替你弄個明白吧。」

  「皇上……」

  「你可知道,這樣左右聖意,戲弄龍顏,可是要受到嚴懲的。如果你決意休妻,那麼朕就不得不下旨重重的懲罰你,這你也要嗎?」皇帝苦口婆心,再給他一次考慮的機會。

  「臣謝皇上成全。」徐慕陵的回答卻是情地叩首,甘願領受。

  唉!那就怨不得他了。皇帝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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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14 07:37:33
第十章

  與皇帝在禦書房裏談了一夜,直至次日清晨,徐慕陵才帶著沉重的腳步回到淮遠侯府。

  一進門,就見到大廳上那個趴在桌上等得睡著的身影。

  他一夜未歸,她就等了一夜嗎?

  真傻。

  喟歎著走了過去,他在芊芊身前蹲了下來,憐惜的伸出手撫著她的玉顏。

  當他的手拂過她粉嫩的面頰,沿著那小巧挺直的鼻樑來到她濃密的眼睫時,看到睫毛上晶瑩的淚滴,他的心猛然一震,手倏地收了回來。

  她剛剛哭過了。

  她哭了多久?又背著他偷偷的哭了多少次呢?

  彷彿察覺到他的存在般,芊芊睜開眼醒了過來。

  「你回來了,累了嗎?我去為你準備吃的。」她迅速的站起身,欲走出大廳。

  「不了,我不餓。」徐慕陵拉住她的手。

  「怎麼了?」芊芊發覺今天的他有點奇怪,「我只不過去幫你弄點吃的,馬上就來。」她微笑著說,輕輕的將手從他手中抽離。

  當她的手離開他手掌的那一剎那,一種悵然若失的空虛襲上徐慕陵的心頭。他多想攬住她,好好的看看她,把她看個仔細。

  只是太晚了,一切都將來不及了……

  芊芊領著彩雲去廚房準備早膳回來,發覺今天的天空灰濛濛的,彷彿被一層層的烏雲罩住,感覺有些詭異,教人不太舒服,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似的。

  果然,才端著早膳回到大廳,突然聽見砰的一聲,坐在椅子上的徐慕陵不知道想什麼事情想得太過出神,把握在手裏的白瓷杯硬生生捏碎了,茶濺了出來,與手上的鮮血一起流淌而下。

  「啊!」芊芊急忙放下早膳奔過去,握住他鮮血直冒的手。「你是怎麼了?怎麼會把自己弄傷了呢?太不小心了。彩雲,快,快去通知周總管,請他教大夫來。」她一邊抽出懷中的手絹想為他包紮,一邊大聲的吩咐。

  「是、是。」呆住的彩雲連忙提起裙擺,匆匆忙忙的跑出去,很快的消失在大廳外。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徐慕陵絲毫不覺痛楚,目光瞅著外面的天色。

  「已時了,再過一個時辰就就午時了。」

  「午時?這麼快。」他喃喃著站起來,憂心的望著天空。

  「相公,你怎麼了?快坐下來讓我為你包紮傷口吧!」芊芊著急地道。

  「滾!」徐慕陵一點也不領情,用力將手從她的掌中抽走,瞪著一臉愕然的她怒斥道:「我不需要你的照顧。」

  「你怎麼了?」芊芊實在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著他了,他的怒氣又是從何而來。「不,我不能走,你的手受了傷,流了那麼多血,我怎麼能丟下你不管?」

  她堅持的再次拉起他的手,鮮血不停的從傷口湧出,看得她怵目驚心,胸口為之一緊。她趕緊用手絹小心翼翼的替他把傷口包紮起來,眼中也因為擔心和不捨而泛著淚光。

  芊芊的溫柔換來的卻只是徐慕陵的怒氣,他的雙眸冷得像是帶著寒冰,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哼,怎麼,我受傷你不忍嗎?你的心裏還有我,還有我的命令嗎?」

  「當然。」他是她的夫婿啊,她不關心他,還能關心誰呢?「你怎麼會問這麼奇怪的話?」

  「那你為什麼不聽從我的命令好好的待在房裏?為什麼要與永慶跟安樂見面?為什麼那麼迫不及待的想當侯府的女主人?而永慶又跟你說了什麼?安樂跟你提起了什麼事?」徐慕陵咄咄逼人,咬牙切齒的朝她逼近。

  芊芊不住後退,神情茫然。「他們……他們沒說什麼呀,而且……而且你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嗎?」為什麼還要舊事重提,為了這些事生她的氣呢?她不明白。

  「這麼說,你是埋怨我不應該追究了?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你見他們,不允許你踏出院子,不許任何人再提起和樂的事,而你卻故意一一的做了,你是存著什麼心,想使什麼陰謀嗎?」他想,與其讓她突如其來的接受事實,倒不如現在就先讓她死心。

  「存心?陰謀?」這突如其來的指控太過分了。「你怎麼會說出這麼可怕的話來呢?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種人……」

  「那你是什麼人?」徐慕陵冷嗤著反問,眼神冰冷的直視著她。

  「你為什麼這麼生氣呢?為什麼我不能見他們?」

  她不想計較,不想比較,可是他的樣子還是令她的心莫名的一揪。

  「你想隱瞞什麼?還是不想讓我知道什麼人?我說過,我不會在乎你的過去。」她收緊手掌,緊咬唇瓣,控制不住怒火的問道。

  「住口!」徐慕陵蹙起眉頭,手憤怒的擊向茶几,雪白的帕子上滲出了鮮血。

  「為什麼要住口?為什麼我不能說呢?我跟和樂根本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啊!」芊芊由衷的惋惜他們的愛情,但她不是替代品,不能取代和樂。

  「對,我知道你不是和樂,而你也根本不配像她!」他嘶吼出聲。

  他傷人的話像刀子似的刺進她胸口,讓她心好痛……

  「對,我知道自己不是她,但請你認清楚,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邵芊芊是你的妻子,不是那個已死去的和樂郡主,你該忘記的人是她,不是我!」她終於抑制不住的喊回去,但聲音已不由得哽咽。

  她明明不恨也不怨的,但他的態度是如此傷人,如此令人難受。

  「這才是你心裏所想,你真正要說的話,對不對?不,我不可能忘記她,一輩子也忘不掉。」和樂死前悲怨的神情,他到現在閉上眼睛都還看得見。

  他不能忘,沒法忘……一輩子也不敢忘。

  「那就試著接受我啊,試著比較看看我跟她的不同!我是邵芊芊,是真真正正活著的人,不是死了的人。」難道她這些日子來的努力都還不夠嗎?她好無奈,好無力。

  芊芊直到現在才知道,那刀割般的痛楚是出於嫉妒和愛,她好羨慕和樂,羨慕她竟然能在他心中佔有如此鞏固的地位。

  「你取代不了她。」徐慕陵眼中怒焰狂熾,分不清氣的是芊芊還是自己。「誰都不能取代她。」

  「不能嗎?」他的話好冰冷無情,凍得她渾身發顫。「這樣對我不公平,你知道嗎?你不給我機會,又怎麼知道我無法取代她呢?你不覺得這對我來說……太殘酷,也太殘忍了嗎?」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是你強橫的擄走我,娶我進門,如今卻棄如敝屐,將我丟在一旁,一點機會都不給我。你對和樂感到歉疚,對我就不會了嗎?」淚水不斷的潰堤而下,她哭得肝腸寸斷。

  為了一生的幸福,她已經拿出此生最大的勇氣來爭取了,結果呢?

  「你同時誤了兩個女人的青春!」

  芊芊的嘶聲吶喊,悲怨的眼神,猶如一把巨斧劈進了徐慕陵的胸口,震得他呆立在那兒。

  「我……」

  正當他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周福匆匆的領著一群御前侍衛與傳旨太監進來。

  徐慕陵抿緊了唇。該來的總是要來,皇上昨晚答應他的承諾就要實現了,可是芊芊現在這個樣子……承受得了嗎?她禁得起再一次的傷害嗎?

  望著她的淚,他竟然有如萬箭射穿心般痛楚,心中忽然充滿悔意,懊惱聖旨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聖旨到,淮遠侯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淮遠侯徐慕陵,恃才效物,目無法紀,再恣意行事,愚人婚姻,今頒旨降職,派駐邊關,無召不得回朝。」

  「另查邵尚書之女邵芊芊,持家無道,督夫不周,致使淮遠侯怠忽職守,損傷龍體,故下旨准予仳離,著即貶入宮中洗衣局,勞動苦役,欽此,謝恩!」

  聖旨一宣讀完,徐慕陵立刻臉色大變,彷彿受到晴天霹靂般,站起來瘋狂的撲向太監,搶走他手中的聖旨仔細觀看。

  「不可能、不可能……皇上明明不是這樣答應我的,聖旨一定寫錯了,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徐慕陵大喊著欲沖出門外,但馬上被太監帶來的御前侍衛擋住。

  「侯爺,皇上特別吩咐,不許你進宮面聖,要你即刻整裝起程前往邊關赴任,不得有誤。」

  「不……不……」徐慕陵不敢回頭看芊芊,不敢想像她此刻有多麼傷心難過。

  他又再一次做下蠢事,傷害了她。

  他錯了,大錯特錯!

  「來人啊,將邵芊芊帶走。」傳旨的太監手一揮,御前侍衛立即將芊芊圍住,企圖帶走她。

  「小姐!小姐!」彩雲哭喊著撲過來,緊緊將芊芊抱住。「小姐走,彩雲也跟著去!」她死也不會跟小姐分開!

  徐慕陵忽然像瘋了似的,從腰間拔出佩劍護住兩主僕,不允許任何人帶走她們。

  「不,皇上不是這樣答應我的,不是……」事情怎會變成這樣?怎麼會?

  「你……是你要求皇上下旨的?」儘管處於震驚之中,芊芊還是聽出他話中的含意。「是你請求皇下下旨休妻的?」

  她無法置信的看著他,希望從他臉上看到一絲否定。

  可是她失望了,徐慕陵的目光根本不敢看向她,無法面對她。

  「真的是你。」她絕望的淌下淚來,感覺自己的心徹底的冰凍了。

  「芊芊……」他想道歉,想說出此刻心中的悔恨,可是面對她心灰意冷的絕望神情,他說不出口,千言萬語梗在喉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懂了,我不會再纏著你了。」她含著淚冷然地道,接著緩緩的朝傳旨的太監走去。「我們走吧。」

  芊芊領著彩雲走出大廳,決定踏出這座淮遠侯府,這個她原本充滿了期待的地方。

  她終究不屬於這裏,搶不走原該屬於和樂的一切。

  當芊芊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躺臥在一間金碧輝煌的陌生房間裏。

  這兒雕樑畫棟,紗幔垂繞,旁邊趴臥在床榻前的是彩雲,兩條淚痕清晰的掛在她的臉上,似乎是因為哭得太累而睡著了。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應該在洗衣局的下人房裏嗎?怎麼會到這麼美的地方來?而且瞧著窗外的天色,已經是一片漆黑。

  難不成她昏倒後睡了一整天?

  扶著額,她努力的回想著昏倒前的一切。她好像看到一張驚駭、激動的臉,徐慕陵拚命的想穿過人群拉住她,可是卻被層層的侍衛以及義憤填膺的彩雲阻止了。

  最後,她甚至看到他像瘋了似的打倒所有阻擋在他面前的人,他狂亂的模樣嚇得她忍不住驚叫,之後的一切她便毫無所覺了。

  舔了舔乾燥的唇,撫著有些疼痛的喉嚨,她掀開錦被下床想喝水。

  這個舉動讓趴睡在榻邊的彩雲醒了過來,急急的把她扶回床上坐下。

  「小姐,你幹什麼?御醫來看過你,說你受了驚嚇,要好好的休息。」彩雲邊說著邊倒了杯水遞給她。

  芊芊接過水,喝了幾口,清涼的水滋潤的她的喉嚨,讓她舒服了些。

  「我怎麼會在這裏?還有……他呢?」

  「這裏是馥香宮,是皇上命太監把我們安置在這裏的,至於那個人,哼!老爺之前已經進宮面聖,怎麼也要向那惡人討個公道。」提起徐慕陵,彩雲就一副深惡痛絕,巴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的樣子。「他不但平白糟蹋了小姐,還害小姐落得這麼壞的名聲,真是太可惡了。」

  「面聖?這樁婚事不是作罷了嗎?」芊芊眼神不由得黯然,凝視著自己放在裙子上的雙手。

  雙手下是一襲白淨的雪紗衣裳,她身上原本衣裙已換下,似乎意味著一切都已成為過去,那段充滿甘甜苦澀的姻緣只是一場夢罷了。

  「哼,不知道那個惡人發了什麼瘋,突然跑去求老爺,一會兒說要救你,一會兒又說要娶你,氣得老爺直跳腳。」

  「娶我?」芊芊低垂的頭倏地抬起,愣愣地看著她。

  「嗯,娶你。」彩雲越說越起勁,「聽宮裏的人說,他瘋了似的跑到咱們尚書府去,要老爺求皇上開恩赦免你,然後啊,也不知道老爺使了什麼神通,竟然真的說動皇上免你的罪,還打算把你嫁給鄭王爺為妃哩!」

  「鄭王爺?聽說他不是已經年近七十了,怎麼……」皇上還要她嫁給他?

  「呵,那個惡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宮門外打轉,聽說到現在還在外頭跪著呢!」彩雲越說越得意,知道那個惡人受了教訓,她無比開心。

  但芊芊完全沒有彩雲的好心情,她忐忑難安,萬一皇上戲話成真怎麼辦?如果真的要嫁給鄭王爺的話,她該如何是好?

  「我爹呢?他有沒有說什麼?」她抓住彩雲的手急急地問。

  「沒有,老爺隨御醫來看過小姐後,見你沒事就回去了。這兒是皇宮內苑,老爺不能停留太久。」

  奇怪,小姐為什麼這麼焦慮?不過是句玩笑話嘛,皇上哪有可能真的要小姐嫁給一個垂死的老人。

  「小姐,放心,沒事的。」彩雲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不,你不懂,君無戲言,萬一皇上當真,下了旨……」芊芊泫然欲泣,無法想像那種可怕的情況,若真是這樣,她寧願一死。

  看見芊芊的表情,彩雲才瞭解事情的嚴重性,一下子刷白了臉。

  「小姐,你……你是說皇上有可能真的要你嫁給那個老王爺,不是說著玩的?那該怎麼辦?我聽說鄭王爺的王妃才剛死不久,身邊的妾室好幾十個人都虎視耽耽的想坐上王妃的位子,萬一半路殺出你這個程咬金,叨走了她們到嘴的肥肉,那她們不恨死你、整死你才怪。」

  這樣一來,小姐豈不是剛出了虎穴又掉進狼窩裏了嗎?彩雲一急,眼眶跟著泛紅,眼淚又撲簌簌的掉下來。

  「都怪那個惡人不好,休妻就休妻嘛,幹啥還扯出那麼多事,真是害苦小姐你了。」她越想越生氣,不甘心的罵道,恨不得徐慕陵就在眼前,讓她替小姐狠狠的揍他幾拳。

  「也許,這正是他要的結果吧。」

  只要能甩掉她,將她丟給誰,徐慕陵都不會在意,因為在他的心目中,她根本什麼都不是……

  芊芊的心涼透了,淚卻怎麼也流不出來,兩眼空洞的望著窗外,腦中一片空白,就這樣沉靜了好久,久到彩雲都以為她化成石頭了。

  「彩雲,你可以替我煮一碗粥來嗎?」芊芊突然以平靜的聲音道。

  見小姐主動表示想吃東西,彩雲放心的綻開笑容。「可以、可以,我現在就替小姐煮粥去。」說完便匆匆忙忙的轉身離開。

  直到彩雲走遠,芊芊凝望著窗外的眼眸才慢慢的轉回來,抬頭望著上方的橫樑。

  如果一定要她再嫁的話,她寧願以死了結一生,向徐慕陵表達最後的抗議跟心意。

  這個身子,這顆心,註定只能給一個人,哪怕那個人已經無情的將她傷得千瘡百孔,她仍然只想屬於他。

  除了他,她不會跟任何男人拜堂,更不會讓任何男人碰自己一下。

  緩緩的,芊芊下了床,搬了張椅子放在橫樑的下方,然後站了上去。

  「爹,娘,恕女兒不孝,來生我再做你們的女兒,償還你們的養育之恩吧!」說完,她解下身上的腰帶,往上一拋,決心就此告別人世。

  情字太苦也太難熬,她不願再受這種折磨了。

  徐慕陵已經整整在宮門外跪了一天一夜,還是見不到皇上,他心急如焚,幾乎發狂,既擔心芊芊在洗衣局裏受罪,更怕她會再出什麼意外。

  偏偏沒有人願意把她的情況告訴他,即使花錢買通大監悄悄的到洗衣局去打探消息,也久久沒有回音。

  她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難不成皇上另有懲處,還是她真出了什麼意外嗎?

  從小備受呵護,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如何受得了苦,如何做得來洗衣的粗活,

  她現在一定很恨他,埋怨著他吧!

  徐慕陵心中無比焦急,恨不得現在就飛奔到她身邊,將她緊緊的摟進懷裏,將她從苦海裏解救出來。

  他真的後悔了,好生後悔。

  「侯爺,侯爺!」長久的等待之後,受他買通的太監終於出現在他眼前。

  「怎麼樣了?她到底怎麼樣了?」他大手一抓,如同老鷹抓小雞似的把那名太監揪到面前來,急急的問。

  「我……我根本沒有找到少夫人,她不在洗衣局裏。」

  「什麼?那她在哪里?」徐慕陵驚得臉色大變,揪著太監的衣襟不住的搖晃。「皇上把她怎麼了,把她怎麼樣了?」

  「侯爺,你……你放手,不是皇上把她怎麼樣了,是……是她把自己怎麼樣了。」太監被他搖得頭昏腦脹,快喘不過氣來。

  唉,一千兩銀子真是難賺啊!

  「她把自己怎麼樣?這是什麼意思?她出了什麼事情嗎?」徐慕陵驚得肝膽俱裂,全身冒冷汗,一種不祥預感籠罩住他。

  「聽說她懸樑自盡了。」

  這句話宛如晴天霹靂,他整個人瞬間愣住,不能動彈。被他揪住的太監趕緊趁著這個機會掙脫他的掌握,快速的脫身溜走。

  徐慕陵猶如被雷劈中般,跪在地上久久回不了神,喃喃的念著:「她死了……她死了嗎?」

  理不清現在穿透身體的冰冷感覺是什麼:心中那種空洞的感覺又是什麼,彷彿有種東西從他身上被抽走了,讓他渾身無力,卻又充滿一股想殺人的衝動。

  他想殺了自己,狠狠的刺自己千刀萬刃!

  「芊芊……芊芊!」徐慕陵倏地站起身,不顧侍衛的阻擋,硬是闖入宮門。

  他要見她最後一面,一定要見她最後一面!

  夜晚的宮中守備更為森嚴,但徐慕陵已管不了那麼多,他發了瘋似的闖入宮中,拚了命的在無數的樓宇中尋找芊卒的身影。

  他怎麼也無法相信她就這麼走了,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芊芊!」徐慕陵悲慟的吶喊,聲音嘶啞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怎麼可以就這樣離他而去,他甚至還來不及告訴她,他後悔了,來不及告訴她,他也愛她啊!

  他真的愛上她了,而且愛得很深、很深。

  若不是因為愛,他不會這麼痛苦,徘徊在兩難之間;正是因為愛她,他才不願傷害她,委屈她,強迫離開她。

  可是,看看他現在究竟做了什麼,竟把她逼上了絕路,

  他不該固執的,不該放不下過往的一切。

  為了一個早該解開的心結,他傷害了真正喜愛的女人,他真是太傻了、太傻了!

  他悲痛的吶喊在皇宮內迴響,驚動了皇帝。

  皇帝在一群太監、侍衛的簇擁下,乘坐禦輦到來,看到徐慕陵被層層的侍衛圍住、纏打,忍不住沉下龍顏斥喝道:「淮遠侯,你這是幹什麼?」

  這聲如雷霆的怒斥終於喚醒了徐慕陵,他沮喪的放下刀劍停下來。

  他那頹廢的神情,讓一向寵信他的皇帝不住皺眉。

  「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眼裏還有王法嗎?」

  「皇上,臣罪該萬死,但求皇上讓臣見芊芊一面。」他彎身在聖駕前跪下,俯首叩地。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況且你不是已經將她休離,名分上已經沒有關係,還見她做什麼?」皇上龍顏大怒的問。

  他銳利的目光往四周一掃,只見平時訓練有素的御前侍衛們個個被打得鼻青臉腫,傷的傷,倒的倒,哪還有往常那雄糾糾氣昂昂的精銳模樣。

  可見這小子在他面前隱藏了多少能耐,以他這身本領,早該派他去征戰沙場,捍衛邊疆了,不應該等到現在。

  「不,臣錯了,她是臣的妻子,永永遠遠的妻子,即使死了,也應該讓臣見她最後一面,親手將她安葬。」

  「死了?」皇帝一臉疑問,覺得莫名其妙。「誰跟你說她死了,」

  「宮裏的太監,他說……」突然,徐慕陵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照理說宮裏死了人是忌諱的事,理應馬上派人誦經超渡,並將遺體送出宮去才是,怎麼宮裏這麼安靜?

  皇帝的眉高高的揚起,臉色怪異的問:「你說誰死了?那跟在禦輦後面而來的莫非是鬼嗎?」他一甩袍袖,朝身後一指。

  一道娉婷的身影緩緩的從後頭走出來,又怨又憎地瞪著徐慕陵。

  「你……」徐慕陵傻了,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哼,早知道你巴不得我死,聽說你在宮裏胡鬧的消息後就不應該求皇上救你,看來我又自作多情了。」芊芊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皇上,這——」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問朕幹什麼?還不快去追?要是她再懸樑,可沒有那麼湊巧能再讓朕撞見,救她一命了。」

  原來……徐慕陵恍惚大悟,深深向皇上一叩首後道:「謝皇上救命之恩!」

  「你要謝的何止這一樁,還多著哩,快去吧!」皇帝撫著長鬚哈哈大笑。

  薑還是老的辣,他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一件麻煩事。

  只不過……瞥了一眼那滿地的傷兵,真是一群沒用的傢伙,從今開始要好好加以鍛練才行。

  「芊芊,芊芊,請你等一下,聽聽我的解釋!」徐慕陵追上她,趕在她關上房門前閃了進去。

  「侯爺與小女子已無關係,還來找小女子做什麼呢?」芊芊面罩寒霜地退後一步,疏離地說。

  「芊芊。」他無奈地喊道,試著拉近兩人間的距離,可是,每當他跨前一步想接近,她就會退後好幾步,最後為了不讓她離他太遠,他只好站在原地。

  「我為你付出的已經夠多,受的傷害也已經夠多了,難道你還不能放過我嗎?」她背對著他,任由淚水無聲的奔流。

  若不是皇上及時出現,她早已經化為一縷幽魂,再也見不到他了。

  雖然皇上告訴她,他是因為犯錯獲罪,怕連累她才休妻,可是婚姻豈是兒戲,能任由他隨意改變?

  她不是一個不能同甘共苦的女子,她是真心想與他廝守一生的妻子啊!

  「芊芊……」徐慕陵艱澀的喊著。她那抖動的肩膀還有哽咽的嗓音令他心疼至極,很想走上前去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裏,但又怕把她嚇著,逃得更遠。「我會這麼做,只是不想傷害你,我不想讓你委屈的一直活在陰影下……」

  「所以你就用更殘忍的方式傷害我,逼我離開嗎?」她打斷他的話,猛然回頭反問道:「換作是和樂,你也會捨得如此對待、如此傷害她嗎?」

  「不,不會。」徐慕陵搖頭。

  看見芊芊更為黯然神傷的臉色後,他趕緊一個箭步走過去,拉住她的柔荑,將她緊緊攬進懷裏,任憑她在懷中掙扎槌打也不鬆開。

  「因為她不是你,不是第一個進入我心中,占去我所有心思,真正想愛的女子。你就像是我的生命,我最珍視的寶貝,我不能讓你有一絲一毫的委屈,哪怕那個傷害你的人是我自己都不行。」

  他直到現在都還恐懼的顫抖,失去她的那種感覺讓他害怕,那彷彿一把冰劍刺進心中,像是要將他的心瞬間凍結一般。

  和樂死時,他是感到慚愧、內疚,但還不至於如此恐懼,可是一聽到芊芊死了,他卻為之瘋狂,恨不得立即殺了自己追隨她而去。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和樂和芊芊在他心中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你說什麼?」芊芊停止掙扎,臉上有著茫然不解。「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又在戲弄她、騙她了嗎?

  「真的不懂嗎?」徐慕陵的唇角微微勾起,「那我只好用另一種方式讓你明白了。」

  他朝她露出一抹魅惑的笑,在她呆愣時俯首吻住她,靈活的火舌熱情的侵入她的檀口,吸吮她的甜美,霸道的將她佔有。

  奇妙的酥麻感在她身上流竄著,未曾有過的激情混亂了她的思緒,他的吻雖然專橫卻不失溫柔,讓她原本想抗拒的身體此刻只能無力的偎靠著他,雙頰紅燙,吐氣如蘭。

  之後,他終於放開她,道:「我從來沒有這樣吻過和樂,明白了嗎?」

  芊芊星眸迷蒙,依然有些不確定的凝望著他。「你是說……」

  「還不瞭解嗎?」徐慕陵喟歎一聲,臉上浮起一抹壞壞的笑,然後又出其不意的吻住她。

  這一次他吻得更深,也更久,久到讓芊芊以為自己就要融化在他的懷裏時,他才結束這個吻。

  「意思是,我只把和樂當妹妹,你才是我真正愛的人。當初不願碰你,是因為我無法對長得像和樂的你做出不倫之事,就像哥哥無法對妹妹侵犯一般。後來,當我發現自己漸漸喜歡上你,無法克制的想碰你時,我陷入了矛盾和痛苦中,無法理清對你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我認為自己將你跟和樂混淆了,這對你不公平,太委屈你,才想放你走。」

  「可是我一點都不介意啊。」芊芊紅著臉道。

  「但我介意。尤其是當我回到府裏,看到你趴在桌上等我回來,臉頰上掛著淚痕時,我知道自己的矛盾傷害了你,帶給你無比的痛苦,這更讓我想放你自由。只是我的自私讓我一再拖延,直到日前犯錯獲罪,才使我毅然決然的下定決心放你走,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可是,你卻讓我嘗到了殘酷無情的滋味,我以為你是個無情的人,以為自己所努力的一切根本感動不了你,你幾乎讓我死心了。」想起之前的種種,芊芊又禁不住潸然淚下。

  「對不起。」徐慕陵心疼的捧起她的淚顏,輕吻的吮去她滑落臉頰的淚水,懇求她原諒。「我知道我錯了,當我得知你懸樑自盡,以為你死了時,我才知道自己錯得多離譜,哪怕是十個和樂,都換不走一個你。我願意為你付出生命,只求再見你一面。」

  他深情的話語教芊芊感動至極,靠進他的懷裏。「原來我們兩個人都好傻,都不瞭解對方的心意。」

  「是啊,而且只怕現在瞭解已經太遲了,以我剛剛為了找你而犯下的驚擾聖駕之罪,再加上之前的……只怕罪上加罪,皇上饒不了我。」想到這裏,徐慕陵兩道劍眉不禁擰起。

  芊芊掩嘴噗哧的笑了出來,伸出纖纖玉手輕輕的撫平他眉上的皺摺。

  「你忘了我上次進宮時,皇上送我一塊玉佩,答應允諾我一件事嗎?他不會怪罪你的。」

  「真的?」徐慕陵欣喜的握住她的手。

  芊芊笑著點頭。「只不過,之前的聖旨不知道還算不算數?皇上若再護著我們,只怕要落得君言如戲言的壞名了。」

  怎麼說皇上也幫了他們很多忙,對他們恩寵有加,怎好令他老人家威信掃地呢?

  「我想,這應該不會是問題。」眼前的問題一解決,徐慕陵恢復了原本的聰明睿智,盤算著道:「依我對皇上的瞭解,他應該還是需要一位元有能力的將領鎮守邊關,只要我願意去,要帶你和娘一塊走並不難。」他相信皇上會答應的,甚至不用等他開出這樣的條件,皇上也會主動與他談論此事。

  「若是如此就太好了。」芊芊放心的再度偎進他的懷裏。

  「只不過要辛苦娘子,陪著我到邊關受苦了。」

  「說什麼傻話,只要能跟相公在一起,就算浪跡天涯,我也甘之如飴。」對她來說,只要有相公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幸幅。

  這天,當徐慕陵全家正準備起程前往邊關,恰巧收到永慶捎來的信。

  慕陵兄如晤:

  一別月餘,不知近來安否?此刻賢伉儷之間的誤解應該已經冰釋,感情和睦,如膠似漆,弟在南方,亦由衷的祝福。

  另外,有關於嫂夫人與舍妹和樂相貌神似之事,弟回府後稟明雙親,始知道一件隱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原來和樂並非我爹娘親生,而是於二十年前游湖時意外撿到之嬰兒。因為有緣,爹娘收之為養女,視如親生,扶養長大。沒想到二十年後竟由於因緣巧合,讓愚弟見到嫂夫人,才揭開這樁本欲永遠埋藏的秘密。

  據愚弟猜測,和樂與嫂夫人極有可能是分散的孿生姊妹,亦即同為邵尚書之女。若是如此,姊妹同許意中人,莫非冥冥中早有定數,亦是上天之安排。

  也有可能是賢兄的心令泉下的和樂久久不能安息,所以暗中穿針引線,撮合這段姻緣,所以請兄珍惜眼前,勿再以和樂為念,相信和樂泉下有知,見賢伉儷鶼鰈情深,亦會深感安慰。

  最後敬祝賢兄仕途如意。

  弟  永慶敬筆

  看完這封信後,芊芊突然有種感覺,彷彿和樂正在天上對她欣慰的笑著。

  也許和樂真是她的姊妹,也許真是和樂牽繫著她與相公的這份情緣,不論真相是什麼,她都感謝和樂。

  因為,如果沒有和樂,相公不會在前來拒婚時忽然改變心意將她擄走;如果沒有和樂,她絕對不會發現相公冷漠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如此多情的心。

  「和樂,謝謝你。」芊芊看向迎風搖曳的樹稍以及天上的白雲,感謝和樂如此用心的安排。「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幸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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