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亞麗]假日情人[全文完]

假日情人 作者：連亞麗

這位小姐實在令他很頭大！
他習慣在每次休假時尋找一個假日情人
而且在每個度假地點都可以把到漂亮美眉
沒想到在臺灣陰溝裏翻船，被女人給電到
她只看他一眼，就讓他忍不住滴下色胚的口水
偏偏這小姐有夠保守，只好陪她玩「追女仔」遊戲
好不容易美女擁入懷，她居然拿「時間」當擋箭牌
厚！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用時間來計算愛情？
很抱歉！他大少爺可沒那麼閒！
就算有閒，他寧可落跑去尋找下一個假日情人！
可是，看她一點也不在乎，還在男人堆裏挑張三撿李四
他居然頭昏腦脹，忍不住口不擇言大罵她＊＃＆☆……
嗚嗚……一切好像全都不對勁了呢……

第一章

　　涼爽的溫度加上柔和不刺眼的陽光，告別了連日的陰雨，這樣的天氣似乎讓所有人都想走出戶外，就算是在大街上走走都好，就連城市中的喧囂也都不再令人惱怒，這種天氣最適合約會了！

　　不過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約會的對象，幾個路過的上班族女郎不時露出了羨慕的眼神，看著街邊的一對小情人……

　　他們兩個就站在街角，看得出來兩人都不過是高中生的年紀，男的穿著入時，沒有呆頭呆腦的學生樣；女的模樣甜美，一身清爽的裝扮，帶著少女獨有的純真氣質，此時她正仰頭望著身邊的男孩。

　　「我想要那個娃娃嘛！」于綺綠嘟著嘴向身邊的男子苦苦哀求道。

　　「你要那個做什麼？」

　　「不做什麼啊，我就是想要。」她任性的應道。

　　「那你就自己去買啊！」

　　「那要用抓的才拿得到。」她指著娃娃機，還不就是要用抓的，要不然她怎麼會求他幫忙？

　　「太無聊了，我不做這種事！」男子冷著臉，硬是不答應她的懇求，不管她裝得再無辜、再可憐都一樣。

　　「衛正海，你偶爾滿足我一下會怎樣？」于綺綠直接就要翻臉，虧她好求歹求的求了他那麼久，結果他還嫌無聊？！

　　「我說過……這麼無聊的事我不做，你喜歡強迫別人做不喜歡做的事，那你去找其他人啊！你以為每個人都要像捧著公主一樣的伺候你啊？抓娃娃？你都念高中了，別以為你還是小學生好不好？那麼幼稚的事情也要逼著我去搞，真想不透你腦袋裏裝的是什麼！」

　　衛正海一點也不給面子，別說是臉色難看，連語氣也跟著兇惡起來。

　　「衛正海！」于綺綠簡直氣炸了！

　　虧她為了今天的約會，早在前一晚就精心的打扮，光是挑衣服就讓她整整挑了一個晚上，只為了能讓兩人第一次約會更完美一些，結果呢？

　　這家夥不但挑三揀四，嘴巴還壞得很，打從一開始就怪她遲到，她不過就是遲到了十分鐘而已，女生遲到是很理所當然的吧？

　　接著她想上廁所，他竟然又嫌她麻煩！上廁所是天經地義的事，身為男士在廁所外等一下是會死嗎？

　　好不容易氣氛緩和一點了，她想製造一些回憶，建議他去抓娃娃送給自己，結果他嫌她幼稚！

　　這男的到底有什麼問題？她可是臺北市高中十大校花之一，多少少男為她神魂顛倒，就算是一路要三拜九叩陪著她逛街，一樣有敢死隊願意執行。

　　結果她放不了身段，跟這男孩一塊出門，從頭到尾別說沒給過她好臉色看，就連一句稱讚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的客套話也沒說過，現在連她的要求他都嫌無聊，還講這種難聽的話出來，這教綺綠怎麼能接受？

　　「叫我名字幹嘛？」他還漫不經心的回過頭來，皺著眉看她一眼，好像跟她出來真的是委屈了他一樣。

　　「我問你，既然你對我這麼不滿，那你為什麼要約我出來？」

　　當初明明是衛正海透過人去邀她出來的，又不是她去倒追衛正海，為什麼真的兩人一起出外同遊，他卻從頭到尾都像是在被迫著做他不想做的事？

　　而于綺綠簡直羞憤得想去死，多少人想約她出來，她從來都是帶著一群娘子軍一起去白吃白喝，偏偏只有對他另眼相待，不但單刀赴會，還精心打扮，事前她甚至上網研究了這附近最適合情侶一起共餐的餐廳，打算好好和他一起度過一次完美的約會……

　　哪知道一切都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她于綺綠身上呢？

　　別說她現在下不了臺，明天到學校去她要怎麼向姐妹們交代今天所遇到的糗事？

　　大家都很期待她和白馬王子衛正海的約會，現在要是把真實情況說出去，她不丟臉死才怪！

　　「我只是想看看跟你這種女孩子出門，到底會有多無聊而已。」他說話時眼睛甚至連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只是逕自望著前方的廣告牌。

　　廣告牌上是個知名的青春偶像，深受少年擁戴的天後歐陽美已經是聞名國際的藝人，年輕可愛的外表更是獲得少男少女們的熱情支持。

　　于綺綠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看見他正在欣賞其他女孩的照片，心中的火氣也跟著愈燒愈旺……從小身為美女的于綺綠可不認為她會輸給廣告牌上那個少女！

　　「所以你約我只是在玩弄我嗎？」虧她還偷偷的在心裏高興了好幾天。

　　衛正海是所有女孩心中的偶像，不管是學業或是長相，他的條件都是好得不得了。當她知道衛正海竟然托她的同班同學約她出去，她當時和一群同學全都高興得跳起來歡呼，獲得白馬王子垂青是多大的新聞啊！

　　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要她千萬不能放棄這個機會，于綺綠當然也不肯放棄。對她來說，衛正海就是她從小夢寐以求的完美對象，既會念書、家世又好，長相尤其是她喜歡的那一型，所以她義無反顧的答應了這個人生當中的第一次約會；哪知現在她會恨不得把自己給殺了！

　　錯！她把自己殺了之前，要先殺了眼前這個大混賬！于綺綠一改剛才的笑臉迎人，表情也換上了兇惡。

　　「你沒玩弄過別人嗎？」衛正海可不認為他這麼做有什麼不對。「你收了我同學多少禮物，卡片你甚至連看都沒看就扔了，禮物還分送給其他人，你難道覺得這種做法很好嗎？」

　　「那你呢？你把所有女孩子寫給你的信全都看過一次了嗎？再說有誰規定我得把所有人送我的東西都要帶回家珍藏起來？我從來沒有要人家送我什麼，那是他們自願的，你怎麼可以要求我全盤接受？」于綺綠氣得臉都紅了，她沒想過竟然會被這樣指責。

　　這倒是……不過衛正海可不打算在她面前認錯。

　　「我只是受人之托。」他講得很含蓄。

　　「所以你以為你是大俠，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你以為你是什麼英雄好漢啊？你只是在幫一個追不到我的花癡男報仇而已，問題是我犯了什麼錯？如果有哪個女孩子倒追你不成，沒辦法逼你喜歡上她，難道她叫一群人拿西瓜刀砍你就合理了嗎？你憑什麼把自己說的跟替天行道一樣，真以為你很有品嗎？」

　　衛正海當然知道他沒那麼有品，他答應了阿德，全是因為上回玩賽車電玩時打賭輸了他一回。

　　當時他一時大意，答應要給阿德十次機會，還放話說就算跑十次阿德也贏不了他一次。結果就這麼巧，在第十次時跑到一半，老媽突然進房間叫他吃飯，他只不過不耐煩的多說了幾聲等一下，老媽一火大就直接把電玩插頭給拔了……

　　插頭一拔掉，連線自然也跟著斷了，搞得他連跑都沒跑完，阿德當他棄權，這比賽一樣照算，所以他欠了阿德一次。加上阿德懷恨這女的已經很久了，就要他代打來整整于綺綠，雖然他不太認同這種做法，不過……反正他也沒什麼事嘛！

　　況且阿德還答應吃喝玩樂全由他買單，外加請吃一星期的冰，以及三片全新電玩遊戲片，這對他來說引誘太大。雖然他的出身並不寒酸，但爸媽對他的零用錢控管可嚴格得很，能賺賺外快當然是個吸引。

　　「所以我們半斤八兩 ！」衛正海一點也不以為意，聳聳肩雙手一攤，一副要不然你能拿我怎樣的態度。

　　反正他從阿德那兒聽來和這女孩有關的訊息都是負面的，也間接造成了他先入為主的討厭起于綺綠。

　　像這種靠外表迷惑男性的女孩，搞不好個性也都很任性，而和她交談幾句，衛正海就已經感覺得出來她平常一定被捧得高高的，有時講話下巴總是往上挺，有意無意間流露出一股傲氣來。

　　「我跟你根本就不一樣！」

　　于綺綠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她只覺得自己像傻子一樣，但她絕不會就這樣接受他的指控。

　　她一直都知道她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同，從小到大就有一堆男孩子圍著她團團轉，或許她從中的確得到了不少好處，但這都不是她去求來的啊！如果是那些人自願要喜歡她，那這人憑什麼在這兒大言不慚！

　　見她轉過了身要走，衛正海在後頭補上一句；「既然你要定，那我就不送你回家了。」

　　「不需要你那麼多事！」她冷冷的丟出一句，硬撐著已經被毀得差不多的自尊心。

　　她根本就不應該被那種外表帥氣的人給迷住，剛開始收到他的邀約，綺緣還以為真的遇上白馬王子，可以談一段純純的愛，現在她所有的期待和希望全都落空了，別說明天回學校無顏見江東父老，她的心也連帶的受了重傷。

　　或許她根本就不該對愛情這種東西期待太多，光有一張帥氣的臉也可能同時擁有一顆智障的腦袋，一樣的錯在她的人生當中可不能再犯第二次！

　　＊＊＊

　　衛正海在當時並不覺得像于綺綠那樣的女孩子有什麼特別，他不完全是對女孩沒興趣，只是他從小就是女孩追逐的對象，國中就破了身，高中時送上門來的女孩子更是不計其數。

　　再說他在這之前又不是沒談過戀愛，女孩的手他早就牽過了，甚至連上床這種事都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兒了，那于綺綠對他來說，就沒什麼特別令人值得記憶的。

　　而且當時剛好推出了一款最新型的遊戲機，當女孩跟電玩只能二選一時，他肯定是選電玩的！因為他那時才十七歲……他就是喜歡打電動勝過於女孩。

　　結束了和于綺綠的約會後，他就直奔家中，打開遊戲機大戰上好幾回合，連那天下午他們做了什麼事，衛正海都忘得一乾二凈。他只記得他因為阿德而去跟一個女孩見面，其他的就不太記得了。

　　對於那個失敗的小約會，在衛正海心裏根本沒留下太多印象。

　　「帥哥，奶茶要大杯還是小杯？」早餐店的老闆娘熱情的問道。

　　「大杯的好了。」衛正海揉揉眼，一夜沒睡的他現在精神差得很，要不是因為肚子實在餓得緊，他根本就不想下樓來買早餐吃。

　　「最近很少看到你，是又回去美國了喔？」老闆娘仗著跟衛正海有幾面之緣，特別多問了幾句。

　　「對啊，這幾天才回來的。」他掩下呵欠，試著正常的應道，接過老闆娘的兒子遞來的三明治和蛋餅，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衛大哥，謝謝你上次帶給我的遊戲。」老闆娘那正值青春期的兒子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對著他說道。

　　那遊戲機他求了老媽半年，老媽就是怎麼也不肯買給他，結果衛大哥聽到他說想要，就立刻回到他所住的大樓，拿了一臺下來給他。

　　雖然是二手的，但是再加上那一大堆的遊戲片，算算那些東西少說也要上萬塊錢，這簡直讓少年銘感五內，對衛正海感激到不行。

　　「沒什麼啦……都已經那麼久了，你還記得啊！」衛正海對他微笑。

　　「當然啊！我現在還是天天在玩呢！」少年興奮的說道。

　　衛正海完全可以瞭解少年的感受。他在這年紀時也最喜歡玩這些，後來大學即考上了第二心願，念了兩年之後，他還是無法忘情於遊戲世界。

　　他寫信到各大遊戲公司，附上自傳和企畫案，在升上大三前果然真有公司請他去談談。

　　他存夠了錢帶著簡單的行李出國，沒多久他便確定了要從事這個行業。和國外公司確定了合作計畫，他返回臺灣休學並提前當兵，當完兵後他便離開臺灣，開始他的創業大計。

　　一切就是這樣富有創意且一帆風順，他所研發的產品是現在世界上賣得最好的遊戲機。他這輩子就算都不工作了也有花不完的錢可用，就連日本發行遊戲機的公司都想挖他過去坐鎮。

　　不過他最喜歡的，還是在休長假時回到出生地臺灣，偶爾早上起床到熟悉的早餐店吃個早餐，晚上去路邊攤吃個牛肉麵，配上一大杯的珍珠奶茶，他覺得這才是他最喜歡的生活方式。

　　吃完了早餐，衛正海回家梳洗，準備今天的採購大計。

　　人待在國外工作時總是沒日沒夜的，他連住都住在公司房舍裏，辦公室就在附近，每天的生活除了工作還是工作，有時推出新產品，總讓大家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是出外採購。

　　生活全給工作瓜分掉，幾乎所有工作夥伴們的愛情生活也差不多慘澹，而隨著年紀的增長，衛正海已經開始想調整這樣的生活步調。

　　這次返臺前，他曾向公司提出想辭職的訊息，但公司一聽到他想辭職，直接就又加了他薪水，畢竟這樣的人才要是被敵手挖角可是得不償失。

　　等他這次度完假返美，也許生活就不會像過去幾年那麼忙綠，也許他還可以維持一段長一點的戀情……前提是如果他能在這短暫的空閒中找到適合的對象的話。

　　不過他倒不擔心，他看過鏡子裏的自己，目前他還是吃香的帥氣單身漢，走在路上還是不時會吸引女性頻頻回頭多看幾眼；而每一次休假，他總是可以順利的談到一次小戀愛，這已經是個慣例了。

　　他習慣在每一次休假的時候尋找他的假日情人。

　　來到臺北百貨公司林立的商業區，衛正海迅速的購買了各式各樣適合外出的服飾，胡亂的揉揉那頭鬈亂的長發。

　　平常他不見得一直都是如此不修邊幅，只是工作一忙，根本沒時間打理，再說男人本來就不像女人那麼麻煩，而且住在公司裏，整天和看起來比他還糟糕的研發怪人相處在一塊，他這般模樣已經算是正常人了。

　　公司裏還有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打從進公司到現在還沒去理過頭發，現在頭發都長到腰際了。他跟那些真正沉醉在電玩設計世界中的狂熱分子相比，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提著大包小包，衛正海打算從百貨公司裏的男裝部門轉戰運動休閒區，在轉角突然撞上了人……

　　「對不起、對不起……」撞著他的女子不停的道歉，那種口氣就像是服務員才會使用的語調。

　　衛正海定睛一看，撞著他的果真是個看來二十出頭的女孩，身上穿的也是他打從一進這家百貨公司就看得見的服務人員制服。

　　女孩趕緊蹲下身，幫他把還落的提袋撿了起來，嘴裏下停喃喃的說著抱歉。

　　「沒關係。」他也沒專心在看路，所以撞上人不見得全是對方的錯。

　　但是當他站起身來，接過了對方遞來的提袋，眼睛再對上服務員身邊那個身著得體套裝的女子時，這一切就不再只是單純的撞到人而已，他認為這女人認識自己，

　　而他應該也認得她才對……

　　「你是——」衛正海正打算開口，可是對方竟然先他一步說話。

　　「你先回去工作吧，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跟第二班的說一聲，下班前半小時請郭小姐到辦公室來找我。」

　　她說話的態度像是很忙碌，雖然語氣輕柔，但是眼神也只是聽留在他身上下不到幾秒便立即挪開，朝向剛剛撞人的女服務員交代。

　　可是衛正海已經認出了她，沒讓她有機會離開，他率先一步喊出她的名字，「于綺綠？」

　　他記性還算不錯，尤其是那時他的高中同學阿德老是在他耳邊于綺綠東、于綺綠西的說個不停，所以衛正海對這名字特別的熟，怎麼也沒想到事隔十多年，他竟然會在這兒再一次的和于綺綠相逢。

　　「你叫于綺綠對吧？」

　　她當然叫于綺綠，光看身上的名牌也知道吧？于綺綠低頭看了胸前那枚閃著金光的名牌，並沒有打算多做表示。

　　「你大概忘了我了，我是薛遠德的朋友。」

　　聞言，她收起了冷淡，跟著裝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又瞬間冷著臉說道；「我想應該是你忘了我吧？至少我還記得我們上一次見面的情況不是很令人愉快。」

　　經她這麼一提醒，衛正海似乎有了點印象，不過那種雞毛蒜皮小事，他哪記得住那麼多？他只記得曾經短暫的見過她一次，卻時常聽同學提起她。

　　衛正海沉思了一會兒，濃眉跟著蹙起，可是隨後他只是雙手一攤，一點也不覺得那有什麼的問道；「所以呢？」

　　這反應刺傷了于綺綠，她人生中最大的恥辱就是由眼前這個痞子造成的，結果多年後重逢，他頂多只是雙手一攤，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回問她「所以呢？」

　　衛正海根本就不瞭解他所做的對她造成了什麼樣的傷害，當年的她也曾經是個滿懷甜蜜夢想的青春少女，而她對愛情的憧憬全都給他這王八蛋破壞光了，導致她後愛情路一直不順暢，她不敢去細數自己蹉跎了多少歲月。

　　上星期她最好的朋友都已經生了第三胎了，她現在還孤家寡人一個，而眼前這個到百貨公司大血拚的狂妄男，他只是雙手一擺，像是一切都與他無關的同樣。

　　但她的確是拿衛正海沒辦法，于綺綠明知道現在是她的工作時間，她不能對來客不禮貌，但這私人恩怨實在太大條了，她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

　　轉了個身，她維持著最後的一點基本教養，仰起下巴離開這再多待一秒她就要她不認為衛正海這家夥遣會是媳的對手，因為他連嘗她的對手都不配！

　　「喂喂！」衛正海大大跨了幾步，趕上她忙碌的步伐。「我又沒有惡意。」他急忙解釋著。

　　好不容易才遇到了認得的人，而且對方又是個美女，沒必要把場面搞得這麼難看吧？

　　「先生，現在是我的上班時間。」

　　「那又怎樣？你是服務部門的，我是客人啊！」

　　「我看不出來你有什麼地方需要我的協助。」她瞥了他一眼。

　　衛正海全身上下已經褪去了當年的少年模樣，改而換之的是成熟男人才有的體魄。雖然他身上的衣服只是簡單的休閒打扮，可是與生俱來的好身材，讓他穿上什麼都好看。

　　她相信這男人要是再精心打扮一下，一定又是個萬人迷，不過她肯定不會在那萬人之內。畢竟她已經見識過他的粗魯和無禮了，這樣的男人是不值得肯定的。

　　「當然有！」衛正海舉起手上那一大堆的紙袋。「我需要請人幫我把這些先送回去，你們有寄送的服務吧？請你幫我處理一下。」

　　她可以說不嗎？她一直教導所有服務人員要以客為尊，不管客人再怎麼無理取鬧，她們都要用最優雅親切的態度來應對……

　　于綺綠怎能在這時候棄衛正海子不顧？她身邊又沒有其他的服務人員可以使喚，再加上這裏就是服務區的區塊，轉個彎就可以到達衛正海所需服務的點。

　　「請跟我來。」她逼自己接受眼前的狀態，盡量只把他當成是一般的客人，她就算再不爽，也不能讓情緒出現在臉上。

　　于綺綠挺起腰桿，知道衛正海就跟在她身後打量著自己，她甚至可以不透過百貨公司各角落的反光鏡，就可以知道她身材保持的美好程度一點也不輸給衛正海。

　　本來她在這種地方工作，對於外貌的要求就比一般人高，再加上她每天勤於運動健身，雖然沒練出滿身肌肉，但線條卻比呆坐在辦公室裏的人要好上許多，而且整天在公司裏四處行走的運動量，根本沒給她任何發胖的機會。

　　還好事隔多年，她沒變成癡肥如豬的小胖姐，要不然不就糗了？

　　「朱小姐，可以麻煩你幫這位先生辦理一下配送的手續嗎？」

　　來到了服務區，她維持著輕柔客氣的語靄，即使是和同事們說話。在客人面前。

　　她也絕不會用著長官式的命令口吻。

　　「好啊！」同公司的員工自然也是用一樣親切的語調說話。

　　既然已經帶到了，于綺綠忍不住要為自己的好風度喝彩，她的確是個能屈能伸的現代新女性，以德報怨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正當她轉身要離開時，突然聽到了公司經理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正海！」

　　完了！于綺綠腦海中閃出不妙的念頭，怎麼經理會認識這家夥？

　　她想快步離開，但心裏又想知道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腳步上稍微慢了幾拍。

　　「UNCE一……」衛正海的回應也多了幾分熱情。

　　「你什麼時候回臺灣的啊？」何嘉勝走過來和這位後輩打招呼。

　　「這幾天才回來的。」

　　「沒先打個電話給我，我都好久沒看到你了，怎麼？來買這麼多東西啊！等等我請你吃個飯，反正用餐時間也到了，我剛好有空……」

　　于綺綠跨出步伐，確認了經理和那家夥是認識的就已經夠了，不過怎麼可能會這麼巧，他們是認識的？那衛正海會不會碎嘴的告訴經理，當年她的少女時期曾遭衛正海玩弄的故事？

　　光想到這點，就足夠令于綺綠頭皮發麻，虧她在公司裏一直維持著良好形象，從不亂搞男女關係，對工作也是既認真又負責，要是她多年前情路上的小失敗被公諸於世，那她的形象不就……

　　皺起了眉頭，于綺綠發現她今天可能都笑不出來了。

第二章

　　何嘉勝和衛正海一起坐在日式料理店內用餐，一邊吃著美味的佳餚，一邊交換著彼此這幾年來的變化。

　　「既然你這趟回來要待這麼久，那有空到我家坐坐，我家多了個小女孩，我想你一定還沒見過，你記得佩文姐姐吧？她幾年前嫁給了我，你那時候還待在美國，我們兩個做了幾次的試管，去年終於有了消息，原本我還以為我是個既不婚又不生小孩的男人，現在啊……一切都變了！」

　　雖然衛正海總是叫他UNCE一。不過事實上何嘉勝也才大他一輪，家族輩分上雖然無法更改，但兩人的好情誼是不曾變動過的，當年第一次提供衛正海保險套的人還是何嘉勝本人呢！

　　那時的他還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小夥子，就連頭發也比現在多了許多，但歲月除了催人老以外，也連帶著改掉了何嘉勝當年愛玩的性格，漸漸將他推人家庭，讓他成為愛家、顧小孩的好男人。

　　「你看看，像我成天待在百貨公司裏，這兒工作的幾乎都是女性，想要女人簡直易如反掌，別說是窩邊草不吃，就連窩邊草連帶的附加效應都讓我左右逢源，每天都有新妞可以認識……

　　「只是年紀真的不一樣了，現在下了班都怕孩子睡著了，少一分鐘跟她玩我都擔心，怕她長大速度太快，長大以後不跟老爸了，老爸的價值也會跟著消失。」

　　「你小孩不是才六個月大嗎？」衛正海都快被何嘉勝的爸爸經給淹沒了，眼前的人似乎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UNCE一了。

　　「小孩長大的速度是很快的，頂多到十幾歲念國中他們就不會再跟父母親近，就拿我來說好了，我國中時根本就不想跟我爸媽一起出門，成天只想著怎麼認識新的妞兒，你應該也差不多吧！我還記得倒追你的小女生也不少。」

　　「我已經差不多忘了。」衛正海沒把那當作豐功偉業過，不過這一提醒，倒是讓他想起了于綺綠。「剛剛有個於小姐？！」

　　「于綺綠？那妞真的很正，雖然我已經結婚了，不過公司裏有哪些美女我可是清清楚楚。她啊，工作態度不錯，也從來沒出過什麼岔子，就是沒聽說她有什麼男朋友，公司裏一堆人都在猜她是不是女同志。」

　　「我相信她不是！」衛正海想也沒想的就推翻這個臆測。

　　「怎麼？你對她有興趣啊？」

　　「我對她是挺有興趣的啊，長得漂亮的女人我一向都有興趣。」

　　衛正海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大方坦白，不過說出來也沒什麼不好，反正他的確不想回臺灣就一個人這樣過這幾天，多點感情事件來調劑一下也無傷大雅。

　　人活著本來就不應該只以工作為重心，還有其他的事也是很值得去追求並探索的。

　　「我不確定這樣好不好，因為我還是很懷疑她有同志的可能。我認識她這麼久，還真從來沒聽過她有什麼男朋友，你看一個長得那麼漂亮的女人，沒人追根本就不可能。」

　　「或許她只是眼光高啊！」

　　這倒有點可能，何嘉勝聳聳肩。「眼光太高的女人可不好處理。」

　　「不管哪一種女人，她們需要的都只有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愛。」

　　＊＊＊

　　不就是愛而已嘛，有什麼難？

　　衛正海吃完了飯，在百貨公司裏走定逛逛，接到何嘉勝提醒他于綺綠的下班時間通知，跟著在她有可能會出沒的地方等著她出現。

　　時間一到，她果然現了身，還是那一身看來得體卻令人感覺疏遠的制式套裝，唯一下同的是綰在腦後的髮髻多了幾分淩亂的美感，而她臉上有了不同於上班時隨時待命的緊張感。

　　「嘿！」他走出來先跟她打了招呼。

　　于綺綠看他一眼，發現他換了另一套和原先見到時完全不同的服裝，少了些輕便感，多了幾分穩重，不過她不解為什麼衛正海會出現在她眼前？

　　「有什麼事嗎？」

　　事實上，現在她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氣衛正海了，可能是跨過了那個原諒的關卡，她沒有當場讓衛正海難堪，同時發現她也保住了尊嚴，如果她只是像個小女生似的，為了多年前的事件不顧一切的對他發飆，那不就擺明瞭這幾年她毫無成長？

　　而她已經不再是小女生了，她怎麼可能會真的那麼魯莽？所以她保住了顏面，也讓衛正海明白她是個成熟的大人，雖然她沒必要和他保持熱情互動，不過這距離已經夠了。

　　「我想我欠你一個道歉，你知道那時候我們年紀都很小，難免會做出一些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的蠢事，我想讓你知道我心裏有這份歉意存在，希望你不要太在意以前的事。」

　　衛正海雖然態度也沒變得正經多少，但的確少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于綺綠看得出來他有所改變，不過他可別真以為她會在意那件事。應該說就算她真的在意，她也不可能在口頭上承認，否則衛正海知道她會在意跟他有關的一切，那她的臉往哪兒擺？

　　「我想我早就已經不在意了。」于綺綠的語氣不見熱絡，同時也少了工作時那輕聲細語的親切感，對於他這男人，于綺綠可不認為她有必要那樣熱情。

　　「好吧，既然你都說不在意了，那我們可以去吃頓晚餐，順便聯絡一下感情嗎？

　　我很久沒回臺灣了，有很多人都已經不認得了，難得遇上認識的朋友，吃頓飯好嗎？」

　　不好！她在心裏大喊著。

　　雖然她嘴巴上說不在意，但心裏還是卡卡的，對於這男人她可不認為她還會想跟他聯絡感情，更別提他們原本就沒什麼感情好聯絡。

　　不過，于綺綠還是維持著表面的冷靜，平淡的說道；「你不是認得何經理的嗎？」

　　他在臺灣不是完全沒有熟人，這她是知道的，今天明明見著他對著何經理大喊UNCE一，這要說他在臺灣沒有朋友她才不信！

　　「我今天中午已經跟他吃過飯了，而我現在餓了。」

　　說得好像他餓了就得有人陪他吃飯，哪有這種事呢？于綺綠的眉頭微微揚起，她一點也不認同這種說辭。

　　「抱歉，我現在還不餓。」她擠出了一個公事化的微笑，抓著側背包走過他身邊，丟了句再見，就打算帥氣的離去。

　　但衛正海並沒打算就這麼放棄，緊跟在她身後說道；「你不是說你已經不在意了嗎？」

　　「我是不在意，可是那跟吃飯是兩回事。」

　　「那你可以點杯飲料喝啊！」

　　「我——」正當綺綠還想開口，她眼角竟瞄到了公司裏另一位不同部門的主管許詩瑩。

　　她們兩人職位差不多，雖然處於不同的部門，但于綺綠經常可以感受到許詩瑩對她的態度一直不怎麼友善。

　　公司裏近來有個職缺是空著的，她們兩人都有機會爭取，相較於許詩瑩的已婚身分，于綺綠的勝算是高了許多。她沒有家累好顧忌，所以可以彈性配合公司運作，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哪知最近她從同事口中得知，有人放話暗示她是女同志……

　　面對這空穴來風的可笑八卦，原本于綺綠是打算一笑置之的，哪知這流言愈傳愈離譜，前幾天的版本是有人目睹她和女同志伴侶攜手同遊另一家知名百貨，這可就讓于綺綠不覺得有什麼好笑了。

　　而其他幾位下屬也告訴她，這話是從許詩瑩口中傳出來的，這更是讓于綺綠覺得不解和憤怒。她明白兩人同爭一個工作的確是有些敏感，但是用這種手段想破壞其他人觀感，好讓自己獲得利益，也未免太下流了點。

　　雖然她對同志並無不滿和偏見，但畢竟還是有很多人對同志存在著誤解啊！許詩瑩的手段實在令人很不恥，總不能因為她沒談戀愛，就認定她真的有什麼與眾不同的性向。

　　在她的目光和許詩瑩對上的那一瞬間，于綺綠開了口，「好啊，既然你這麼說，我們就走吧！」

　　＊＊＊

　　于綺綠不得不承認當她和衛正海一同離開公司時，她心裏是有一絲勝利感的。

　　雖然她很不喜歡衛正海那西化的作風，一路護著她就像是怕她跌跤，替她擋住人群的態度明顯得讓人有點無法忽視，不過當她看到公司裏其他人投射過來的驚訝眼神時，她是很高興的。

　　畢竟這麼一來，所有人就知道她不是傳說中具有同志傾向的女子，而是個擁有俊帥追求者的美麗單身女性。

　　既然有自動送上門來的酷男擋箭牌，那她自然是大大方方的領著衛正海在公司裏最高檔的餐廳吃飯，同時裝出一副對他感興趣的模樣，為那些好事者免費演出一場讓大家跌破眼鏡的好戲。

　　「你變了很多。」

　　「每個人不都是如此嗎？」她沒有試著要去詢問衛正海的近況，也沒有表現出對他的職業或情感方面存有任何興趣，反正又沒人會聽到他們講什麼，那她也沒必要讓衛正海誤會，免得他真以為她對他有興趣。

　　「你喜歡你的工作嗎？」

　　「還好，不過是混口飯吃。」

　　「聽起來你對工作沒什麼興趣。」

　　「不過我也對其他方面沒什麼興趣。」她並不想讓衛正海以為她沒對工作表現出狂熱，就是對家庭、婚姻或愛情存有太多期待，她可不是十幾歲的小女生，沒再滿腦子天真幻想了。

　　「你所謂的其他方面是指什麼？」

　　「你所猜測的那些。」她沒明說，但于綺綠知道衛正海不是傻子，他當然懂她在指什麼。

　　「我並沒有猜測你什麼，不過我知道大家都在猜測你什麼。」衛正海神秘的說道。

　　于綺綠臉色稍稍的變了樣，目光也不像剛剛那樣只專注於桌上的飯菜，她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說。

　　「不談戀愛的後果本來就容易引人質疑，尤其像你這樣長得夠貌美，卻少有追求者出現的女孩子，加上現在同志人口日益增多，被誤解好像就不是那麼稀奇的事了。」

　　「是何經理說的嗎？連他也那樣想？」

　　于綺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何經理了，她還以為何經理是愛家的好男人；哪知道連這種無聊八卦他也能參一腳。

　　「你可以換個角度想，本來美女就應該是眾人討論的目標，這是非戰之罪，你當了那麼多年的資深美女，應該也很清楚。」

　　「你不用開口閉口都說我是美女，我長得怎麼樣我自己很清楚。」

　　「那你為什麼要排斥美女這個稱號？」

　　「因為我不習慣這種名詞出現在你嘴裏。」她答得很直接，因為她下意識裏還是將衛正海當作是對美女不屑一顧的傲氣男。

　　「我以為你從來沒習慣過我，因為我們畢竟沒那麼多機會相處。」

　　「我想我對你的瞭解這樣就已經夠了。」她低下頭繼續用餐。

　　沒把氣氛弄擰是因為她不想讓旁人看出他們氣氛不佳，但是她真的不希望眼前的男人真以為兩人會有什麼機會。就算衛正海根本沒那麼想過，她還是不希望做出任何的誤導，並表現出她完全沒有想要深入認識他的意圖。

　　「我倒覺得還不是很夠，你還是對我有防心。」

　　「如果我活到這年紀，對任何人都還沒有防心的話，那是不是也太單純了點？」

　　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反問他。

　　于綺綠才不在乎他的觀感，反正就算衛正海不喜歡她也沒關係，他現在又不是她的夢幻情人類型，當年把他當白馬王子只是起因數年幼無知，而她對男人的品味在事隔多年後早有進步。

　　「你不過才小我一歲而已，我們都還很年輕。」

　　「實質上的年紀沒關係，我覺得腦子裏的年紀比較重要，我只是下希望我到這年紀還犯些不該犯的錯。」

　　「所以你就不給自己任何機會？」

　　「也不盡然啊，我不是答應跟你一起吃皈了嗎？」她看著一桌子的菜，這頓她還吃得挺盡興的呢！

　　「但是你的言語裏處處都在跟我撤清關係，你都不好奇我現在是怎樣的人嗎？」

　　衛正海果真是那種希望把女人的注意力擺在他身上的男人，看在這頓是他請客的份上，于綺綠給了他機會。

　　「你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就好了？為什麼我得好奇才行？我從來就不是個好奇寶寶啊！」

　　「好吧！那就由我來做個簡介。」衛正海將手邊的東西放了下來，認真的看著她說道；「我從事遊戲研發的工作，收入不至於餓著，我有車子、有房子，沒有婚姻紀錄，也沒有劈腿的習慣，健康狀況良好，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平常我喜歡！」

　　沒等他說完，于綺綠皺了下眉，插了話進來，「為什麼這聽起來很像是你用來相親時使用的臺詞？」

　　這應該不屬於她需要去瞭解的範圍吧？尤其是她已經表明了對於他這些方面沒啥興趣了。

　　「我以為女人就喜歡知道男性這方面的資料。」

　　「那是對彼此有情感意圖時，才需要交換的資訊吧？」

　　「你對我沒有情感意圖？」

　　「當然沒有。」

　　「為什麼沒有？」

　　「為什麼我得有？」于綺綠反問他，對於他的自信感到好笑。

　　「因為你眼光如果夠好，應該知道坐在你眼前的，是個不錯的單身漢。」

　　「你何不就當我今天隱型眼鏡洗得不夠乾凈？」她開玩笑的說道，希望這玩笑可以把他突來的認真給化解掉。

　　「我條件很不錯，不是嗎？」

　　「應該是吧！」她點點頭，給了點認同。

　　「那你還有什麼問題？」

　　「我沒什麼問題啊！」

　　「你不喜歡我？」

　　「應該說，沒有談戀愛的那種喜歡。」

　　衛正海停頓了一下。于綺緣也不急著說話來化解尷尬，因為她認真就算有尷尬。

　　也不應該是她急著來解除的。如果衛正海都不在乎，那她也可以在這氣氛下繼續保持不受影響。

　　「我想我們需要更多時間認識彼此。」最後，衛正海只給出這句結論。

　　「你真的這麼想認識我？」于綺綠只覺得奇怪。

　　她明明記得當時的衛正海對她根本不屑一顧，不但是在約會過程裏不停的挑剔她，而且連她的微小請求都不肯答應，最後甚至還告訴她之所以答應這約會，是因為想看跟她在一起能有多無聊，這些她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而衛正海顯然什麼也不記得，現在他就坐在她對面，說著他們應該多認識彼此。

　　「是啊！」他點點頭。

　　「我記得你說過，你跟我在一起只是想知道狀況會有多無聊，你甚至不喜歡我的存在，你那時處處表現出對我的不耐煩，還……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是嗎？」衛正海實在是不記得了。「可是我說過了，那時候我們都太年輕，難免會失言，但你應該明白那是我的無心之過吧？」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無心，但你的確讓我明白了一些事。」她說得很含蓄，也沒提及她因此受到了傷害，可是她不想讓衛正海以為真的所有事都推給年幼無知就可以算了。

　　「好吧，我跟你坦白，當年是因為我的同學薛遠德——」

　　「我知道。」于綺綠當然明白那是怎麼回事。「你跟他打賭輸了，所以你幫他來向我報仇。事實上我根本不記得他是哪位，不過事後他確實是出現過來向我嗆聲，現在想起來還挺蠢的，但他當時似乎覺得那是件得意的事。」

　　「他後來去找過你？」這事件衛正海倒是第一次聽到。

　　「是啊，他來嘲笑我的無知，說他的好朋友已經代他報仇了，把我騙了出去狠狠的羞辱過我，叫我以後別再把少男的癡心當玩物，最好笑的部分在於他還叫我把他送給我的東西還給他。」她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臉上連一點憤怒都不存在。

　　當時的她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場問薛遠德有沒有簽收單，而那些少男傳情的禮物自然不可能有什麼簽收的證明。再說她一向都是不肯收的，禮物她更不可能帶回家去，就連找出了當初幫薛遠德轉交的同學，同學也說她什麼都沒收。薛遠德最後還不是脹紅著臉叫囂一陣就離去。

　　「我真的不知道有這些事，那時候你怎麼辦？」

　　「沒怎麼辦啊，我告訴他跟我約過會的又不只你一個，再說那哪算得上是什麼約會！而他只是個約不到我的可憐蟲，我有需要因為他約不到我，或是送我東西還不被我接受，就覺得慚愧或抱歉嗎？」

　　衛正海沉默了一會兒，他一直不知道後來阿德又做了那些蠢事，而他竟然還幫阿德欺負過眼前的于綺綠，一時之間他只覺得實在有些對不起她。

　　「或許該說抱歉的是我吧，當年我只是為了一場遊戲輸掉了，所以才……你需要我怎麼補償你？」

　　「我不需要你補償我什麼。」她搖搖頭。「再說錯的也不只你一個，但我很確定當時的我是沒有錯的。雖然你那時候曾經指責過我糟踏他的感情，把我說得跟壞人一樣，不過我現在的想法和當時還是沒什麼不同，我一點都不覺得我那時候有什麼錯。」

　　「你確實是沒有錯，當時我跟阿德都太幼稚了。」

　　「我知道啊，不過那時候的我的確很氣你們，就算知道你們兩個只是沒腦袋的家夥，還是很氣你們。我可以想像為什麼老是有婦女同胞受到追求不成的男性攻擊，因為像你們這種人在攻擊對方時，都自認為是受害者，還只會用一副替天行道的態度執行那種愚蠢的行為。

　　「就算我再生氣，也沒辦法跟這樣的你們講道理，所以我想想氣也沒用！或許只有少數白癡女性才會吃你們這套，而薛遠德不過是個追不到我的渾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對他保持冷淡，免得給了他太多反應，他還會因此而開心不已。」

　　衛正德還以為她真的不在乎了，可是他看得出來于綺綠雖然表情沒有太多波動，可是用字卻狠了許多。

　　在當時對她來說，阿德跑去跟她理論的事肯定給她帶來了許多衝擊，那影響絕不是她說的那樣而已。而身為阿德的好友，如果不做點什麼來扳回兩人已被毀滅的形象，那以後他肯定也沒機會再接近于綺綠了。

　　「我聽得出來你還是在生氣。」

　　「可能有點吧！」她思索了一下，微點了頭。「平常沒想起來的時候就不覺得怎麼樣，可是一想起你們曾經對我做的事，實在很難當作那件事沒發生過，所以我也連帶無法對你產生好感吧！我甚至沒辦法委屈自己去認識你或瞭解你，因為我不認為我真能瞭解你們這種人心裏在想些什麼。」

　　連帶無法對他有好感，這句話也太嚴重了吧？那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于綺綠為什麼還要連帶的把他給恨進去？這一切鐵定是阿德書的……

　　「可是阿德已經死了啊！」衛正海突然爆出這句話，讓于綺綠少了點聲音。

　　在死人背後說壞話似乎不是件好事，雖然她討厭薛遠德那家夥，不過他人都已經死了，于綺綠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他……真的死了？」

　　「總之，逝者已矣，我們做人應該向前看，讓過去的隨風而逝不是比較好嗎？」

　　「他真的已經……過世了？」于綺綠眼睛睜得大大的。

　　她記得她曾經詛咒過薛遠德，誰教他當著所有同學的面讓她難堪，她簡直氣得想親手殺了他，不過她並沒想過會成真。

　　衛正海點點頭，就算薛遠德現在明明在這世界上活得好好的，可是他在于綺綠心裏也應該要被判死刑才行，否則他哪還有戲好唱下去！

　　他可不想這趟回來的假期就這麼白白泡湯，他都已經鎖定于綺綠為目標了，就沒有不繼續下去的道理。

第三章

　　于綺綠明白她根本就不應該感到抱歉的，可是她就是沒辦法……

　　她開始覺得自己的態度很差，其實衛正海說得沒錯，過去的事早應該隨著彼此的成長而放手；偏她還是過不去，一聽到薛遠德已經不在人世了，稍早前她的埋怨好像都成了白費。

　　吃完了飯之後，衛正海提議送她回家。

　　在路上，他看到于綺綠臉上的表情不停的變化，明白她心裏的復雜，跟著說道；

　　「反正他作惡多端，本來壞人就應該有那樣的下場。」

　　「是嗎？」她知道衛正海只是想安慰她而已，但她先前說了那麼多薛遠德的壞話，現在難免會有點不好過。

　　「重點是眼前的人生啊！再說你們本來就沒什麼交情，根本就不用感到過意不去。」

　　「這我當然知道……」于綺綠拖著步伐，覺得罪惡感沉重的壓著自己。

　　「還有我，」衛正海停下腳步，低頭在路燈底下看著她。「我或許也沒有你所想像的那麼差。」

　　這才是他想說的重點，衛正海只想盡力的在于綺綠面前扭轉他的形象。

　　于綺綠仰著頭看他，這才發現兩人的距離早在不知不覺中被拉近，而她一直都不習慣和男性親近。她想退後，但又不希望讓衛正海以為她內心還是排擠他的，所以硬是挺起了胸膛佯裝沒事。

　　「你可以再跟我見面嗎？我回臺灣以後一直很想去逛逛夜市吃吃小吃，你哪天有休假？」

　　她像是被催眠了一樣，他問她哪天有休假，于綺綠就跟著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後天。」

　　「我有你的電話，我後天中午以前打電話給你好嗎？你當時應該醒了吧？還是你休假都會特別睡晚一點？」

　　「中午再打好了。」休假時她的確會睡到自然醒為止。

　　「好。」衛正海朝她笑笑，像是很滿意她的答復。「你快上樓去吧！我後天一定會打電話給你。」

　　于綺綠拿出鑰匙打開大樓的門，心裏有種不知名的情緒不停的湧上，她確定那不是驚喜，因為對像是衛正海啊！

　　他是那位曾讓她恨之入骨的男子，就算他真的有著一副帥到讓人忍不住會多看幾眼的外表，但她多年前吃過這家夥的悶虧，可不會這麼輕易就再被他的外表迷惑。

　　走上樓，她知道就算後天衛正海打電話給她，她也不會受到影響，了不起就是多認識一個人罷了，一個可以吃飯、聊天的普通朋友，只是她懷疑衛正海想和她攀關係的企圖就只有這樣而已。

　　＊＊＊

　　還沒踏人家門，于綺綠就在大門外聽見了屋內的吵鬧聲。

　　大嫂的尖聲吼叫聽起來既熟悉又陌生，換作是一年前溫柔的大嫂根本就不會這樣；可是生下女兒之後，或許是產後憂鬱的影響，大嫂也跟著性格大變，老是找所有人麻煩，兄嫂兩人吵架的機率也比以前高了許多。

　　「你還敢說！你一定是跟她在一起！」範華玲哭得滿臉淚痕。

　　「我哪有，她只是同事而已，你怎麼可以這樣胡說！」於漢民則是氣急敗壞的說著永遠不被接受的解釋。

　　「同事為什麼下了班還要打電話來？！」

　　「因為公司裏有事，她打來通知我啊，難不成要請總經理親自來通知我嗎？你怎麼這麼不講理！」

　　「你現在說我不講理，只要我說什麼都不對，你根本就打從心裏討厭我，我沒有以前年輕漂亮，你就在外頭搞三撚四——」

　　「你又來了！我不想再聽你這樣胡鬧下去！我走總可以吧！」

　　「樣的吵架對白已經讓於漢民厭倦不堪，他回頭打開了大門只想離開現場，門一開，只見珠珠就站在門口，顯然已經站在外面好一會兒了。

　　於漢民無奈的看著妹妹，疲倦的說；「我到外頭遇一晚。」

　　「哥……」于綺綠喚了他一聲，只希望他留下。

　　這時候老哥如果走了，誰來收尾？每一次他們夫妻吵架，哥哥總是先走一步，接著大嫂的哭鬧就得由她來安撫。

　　「開始她會覺得大嫂真的很可憐，但是久了，她也明白大嫂只是在胡鬧而已，所以她也有點厭倦了那個安撫者的角色。

　　「你剛下班也累了，她要鬧就由她去，你別管她了，就回你房間去洗澡睡覺，免得還要應付她的歇斯底裏！」於漢民走之前還不忘撂下這樣的話語。

　　他明白跟妻子的感情正在一日日的瓦解，他不懂怎麼原本那樣可愛單純的女人，會變成如今這樣麻煩又令人厭惡的惡婆娘？不過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他總有一天會瘋掉。

　　眼看著老哥離開，再望一眼屋內沙發上那個哭得全身顫抖的女子，于綺綠只能走進屋內，坐到範華玲身邊關心的問道；「大嫂，怎麼又吵架了呢？」

　　「你哥……他外面有女人……」範華玲哭得慘烈，斷斷續續的把接到他同事電話的事告訴了綺綠。

　　「大哥說他沒有啊，你就信他一次吧，你們如果再這樣吵下去，總有一天就算沒事也會鬧到出事的。」

　　「我知道你一定會站在他那邊……」

　　「大嫂，你怎麼這麼說呢？我一樣也是女人啊！」雖然她的確已經快站到老哥那邊去了。

　　一開始她確實會為嫂嫂抱不平，但久了發現嫂嫂真的是在沒事找事，老是把全家搞得雞飛狗跳，說穿了都只是想證明自己存在的重要性而已。

　　「你哥他不愛我了，我生完孩子又肥又腫，他看到我都別開臉……」

　　于綺綠看了眼前這個讓人慘不忍睹的女子，範華玲已經生完孩子半年多了，身材沒有恢復是可以理解的，本來快速減肥就容易影響健康，但是她體重足足比懷孕時多了十公斤，這就有點不尋常了。

　　加上每一次不高興就大吃大喝，整個人像吹氣球似的膨脹，看到自己的模樣心情也不好，惡性循環下去，範華玲開始懷疑丈夫有外遇，孩子也不管了，經常讓寶寶待在床上大哭，有時甚至都還是綺綠去照顧寶寶的。

　　「大嫂，我說過了，你可以慢慢減嘛，一定可以——」

　　「你哪知道我的痛苦，你又沒生過小孩，你身材那麼好，根本就不用擔心，我是一點都瘦不下來了！」

　　于綺綠覺得頭都痛了，當她聽到寶寶哭的聲音時，她甚至還挺高興的，寶寶雖然不會說話，但倒還滿容易分辨她要的是什麼，反倒是這個大哭的女人，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大嫂，我先去照顧萍萍，你去洗把臉休息一下好了。」

　　于綺綠快步的去抱起小寶寶，心疼著這小寶寶在父母的大吵之下竟然還可以睡著，不過這下子苦的可就是她了，大嫂肯定會把孩子丟給她就呼呼大睡去，今晚她可就麻煩了。

　　＊＊＊

　　當衛正海從話筒裏聽見寶寶的哭聲時，他的確愣了一下。

　　「你那邊為什麼有寶寶的聲音？」

　　于綺綠手忙腳亂的夾著話筒說道；「你等我一下好嗎？」

　　在等待的過程裏衛正海竟是有些著急的，他只聽說于綺綠可能是個女同志，可是她怎麼會有小孩？

　　衛正海一路聽著話筒裏傳來忙碌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于綺綠的聲音總算又出現了。

　　「對不起，我哥哥跟嫂嫂都不在，我得留下來照顧他們的小孩。」

　　「我還以為那小孩是你的。」

　　「你不是以為我是同性戀嗎？」

　　「那是別人以為的，我可是對你一直都很有信心。」

　　「這種事不需要有什麼信心吧？」

　　綺綠原本心情是有點糟的，一早起床就發現嫂嫂不見蹤影，留了字條說要回娘家去，孩子也扔下了，而哥哥已經兩天沒回家了，打了電話到他公司去，他只說下午才要請假回來帶孩子。

　　所以于綺綠休假睡到自然醒的計劃當然失敗了。一早她就被萍萍的哭泣給擾醒，接著通知大哥嫂嫂離家的事，再把亂得跟狗窩沒兩樣的家整理一下，一晃眼就中午了。

　　「那我們的約會怎麼辦？」

　　「我只答應會跟你見面，我不認為那是約會。」她很肯定的拒絕接受那個名詞。

　　「好吧！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見面？」

　　「等我哥回來吧，他下午已經請了假，應該再過一會兒就會到家，等他到家以後我再打電話跟你確定時間好嗎？」

　　「看來我也不能說不好了。」

　　掛了電話，衛正海慶幸著他早上已經先吃過早餐了，胡亂弄了個泡面填填肚子。

　　「直到下午三點他才接到于綺綠的電話，開著車到她家樓下接到人時，都已經超過四點了。

　　「我想我已經餓到可以吃下一頭牛了。」

　　原本衛正海以為可以接到她人就一起去吃午餐，哪知會一路延誤這麼久，中午隨便吃的那個泡面根本滿足不了他，他的胃現在正大唱空城計。

　　「對不起，我也沒想到家裏會出這些事。」

　　她簡直累壞了，一早起來就打掃、照顧小孩，以前嫂嫂還沒生孩子之前，總是會把家裏打理得乾乾凈凈；生完小孩之後她就沒再動手整理過家務。

　　雖然本來住在一起家事就應該共同分擔，可是家裏亂得像被轟炸過似的，還留著好幾天的垃圾沒丟，都快發臭了。剛剛她還一再交代大哥今晚一定要倒垃圾，如果再這樣下去，她真的要花錢請清潔公司來整理了。

　　「為什麼會是你在照顧小孩？」

　　「我嫂嫂跟哥哥吵架，嫂嫂今天早上回娘家去了，我哥哥在上班，所以……」

　　「結婚的人難免會發生那種事。」

　　「是這樣的嗎？我覺得感情這種事實在很奇怪，當初他們明明是很相愛的，談了三年戀愛才結婚，應該也不算盲目，結婚之後更是甜甜蜜蜜的，但生了小孩之後，我嫂嫂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綺綠還是不明白愛情為什麼會這麼快就變質？

　　「產後憂鬱嗎？」

　　「應該是……我嫂嫂她瘦不下來，現在連看到我都回連帶的說些酸言酸語，好像是我故意要讓她難堪，所以才不肯多吃東西。事實上我累壞了，累到一點胃口都沒有。」

　　平常工作上的壓力就已經夠她受的了，回到家還要面對一屋子的淩亂，綺綠又忙又累，胃口不好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那正好跟我互補，我們一人叫一份，等一下你吃不完的都交給我來解決好了！」衛正海對她笑著說道。

　　于綺綠看著他，只覺得他似乎是個很容易心情好的人，或許他EQ夠高吧？但更多的可能是他的生活裏沒有那麼多可以使他心煩的事物。

　　每個人的命運不同，而她雖然運氣還不錯，和兄長同住，住的又是父母親還留下來的房子，少了房租的費用，怎麼說都比一般在外租屋的同事要好得多，但是這陣子每次回家就是面對兄嫂反目的場面，她也渴望能夠逃到一個沒有爭吵的地方去。

　　而這地方最後竟然是由衛正海所提供的，這倒令她覺得離奇……

　　衛正海帶著她到山上吃飯，夜色還沒全暗，幾道雲霧出現在窗口，把一切染得更夢幻。

　　于綺綠很少來到這兒，除了沒有車子可以獨自上來山上逛逛，也沒有適合的同伴好同遊。她的好友都紛紛結了婚，而年近三十的她就像是個異類，感覺她的生活圈愈來愈小，擔心著自己是否一輩子都會如此，可是又要同時安慰自己，不會真有那種孤老一生的事發生。

　　「你常來這裏嗎？」

　　「回臺灣就會來，不過這附近多了很多店家，每次來都會看到新開幕的店，其實每一間我都想去試試，如果你還有空的話，明天等你下班以後，我們可以再到路口另一間去試吃看看。」

　　「我不知道會不會有空。」事實上，于綺綠是不確定明天嫂嫂是否會回家，如果家裏沒有人，就丟著老哥獨自帶孩子，她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我嫂嫂如果沒回家，我怕我哥一個人忙不過來。」

　　「約你哥一起來啊！他帶著小孩悶在家裏多無聊，而且吵過架心情一定很不好，應該要出來走走的。」

　　于綺綠怎麼也沒有想到衛正海會這麼提議，她還以為他一心只想和她在一起，多了其他人應該會擾亂他的計畫才是……難道他真的是只想跟她當普通朋友而已嗎？

　　「我明天再問問他好了。」

　　「你一定是跟你哥感情很好，所以才會擔心他的事。」

　　「因為我看得出來他情緒很差，他一邊要工作，還要應付我大嫂，而小孩又那麼小，我從來沒看過他露出那種表情，我今天要走的時候，他一個人抱著小孩坐在沙發上，看起來實在很落寞。」

　　「這樣吧，我們打個電話給他，問他想吃什麼，等一下我送你回去，帶點東西給他吃，順便回去一起陪陪他好了。」

　　「你又不認識我哥，這樣會不會太奇怪了點？」綺綠沒想到他會有這種提議，不過這提議是很窩心的。

　　「不會啊！去了不就認識了嗎？」

　　衛正海一點也不擔心，不過是見見她哥哥，再說她哥好像也只比他大了幾歲而已，都是差不多的年紀。他們這樣出來吃喝玩樂，而那個可憐的大哥卻只能窩在家裏帶著不滿一歲的小寶寶，那樣的人生光聽起來就很慘。

　　「你可能根本找不到話題好跟他聊。」

　　「那又怎樣？去跟小寶寶玩也好啊！」

　　「你哪可能喜歡跟小孩玩？她只是寶寶，都還不會走，也不會講話，可能沒什麼好玩的。」于綺綠故意把情況講得糟一點，希望他打消這主意，她可不想帶著衛正海回去，結果只見他一副不耐煩的模樣，皺著眉看著那個哇哇大哭的小娃。

　　「如果真是這樣，我馬上就會說我有事要先走，那下就好了？」

　　「這樣也太現實了吧？」

　　「太現實？難不成你要留我在你家過夜嗎？」衛正海露出一副為難的模樣，裝出來的矜持讓于綺綠笑了出來。

　　「你想得美啦！我家現在亂成一團，就連沙發都沒得睡。」

　　「我沒想過要睡沙發啊！」

　　「想睡地板？地板也沒拖過。」

　　「你思想這麼純潔啊？我們是朋友，我當然是借用你！」

　　「想都別想！」她的手舉起，做了個制止的動作。「快走吧！我知道我哥喜歡吃什麼。」

　　「我都還沒說完呢……」衛正海跟著她站起來，追著她的腳步走去，臉上則露出了笑容。

　　他跟小寶寶玩的興趣自然沒那麼高，不過先跟她周邊的人打好關係總沒錯，像于綺綠這種人生活圈自然小得可憐，她的周遭應該沒太多人需要他打理。

　　衛正海可不認為自己要花許多功夫，略施小惠的效果一向驚人，而他已經十拿九穩了。

　　＊＊＊

　　於漢成沒想到妹妹今天竟然是和男人一起出門。

　　當綺綠帶著男人回家時，於漢成幾乎忘了己身所遭遇的不幸，好像什麼煩人的事都一掃而空了，這最讓他擔心的妹妹原來還是可以接受男性的。

　　「我怎麼從來沒聽說綺綠認識你？」

　　「因為我一直待在國外的關係吧！」衛正海替他攤開一盒盒的水餃，關心的問；

　　「晚餐吃過了嗎？綺綠說這是你最喜歡吃的。」

　　「嗯……還麻煩你們買回來給我吃，你們應該好好去約個會，而不是回來這裏，這裏我應付得來。」於漢成雖然口中說著他應付得來，但是一屋子的淩亂，他根本沒空整理。

　　下午綺綠離開時才好不容易把客廳的物品歸位的，可是晚上又是一片像是遭過小偷似的混亂，孩子哭得他幾乎崩潰，但怎麼說這家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這時候他總不能再一走了之。

　　「沒關係啊，到哪裏都一樣。」衛正海邊說著話，邊看著于綺綠。

　　只見她一手抱著娃娃，一手不停的把東西放回原位，打從回到家至今她都還沒空坐下來歇一會兒。

　　「女人啊！變臉比什麼都快，她生了孩子後就變胖了，接著便什麼都不對勁，看到什麼都不滿意。我每天一下班地就對我發脾氣，她針對我也就算了，有時候我還聽她跟綺綠發脾氣。」

　　「綺綠脾氣好一直讓著她，可是我實在沒辦法，你也是男人……男人都是有尊嚴的，尤其我是綺綠的哥哥，我如果真那麼懦弱的任由老婆欺負，那我在妹妹面前怎麼抬得起頭來？」

　　「哥……你就偶爾讓讓她嘛，她只是對自己沒了信心，就算再怎樣我們也應該要體諒她。」客廳裏就這麼小，老哥說什麼于綺綠自然都聽得見，連忙為嫂嫂說話。

　　「我已經體諒了啊，要不是她是我老婆，我早就……」於漢成想撂下狠話，但基於衛正海在場，他也不好把心中隱忍許久的想法給說出口。「算了！我現在也不知道可以體諒她到什麼時候。該做的我們也做了，甚至去找了治療產後憂鬱的醫生。」

　　「我想帶她去看醫生她又不肯，還說我罵她是神經病，接著又是一陣大吵大鬧。

　　我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我跟孩子苦就算了，每次她都當著綺綠的面吵，綺綠也是要上班的人，還有左右鄰居……」

　　其實精神壓力對於漢成來說才是最沉重的，尤其是每天出門要面對其他人的眼光，他都快覺得承受不住。

　　「離婚呢？」衛正海突然提議。

　　離婚？！於漢成和妹妹對看一眼，雖然家中的紛爭再多，可是離婚這念頭還是沒人敢說出口。

　　「我不知道，孩子才六個月，現在就提離婚好像也太……」

　　「所以你要等到孩子六歲？還是等到孩子六十歲才離？」衛正海的表情讓人看不出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

　　於漢成靜默了一下，他當然也想過，只是怕說出口太過傷人，他無法想像如果真的說了離婚，那妻子會怎麼想？或許在她最脆弱的時刻裏，華玲會因此去傷害自己的生命也說不定。

　　「我一提，她如果鬧自殺怎麼辦？」

　　「跟她說清楚不就行了？告訴她如果她真的對你有這麼多不滿，那你們就協議離婚；如果她不肯，那就改變彼此的生活步調，互相配合，甚至陪同她去就醫；如果她還是不願意配合，只想鬧得全家雞犬不寧，那你就等到受不了之後再進行搜證，然後向法院訴請離婚，不就可以解決了嗎？不過我是建議你在受不了的時候就先進行，人生很短的，沒理由一直活在痛苦裏。」

　　這話說得也有道理……於漢成陷入了苦思裏。

　　他是真的沒辦法再忍受下去了。孩子出生這半年來他的黑眼圈也跟著出現，每天睡不到四小時，連假日也沒得休息，還得伺候妻子的所需，他就算再愛華玲，她的不可理喻也破壞了他所有的愛意。

　　「於漢成！你給我說清楚啊！」此時，大門口突然傳出一聲爆吼。

　　大家回頭一看，只見範華玲雙眼圓睜，怒瞪著屋裏的所有人。

　　「他說要你跟我離婚，你離不離？你給我說清楚啊！」

　　屋裏的人根本沒料到範華玲會突然跑回來，也沒想到她會聽到衛正海的提議，不過大家都瞭解她最擅長的就是斷章取義，明明又沒說要立刻離婚，她馬上就想到最壞的地方去。

　　「沒有人說要馬上離婚，只是你這樣每次一出現就大吼大叫，你覺得有誰會想跟你在一起？」於漢成有點掛不住面子，尤其是在衛正海面前，妻子對著他這樣吼，他為人丈夫的尊嚴根本蕩然無存。

　　「我就知道，你一直都看我不順眼，從我懷孕之後，你就老是對我不滿意，你有沒有良心啊？我為了你辛辛苦苦的把孩子生下來，結果你還……」接著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哭叫。

　　衛正海沒將注意力放在那個肥胖的婦人身上，只是望著另一端站在那兒的于綺綠，只見她嘆了口氣就將臉給別開了，而她臉上那無奈的表情輕輕的牽動了他的心。

第四章

　　「我好像幫了倒忙了。」衛正海在電話裏對著于綺綠說道。

　　「算了！其實就算你沒那麼說，她也總有方式可以借題發揮，幾乎每天都這樣鬧，我們也習慣了。」

　　于綺綠知道沒什麼好怪他的，因為衛正海所說的其實都是他們心裏所想的，只是沒人敢將這想法給說出口，大都是因為體恤大嫂，可是這念頭不是沒出現過。

　　「他們昨天吵到幾點？」

　　「很晚吧……」

　　綺綠只是心疼哥哥，尤其是於漢成隔日還得上班，大嫂故意不讓他睡著，於漢成就算不理她了，大嫂還是厲聲叫罵，故意不給他睡覺的機會。

　　而這一吵連帶鄰居也來抗議了，就這麼吵吵鬧鬧到了天亮，直到員警來了，於漢成仍制止不了妻子，接下來又是一走了之的局面。

　　不過，這回于綺綠不再去安慰嫂子了，她真的厭倦了這種生活，就算知道嫂子的脫序行為可能起自於產後憂鬱，不過能幫忙的她已經幫了，要她整天就是應付這一切，她真的失去耐性了。

　　「那你一定沒睡好。」

　　「經常是這樣。」于綺綠也不想否認了，反正衛正海都已經見識到大嫂的蠻橫了。

　　原本昨晚三個人待在家裏氣氛都還不錯，他們陪著大哥聊天，感覺大哥又有了點精神。這陣子以來，大哥的生活全給家裏的事給拖垮，婚前他還常和三五好友聚會，結婚後聚會少了，生了孩子後他更是一次也沒出去過。

　　在這時候能有家人、朋友的陪伴，對大哥應該才是最有力的支撐，哪知後來大嫂會突然回來，又是一陣大鬧，她原本還想大哥多個朋友，也許會開心一點的。

　　「你要不要跟你大哥一起來我家避避難？我昨晚問過你大哥了，他說他都是在街邊的公園隨便窩到天亮。與其這樣，還不如到我這兒來避避，至少睡個好覺，在工作上也會有精神點。我看你大哥再這樣下去，他的工作也會受到影響。老闆不會喜歡一個成天請假的員工。」

　　「我知道。」可是大哥如果去住衛正海那兒也就算了，要是連她也去……那會不會太過分了些？就算他們是朋友，也沒有到那麼好的交情啊！

　　「你放心，我家很大的，再加上你哥哥也在，這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如果你怕萍萍沒有人帶，也可以把她帶來，我今天去查了有執照的保母協會，只要找到保母照顧孩子，那其他應該都不是問題。」

　　「我想……我再跟我哥討論一下好了。」

　　「好啊，我跟你去，我什麼時候去接你下班比較好？」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吃飯啊，我到現在還沒吃在等你耶！」

　　聽他說得多可憐，于綺綠明明沒要求他也得餓肚子等她下班的，可是既然衛正海都這變說了……

　　「再過一小時，問題是你可以再等嗎？你如果很餓的話，就先去吃飯好了。」

　　她不想表現得這麼體貼，因為跟衛正海之間如果多了這份體貼，就像是在對他釋放某種訊息；可是她竟然還是這麼開口了。

　　「說完，于綺綠立刻捏了大腿一把，有點氣自己的回應太過溫柔。

　　「沒關係，再撐一個小時我應該還頂得住，那就一小時後見。」衛正海掛了電話，優哉的去換上新衣。

　　他感覺得出來于綺綠是習慣對所有人都這麼好，她或許明明想拉開兩人的距離，卻又抵不過已經養成的好脾氣，就算她有時反應再冷淡，可是都已經給了他機會去靠近她了。

　　一個小時之後，衛正海出現在她眼前。

　　于綺綠打了電話給大哥，大哥語氣很低落，說是在公司裏又遭人白眼，因為他假請多了，再加上上班時精神不濟，所以這陣子上司對他的工作表現不是很滿意。

　　也許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她得跟大哥談談。如果嫂嫂再這樣下去，他們還是請人來帶孩子比較好，否則一吵架嫂嫂人一走，孩子就又丟下沒人帶，他們兩個都要上班。總不能每次都為了家務事就丟著工作不管。

　　「為什麼這樣的表情？」衛正海看得出來她心情很低落。

　　「我哥的工作出了點狀況，我想這樣下去真的會影響到他的工作，是該跟嫂嫂好好談談，我們等一下吃完飯就去找他，他應該還不想回家。」

　　「那種家換作是我，我也不想回去啊！」

　　「其實我嫂嫂本來人很好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真的很想體諒她，可是有時候付出關心也沒有效果，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很怕我哥如果真的跟她談離婚的事，她會崩潰掉。」

　　綺綠已經分不清楚該怎麼做才好，一方面是關心哥哥的工作，但是她又不希望和嫂嫂反目成仇。

　　「你不覺得人應該要理智一點？太過感情用事是沒有用的，如果今天你哥哥丟了工作，沒了收入，他還會有心情去管其他的嗎？就算他真的愛過你嫂嫂，現在你嫂嫂的狀況也很難讓他繼續愛下去吧？」

　　于綺綠知道衛正海說得沒錯，感情上就算再怎麼丟不下，如果面對丟掉工作的風險，沒了錢養不起妻女，到時候老哥的狀況又會比現在好嗎？

　　「那……今晚再看看狀況了。」

　　「我為了你們今天還請了人到家裏打掃，如果到時候你們又被吵得沒辦法睡覺，就打電話叫我來接你們，反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而你的黑眼圈就算變得再大，還是當不成熊貓。」

　　綺綠有點不好意思地拿出了鏡子，一邊問道；「真的很明顯嗎？」

　　「開玩笑的啦，你那麼漂亮，就算有點黑眼圈也無損子你的美麗的。」

　　「你覺得我會吃甜言蜜語這一套嗎？」她斜瞪了他一眼，裝出不屑，但心裏卻希望這類似的曖昧對話最好別常發生。

　　「哇，你聽得出來這是甜言蜜語啊？」衛正海回視著她，像是一點都不認為這麼說有什麼不對。

　　「是啊，等一下你的車就會有螞蟻爬上來了。」她試著用和他一樣開玩笑的語氣應道。

　　「我會幫你把螞蟻弄走。」

　　「不用了，只是小小的螞蟻還嚇不倒我。」于綺綠再一次漂亮的接招。

　　衛正海笑了笑，專心的將視線放回路況上。

　　綺綠以為這話題大概就到此為止，小小的松了口氣。她知道她年紀不小了，要再像過去那樣為衛正海神魂顛倒已經不可能了，可是這男人還是很危險的，除非她把持住，否則聽了幾句話就被迷惑可不得了。

　　「你真的很怕有人向你示好是嗎？」

　　「沒事為什麼要向我示好？」她反問他。

　　「或許真的沒什麼事啊！」

　　「衛正海，我分辨得出來，或許你可以不承認，可是我感覺得到你對我的想法不只是那麼單純而已。」她坦白的說道。

　　就算他覺得她厚臉皮都沒關係，她不想到最後真的等衛正海向她開口說喜歡她了，才假裝驚訝的說原來你真的喜歡我，事實上現在她就已經感覺得到。

　　「我承認我喜歡你，但是這應該沒你想像的那麼不單純。」衛正海也跟著坦白。

　　「我知道你還對過去有著陰影，可是也許我們可以從朋友做起，像現在這樣的交往不是很單純嗎？我關心你的一切，這些都是很自然的反應，如果你真害怕其他人的關心，那我會盡量收斂些。」

　　看吧！他又把話說得好像全是她想太多，但就算一切真如他所說的只要順其自然，那怎樣才會是自然呢？他的意思是慢慢的自然成為戀人？還是慢慢的自然成為朋友？這中間的差別可大了。

　　綺綠知道說不過他，沒再應話，試著結束這個敏感的話題；而衛正海也沒再逼她，默默的將車子開向餐廳。

　　點了餐之後，他問綺綠要不要打電話叫她哥哥順便一起過來吃。

　　「他心情不太好，今天得在公司裏加班，因為他的工作延誤了很多。」

　　「那我們吃完去接他？」

　　綺綠點了點頭，心中對他又加了些分數，至少衛正海不只是關心她而已，就連她身邊的人他也都願意付出關懷，這真的很難得。

　　「如果你不覺得麻煩的話。」

　　「我不覺得麻煩啊，反正你們兩兄妹這陣子正好有些麻煩，我又不能幫你們解決什麼。所以多陰心你們一些是我唯一能做的。」

　　「你……你為什麼會突然這麼關心我們？」

　　綺綠雖然明知道衛正海是對她有好感，但她希望是由他說，就算說得再多次都沒關係，至少讓她確定一些；要不然每次她要確定了，他就又打出「朋友牌」來閃躲，好像真是她把事情想歪一樣。

　　「我的意思是……我們本來並不熟，而且——」

　　「你別想那麼多了，關心一個人不需要有那麼多理由，再說我們的確不是陌生人，不是嗎？」

　　「但我們的交情也沒那麼好啊！」

　　「我以為經過這幾天，我們的交情已經夠好了，虧我請你吃過飯……」他一臉抱怨的說道。

　　「那這一頓我請你。」她一向不喜歡欠人情，更明白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這倒不用，我沒有讓女人請客的習慣。」

　　「你這種想法讓人很扣分喔，我以為你不是這麼沙文主義的人。」

　　「改天我讓你請我喝珍珠奶茶，你覺得怎麼樣？」

　　「那你不覺得吃虧嗎？」每次衛正海總是請她吃大餐，而她只需要請他喝杯飲料，感覺起來好像不是很公平。

　　「我不覺得吃虧就好了。」他一點都不在乎那麼一點小錢，反正過程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以為這趟回臺灣應該沒什麼好玩的事會發生；沒想到會遇上她，而他喜歡和于綺綠在一起，不管他是不是能追得上這女孩，他們每一次聚在一塊的時候氣氛總是很不一樣。

　　「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于綺綠瞪著他喃喃的說，心裏的確是很混亂的。

　　也許她應該徹底執行和衛正海保持距離的想法，可是他都已經跟著進入了她的生活，現在才想再疏遠他似乎有點來下及了。

　　兩人吃完飯到於漢成的公司接他，只見於漢成一臉的萎靡，婚姻出問題，工作擺不平，於漢成簡直衰到了極點。

　　「再這樣下去，所有人的生活都會出問題。」於漢成可以一個人離開那個家，頂多到公園裏窩一晚，可是綺綠卻得留在那家裏，在範華玲的哭鬧中度過，她肯定也是沒睡好。

　　「你們可以到我那兒住幾晚，反正我一個人住，屋裏有空房。你跟綺綠要是沒地方去，可以先到我那兒，至少睡個好覺，去上班也有精神點。」

　　「可是孩子呢？我怕我們都不在，她要是一時情緒失控把孩子扔了就走……那要怎麼辦？」於漢成知道綺綠平時還會在家裏，所以就算離家也比較安心，如果他跟綺綠都走了，那還不滿一歲大的萍萍怎麼辦？

　　「我已經幫你聯絡了保母，至少可以把孩子交給保母帶，你們就可以安心點了。」這點衛正海也已經想到了。

　　「可是保母……」於漢成考慮的是錢的問題，給保母帶每個月得多出上萬塊的

　　花費，那他負擔得起嗎？

　　「哥，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可以幫忙的。」綺綠立刻接話，總之先把眼前的難關過了再說。

　　「錢是你的，我怎麼可以用你的錢？」於漢成可不想動用到老妹的錢。

　　「那有什麼關係？我們是一家人啊！」

　　「我……我是有想過另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綺綠追著問。

　　「總之……我想跟她談談再說，如果真的沒辦法，我才會考慮到離婚的事。」

　　於漢成已經快被逼上絕路了，每天妻子的轟炸，再加上長期的睡眠不足，工作上也出現了問題，再這樣下去他知道自己也要撐不下去了。

　　他已經打了電話跟岳父、岳母提過，才從華玲的娘家那頭得知她回娘家也是跟所有人鬧脾氣，結果沒一天就又跑回來。

　　她娘家那頭也發現她的情緒控管非常糟，雖然都知道她一直有產後憂鬱的現象，但大家都沒想到情況會是這麼嚴重。

　　如果連娘家那頭的人都拿她沒辦法，那他一個人又該怎麼辦？

　　＊＊＊

　　回到家，三人像是要上戰場似的，情緒緊繃著等待面對另一場可以預知的嚴重爭吵。

　　還沒進門就可以聽得見萍萍的哭聲，綺綠的心情跟著蕩到谷底，這時候她的手竟被輕輕的握了住，而握住她的人是衛正海。

　　他像是看出了綺綠的情緒低落，握著她的手充滿了力量，給了她很大的安慰。

　　當綺綠抬頭看他時，只見他眼神溫柔的看著她，好像下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會待在她身邊，給足她力量支撐下去。

　　她的心情受到極大的鼓舞，就算不知道衛正海是不是真的只是對她有著情感上的企圖，但是在她需要的時候他是能給得起鼓勵的，這對她才是最重要的，因為她要的不過就只是一個令她安心的陪伴，而這陪伴衛正海給得起。

　　走進屋子，又是一片淩亂，桌上有幾包已拆開的零食餅乾袋，還有幾瓶喝完的飲料空瓶，電視開得很大聲，像是怕外頭的人不知道這屋子裏有人在，而萍萍則坐在娃娃車裏大哭著。

　　範華玲臃腫的身子就窩在沙發裏，身上穿著她唯一能穿得下的運動服，頭發亂七八糟的綁著，浮腫的臉呈現氣色不佳的暗黃，一個回頭看到他們走進屋裏，她的眼神也跟著充滿了敵意。

　　綺綠連忙過去抱起了不停哭泣的萍萍，她沒有開口指責嫂嫂，知道如果她真問華玲為什麼放任孩子在一旁哭泣，華玲一定還會有其他的理由，甚至也開始痛恨起她來。

　　他們全都瞭解範華玲現在專做一些討人厭的事，目的只是為了要讓所有人跟著火大而已。

　　而於漢成也曉得她的個性，他沒有一回家就先對她興師問罪，只是疲累的坐進沙發裏，語氣和緩的試著和妻子講道理——

　　「華玲，我覺得我們應該要好好談一談，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談什麼？」範華玲不但口氣惡劣，連表情都充滿嫌惡。

　　「你這陣子的情緒一直處於很暴躁的狀態，不管我說什麼，你總是不停的發脾氣……」

　　「我發脾氣？！」華玲一聽，立刻又是暴跳如雷。

　　「你看……你又要發脾氣了。」於漢成一見她發火，整個人像是鬥敗了似的垮不了肩。

　　「你就是怪我脾氣不好是不是？打從我生了孩子之後，你樣樣看我不順眼，嫌我肥、嫌我醜、嫌我不做家事，我嫁到你家來就是要為你做牛做馬，你看我都變成什麼樣了，這一切還不都是你害的！你現在反過來說是我脾氣不好？」

　　「是！你的脾氣簡直爛透了！」於漢成突然跳了起來，對著她大吼。

　　一直以來，每次妻子發脾氣都是他在忍受，他怕自己受不了會回嘴，哪一次不是在最糟的時候先離開這屋子，免得他真的動手打了她；哪知道一忍再忍，接著會是如此，他今天決定要豁出去了。

　　「你以前從來都不是這樣，難道你覺得你現在脾氣很好嗎？你搞得全家雞犬不寧，你怪罪我沒關係，家裏你不打掃，孩子你不肯照顧也都算了！我都可以諒解，因為當初我是因為愛你才娶你的！

　　「我決定要照顧你一輩子，就算你變成現在這樣，我都還期望你可以變回以前那個我愛的華玲，不管你是變胖了還是變醜了都沒有關係。可是你看看你，你成天找我麻煩，晚上不讓我睡覺，故意把電視弄得這麼大聲，甚至故意找我吵架，連員警上門了你也不肯停……

　　「你這樣折磨我才會開心的話，那我讓你折磨也無所謂，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啊！

　　要是你再這樣下去，我會為了孩子跟你離婚！反正鄰居都已經打電話報過警了，可以查得出你的情緒失控是長久以來的問題，你父母也都知道你現在的情況，你已經四面楚歌了。

　　「但我沒有要在這時候背棄你，我只要求你到醫院去檢查，至少接受治療都好。因為你……我的工作已經出現了問題，我三天兩頭就請假，上司交代的事也沒辦法專心處理，我整個心都懸在這裏，或許我就要被炒魷魚了。

　　「如果這樣能讓你開心一點，我也無所謂，我想……到時候我真的丟了工作，可能會養不起你跟孩子……了不起就是剩下兩條路。」

　　範華玲眼神跟著一變，她沒想到丈夫就快丟了工作，或許她是真的有時候控制不住脾氣，可是如果搞到老公連工作都沒了，那這個家要怎麼辦？沒有了固定的收入，她跟孩子就沒了依靠了啊！

　　於漢成是第一次告訴妻子他的工作有了危機，但是不把話說清楚也不行，他已經想了一天，最後他發現只有兩個選擇。

　　「我想把房子賣了，我可以帶著你跟孩子到鄉下去，先專心的陪你養病。或是你認為你沒病那也沒關係，我至少可以二十四小時的專心照顧你跟萍萍，我們可以先安安心心的過日子，等一切安定下來，我再去找份工作。

　　「或許賺的錢不會很多，不過這可以保得住我們的婚姻，至少證明我是有心想幫你的。但是……如果你不願意，還是想繼續這樣下去，那我們就離婚吧！我可以把所有的錢都給你，如果你非要見不到我才快樂，那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只希望你過得快樂而已。」

　　＊＊＊

　　于綺綠試著多作幾個深呼吸，想把那鼻酸的感覺給逼回心裏去，可是效果一直不怎麼樣，她總覺得眼眶溼溼的。

　　她雖然沒在哥哥面前掉眼淚，不過大哥那挖心剖肺的告白，真的令她很感動，連她都快受不了了！大哥竟然釋出了願意留下來陪嫂嫂的意願，雖然後來又是換來了一陣潑婦罵街，但是聽了那段話的感動還是一直留在綺綠心裏。

　　「我本來以為你哥會直接跟她離婚的；沒想到他還是割捨不下那段感情。」衛正海拿了一罐飲料走到她身邊。

　　今晚讓於漢成說完了那段話之後，他們便帶著小寶寶離開了那個家，留下範華玲一個人繼續在那兒大鬧。

　　來到了他的住處後，安靜的避風港讓於漢成和小寶寶一洗完澡，父女倆就跟著睡著了，只剩下于綺綠和衛正海醒著。

　　「人畢竟是感情的動物，我哥以前是真的很愛嫂嫂的，他們還在念書的時候，我哥總是每天接送她，不管嫂嫂叫他做什麼，他一定都會為她辦到。而付出的其實也不只是我哥，當初我哥去當兵的時候，我嫂嫂也是每一次休假都會去看他，我想他們是真的愛過吧！」

　　「而你覺得他們現在不愛了嗎？」

　　「我承認他們的感情已經變質了，可是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就真的不再相愛了，我一直在想我哥今晚聽說的話。」

　　「你是說放棄一切帶著妻子到鄉下去那一段？」

　　「嗯，」綺綠點了點頭。「也許他說那些話只是為了扛起責任，證明他是個負責的人，可是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他至少願意那麼做，而不是丟下嫂嫂不管。我想現在會這樣做的人應該不多了，而這一切只能證明他過去是真的很愛我大嫂，那念頭才足以支撐他這麼選擇。」

　　「還好你沒有因此而不停歌頌愛的偉大。」他最怕女人來這套，動不動就把愛有多偉大掛在嘴邊，尤其見識過今晚的場面後，大概會有人感動得痛哭流涕，而于綺綠還算理智。

　　「我是被感動了，不過我還沒失去判斷力。」

　　「我只希望你的判斷能力一直能這麼好。」

　　「我一直都是如此。」她所有的天真浪漫還不就是這男人毀的？

　　「你該睡了，來這裏應該可以好好睡上一覺，我想你可能很久沒好好睡過覺了。」衛正海握住她的手，將她往屋裏帶去。

　　她的手很軟，當他握著她時，她也沒有抗議，雖然可以感覺她一開始有點驚慌，想把手收回去，但或許是怕動作太大，她又忍了下來。

　　「我已經打電話給保母，明天她會來這裏接萍萍，你哥就可以安心去上班，早上我帶你去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餐。」他一邊領著她走去客房，一邊交代著明日的行程。

　　「衛正海，你對你的朋友都是這樣的嗎？」于綺綠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們的交情真的不到這兒啊，為什麼衛正海可以幫她把所有煩人的事都先處理好？

　　「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特別好吧？」

　　「為什麼我該知道？」

　　他推開房門，將她輕輕推進房內，然後伸手摸著她的臉頰說道；「別裝傻，我知道你是有判斷力的人，快去睡吧！」

第五章

　　于綺綠從來沒睡得這麼好過。嫂嫂時常把家裏客廳的電視開得震天響，她不好去叫她小聲點，只怕一說又引發範華玲的不滿，所以有時只能忍著噪音入睡。

　　來到這裏，除了那惱人的噪音消失了以外，衛正海的房子也給了她安全感，她幾乎是一閉上眼就睡著了。

　　早上等她醒了之後，哥哥都已經先出門去上班，而萍萍也已經由保母帶走了，只留下衛正海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等著她。

　　「我還想如果再過五分鐘你還是沒起來，就要進去叫你了，你應該睡得很好吧？」衛正海一見她出來，便對著她問。

　　「嗯。」綺綠微笑著點點頭，雖然已經梳洗過才離開房間，但她的腦袋還是有些昏沉的。「我哥幾點走的？」

　　「大概八點半吧！他差點睡過頭，不過我想他今天應該還是趕得上上班的時間。」

　　「那你呢？你又不用上班，這麼早起？」

　　「等你們都去上班以後，我可以再好好睡啊！」衛正海看著初醒的她，于綺綠臉上有著剛睡醒的迷蒙，臉蛋還帶了些紅潤，看起來非常迷人。

　　「我們在這裏，你也很不自在吧？」綺綠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如果這房子裏只有他一個人，他大可盡情的想睡多晚就睡多晚，可是多了兩個大人、一個小孩，她昨晚睡前還擔心著萍萍如果半夜醒了大哭該怎麼辦？還好萍萍也睡得很好，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還好，只要你睡得好，我就沒什麼好擔心了。」

　　這說法似乎又帶了太多關懷，綺綠的臉上多了些下自然。「我睡得好不好也會影響到你嗎？」

　　「當然，我們一起出門的時候，要是你太疲倦，你的眼神就會跟著變得有點呆呆的，有時候不管跟你說什麼，你總會跟著點頭，其實我知道你根本就沒聽清楚我在說什麼，你只是為了維持禮貌，所以點頭當作回應。」

　　于綺綠臉上多了些尷尬，她沒想到這些衛正海都注意到了，她的確是常這樣，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真的太累了，而且她經常都睡不好。

　　還沒等她做出解釋，衛正海又說；「你可以走了嗎？我說過要帶你去吃早餐的，就在樓下而已，吃完我送你去上班。」

　　「我覺得這樣好像太麻煩你了……」

　　除了帶著家人過來借住在他家，衛正海還得負責照顧他們，然後還要送她去上班。其實他根本就不必為她做這麼多，而她更不應該利用他為她做這麼多事，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的接受了他的好意。

　　她總是擔心這麼一來，自己會不會也是在釋放某種願意接受的訊息？

　　「我不覺得麻煩就好。」衛正海站起來，拿起了桌上的鑰匙走到她身邊去，很自然的環住她的肩膀，好像他經常都這麼做。「你想吃什麼？那早餐店的蛋餅很好吃屋！」

　　「衛正海。」綺綠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怎麼了？」他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她。

　　只見綺綠像是要對他說些什麼，等了幾秒才聽見她嘴裏終於擠出聲音來！

　　「你對我這麼好，到底是為了什麼？」

　　其實她很想從衛正海口中得到更多足以讓她確定的答案，就算他真的對她有好感，如果她能確定衛正海要進行追求的行動，那她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而她已經問了衛正海好幾次，他的答案總是不能讓她肯定他真正的想法是什麼。

　　「因為我對你有好感啊，所以我很自然的就想對你好。」他答得很流暢，一點都不遲疑。

　　「如果你對我的好沒有回報呢？」

　　每個人都希望付出能有回報，她相信衛正海一定也是如此，而她如果不能給他所想要的，他會不會很失望？就像當年的薛遠德一樣，一反之前的溫文害羞，回過頭來對她怒目相向。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得到回報？」

　　有嗎？綺綠看著他，她給他的就只有感謝而已不是嗎？

　　衛正海看出了她的疑惑，走近一步，伸手握住她的手，低著頭對她說道；「我要的很簡單，你現在就在我眼前，而我能替你解決那些困擾你的事，我覺得這樣對我來說就已經夠了。」

　　「是嗎？」她有點懷疑。

　　「嗯……好吧！是有點不夠。」他帥氣的微笑，略低下頭來在她唇上輕觸了一記。「這樣或許會好一點。」

　　他突如其來的親吻讓綺綠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是受了點驚嚇，可是他的親吻帶給她的感覺卻不是厭惡，只是讓她的心狠狠的一震。

　　見她一副呆住的模樣，衛正海朗聲笑了，「我是個好男人，你應該知道的啊！」

　　「那跟親我有什麼關係？」她實在無法理解這之間的關聯。

　　「我條件很好，又對你這麼好，而你又不是很討厭我，我想我們可以進一步的試著交往。」

　　「可是……你沒有跟我說……」

　　「你要我跟你說什麼？」

　　「說我們要交往。」

　　「現在還需要說嗎？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我也是剛剛才覺得我們應該開始正式交往的。」

　　剛剛？綺綠的臉上滿足問號。「你怎麼會突然這麼想？」

　　「因為你就站在我面前，我情不自禁的就這麼想了，我想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會非常的開心，而我現在的確很高興。」

　　他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像是在驗證他現在所說的話。

　　「走吧！再晚就換你要來不及去上班了。」

　　＊＊＊

　　綺綠只覺得她的腳像是輕飄飄的無法著地，她知道這是過於興奮所導致，可是心裏又有另一個聲音在警告她要小心，太多的好事發生，搞不好就會有不好的事接連發生。

　　這陣子公司裏的人都知道她有個帥氣男友，那些原本在她頭頂上徘徊不去的同志疑雲也跟著煙消雲散。

　　事實上，綺綠也忘了要去在意那些事了，之前她煩惱完公司的八卦流言，回到家還得面對兄嫂之間的不合，可是現在那些事似乎都已經不再是她最關心的，她的心全給衛正海塞得滿滿的，好像其他事都再也不重要。

　　他隨便講的一句話，總是可以令她想上許久，比如他那天不經意的提到了之前去過哪家餐廳，綺綠就會跟著猜測他是跟誰去的、和他同行的是不是女性、是不是也是他以前所追求過的女子……

　　然後心情跟著起伏不定，懷疑著他這趟回臺是不是還有跟其他人聯絡？她平常都要上班，當她不在衛正海身邊時，他和其他朋友聚會是否也有以前交往過的女子存在……

　　像這類莫名其妙又有點無理取鬧的臆測，根本不像是她會做的事，她沒想到自己一開始戀愛，也會跟著冒出這種蠢念頭，可是一切只要跟衛正海扯上關係，她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再像自己。

　　更何況她現在就住在衛正海的家中，雖然有大哥跟萍萍住在一塊，不過大哥昨晚還交代她要溫柔體貼一點，別住在人家家裏就真的以為是來做客的，還說要跟人交往就要正經認分，一副已經要把她交給衛正海的樣子。

　　綺綠原本想告訴大哥，他們只是剛開始交往而已，可是大哥好像一點都不驚訝她和衛正海交往的事。不過她都已經帶著家人住到人家家裏來了，現在才說兩人沒什麼，好像也太做作了點。

　　不過不管怎麼樣，行事還是得低調些，她可不希望住進衛正海的家就讓他以為她可以那麼輕易到手。

　　說歸說，理想和現實是有差距的，一旦他親口說了兩人要開始交往，有些親密的動作就會不自覺的跟著增多……

　　在屋子裏每一個別人看不到的角落裏，都是他們親吻擁抱的地點，但是礙於於漢成的存在，他們還是會選擇在屋子以外的地方進行較親密的接觸。

　　每天衛正海總會先到公司去接她，帶她去吃完東西，再載她回家。只是一回到家就有第三者存在，所以他們通常都會在回家前先分享幾個熱情如火的吻，補足對對方的渴望，如果遇上休假。南人更是蠢也不睡舅讒的黏在一奠。

　　「幹嘛這樣看著我？」

　　坐在車子的駕駛座，衛正海可以感覺到她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而且不時的散發著愛意。

　　「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帶我去那裏。」綺綠興奮的臉頰還留著紅暈，她年少時的微小願望，衛正海用心的替她補足了。

　　他今天給了她一個超完美的約會經驗，裏頭甚至包括帶她去抓娃娃。

　　她本來以為衛正海已經忘了當年兩人吵架的主因；沒想到他竟然想了起來，綺綠居然為了他想起這件事而感動不已。

　　「我也沒想到我竟然會記得那件事。」

　　「不是因為我，所以你才印象特別深刻的嗎？」綺綠總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的注意，尤其是她當年所受的創傷可不小。

　　「你一向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人。」這時候衛正海哪能說他老早就忘光了？

　　這件事還是前陣子他開同學會時，遇上了薛遠德，他還問薛遠德記不記得他有沒有提過當時約會的情況，才從他口中憶起抓娃娃的事。

　　「真的嗎？」綺綠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衛正海眼看討到了她的歡心，那他也不介意在這時候嘗點甜頭。

　　將車子往路邊一停，他傾身解開了兩人的安全帶，接著將她整個人抱到腿上，擁擠的空間也讓兩人的身體更加緊密的貼合在一起。

　　綺綠靦腆的對著他笑了，她知道接下來衛正海肯定又會把她吻得暈頭轉向，但她喜歡兩人這樣親密的接觸，這一切全來自於她對衛正海的信任，還有他們交換親吻時，從他身上所感受到的溫柔，總令她覺得自己是不一樣的。

　　衛正海的大手在她腰間輕輕往上移動，那性感的撫觸已漸漸不再讓她感到緊張，她胸口的悸動全是起因於他。

　　綺綠任他的大手探入衣內，當她成熟且飽滿的豐盈落入他的掌中時，兩人的喘息不由自主的急促了起來……

　　這樣的場景在這幾夜經常發生，不過他們通常會在熱情燃燒起來之後緊急煞車，只在對方心中留下火熱的印記便攜手回家，各回各的房間睡覺去。

　　這樣的結束似乎有些不完美，但這對綺綠來說卻已經是極限了，而她也滿足於目前兩人之間的關係。

　　在一個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熱吻之後，綺綠眼角瞄到了車裏的時鐘，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連忙手忙腳亂的推開他。

　　「我們該回去了吧？」

　　已經是接近半夜一點了，她從來沒有這麼晚還沒回家，就算回的明明是衛正海的住所，可是她哥哥也住那兒啊！太晚回去總不好吧？

　　「你擔心什麼？你哥一定已經睡了。」

　　衛正海只覺得時間還早，他恨不得可以佔住于綺綠的所有時間，偏偏她還有工作得做，更別提他們到現在還是各回各的房間睡覺，那扣掉睡眠以外的時間，下了班之後綺綠所有的時間本來就應該全屬於他才對。

　　「我知道啊，可是……我們也下應該這麼晚回去吧？」

　　「我還想幹脆就不要回去了。」那屋子裏有於漢成在，他若真的想把綺綠拐到他房裏，簡直形同妄想，還不如在外面比較有搞頭。

　　「不回去？那一整晚都不睡了嗎？」

　　「外頭旅館多的是，我們不見得非得要回家啊！」他試著多給她一個吻，讓她的腦袋別只想著要回家去。

　　可是綺綠卻別開了臉，手忙腳亂的離開了他的懷抱，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旅館？！于綺綠完全無法肯定這個想法。她是想跟衛正海在一起，不過她才不想去那種地方。在她的觀念裏，那地方代表的意義是很負面的，而她不認為她和衛正海的關係可以進化到那種地步。

　　「我不要去那種地方，我要回家，如果你不想回你家去，那我可以回我家。」

　　她說得很肯定，一點也沒有討論的餘地。

　　衛正海看著她臉上的堅決，變得有點失望，「你還是跨不過那關是嗎？」

　　「我……我當然沒辦法。」綺綠不希望因為不敢說出想法而接受他的索求，而如果她真的拒絕了衛正海的要求，被迫得跟他分手，她也認了。「我們從開始到現在都還不到一個月啊！」

　　「而你覺得時間要夠久才行？！」

　　「當然。」

　　「那要多久？我以為我們應該是以交往的程度來衡量，怎麼會是要看時間夠不夠久？還是你本來就有個行程表或計畫表之類的，事先規畫好多久可以握手、多久才可以接吻，然後多久才可以——」

　　「我不是那個意思，更沒有什麼計畫表，我只是覺得我們這樣太快了，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就只是因為我們認識的時間不夠久？」

　　「正海！」

　　「算了。」

　　衛正海原本是雙手摟著她的，突然間他松開了手，轉身在駕駛座上坐好，拉來了安全帶係上，同時發動車子。

　　「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在逼你做什麼，或是讓你覺得我只是想得到你的身體，一發現無法達成目的就翻臉的那種人。不過我沒辦法假裝這沒什麼，我確實是很失望。」他說完就踩不了油門，將車子開往回家的方向。

　　而綺綠就坐在一旁，她的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在這時候應該怎麼做才好？她當然是喜歡衛正海的，可是她在這時候就要因為這樣的喜歡而付出更多嗎？

　　可是她確實是擔心因為剛剛的拒絕，使得兩人原本的甜蜜變質。

　　她知道衛正海總是無條件的為她付出一切，每天準時接送她上下班，不管是她或是她的家人，他都一並照料。這些事他都可以不要做的，可是他卻為了她，每一樣都細心的想好，而她呢？她可以回報的是什麼？

　　「正海……」她想說些話來解釋她並不是真的就不愛他了，可是她又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已經愛上了衛正海？

　　很多事在她心裏都還沒有確定的答案，但綺綠不想就什麼也不說的，讓他今晚抱持這種爛情緒過一夜。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是個成熟的人，我本來就可以禁得起拒絕，雖然我不常有這種經驗。」衛正海雖然是這麼說，可是他的表情卻已經少了平常的輕松，而是多了綺綠不忍見到的無奈。

　　綺綠原本已經有些動搖，她受不了衛正海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如果他們還不是男女朋友，也許她能維持著矜持，就假裝這真的沒什麼大不了，可是一旦她也認同了衛正海是她的男友，一切就再也不能就這麼算了，她開始有了罪惡感。

　　「那你以前……以前交往的人，她們都是怎麼……怎麼決定要不要做這種事的？」她想問問衛正海以前和那些交往過的人都是多久才開始有進一步的接觸，可是真要開口問，她又找不出適當的用詞，搞得自己辭窮了起來。

　　「總之她們沒有人照著日期計算什麼時候該做什麼就是了，我們都是用感覺來交往，是不是真心的，感覺自然會告訴你，而不是由時間的長或短來告訴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做些什麼。」他盡量不想說得如此諷刺，但衛正海很難忍下這口鳥氣。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是靠時間來衡量一切？

　　虧他這陣子把所有心力都擺在她身上，如果她對兩人的感情還有疑慮，那她可以直接點明，犯不著拖時間進來，說兩人認識的時間不夠長。

　　有時候光是花一整晚的時間，就已經足夠讓人感覺認識對方一輩子了，顯然他這頭雖然有這種感覺，自認為他已經完全掌控了綺綠，可是綺綠卻對他充滿了懷疑。

　　最氣人的是他以為已經瞭解了全部的她！原本他只想享受這交往的過程而已，可是在近日來，他竟然開始擔心起兩人的未來，不希望這段感情就只是往後回憶的一部分！

　　他原本想得多簡單，就當它只是一個度假時追求心儀女子的經驗，美麗的戀情有著漂亮的句點，到時候誰都沒有還憾；問題是真當他投入過頭時，一切就跟著有些失控了。

　　于綺綠明明看起來是精明的，就像是個熟悉愛情規則、也不會拖泥帶水的成熟女性；哪知偏偏在感情方面保守過頭，這完全不是他原本所料想得到的。他剛開始還以為綺綠只是習慣性的會保護自己而已；哪知根本不是如此。

　　「我要怎麼說你才能不誤會我？」綺綠急著想說明。

　　「我不需要誤會，其實我現在就已經瞭解了。」

　　那就算他已經瞭解了，也不需要用這種態度啊！她一點都不想讓衛正海生氣的，可是當她還想開口說話時，她袋子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綺綠只得趕緊接起手機，但眼睛卻仍不時望向他，擔心著他的反應。

　　「綺綠，你人在哪裏？」

　　「我們在要回去的路上。」

　　「我現在人在醫院，華玲真的做了傻事，她已經被送到醫院去了。」於漢成的聲音很著急，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雖然和綺綠都離開了那個家，可是他還是每天不了班就先回去看看，問問華玲有沒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盡量的示好，希望事情不要真的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每一次華玲都是兇惡的將他趕走，他以為他一離開，華玲就會眼不見為凈高興點；哪知道剛剛接到岳父的電話，說華玲吃了安眠藥，她吃了藥之後還打電話回家，所以岳父趕緊報了警，同時打電話給他。

　　「什麼？！怎麼會這樣？」綺綠嚇了一跳，雖然華玲情緒一直不穩定，但誰也沒料到她會走上這一步。

　　「總之應該是沒什麼大礙，可是我今晚要留在醫院裏。」

　　「我過去醫院陪你。」

　　「不要，你別來，我已經決定這是我的事，總不能每次華玲出了事，就拖著你下水。你也有你的生活要過，我只是跟你說一聲，你千萬別就真的跑過來。」於漢成斷然拒絕她的好意。

　　「哥，我們是一家人啊！」

　　「你就算來了又能夠幫上什麼忙？只是陪著我在旁邊不睡覺窮著急而已，都已經這麼晚了還跑這一趟，一點意義也沒有，反正醫生會去處理那些的。」

　　「我可以過去陪你啊！」

　　「綺綠，哥已經是大人了，不是每一次都需要人陪，我也沒有那麼脆弱，我只想一個人好好想想該怎麼辦。我已經開始考慮要把房子給賣了，只是到時候如果我把房子賣了，你……你可能會過得比較辛苦。

　　「不過現在有衛正海陪著你，至少我不用擔心你一個人在外頭沒人照顧，如果我真的做了這樣的決定，你不會怪我吧？」於漢成想了許久，還是決定照顧妻子，辭掉工作離開臺北。可是他得先把房子給賣了，才有資金離開這裏，帶著妻子去養病。

　　「哥，別說這種話，我有能力可以生活的，你不用擔心我。」綺綠當然不在乎哪點兒小事。

　　反正那房子本來就是登記在大哥的名下，大哥一定是顧慮到她，所以才不敢直接下決定。其實她就算一個人生活，她所賺的薪水也不會讓生活出現問題。

　　「這樣我就放心了，等一下我還要跟我岳父談談，也許明天一早就會有結果，到時候我再跟你說。」

　　掛了電話，綺綠的心情也跟著低落起來。

　　「你哥打來的？出了什麼事？」衛正海撇下了情緒，關心的問道。

　　「我嫂嫂出事了，他說他今晚不回去了，我本來想過去看他的，可是他叫我現在別過去。」綺綠皺著眉，整個人簡直急到不行，可是大哥又不讓她過去，而她也明白就算過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自殺？」衛正海猜也猜得出來，現在憂鬱症這種文明病可能比任何病症還要來得嚴重。

　　「嗯。」綺綠點了點頭。「我哥要我別過去，可是你覺得這樣好嗎？」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過去看看，不過我想成效應該不大。」

　　「我……」可是她一過去，衛正海一定也會跟著送她去，除了她沒辦法好好睡，衛正海也不能休息……

　　綺綠突然瞭解了大哥的心情，每一次連累到身邊所愛的人，自己也會跟著有壓力。

　　「我們回去好了，如果真有什麼事，我哥應該會打電話跟我們說。」

第六章

　　衛正海點點頭，將車繼續開往回家的路上。

　　這一夜，他們在路上不再說話，綺綠的心情沉重得不知道該先想哪件事才好。

　　她沒有跟衛正海提到大哥說要把房子賣掉的事，因為就算房子賣了，衛正海也沒必要收留她。

　　「開始他們就說好了，住在他家只是暫時的，她又不是正式在和衛正海同居，總不能一輩子都住在他那兒。如果他們真的跨過了那一步，那進駐他家時，她也就會覺得一切理所當然，但他們不是啊……

　　不過，如果他知道大哥要把房子賣掉，應該會馬上要她正式搬進這屋子裏吧？

　　畢竟她是他現在的女朋友，他總不會讓她流落在外吧？

　　算了……現在想這些也太早了，輕輕的嘆了口氣，綺綠知道就算她人沒到醫院，這一夜也無法好好睡上一覺，但她還是試著躺下休息，免得隔天上班又沒精神。

　　隔日一早，她沒等衛正海起床便留了張紙條給他，先離開了衛正海的屋子，回家去幫大哥準備了一些嫂嫂的衣物，直接帶到醫院去。

　　當她到了醫院找到了病房，大哥正坐在病床邊熟睡著，她沒擾醒於漢成，只是把東西放在一旁，然後下樓去到附近的店家買點早餐。人才剛走出醫院，她打開手機，馬上就接到了衛正海的電話。

　　「你要回去怎麼下先跟我說？」他的口氣明顯有點不好。

　　「我留了字條啊，我想那麼早你應該還在睡。」綺綠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接著委屈的說。

　　像是聽出了她的委屈，衛正海收斂了口吻，不過心情還是很爛。

　　因為昨晚睡得不好的人不是只有于綺綠而已，他一樣是在床上翻來覆去，到了快天亮才睡著；哪知道一起床她人就不知去向了。

　　「你現在人在醫院嗎？」

　　「嗯，我回去整理了一些東西帶還來，我現在出來幫我哥哥買早餐。」

　　「那情況怎麼樣？」

　　「我不知道，我剛進去病房時他們都還在睡，所以我就先出來買早餐了，我想應該已經沒事了。我今天下班之後應該會先過來這裏，你不用去接我了。」

　　綺綠的話讓衛正海覺得有點被排擠的感覺，他很難不聯想到這是因為昨晚和她沒有達成共識的後果。

　　「那你怎麼去？」他現在已經習慣了不管綺綠人在哪裏，就都由他接送。

　　「我搭車啊！」

　　「你下班都那麼晚了，一個人搭車多危險。」

　　「我以前也都是這樣啊，不會有事的，晚上再打電話給你。」

　　衛正海是有點不高興的，這陣子他們明明都同進同出，他不是那種喜歡黏著女友的人，只是突然要改變現狀，他怎麼想都覺得是因為昨晚他們所談到的最後一個話題，他很難不去猜綺綠是不是想躲他。

　　綺綠對他而言，應該就只是一個假日情人而已，可是現在情況失了控，他開始在意起綺綠的任何一個小動作，這樣的反應根本就不應該發生啊，衛正海蹙起了眉，討厭起這想法。

　　「好吧！隨便你……」掛了電話，他突然覺得他也該有點改變。

　　＊＊＊

　　範華玲的情緒還是很不穩，但是當她得知了丈夫為了她已經向公司遞出了辭呈，她以往的大嗓門也跟著小聲了許多。

　　當于綺綠到醫院探望她時，範華玲似乎還是在生著悶氣，不過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渾身是刺。畢竟從頭到尾綺綠都沒對不起她過，這小姑總是對她陪著笑臉，她還時常有事沒事就找綺綠麻煩。

　　範華玲也知道她使性子真的使得有點過頭，但她就是控制不了。

　　「這陣子我都住在衛正海他家，他是綺綠的男朋友，對她很好，還幫我找了保母照顧萍萍。我去看過萍萍，也天天打電話給保母，保母是陳阿姨，她人很好，就住在我們附近。

　　「我本來想帶萍萍來看你，不過阿姨說醫院對孩子不好。叫我過陣子再帶孩子回家看你就好。陳阿姨真的很會照顧小孩，很多小細節她也都注意到了……」於漢成不停的試著找尋話題和妻子聊天。

　　雖然得不到妻子的善意回應，不過華玲的惡罵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刺耳，他也重新選擇了面對，而不是閃避如惡婆娘般的妻子。

　　「你的意思是我之前都沒把萍萍照顧好 ？」範華玲又是一陣挑剔。

　　「大嫂，哥不是那個意思，你懷孕那麼辛苦，現在有個保母幫忙照顧也好啊，你可以輕松點，等過陣子房子的事處理好，哥也已經把工作辭了，以後就不用再請保母了，到時候你就有免費的男傭幫忙了。」綺綠在一旁緩和氣氛。

　　可是範華玲的父親就不是這麼好說話了，一聽到女兒又亂發脾氣，立刻也跟著發難。

　　「華玲，你到底是怎麼了？漢成為了你什麼都不要了，好好的工作也辭了，就為了你啊！要是我，我早就離開你了，你還下滿足，有事沒事就挑他毛病！你真的以為你美若天仙，漢成非得跟你在一起不可嗎？你也去照照鏡子好不好？

　　「萍萍跟著你這個媽，我當外公的還替她擔心咧！你看看身邊的人，每個人都對你這麼好，我真不明白你到底還想要怎麼樣？要逼死所有人，還是要整死所有人你才甘心？！

　　「以後漢成沒有收入，家裏的經濟壓力誰來支撐？你什麼都沒想，成天就是怨天尤人，你真以為全天下都欠了你嗎？你胖也是你自己張開嘴吃，又不是漢成硬把食物塞進你肚子裏的。」

　　岳父愈罵愈起勁，於漢成連忙上前阻止。

　　在這時候責難似乎都沒有用，他已經沒辦法再去愛這樣的妻子，不過既然當初他娶了華玲，那他就得去承擔為人丈夫應盡的責任；永遠逃避不是解決的辦法。

　　「爸，別這樣！華玲她想怎麼樣就讓她怎麼樣吧，反正我一定會盡力改善的，你放心好了。」

　　華玲的父親氣呼呼的別過頭，既心疼女兒所受的苦，更氣女婿所受的委屈，但他明白於漢成至少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就算再怎麼無奈，也只能把這一切先咽不了。

　　「算了，我先走了。綺綠，你要回家嗎？我載你回去，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回家不好，你不用也待在這裏受罪。」老人家心裏對於家人滿是歉意，尤其是遇上了這樣的女婿。

　　領教過女兒的怪脾氣後，他們真的怪罪不了漢成，連帶的也能瞭解綺綠處境的為難。

　　離開醫院後，綺綠在一路上不停聽著老人家的抱歉，即使她一再解釋大家都是一家人，本來就應該彼此體諒，範華玲的父親還是無法釋懷。

　　「以後房子要是賣了，那你要住哪兒？要不要來範叔叔家裏住，我跟範媽媽都可以照顧你？」

　　「不用啦，我有地方去的，你們不用擔心我。」

　　「唉！華玲還好遇上你們這家人，你跟你哥都很明理，就連我都要受不了她了，可是漢成卻還願意照顧她，我真的覺得連我這個當父親的都比不上他，你們怎麼可以忍受華玲這麼久？」

　　「範叔叔，你先別這麼說，我跟哥也是受不了了才離開家裏，如果我們每天都待在那裏陪她，嫂嫂也就不會有機會去吃藥了，我們也覺得很難過。」

　　「唉！你們這兩個孩子就是善良，漢成已經跟我說過，他離開家是不得已的，我想連你也被華玲吵得沒辦法睡覺吧？上回她回家也是一直大吵大鬧的，她媽難過得都沒辦法面對，希望離開這裏真的對她有幫助，再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綺綠回到家時，只覺得這屋子竟變得好陌生，沒有了衛正海在身邊，這裏似乎真的不像是她住了多年的家。

　　不過也是此時，她想起了今晚忘了打電話給他，而現在已經很晚了，衛正海應該還沒睡吧？雖然他已經知道了她今天不會到他家去，通個電話總行吧？

　　「喂？」

　　當衛正海的聲音出現時，綺綠也同時聽到了他背後的吵鬧聲，聽起來他人像是在外頭。

　　「正海，是我，我已經回到我家了。」

　　「好啊。」他有點答非所問的應著。

　　綺綠雖然覺得怪怪的。但聽得出來他人在外頭，應該也有其他朋友在，所以就沒多說什麼。

　　「那我不打擾你了，我應該會回來住在家裏，如果你有事的話！」

　　「我改天再跟你聊好了，我現在跟其他朋友在一起。」衛正海突然打斷了她的話，讓綺綠當場傻了眼。

　　但她也只能喃喃的應好，衛正海本來就應該有其他的朋友，跟朋友在一起時本來就不太方便講電話。

　　為他找了藉口之後，綺綠也累了，梳洗了之後，跟著安心的上床睡覺。其實兩人之間已經不知不覺的起了變化……而這是過了好幾天後，綺綠才發現到的事實。

　　＊＊＊

　　于綺綠數不清已經有多久沒有接到衛正海的電話了。

　　一開始因為她忙，醫院、公司兩頭跑，有時候還要幫哥哥去看看萍萍，經常回到家都已經很晚了，打電話給衛正海也怕吵醒他。

　　可是之後她有了空打電話給他，但衛正海的手機卻老是沒人接聽，就連他住處的電話也是一樣沒有接聽，他就像是在于綺綠的生活之中消失了。

　　綺綠急著找他的原因不只是想見他而已，她也想告訴他哥哥打算把房子賣了，她需要找新的住處。

　　這是她一開始就應該跟衛正海討論的，只是她一直沒有機會開口，而衛正海是她的男友，她之前也到他住處住過，他應該會接納她，可是在這緊要關頭，她卻聯絡不到衛正海。

　　苦找了他許久，綺綠決定直接來到衛正海的住所，卻出乎意料之外的從警衛口中得知他已經在數日前返美了。

　　「那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衛先生沒有交代喔！不過他每次一走都是好幾個月才會回來，他們那種工作也是排休假的，不是說休就可以休。」管理員已經在這大樓待了好幾年，多少也瞭解他的狀況。

　　他竟然就這樣回美國去了！綺綠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她從頭到尾都不曾去探詢過衛正海是否會回美國的事，她知道她應該要間的，可是她竟然一直都沒有間。

　　每次兩人見面時談的全是她的事，再加上這陣子她家裏出了那麼多間眉，所有的焦點似乎都在她身上，對於衛正海的工作、家人，以及一切，她竟然一點也不瞭解，現在他人不見了，綺綠甚至不知道怎麼找他。

　　而另一頭，於漢成已經將房子要售出的事做了處理，他一心以為綺綠一定會和衛正海在一塊兒，也相信衛正海會是個能照顧妹妹的人，所以自然不會多加懷疑。

　　整理了簡單的行囊，於漢成透過友人幫忙，在東部找到了一個住所，沒花多久時間便帶著妻女離開了臺北。

　　而綺綠除了一邊幫兄嫂打包物品托運過去，她不想讓於漢成為她的事心煩，所以也只能暗中先找個房子住下，暫時隱瞞跟衛正海的事。

　　她已經想過了，了不起過陣子再跟哥哥說兩人已經分手了也就算了，沒必要這時候提起，再說要是真講了出來，也許哥哥也沒辦法安心的帶著嫂嫂離開，徒增大家的困擾而已。

　　而衛正海的離去讓她就像是突然被顆石頭給擊中，胸口老是悶悶的痛著。綺綠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敢相信衛正海已經離開了臺灣，因為他一直都待在她身邊，像是會永遠保護她似的，怎麼可能會說定就走，一個口信都不留？

　　他至少打個電話或是留個訊息在她手機裏都行啊，結果衛正海竟然什麼也沒做的就走了。

　　隔了好一陣子，于綺綠冷靜了下來，慢慢的接受他已經離開的事實，甚至想在心中列下兩人不適合的理由，可是她卻怎麼也列不出來，因為她是真心喜歡衛正海的啊！

　　他已經證明瞭他不再是那個混帳高中生，也證明瞭他如果願意的話，會是個很棒的好男人，他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就像是她夢裏走出來的理想對象似的，給了她無限的希望，然後便一走了之。

　　或許是她最後一次和他交談的話題讓他不滿，他說了，沒有人是用時間來衡量彼此感情的深淺，她當時是想解釋的啊！

　　綺綠知道她當時給的藉口有點爛，或許她根本就不應該被那些原則給束縛住，忘了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她的觀念確實落俊且不切實際，她明明就是喜歡他的，就算跨越了那一步又有什麼關係？

　　可是……是真的跨過那親密的界線後，兩人就不會再有問題了嗎？

　　于綺綠在自責了數日之後，想到另一個可能性，要是衛正海得到她之後就離去呢？那她豈不是會更傷心、更痛苦？

　　或許兩人沒跨過那界線對她來說才是好事，至少她還不會覺得自己像是被騙了。

　　不過這都是用來安慰自己的藉口而已，不管是不是發生了肉體上的接觸，她一樣都已經把心交給了衛正海，而他的離去傷害了她也是事實。

　　只是原先她還偷偷的想著，如果她可以搬進衛正海的住處就好了，那些她原先不敢接受的關係，或許會改變觀念勇敢去接受，並且配合愛人所要求的一切。

　　尤其是大哥還鼓勵她和衛正海住在一塊，如果那屋子只有他們兩個住，那甜蜜的生活氣氛一定會快速的替兩人的戀情加溫。

　　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了，虧她還想得那麼美，真以為衛正海的家也會是日後住所的首選，她還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她從來沒跟衛正海討論過，搞不好她一開口，衛正海也不見得會讓她永久進駐。

　　現在回想起來，這段戀情談得還真是亂七八糟，所有美好在衛正海離開後，一切都像是她想像出來的，一點也不真實。

　　而衛正海離開臺灣之後會想念她嗎？會再回來嗎？這在她沒有見到衛正海之前都不會有答案。

　　＊＊＊

　　返美是原本就有的規畫，只是衛正海比原先預定的時間要早了兩周回美。

　　在返回工作崗位之前，他利用空出來的時間租了輛旅行車，在黃石公園裏住了幾天，過過優閒的野外生活，沒有電視、電腦那些現代化的東西在身邊，一切回歸自然，希望能就此忘卻所有煩憂。

　　他本來就沒有打算要和于綺綠長久在一起，他原本追求的就只是一段能在假期裏充數的短暫戀情而已，實在不用太在乎兩人之間的事。

　　可是就算徜徉在大自然的懷抱裏，他一樣隨身攜帶著兒女私情同遊，搞得心情也暢快不起來。

　　衛正海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離開？他只是覺得好像再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搞頭，綺綠永遠只關心她的家人，就算她有時候表現得很在乎他，問題是這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分享親密而已，而是她永遠分給他的關心都是最少的。

　　而他也厭倦了兩人的交往方式，他不諱言他喜歡美式風格多一些，喜歡就約個會，約會過程順利，或許當晚就可以有個溫柔的陪伴。那些少男少女才有的追求過程，對於現代的速食愛情來說太過繁瑣，只適合偶爾玩一玩……

　　哪知道他這一次玩過了頭，于綺綠帶給他的影響遠比他所想像的大，他甚至想念起親吻她的感覺、想念著兩個人坐在車裏享受那只有兩人的私密時光，就算只是說著沒有意義的話，只是分食著一支巧克力雪糕，一切都是甜蜜的……而那是速食愛情裏少見的溫馨時刻。

　　迷戀上那種感覺簡直窩囊透了，衛正海想裝出酷樣，這年頭被感情牽著鼻子走可是很丟臉的，要真說出來還怕笑掉別人的大牙。

　　回到公司裏，只見一群一樣沒有戀愛可談的同事，他的心情更是低落。

　　「這次休假那麼久，有沒有把到新馬子啊？」

　　衛正海可是同事裏不可多得的調情聖手，和其他成天只和電玩為伍的同事相比，雖然其他人都是西方臉孔，卻不見得每個西方人都能長得跟「布萊德彼特」一樣，牛頭馬面的也不少，再加上成天待在工作室裏足不出戶，不花時間打理外表造型，一樣也只有對著海報上的辣妹流口水的份。

　　而衛正海的東方臉孔下管是對哪個人種而言都是通殺，經常是公司裏其他人的戀愛顧問，也是所有人羨慕的對象。

　　「有啊。」衛正海訕然答道。

　　「是長怎樣？你在哪裏認識的？」

　　「東方人，甜美可愛型，在臺灣認識的。」

　　「那你……」一臉胡須的毛男立刻追問露骨的問題，只是問題都還沒說完，毛男就已經脹紅了臉。

　　雖然他一臉毛，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那鬍子底下帶著一絲絲的淫笑，像是在暗示什麼。

　　「非常愉快。」衛正海只能給出制式答案，雖然他明知道毛男暗示的那個關卡他根本沒突破。

　　這就像是玩電玩一樣，明明是電玩高手，卻敗在遊戲的漏洞裏，一樣都令人扼腕。

　　「有沒有什麼能跟我們分享的？比如有沒有什麼妙招？我過幾天也要休假，我可不想再和去年一樣就悶在家裏，再玩一個月的電玩，我也想要有感情生活啊！」

　　另一個長臉男也跟著求教。

　　「就……盡量出去外面走走。」衛正海隨便擠出了一個答案來。

　　「你覺得什麼地方會比較有機會？」

　　「百貨公司吧！」

　　他當初就是在百貨公司裏跟綺綠重逢的，她一開始還氣呼呼的將他當仇人看，講起兩人之間的過節，她的表情既堅強又帶著些微的不甘心，還有他為了要讓她消氣，還騙她薛遠德已經死了，最後她才稍稍平息了怨氣，改變了態度和他說話……

　　那些兩人往來的小細節他竟然都記得這麼清楚，那幾個禮拜所發生的事、每一天發生了什麼，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他甚至還記得第一次親吻她時，她臉上的表情。

　　他應該在臺灣多留一會兒的，也許他可以給綺綠一點機會，可是他沒給。他當時已經有感覺他對綺綠所用的感情太多，而他本來就應該要返美的，他一直沒有跟綺綠說過，怕綺綠知道了會傷心難過，他那時可能連再見都會說不出口，還不如先走算了，省得接下來有更多麻煩事得處理。

　　總之……他們在這段期間裏所談的小戀愛應該還算不錯吧？至少在這段期間裏，他頭一次試著把一個女人放在心上；頭一次有時問握著對方的手，感受她的感動；頭一次為了向她道歉，還真的帶著她回到以前約過會的地點，抓了一隻娃娃給她。

　　他有用過心，那于綺綠應該也不需要太傷心了！

　　＊＊＊

　　一個人的生活並沒有之前于綺綠所想像的麻煩，舊房子終於賣出，裏頭的東西也全部清空了，她打從出生至今還沒脫離過家人一個人生活，而這一切都沒有她想像中困難。

　　也許是因為她年紀比較大了，又不是+幾歲的小孩子。處理事情也多了些智慧。

　　一樣住在這公寓裏的幾乎都是單身的都會男女，每個人都習慣了處理自己的事務，她可也不能輸給人家。

　　哥哥打電話來，每次提起嫂嫂都認為她已經有了進步，至少沒再動下動就對於漢成破口大罵，也多了點母愛願意去照顧萍萍。

　　綺綠聽得出來大哥現在對嫂嫂已經沒有愛了，之所以留在她身邊純粹是因為責任，而兩人都沒去提及愛的問題，只是怕說出來讓人感傷。

　　感情這東西是很微妙的，一旦消失了就是消失了，不會因為過去愛得死去活來過，就永續經營到生生世世。

　　也就因為如此，綺綠就不再擔心對衛正海的感覺會持續太久，反而安慰自己因為目前她沒有其他對象可以想念，所以偶爾多想念他一下也是理所當然，不過這狀況是不會延續的。

　　畢竟那個一聲不響就離開的人是他，這對她來說還是有點難以承受。

　　在工作方面，她也贏得了之前的那個職位，那個放出莫名八卦的對象因為再度懷孕，所以直接被踢除子名單之外。

　　綺綠看得出她是很不甘心的，尤其當她升官後，對方曾酸言酸語的來恭喜她，而綺綠發現她還比較羨慕對方，至少人家已經結婚生子了，而她都年近三十了才真正變成孤家寡人一個。

　　為了排除未來會有孤老一生的可能，綺綠開始認真的經營交友圈，她不再冷若冰霜，也不再拒人子千裏之外，她和同事們相處遠比過去融洽，也更瞭解那些遠離家鄉一人獨自在外打拚的同事的辛勞。

　　不久之後，她交到了幾個年紀和自己相倣的好友，不再是除了工作就只有家人；現在少了家人，她也多了很多機會和朋友相處。

第七章

　　「綺綠，你之前不是有一個很帥的男友嗎？後來是怎麼分手的？」

　　佩琪是特賣區的專櫃小姐，年紀已經三十幾了，可是因為會打扮，所以看不太出來。因為和綺綠兩人剛好住在同一棟出租套房大樓裏，經常有機會碰面，兩人的交情也愈來愈好，月初兩人還一起去了趟東南亞的小島度假。

　　綺綠從來沒向任何人提起過衛正海的事，不過曾看過衛正海在她身邊的人應該都猜得出來發生了什麼事。

　　「他回美國去了。」綺綠頭一次願意回答和衛正海有關的事。

　　「我早就想問你了，可是總是不太好意思開口，因為我看得出來你們已經分了。」

　　「感情本來就不好維持嘛！」綺綠隨便找了個理由。

　　「是啊，他長得那麼帥，你一定也很沒安全感吧？」

　　的確，衛正海一定，綺綠腦子裏經常出現他和其他女子同遊的畫面，雖然是她所想像出來的，但依舊殺傷力驚人。

　　綺綠不相信他會因此就不再和女人交往，但是一想到他現在可能抱著其他女子、說著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她的心就不斷的淌著血……

　　「沒關係，反正他已經不是我的了，我只要再找個男朋友就好了。」

　　「你這麼想就對了！」佩琪點點頭說道，「我昨天遇到我以前的同學，問我要不要找機會一起吃個飯，你明天也跟我一起來吧！」

　　「你的同學找你吃飯，我去做什麼？」

　　「你真以為那只是吃飯而已喔！講吃飯是好聽，他說他也會帶朋友一塊去，叫我也約幾個朋友一起來，這叫變相的聯誼。這可是認識新朋友的好機會，像那種單身漢身邊一定會有其他也是單身的朋友，多認識幾個總是不會有錯嘛！」

　　綺綠心想，反正佩琪也會去，再加上她是應該要擴展生活田，她不要一個人就這樣過下去，如果衛正海有可能和其他女子交往，那她也不見得要一個人默默的過日子。

　　＊＊＊

　　隔天，綺綠陪佩琪去赴了那場飯局。

　　佩琪同學帶的幾個朋友都明顯對綺綠有好感，被男人們簇擁的感覺似乎沒像過去那樣令人不舒服，她不再覺得這樣的場面無法適應，反而自在的去接受其他人證賞的眼光，克服內心的恐懼。

　　有人喜歡本來就是好事，現在沒有哥哥在身邊，太晚回家也不用對大哥感到抱歉，有很多事她都可以改變處理的方式。

　　佩琪原本以為綺綠會很不自在的，可是看綺綠從頭到尾沒露出半點困擾，佩琪也覺得她變了。

　　「我本來還以為你是遇到男人就會手足無措的，一個晚上一堆男人對你釋放好感，你還可以處之泰然，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了。」

　　「沒辦法啊！人總是要成長的嘛！再說我年紀也不小了，你不也說過這些男人一定還會有其他單身的男性友人，所以多認識一些總不會有錯。」

　　「哈，那我可得要小心了，我年紀比你還大，我的熟女警報現在已經拉得響徹雲霄了，到時候可不能輸給你。」佩琪開玩笑的說道。

　　「你啊，少在那邊窮緊張了，我看你那個同學根本就是對你癡心到底了，你還看不出來才奇怪！」

　　「你也這樣覺得啊？」佩琪有點困擾的說，「可是我跟他以前是同學耶，而且以前念書的時候我真的不太喜歡他……」

　　這讓綺綠想起了衛正海，當初她不也對他恨得牙癢癢的嗎？結果呢……

　　當他一對她發動溫柔攻勢，她一樣是潰不成軍的愛上他。

　　「如果他是個好人，就別放棄他吧！」綺綠淡淡的說道。

　　雖然她對衛正海的離去一直沒法釋懷，不過他依舊是第一個讓她有了愛的感覺的男人，在兩人交往的時候，她是真的有種被呵護的感覺存在，不是有人說過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

　　那她已經擁有周了，有些東西是該要釋懷的……

　　＊＊＊

　　九個月後，衛正海再一次踏上臺灣的上地，一樣是到早餐店吃早餐，老闆娘多事地問道；「好久沒看到你了，今天怎麼沒帶女朋友一起來吃？」

　　衛正海笑了笑，記起了之前綺綠和她哥住在屋子裏時，他每天陪綺綠上班前都會先帶她到這家早餐店吃早餐。不過面對老闆娘親切的問話，他只隨口說了改天，但是他也不知道要改哪天，或許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了吧！

　　他沒去想綺綠會怎麼樣，他原本甚至不會再回臺灣的，不過最後他還是回到這裏來。

　　看著已經九個月沒有人住過的房子，裏面所有的東西都還保持著原樣，在他回來的第一個早上，他甚至差點以為綺綠還睡在另一個房間裏，直到他打開了綺綠曾經住過的房間，看到房裏空蕩蕩的，才覺得他像傻子一樣。

　　都隔了九個月了，他竟然還是沒事就想著她，本以為離開了就不會再有留戀，可是他對綺綠的思念卻從來沒中斷過。

　　回臺灣的第三天，他還是撥了綺綠的電話，發現她換了手機號碼，雖然不知道找到她可以做些什麼。衛正海也想過或許綺綠在這段期間內早有了其他戀人，可是他都想再見見她，就算是碰個釘子也無所謂。

　　結果他上門找到了她之前和哥哥住的房子，只發現屋子已經換了主人。當時他要離開時綺綠家中確實發生了很多問題，原本就有聽說她哥可能要把房子賣掉的事，那房子如果賣了，綺綠要住哪兒？

　　綺綠有她的工作，總不可能也跟著哥哥一家人到其他地方去吧！她肯定是還留在臺北的，可是少了兄長的陪伴，她一個人住在外頭嗎？她能適應嗎？

　　衛正海突然感到一陣著急，對於很多人來說，一個人在外頭過生活似乎沒那麼難，可是這事如果發生在綺綠身上，感覺就不再那麼容易，她一輩子沒一個人生活過，她可以應付得來嗎？

　　衛正海只覺得心裏卡卡的，那事情應該發生在他離開不久之後，如果綺綠早點告訴他的話，他可以把屋子空出來給她住的。問題是他根本來不及得知……

　　當他再一次來到了綺綠工作的地點，從服務人員口中誨同賽媳此撼的所在。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某個角落裏交代著服務人員工作上的事項。

　　衛正海遠遠的看著她，發現她這幾個月來完全沒變，一樣的長發、一樣修長纖細的身子、一樣的口氣語調，唯一產生變化的是她臉上的笑容。

　　綺綠臉上的笑不再是原本那樣含蓄輕微，她倣佛真的在工作中得到了快樂，笑咪咪的表情簡直不像是他之前認識的于綺綠。

　　尤其是當他出現在綺綠面前時，她的表情還是一樣。

　　「嘿，你怎麼在這裏？」于綺綠甚至主動跟他說話。

　　「我來買東西，順便來看你。」

　　「是喔，你又回臺灣玩了嗎？」

　　他不太喜歡用「玩」這個字，感覺好像他上回回來就是玩了她。

　　「回來見見老朋友。」衛正海只能這麼說。

　　于綺綠明明在他眼前一點也沒有表現出敵意，可是他卻覺得她的笑容更讓兩人之間顯得疏遠。

　　「真令人羨慕，你每次休假都可以休這麼久？」

　　這話讓他有些無法接應，以前他從來都不會跟綺綠討論工作的事，她甚至也沒過問過，現在在這人來人往的百貨公司裏，還要跟她解釋他工作的排休方式，似乎不怎麼恰當。

　　「你呢？工作還順利嗎？」

　　「升官了。」她指了一下自己的名牌，上頭的職稱的確換了。「我還要去別的地方忙一下，有空再聊了。」她給了他一個帶著歉意的笑容，快步的離開了衛正海的眼前。

　　一直到她離開眼前後，衛正海還以為他從頭到尾根本是認錯了人。

　　他怎麼也沒想到綺綠會變那麼多，而他什麼也沒說到，就真的只是和綺綠打了個招呼而已。這似乎不是他所想要的，只是她的反應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他得再想想怎麼做才好。

　　＊＊＊

　　「從實招來，今天出了什麼事了。」

　　一下班，佩琪便出現在于綺綠面前，追問著今天公司裏四處流傳的新聞。

　　「什麼事？」

　　「八樓的都看到了，她們說你之前那個帥男友今天到公司裏來找你。」

　　「喔……你說衛正海啊？沒什麼啊，我就跟他打了個招呼，當時還有其他事要忙，所以我就先去忙了。」

　　「就這樣？」

　　「是啊！」于綺綠點點頭。

　　「你為什麼不把握機會啊？他回臺灣找你，也許就代表著你們之間還有機會，你至少也留電話還是給他一點訊息，讓他知道他還是有機會的。」

　　「你覺得我應該要給他機會？」綺綠驚訝的問。

　　「為什麼不？給他機會你又不會少根毛，再說你現在是自由的單身女郎，誰想來追你都可以，更別提他條件那麼好，而且你們以前也交往過。」佩琪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就是因為我們以前交往過，所以我才覺得我跟他不適合啊！而且我們都已經交往過了卻沒有結果，你不覺得這代表了什麼嗎？」

　　「這代表了什麼？」佩琪反問她。

　　「這代表我跟他是行不通的！」于綺綠肯定的說。

　　「綺綠，兩個人在一起是因為彼此喜歡對方，怎麼會是為了要追求什麼結果？

　　你以為每個人談戀愛就是為了要結婚嗎？照你這樣想的話，那做愛下就一定要生小孩？」佩琪說話一向大膽，而且她完全不認同綺綠的想法。

　　「我跟他甚至沒到那地步……」于綺綠無奈的說道。

　　這話一說完，佩琪跟著睜大了眼，嘴巴開開的，不知道要接什麼話才好。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跟他交往的時間也不是很長。」于綺綠忍不住要解釋，可是當她一開口，又發現自己把時間這理由給推了出來。

　　這或許真是她下意識作祟，她就是用時間來計算愛情的，這也應該就是衛正海之所以離開她的原因吧！

　　「你覺得要多久才算長啊？現在都什麼時代了？綺綠，你跟我年紀都不小了，你以為每個人每一段戀愛都要花一年、兩年，三年，甚至是好幾年來搞才過得去嗎？」

　　「在你人生最精華的幾年，你能夠談幾次戀愛？到底有幾個男人可以真正擄獲你的芳心？在你有感覺的時候，你就應該要緊緊的抓住，而不是推開那感覺，拿出你的馬表、裝出玉女模樣跟對方說：「對不起！現在還太早！每個男人遇到那種狀況都會冷掉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沒辦法。」綺綠無奈的說道。

　　她又不是木頭人，當她拒絕衛正海時，她也是很失落啊，可是她就是這種人，她沒辦法嘛！

　　「你是不是真的很希望能結婚？」

　　「我是希望啊！」

　　「那如果有機會嫁給他的話，你覺得那不好嗎？」

　　「現在談這些未免太離譜了，我跟他交往過也分手了，現在才想結婚似乎不太合理。」

　　「愛情本來就沒有道理可循的啊！再說就算你們之前分手了，你真的有想過分手的原因是什麼嗎？也許錯不全在他身上，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不見得永遠都只有一方有錯。」

　　「你現在就是在鼓吹我跟他重新開始，是嗎？」綺綠沒好氣的問道。

　　「當然是，反正你都已經單身那麼久了，也一直沒遇到什麼適合的對象，如果他對你還有興趣，那你為什麼要放棄呢？」

　　「偉乎哥也對我有興趣，你怎麼不叫我接受他？」

　　宋偉平是她們最近認識的朋友，他也是一見綺綠就驚為天人，長得一副誠懇老實模樣，那張臉簡直可以去拍家庭用品廣告，當廣告裏的好爸爸一定很有說眼力，而他一直都對綺綠很有好感。

　　「你才不會喜歡那種老實樣的男人咧！我們認識了多少個跟宋偉平一樣的男人，你從來都沒對他們有興趣過。」佩琪光是看就看得出來。

　　「你這麼瞭解我？」

　　「當然 ！雖然我們當朋友的時間不到一年，不過我對你可是了若指掌，你的品味是哪種我都知道。人跟人之間是講緣分的，就算這話說起來再俗氣，你都不能否認這點。像我們以前也都不認識。卻可以在短短的時間裏熟絡起來，或許哪天你交了男朋友就沒空理我了，我們的友情也會跟著慢慢淡掉。

　　「不管是愛情或是友情都是一樣的，只要在這段時間裏，我們過得很快樂，有個人可以分享彼此的感覺，這才是我們交朋友最重要的一環不是嗎？你應該要學著拋開包袱，狠狠的去愛一個人，搞不好你還會發現你獲得的更多呢！」

　　＊＊＊

　　也許是佩琪的話出現了效果，當綺綠再一次在公司裏遇上衛正海時，她接受了他的邀約，兩人在下班後去吃了頓飯。

　　隔了九個月再見面，他們一同走在路上不再手牽著手，甚至在他的車上他們都不再交換親吻了，她和他說話的語氣也少了女友才會有的撒嬌，很明顯的那曾有的濃情蜜意已經全數消失，他們之間現在就只是朋友而已。

　　衛正海並不確定她會答應這邀約，不過當她點頭說好時，他是松了口氣的。不過，當她在車上不時接到男性打來的電話時，衛正海可不認為他的心情輕松得起來。

　　「看來你最近認識了不少朋友。」他很難去忽視那幾通男性打來的電話。

　　以前會打電話給她的人除了她哥哥以外就只有他了，絕少聽見綺綠的手機響起；哪知才剛接到她的人，她就一連接了三、四通電話，什麼趙先生、黃大哥，光聽稱謂就知道全都是男人！

　　「真的很多。」她點頭承認。「我最近交到不少好朋友，生活圈也變得比以前大，跟我住同一棟大樓的佩琪她朋友很多，跟她在一起我也連帶認識了不少人。」

　　真虧她還可以把一切講得這麼單純，衛正海才不相信那些男人真的只想跟她當朋友而已。

　　「那很好啊，多交一些朋友也好有個照應，你哥現在也不在你身邊，如果有朋友在的話對你比較好。」

　　「其實我年紀那麼大了，照顧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我哥現在不用再當我的保母了，這陣子我的確自由了很多，也不用擔心跟朋友出去太晚回家，這倒是挺好的。」話才說完，她的手機又立刻響了起來。

　　綺綠小聲的跟他說了抱歉，又接電話去了。

　　其實她可以把手機給關掉的，但她就是不想，她覺得手機的聲音反而有時可以救她離開和衛正海之間說不出話來的窘境裏，甚至當著他的面跟其他男性講話，她還會有種報復的快感，即使她可以和他維持著表面和平，但心裏卻不是真能這麼過得去。

　　衛正海不知道要做何感想，綺綠的心思不再只擺在他身上，她甚至沒有問他當時為什麼要離開臺灣卻沒通知她一聲，這事對她來說好像一點也不重要，換作是別人應該會急著想知道，可是她卻連問也不問。

　　或許是她電話太多，所以沒空多跟他談上幾句吧！不過衛正海感覺得出來她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之前她總是被兄嫂的問題給拖累，現在她簡直自在得像只小鳥。

　　「我本來也想帶我朋友到這裏來吃飯的，可是我不記得路，也不記得這餐廳的名字，來了好幾趟都沒找到，我還以為再也吃不到了呢！」

　　衛正海帶著她來到了以前曾經來過的餐廳，綺綠一坐下就開始尋找話題，聊吃的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回來就可以帶你來吃了啊！」衛正海說道。

　　「我當時沒想那麼多！」應該說她根本就沒期望過衛正海會回來。綺綠接著說；

　　「而且我們的朋友裏頭周大哥是老饕，他也常帶我去吃不少好料。」

　　衛正海心頭又被打了一記悶棍，又來了一個周大哥，真不知道她跟其他人在一起時，是否也常提起他？

　　「你天天都跟大家一起出來見面嗎？」

　　「也不一定啦！不過反正天天都要吃飯，跟朋友一起吃也挺好的，至少不用一個人悶悶的吃，那太寂寞了。」

　　「原來你也會怕寂寞。」

　　「佩琪說那是因為年紀大了的關係，我還滿認同她的說法的。」

　　她不斷的在每一個話題裏提到她的新朋友，衛正海即使有點不耐煩也不好打斷她的話。他不習慣綺綠有除了他以外的好友，而那些人似乎都比他還要熟悉眼前的女子，才九個月……她竟然變了這麼多。

　　吃完飯之後，衛正海開車送她回家。

　　在車上，他有點半開玩笑的問道；「我還可以跟你要電話嗎？據我所知，你似乎換了手機號。」

　　「可以啊！」她寫了手機號碼給他，一點也沒有遲疑。

　　真的拿到了她的電話號碼，衛正海終於忍不住了……

　　「你為什麼都不問我？」

　　「問你的電話號碼嗎？」她一臉無辜的問道。

　　「問我為什麼走了都沒有跟你說。」

　　綺綠愣愣的看著他，還是不知道要從何問起。

　　衛正海接著說道；「綺綠，我回美國去了，離開了臺灣九個月，你難道都沒有發現嗎？」

　　「我當然有發現，可是我不知道要問你什麼。」

　　「你可以問我為什麼走。」

　　「為什麼我得問呢？我不需要答案啊！」她輕聲的說著，而她的眼睛完全沒有回避他。

　　「你覺得不需要答案？你認為我不應該給你一個交代？」

　　「如果你真的覺得應該給我一個交代，當時就會告訴我了，可是你並沒有做不是嗎？我承認一開始曾經問了自己許多個為什麼，但是後來我發現就算想得再多，你一樣都已經不在了；而現在你就在我眼前，我們一樣還是朋友，那些曾經存在我心中的疑惑，我已經不想知道答案了。」

　　「但我離開的時候，我們不只是這樣吃飯說話的朋友而已，不是嗎？」

　　「那我們應該慶幸我們已經和平分手了。」

　　「我們並沒有討論過分手的事。」

　　「正海，這種事不需要再經過討論了，你走了九個月，這九個月裏發生了很多事，你真的覺得我會傻呼呼的等著你回臺灣跟我討論分手的事，等討論出結果我才能和其他男人交往嗎？」她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

　　「你和其他男人交往了？」

　　「是啊！」她點點頭，甚至還用那種擔心的眼神看著他。「我想這應該是很自然也很應該的吧？如果我真的苦守寒窯的話，似乎也太離譜了點。我知道我只是你的假期裏的短暫戀情，而你真的讓我很快樂。只是時間到了，你走了，我也醒過來　　了，我們之間就只是這樣而已。」

　　衛正海得承認此時此刻于綺綠所說的一切都是他當初所想的。

　　他當初就是覺得度假應該要談場小戀愛，享受一下戀情的調劑，時間到了他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美好的記憶在彼此心裏就好……

　　而他就算走得很難看，綺綠卻一點也不記恨，甚至還感謝他為她留下了回憶，他應該跟著高興，覺得她是戀愛高手，可是他現在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而此時惱人的鈴聲又再度響起，打亂了衛正海的思緒，他終於捺不住火氣，要求她別接那通電話。

　　「不行，我跟佩琪明天都休假，所以我們今晚已經約了朋友打算去KTV玩，應該是他們打來問我現在人在哪裏的。我很想約你一起去，不過我們早就已經約好了朋友，所以不方便再約你。

　　「而且我想你剛回臺灣，應該也有很多事要辦、有很多朋友要見，所以……也許下次吧！如果你在臺灣留的時間夠長，下次我可以先約你一起去。」

　　「可是你不是要回家嗎？」他還以為綺綠指引他的方向是她的新住處。

　　「當然不是啊，我只是要到前面那家KTV而已。佩琪她們早就已經在裏頭等我了。」她笑得很開心，倣佛真的打算要去狂歡。

　　衛正海以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綺綠，都已經過了午夜了，她還只是想去赴第二攤的聚會而已。

　　「你變得讓我都快不認識你了。」將車子停在路旁，衛正海終於吐露出感想。

　　「有變化是好事，如果我還是你當時所認識的我，我應該要難過才對。」

　　綺綠下了車，笑容甜美的朝他揮了揮手，像只花蝴蝶般的飄進了KTV的大廳裏。

　　衛正海只覺得她好像也走出了他的生活。

第八章

　　一早醒來，綺綠只覺得頭像是快爆炸了一樣。

　　前一晚去唱歌，她像瘋了似的把酒往嘴裏倒，她從來都不覺得酒有多好喝，可是興致一來怎麼也擋不了。她頭一次玩得那麼盡興，不過後果就是導致隔日的宿醉。

　　「我就知道會這樣，你是瘋了嗎？我從來沒看你玩得那麼瘋過，酒一杯杯的喝，我就說你今天一定會頭痛的！」

　　佩琪是昨晚負責把她帶回家的人，她還是頭一次看到綺綠醉成這樣，平常她出門根本就不太沾酒的，昨晚她突然像瘋了一樣的開始喝了起來，讓所有人幾乎都傻了眼。

　　「我從來都沒有過這種經驗。」綺綠按著疼痛的頭說道。

　　「這種經驗可是一點也不有趣！還是少有比較好。」佩琪遞了一杯飲料給她。

　　早知道綺綠今天一定連家都走不出去，所以佩琪一起床就貼心的去幫她買了吃的回來，果然只見綺綠一臉宿醉未醒的坐在屋裏，動都不能動。

　　「你昨晚送我回來的啊？」

　　「當然，要不然你有指定要我把你留給哪個男人嗎？」佩琪沒好氣的回答。

　　「對不起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喝醉。」

　　「你問問你自己昨天喝了多少酒？喝那麼多不會醉才奇怪，你又不是做酒店小姐的料。」佩琪昨晚可是被她整慘了，光送她回家不打緊，還得幫她清理吐過的殘局。

　　她怎麼想都認為平常會喝醉酒的人應該是她；哪知道竟然是乖乖牌于綺綠喝得醉眼蒙 ，而她昨晚清醒得很不爽。

　　「好嘛，那只是意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覺得酒很好喝，大概是心情太好了吧……」綺綠胡亂的掰著理由。

　　「少來了！你說吧！」佩琪放不了手邊的東西，坐到她面前，一臉什麼都別想瞞她的表情。「你昨晚跟衛正海見面發生了什麼事？別想騙我喔！」

　　綺綠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但最後還是決定粉飾太平。

　　「我跟他什麼也沒發生。」

　　「才怪！我從來沒看你玩得那麼high過，你擺明瞭是有事，人的情緒哪會突然有那麼多的高低起伏，你昨晚玩得太不像你自己了！肯定是因為見過了衛正海，所以受到了影響，說說看嘛！你們聊了什麼？」

　　「反正就只是聊一些很平常的話題。」

　　「你有沒有問他為什麼會突然回美國去？」佩琪後來已經問清楚了綺綠和衛正海之間的過節，知道衛正海一聲不響的跑回美國。

　　「沒有，不過他有問我為什麼不問。」

　　「對啊！為什麼不問？你明明是對他有疑問的，把問題說開了不就好了？」佩琪也想知道原因。

　　「就算說開了之後呢？我就會跟他在一起嗎？佩琪，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他的工作在美國，遲早都會回去，我不想只當他的臺灣女友，遠距離戀情哪有那麼容易維持？」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可以跟他一起去？如果他真的離不開你了，他一定會帶著你走的啊！」

　　「如果不是呢？如果他根本就只想跟我玩玩呢？說真的……就算他有這種想法我也不會驚訝。」反正衛正海本來條件就很好，他根本沒必要把所有注意力都擺在她身上。

　　「你如果永遠都是這種想法，那幸福怎麼會到得了你身邊？」

　　「或許我就是永遠都會這樣吧！」

　　綺綠也知道自己沒救了，盡管她在衛正海面前表現得無所謂，但她的心都一直在撕扯著。

　　她還能跟他當朋友只是為了保住尊嚴，若她冷臉相待，那對誰都沒有好處，至少她心裏還記得衛正海曾經對她的好這樣就夠了，昨晚那一場大醉就當是她發泄的管道吧！

　　「不要說這種喪氣話好不好？」佩琪一點都不讚同她的話。

　　「你說得沒錯啊，我確實一點也不懂得怎麼去掌握自己的感情，我可能永遠都只是在浪費時間。」

　　「但是你已經瞭解自己的缺點了，你可以去修正啊，我們每個人從小到大都是從不一樣的問題中去尋找解決的方式，可是你卻只是讓問題繼續存在，這怎麼會是個成熟的人處理的方式？」

　　「佩琪，對象如果是衛正海，我真的沒辦法……」

　　「你就只是怕他走了以後，這段戀情會沒有結果而已。你不也跟我說過，跟他在一起是你生平最快樂的時光？」

　　「或許就是因為我害怕失去吧！」綺綠忍不住的承認，一定是宿醉搞的鬼，要不然她不可能這麼誠實的說出她的恐懼，不過說出來之後她也松了口氣。

　　「那就抱著必死的決心去啊！」佩琪開玩笑的說。

　　「去跳河啊？」

　　「沒錯，而且是跳愛河，勇敢一點吧！」

　　「我再考慮考慮。」

　　「再考慮時間就要這樣一點一滴的過去了，就算沒結到婚也要談到戀愛啊！要不然這輩子活得多冤枉！」佩琪拍拍她的肩膀，只希望能多給綺綠一點鼓舞。

　　她早就看出綺綠對衛正海還舊情難忘，只是嘴硬地不肯承認，現在至少綺綠對她坦白了，這就表示真有把她當朋友看待，不過要怎麼做還是得看綺綠。

　　「你有把新的電話號碼留給他吧？」

　　「嗯，他有跟我要。」

　　「那我就先離開了，搞不好晚一點他會打電話給你，我要是留在這兒，你一定也不好意思認真的跟他談。」

　　「你別走嘛，他搞不好不會打給我。」她現在很需要佩琪的陪伴。

　　「我覺得他會打，而且他知道你今天休假，鐵定會打給你。」佩琪可是很有把握的。

　　果然，她話才一說完，綺綠的手機就跟著響起。

　　「你看吧！」佩琪立刻露出得意的神色，跟著對她揮揮手，離開了綺綠的住處。

　　綺綠一手扶著頭，考慮著該不該接這電話？作了個深呼吸，她接起了電話。正想開口——

　　「媽，救我！媽……」

　　這不正是臺灣現在最流行的詐騙電話嗎？

　　現在最流行接起電話就有小孩哭叫著要爸媽來救命，佯裝被綁架，比較不理智且慌張的父母就會照著歹徒的指令匯錢救子。沒想到詐騙集團亂槍打鳥，竟然也打到她的手機裏來。

　　還好她平常看多了電視，知道這已經是用到爛的歹徒招式，一聽到她就直接按掉通話鍵。只是這麼一來，綺綠所有的期待都跟著破滅，真是令人失望透了。

　　沒幾秒手機再一次響起，綺綠以為又是詐騙集團不死心打來的，遲疑著要不要接，但她實在不想錯過衛正海打來的電話，所以考慮了許久她還是接了起來。

　　一開始她並沒有出聲，直到衛正海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綺綠？」

　　這聲音立刻讓她覺得一切又有了希望，她想開口竟覺得喉頭有些乾澀，輕咳了一下才出聲，「我是。」

　　「我是衛正海。」

　　「嗯，我知道。」

　　「你吃過飯了嗎？」現在是下午，他記得綺綠昨天跟他說過今天休假。

　　「吃過了，佩琪買了東西來給我吃。」

　　「那晚餐呢？要不要我晚一點去接你，我們一塊兒出去吃？」

　　「正海，我看還是改天好了。」綺綠望了一眼旁邊的鏡子，鏡面反射出她蒼白又狼狽的身影。「我昨晚玩得太瘋了，現在還在宿醉中，今天恐怕不太方便出門。」

　　宿醉？！衛正海還以為聽錯了，綺綠不是不喝酒的嗎？

　　「你怎麼會去喝酒？」

　　「朋友一起出去玩，難免會喝點小酒啊！」

　　「可是你喝到宿醉，這也未免太……」衛正海知道他沒有立場可以去管綺綠的作為，可是喝成這樣根本不像是她會做的事。

　　「這是每個人都有過的經驗吧？」她一點都不想在這時候聽到衛正海的教訓，所以她只能把這事講得一點也不稀奇。

　　「綺綠，你是怎麼了？你以前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你不會三更半夜的跟其他人出門玩，更不可能跟人家一起去喝酒。」

　　「那只是跟朋友之間的小聚會而已，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好嗎？你當我是酒國名花出去交際應酬啊？我喝酒又沒有錢可以拿，我只是玩得高興了點，難道這有什麼不可以嗎？我非得跟以前一樣不了班就乖乖回家，然後悶在家裏足不出戶，這樣才算是大家閨秀嗎？我才不要當那種人！」她說著火氣也跟著上來，頭更是痛得讓她沒辦法好好思考。

　　「綺綠，我是為你好。」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你已經不是我的男朋友，你有點越權了。你必須知道，我現在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我有權利選擇自己要交什麼樣的朋友、要過什麼樣的日子，我的生活不見得沒有你之後就只能回歸平淡！

　　「我喜歡跟朋友在一起聊天，我發現我也喜歡跟朋友一起出門玩樂，以前沒有玩到的，現在每一樣我都想補回來，我不想我的人生就那樣，你懂嗎？」

　　「我不懂，我已經回來了，你還有我，你不用去過那種生活！那種無聊的生活對你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

　　「你在說什麼？」綺綠的聲音出現了顫抖。「你以為你是誰啊！我現在過的生活也沒有你所說的不堪吧？你真以為我只能跟你在一起才算是真正活著嗎？你真是」

　　「綺綠，給我一個機會，我們好好談談。」

　　「你今天的機會用完了！衛正海，我們還會是朋友，那是因為我是個有風度的人，換作是其他女孩子根本就不會再理你了。你自以為是的個性真教人無法忍受，你好好去過你那有品味、有格調的人生吧！我不在乎，反正現在讓我快樂的是別人，又不是你！」

　　＊＊＊

　　衛正海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沒有一刻能平靜得下來，因為于綺綠對著他吼道；

　　「現在讓我快樂的是別人，又不是你！」

　　他想起了之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綺綠的笑容永遠都是那麼甜，他不懂為什麼那時候會覺得離開對彼此比較好？

　　也許他一開始就不應該用著玩玩的心態來看待這一段戀情，玩……這下玩出火來了，他割捨不下她，反而讓火燒傷了自己。

　　反正他也不知道綺綠的住處，沒辦法當場衝到她身邊向她解釋自己的想法，而綺綠工作的地方如果他貿然的前去找她談，可能又會影響她的工作，所以衛正海只能傳出簡訊，希望她平靜下來之後兩人可以好好談。

　　不過她回傳的訊息上卻寫著——

　　我一向都很平靜，是你控制不了你自己。

　　他送了一束花到公司給她，沒有寫上內容，只有署名，但這花應該已經足以表示他的歉意了。

　　當綺綠收到花時，心情只是更加的五味雜陳，下班時她甚至不想把那束花帶走。

　　「你不想帶回去？那送給我好了！」佩琪問道。

　　「好啊，省得我麻煩。」綺綠還巴不得她真能把花給帶走。

　　「幹嘛這麼說啊……他只是對你以前的印象太深刻了，一時沒辦法接受你也會出去跟朋友鬼混啊！」

　　「喂，你也有去的，我們哪算是去鬼混？」她可不認為跟朋友出去玩是鬼混，她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她都快三十歲了，偶爾晚上跟朋友出去唱唱歌，這只是很一般的社交活動。

　　「但是你喝到連走路都不會走耶！我看衛正海只知道你宿醉，不知道你前晚喝得有多掛吧？他如果真的關心你的話一定會不高興的，而他一說你你就煩，你就當他是過度關心好了，他都送花來道歉了，原諒他又怎樣？」

　　「我只是不喜歡他當時跟我說話的口氣。」綺綠知道她是在鬧別扭，不過她無意改變現狀，就算收到了他的花也一樣。

　　「那你去跟他說吧，他來找你了。」佩琪輕撞了她一下，提醒她望向前方。

　　綺綠跟著抬頭，只見衛正海真的就站在不遠處望著她。

　　真是沒用，都在一起過了，這樣遠遠的看著他，綺綠竟然還是會覺得心跳加速。

　　光想到就氣，綺綠立刻皺起了眉頭。

　　不過她還來不及反應，原本站在她身邊的佩琪已經輕快的跑到了衛正海身旁，笑著對他說道；「衛正海，我是石佩琪，我想綺綠應該跟你提過我吧？她把你送給她的花轉送給我了，所以我給你一個機會，麻煩你順便幫我送她回家，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她還對衛正海眨了眨眼，接著便一溜煙的抱著花走了。

　　綺綠怎麼也沒想到好友會這樣出賣她，可是她都還來不及阻止，佩琪已經先閃了人，面對這尷尬的場面，她只能站在原地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衛正海走近了她，看來他比她鎮定得多了。

　　「你朋友的確滿有趣的，也難怪你喜歡跟她在一起。」

　　綺綠沒有接話，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根本不知道還能跟衛正海說些什麼。

　　她從來沒在他面前發過脾氣，那天在電話裏她的確說了重話，現在要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實在太難。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如果我真的那麼會生你的氣，那我應該早就氣死了。我相信在我的生命裏還有比生你的氣更重要的事。」她雖然是這麼說的，但語氣裏還是帶著反諷。

　　衛正海無奈的開口，「綺綠，因為我很關心你，我怕你如果真的在外頭喝醉了會出事，所以反應才會激烈了點。」

　　「我年紀夠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用不著你反應如此激烈，畢竟你又不是我什麼人，也輪不到你來管吧！」她又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女生，而且都有她信得過的朋友同行，明明就是衛正海搞不清楚狀況。

　　「我知道是我反應過度，你可以原諒我了嗎？」衛正海只能低聲下氣的求饒。

　　反正他的確是用著雙重標準在區分他和綺綠的生活方式，這對她來說或許真的不太公平。

　　綺綠看了他一眼，臉上仍是帶著冷淡。「我走路回去就可以了。」

　　可是她才走不到兩步，衛正海也立刻跟了上來，而且大手一伸，便握住了她的手。綺綠驚訝的回頭看了他一眼，卻同時發現一旁有幾個同事也正在看著她和衛正海。

　　＊＊＊

　　「不需要這樣。」她立刻將手給抽了回來，表明了不讓他碰。

　　「綺綠。」衛正海顯得有些無奈。

　　「不用我一直提醒你，我們已經不是男女朋友了吧？」她冷著聲音說道。

　　「我們難道沒有重新開始的機會嗎？」

　　「我想應該沒有，因為我沒興趣當別人的假日情人，我相信我有條件可以找個男人認真且專一的對待我，犯不著淪落到跟一個沒事就搞失蹤的人在一起！」

　　「我是回美國工作了。」衛正海開始想解釋他離去的原因。

　　「那你之前為什麼不跟我說你會回去呢？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你有的是機會可以告訴我，你甚至可以在回去之前通知我一聲，問題是你什麼也沒有做。」

　　「因為我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你，而且……如同你所說的，一開始我的確以為我們的相遇，或許只會是一段假期的邂逅而已。」

　　他竟然這麼說……綺綠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原來他打從一開始就抱持著這種心態了。

　　「你習慣將你的假期做這樣的使用嗎？」

　　他能在這時候承認嗎？他一向都是如此的，在世界各地、在每個他度過假的地點，他的確都可以把到不少漂亮妹妹。他只是沒想到會在臺灣陰溝裏翻船，被眼前這個女孩給電著。

　　「綺綠，可是我現在已經回來了，這說明瞭我對你是認真的。」

　　「你打算認真多久？半個月？還是這回你打算多給我一點時間？要是你給我一個月，這樣會不會太奢侈了點？」綺綠難過的問道。她沒想到他真的是用這種心態在處理兩人的感情，她不知道要讚賞他的誠實，還是要氣憤他的感情態度，不過不管怎麼說這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而綺綠這一問，倒也問中了衛正海的心事，因為連他也不確定下次離開時，兩人之間是不是又會起變化？

　　「看吧！你說不出話來了。」她以為衛正海可以說些什麼的，結果他只是看著　　她什麼也沒說，他不管講什麼安慰的話都好，可是他卻什麼也沒說。

　　綺綠知道她問到了核心點，他們一個在美國、一個在臺灣，衛正海好幾個月才能回來一趟，她不認為她真能忍受這樣的生活，而他呢？

　　他如果真的有心，真的是認真的在看待兩人的戀情，那他至少會說他帶著她一起走，不管是不是實話，就算是驕傲的她，聽了都回讓人開心點兒。但是他都連這種話都說不出來，那教她怎麼能開心來接受他呢？

　　綺綠看著他，雙眼滿是失望，深吸了一口氣，她心一橫，還是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裏。

　　她知道愛情不見得要有結果才是最美，但是如果明知不可行，那她又為什麼要往裏頭跳？就算和他在一起的這段過程會讓她開心滿意，但一想到他接著又會離開，她便沒有心情再陪他繼續玩下去。

　　而這一回衛正海眼看著綺綠離開，卻沒追上前去，他知道他需要時間想一想，好好厘清兩人之間的關係。如果連他都不知道怎麼維係這段感情，那他硬是要綺綠接受他，似乎也是種勉強。

　　畢竟感情在很多時候，不是兩人之間有感覺就一定行得通。

　　＊＊＊

　　衛正海離開臺灣的那一次，綺綠都不覺得她有這麼難過，連著幾天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要腦子一空下來，一股想哭的情緒就會跟著彌漫上心頭。

　　佩琪知道她的感覺，也不再勸她和衛正海在一起了。

　　兩人休假時出外去走了走，在庭園餐廳裏享受著悠閒的時光，試著拋去心中的憂鬱。

　　「我試過了，我跟他真的不行。」綺綠坦言道。

　　佩琪瞭解的點點頭，雖然她對愛情一向很有勇氣嘗試，不過眼看著綺綠這麼難過，她也沒有話好說了。

　　每個人需要的愛情本來就不同，而衛正海給不了綺綠的是那份安全感，面對著一份隨時會失去的感情，以綺綠的個性來說，本來就是沒辦法承受的。

　　「算了，像我們這樣做個快樂的單身女郎也沒什麼不好啊！反正戀愛有時候也不見得全都是快樂的。」佩琪安慰著她。

　　「那你跟你那個同學呢？」

　　「我覺得我跟他當朋友比較好，他離過婚，而我對離過婚的男人多少會特別的小心。他想找的是再婚的對象。而我要得就是談戀愛的對手，我們對感情的期待不一樣。」

　　她和佩琪是完全不同的個性，如果互相交換一下就好了。

　　此時，有人抱著東西走進餐廳的入口，碎石子鋪成的小徑差點讓那人摔倒，他驚呼了一聲，引起了大家的注目。

　　綺綠朝那兒望了去，只見一個微胖的男子正蹲在地上，試著撿起散落的物品，可是當他抬頭時，綺綠看到了那男人的臉……

　　薛遠德！

第九章

　　那個衛正海說已經死掉的人，竟然好端端的站在她眼前！

　　綺綠知道她不可能會認錯人，那個人在念書的時代裏曾經一臉拽樣的出現在她面前，對著她惡狠狠的咆哮著少男情懷被拒的不滿，那副惡心的嘴臉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就算薛遠德此時的體型比當年要大上了好幾號，可是那張臉化成灰，綺綠都可以認得出來。

　　而當她認出了薛遠德的同時，薛遠德也看到了她。

　　剛認出她時，薛遠德的臉上竟染上了一層紅暈，沒多久他身後走來一個挺著肚子的福態女子，走到他身後還下時催促著；「阿德，快點啦！送完了還要去接小孩啊！。」

　　「老婆，等等啦，我遇到以前認識的老同學了。」

　　薛遠德朝綺綠揮了揮手，指著手中的貨物，跟著把東西送進餐廳裏頭。沒多久便又走了出來，帶著老婆走向綺綠的位置。

　　「于綺綠同學，你好啊！」薛遠德的臉上滿是不自在。

　　綺綠只覺得臉上的笑都快擠不出來了，雖然她看得出來薛遠德已經沒有當年的囂張，而是帶著善意，可是衛正海明明說阿德已經死了，現在薛遠德怎麼還會出現在她眼前？

　　「這是我老婆啦，這間店是她娘家開的，你們吃什麼我請客好了。」

　　薛遠德大概是對綺綠還有點抱歉，後來結了婚之後，他跟老婆提過以前念書時做的蠢事，還被老婆狠狠的修理了一頓，罵他怎麼可以追不到人家就報復。

　　他想了想當年他還真的蠢得不像話，既然有機會再遇上于綺綠，自然要為過去犯下的蠢行道個歉才是。

　　「對啊、對啊！」薛遠德的太太也在旁邊幫腔，「這家夥以前真是個白癡，不懂事的時候做的事，你可別放在心上才好，你們還想吃什麼，全部算我的！」

　　「沒關係啦……」綺綠搖搖手，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情緒是在問著為什麼薛遠德明明就沒死，衛正海卻要騙她？

　　「你不用客氣啦！反正多少錢我都會從這家夥的薪水裏扣，他現在在我們家的食品材料行裏工作，薪水全是我給的。」薛遠德的太太笑著說道。

　　「是啊、是啊。」薛遠德也跟著傻傻的笑了，接著又說；「我前幾天還打電話給衛正海呢！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他？他現在在美國的遊戲公司做研發的主管，過得可好的咧！他這幾天剛好回來度假，我們同學聚餐他也有到，之前我還提到以前做的蠢事；沒想到我還有機會再遇到你。」

　　一旁的佩琪看了綺綠一眼，只覺得事情有點不妙，因為綺綠的臉色實在太奇怪了！

　　「你見過他？」綺綠小心的開口，怕她真誤解了衛正海。

　　她甚至為衛正海想了幾個理由，搞不好他是因為人在國外，所以得到了錯誤的訊息，他總不可能故意說這種謊來騙她吧？可是薛遠德卻說他有衛正海的電話，還說他們聊天有提到她。

　　「你會不會是認錯人了？」

　　「當然不會。」薛遠德大笑了幾聲，「我們有同學會的嘛！而且我們這班同學的感情都還不錯，同學沒事就會辦個聚會什麼的，我每次都有到，他只要人在臺灣就會來參加啊！」

　　「三月份的時候有見過嗎？」

　　「三月份？」薛遠德想了一下。

　　「有啦！」薛遠德的太太在旁邊提醒，「那天大寶生日，我要你去幫我拿蛋糕回來，結果你去參加了同學會，還忘了去拿蛋糕，你忘了嗎？」

　　「對喔！」薛遠德摸著頭不好意思的笑笑。

　　而綺綠臉上的笑則是僵硬的……

　　佩琪悄聲的在她耳邊問；「這跟衛正海沒什麼關係吧？」

　　「關係可大了。」綺綠的眼瞇成了一直線，露出了殺氣。

　　「為什麼？他會怎麼樣嗎？」

　　綺綠從牙縫中擠出聲音，「他死定了！」

　　＊＊＊

　　經過幾天的考慮，衛正海毅然決然的飛回美國，向公司正式提出辭呈。

　　既然公司留不住他，只好考慮挪出一個職缺讓他加入亞太地區的營運，從創意人才轉換跑道至營運機制當中。這麼一來，衛正海一樣是他們的人，日後就算真有這方面的問題需要他的加入，也可以隨時找得到人。

　　不過一切都還在研究當中，但這已經讓衛正海松了一口氣，只要他能如願的回到臺灣工作，那他就可以維係與綺綠的感情。

　　他急著想回到臺灣，飛機一落地，他便迫不及待的打了電話給綺綠，他只想立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以後他不用再離開臺灣那麼久了，為了她，他可以做的比她想像的多。

　　「綺綠，是我，我——」

　　他想立刻告訴綺綠這個好消息，讓她知道他是認真的，他的確打算維係這段感情，可是從電話那頭聽到的聲音卻是冷淡且嚴厲的。

　　「衛正海，請你以後不用再打電話給我了！」

　　還沒等衛正海說完話，綺綠便把電話給掛了。

　　「怎麼回事？」衛正海一頭的霧水。

　　來到她的公司等她，綺綠一樣是避不見面，早早從其他出入口溜走，甚至他連著幾天去找她，她乾脆就請了假不去上班了。

　　最後衛正海輾轉找到了佩琪，只見她一臉訕然的告訴他答案。

　　「你說的謊被拆穿了。」

　　「什麼謊？」

　　「一個叫阿德的人，我們遇到他了，他根本就活得好好的，還結了婚、生了小孩，可是你卻騙綺綠他已經死了。反正我也不清楚你跟她說了什麼，不過她看到那個人的時候臉都綠了。」

　　「那是因為她很氣阿德啊！」衛正海怎麼想得到會這麼巧，他的確是還有在跟阿德聯係，可是阿德人很少到臺北來的！

　　「所以你就瞎掰說那個讓她生氣的人已經死了，要她不要連帶得氣到你頭上來？」

　　「如果我不這麼做，綺綠根本不會給我好臉色看。」

　　「我想你現在就算想要她給你好臉色看，應該也不太可能了。」佩琪同情的看著他。

　　「薛遠德是生是死，與我跟綺綠又沒什麼關係！」他當初是因為綺綠一提到往事就氣得牙癢癢，心想著反正她也見不到薛遠德，所以才……

　　「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了，至于綺綠在氣你什麼，我知道的只有這樣而已。」佩琪也愛莫能助。

　　衛正海只好找上了自家親戚——和綺綠在同一家百貨公司上班的何嘉勝。他一定得找機會跟綺綠好好談談才行，如果連佩琪都沒辦法幫他，那唯一能幫得上忙的就只剩下UNCEL了。

　　「小老弟啊！你不是只跟她談個小戀愛而已嗎？」

　　「我連工作都辭了，你覺得這只是個小戀愛而已嗎？」衛正海沒好氣的回道。

　　虧他還跑回去美國遞辭呈，結果回臺灣綺綠竟然翻臉不認人了。

　　「你連工作都不要了？」

　　「我要是一年只能回來臺灣兩個月，那就更不可能在一起了。」

　　「正海，你是認真的啊？像你這個樣子也沒什麼不好啊，如果于綺綠不肯跟你在一起，那你應該也有很多其他的選擇，幹嘛要單戀一枝花呢？」

　　「沒辦法……我也不認為我會是這樣的人，可是既然已經遇上了，我也沒什麼話好說。」

　　何嘉勝看著他，發現他是真的墜入了情網。

　　「好吧！我過幾天找個機會約她一起吃飯，你也過來吧！」

　　＊＊＊

　　綺綠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氣憤的又抹了一次粉往臉上撲……

　　可惡！最近她的氣色實在糟得嚇人，睡不好是造成黑眼圈的主因，她已經盡力在休息了，可是一躺上床只要想到衛正海的臉，她又跟著氣得睡不著覺。

　　他到底把她當成了什麼？她甚至記得他第一次約她出去的時候，還說什麼在臺灣都沒有其他的朋友，回臺灣以後很少跟朋友聯絡，她全都信以為真，現在想想……

　　怎麼可能呢！

　　他平常休假又沒什麼事做，只要她去上班，衛正海就可以做他想做的事，他甚至還跟薛遠德見了好幾次面，居然還騙她薛遠德已經死了，並且露出一副傷心的樣子引來她的同情和內疚，她原本對衛正海的印象就只有負面的啊！

　　哪知道他竟然用這招！而她也真是沒用，女人就是有婦人之仁，她根本不應該對這種人太仁慈的，他一聲不響的走，回來她早就應該跟他翻臉的，幹嘛還要給他好臉色看？！

　　在上班前接到了於漢成的電話，綺綠聽得出來他的聲音已經不像數個月前那般萎靡，除了跟她聊聊最近的生活情況，於漢成竟意外的問道；「綺綠，你跟衛正海已經合好了嗎？」

　　他知道妹妹似乎和衛正海分手了，所以一個人住在外頭。

　　「怎麼可能？我跟他不可能在一起了。」

　　「真的嗎？昨天正海來找我，他還帶了很多東西來，你嫂嫂突然心情好，還下廚做了菜。」

　　「他去找你？」

　　「說是來看看我情況怎麼樣，順便到這裏來玩的。我還以為你們合好了，其實他人不錯的，我跟他交情也不算深厚，他都可以這樣大方的來探望我，我真的很感動。」

　　「那一向是他慣用的手法啊！」綺綠可不這麼想，她更氣衛正海找她的家人下手。「哥，你下次別再理他了，像他那種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理他了！」

　　「綺綠，每個人都會犯錯的，你只要愛過他，就可以接受改變過的他，像我當初也認為我不會再接受你嫂嫂了，我想我只要帶著她來這裏，把她的病養好，等她可以正常的過生活，我一定要離開她。

　　「可是真的來到了這裏，她慢慢的變回以前的她了，我就覺得我又可以接受她了。我還想等一切再穩定一點，要去附近找個工作，薪水不多也沒有關係，夠養活一家三口就好，省著點用，只要我關心的人可以在一起。我就很滿足了！」

　　「哥，我跟衛正海的狀況跟你們不一樣，我跟他又沒有婚姻關係，也沒有什麼海誓山盟，用不著這麼認真看待的。」

　　「但是你很喜歡他啊！」

　　「我現在一點也不喜歡他，我甚至希望他不要出現在我眼前！」

　　「綺綠，你聽哥說一句，你有時候就是太喜歡鑽牛角尖——」

　　「哥，我上班要來不及了，改天再打電話給你好了。」

　　綺綠擺明瞭不願意聽，掛了電話離家上班去，原本已經不夠好的心情又更惡劣了。

　　下班後，何經理他們夫妻邀她一塊去吃飯，她不好意思拒絕，心想著佩琪今晚有事，那有人陪著吃飯，總比一個人在家裏胡思亂想得好；哪知人才在餐廳一坐下，衛正海竟然也跟著走了進來。

　　他對綺綠笑了笑，接著便走到了他們這桌來，四人座的位置那空著的座位，他也就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

　　綺綠這才想起來何嘉勝是衛正海的親戚，衛正海肯定是會去求助的。哪知她竟然忘了這點，這回他甚至連何太太都找了出來幫忙，這也未免太……

　　綺綠一頓飯吃下來幾乎都沒說話，因為何嘉勝夫妻擺明瞭就是要幫衛正海緩頰的，怎麼說話題都全繞在他身上轉，但她才是那個跟衛正海交往過的人啊！這男人是什麼樣的人難道她不清楚嗎？想幫他說好話，哪是這麼容易的事？她的婦人之仁早就已經缺貨了，不可能這麼容易泛濫成災。

　　「綺綠，不管你跟正海之前有過什麼誤會，我相信誤會解開了就好，人跟人之間難得有機會在一起，人家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

　　沒等何經理說完，綺綠便面色鐵青的先聲奪人，「我沒有修那一項。」

　　何嘉勝也知道情況很尷尬，這頓飯他已經卯足全力要幫自家人加分了，可是顯然于綺綠還是在氣頭上，衛正海想負荊請罪恐怕沒這麼容易。

　　等一吃完飯後，兩夫妻也趕緊告辭，把殘局留給衛正海收拾。

　　衛正海發現他好像請誰來幫忙都沒有用，只好硬著頭皮上陣。

　　「綺綠，等等我！」

　　「離開餐廳，綺綠就活像是被鬼追似的要逃，衛正海只好跨著大步跟在綺綠後頭。

　　突然，她停住了腳步，轉身面對著衛正海。

　　衛正海差點要撞上她，急忙扶住了她的肩，可是這個動作一出，綺綠立刻將他的手甩開。

　　「你到底要做什麼？你難道就不能面對事實嗎？我們已經不可能了，你還以為你可以做些什麼？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明白，我已經不是你所能夠任意操控的了？

　　還是你真的自以為是到你可以永遠愚弄所有人？」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玩弄你，我會騙你阿德的事，那是因為你那時候很氣他，我只是以為這樣你就不會再執著子過去我跟他不懂事的時候所做的傻事，你可能會綺綠憤怒的瞪著他，她不能接受這樣的理由。

　　「就算撇開了你那些小把戲好了，你假裝有心要跟我談戀愛，結果突然說走就走，這又怎麼說？你本來就不是有心要跟我在一起，你以為只要在彼此心中留下一個回憶就好了，你是有這打算的不是嗎？

　　「你把感情看成什麼？可以說放就放、說收就收？你可以收放自如，那你就去找那些可以跟你玩的女人啊！為什麼非找我不可？」

　　「因為我喜歡你啊！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為你做那麼多事？我為了你甚至……」

　　「甚至胞去找我哥！我已經知道了！」綺綠不再覺得這只是他的關心而已，這是種手段。「你那麼閒的話請你去找別人好嗎？不要再打擾我的家人，也不要再來煩我了！」

　　「你為什麼不聽我把話說完？你為什麼不給我機會？我知道一開始我的想法的確不適合跟你在一起，可是我已經改變觀念了，我也決定要回臺灣了，我決定要好好的看待我們之間的事，你卻一點機會也不給我？」

　　「我為什麼要給你這種人機會？」

　　「我又是什麼樣的人了？至少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你明明是表現得很高興的！」衛正海怎麼說她都不聽，連帶的他也發起脾氣來了。「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你難道要否認當時我們過得很快樂嗎？就算我當時沒有長久的打算。可是我至少仍然是真心的在對你。」

　　「你以為把真心兩個字搬出來就沒事了？我那時候會跟你在一起，是因為那時的我是個白癡！」

　　「我看你現在也沒變得聰明啊！你以為只要像只鴕鳥一樣把頭蒙在沙裏，然後對著全世界說不，這樣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嗎？」

　　綺綠氣紅了臉，雙眼直視著他，決定就這麼撕破臉。

　　「我沒有問題，而且我也沒對全世界說不，我只是拒絕你而已，除了你以外，我還有很多選擇！」

　　＊＊＊

　　綺綠搞不清楚是誰在報復誰，但她很明白自己十分不好過。

　　她努力的將每日的行程全排得滿滿的，約會、約會，再約會，她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她是個搶手的單身女郎，她的人生才不是為了衛正海而活的。

　　結束了和宋偉平的約會後，綺綠回到家只覺得一屋子的寂寞在等著她。拿起了卸粧乳，擦去了臉上的脂粉，隨手開了搖控器，畫面閃過了新聞臺，她竟然看到了衛正海！

　　她以為看錯了，算算時間，他應該早就離開臺灣了吧？可是他卻仍在電視上。

　　而且衛正海還是去參加名流派對被拍到的，最令于綺綠吐血的是那位站在衛正海身邊的女子——那個從少女時期就踏進演藝圈的女藝人。

　　當初綺綠第一次和衛正海約會時，那位少男偶像的巨型廣告還曾懸掛在街頭，吸引住他的目光，多年後她竟然就看到衛正海和歐陽美兩人手牽手出現在電視上。

　　難不成這真是命運中冥冥的安排嗎？

　　衛正海從少年時期就喜歡的女偶像，現在他如願的和那位女藝人出雙入對，或許他們才真是命定的一對，只是綺綠完全給不出祝福。

　　她的胸口痛得讓她幾乎沒辦法呼吸，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是她氣呼呼的在大街上要衛正海滾出她的生活，現在她看著他和別人在一起，竟然跟著難過得無法自持。

　　電話響了起來，綺綠接起了電話，聽到了佩琪的聲音。

　　「綺綠，你到家了嗎？」

　　「對，我已經在家裏了。」

　　「我馬上過去。」

　　佩琪掛了電話，不到兩分鐘立刻出現在綺綠的家門口。她都還沒進門，嘴巴就已經先說個不停了。

　　「綺綠，你看了今天的新聞嗎？那個法國名牌在臺灣辦名牌派對，你記不記得有一個很小就出道的女藝人？年紀應該跟你差不多，她以前也跟那個香港的男藝人在一起過——」

　　「你想說什麼？」綺綠在她來之前就已經先轉了臺，假裝不知道衛正海和歐陽美在一起的事。

　　「今天晚上歐陽美她帶著衛正海一起去參加時尚派對耶！」

　　果然是要說這件事……

　　「我去洗臉。」綺綠起了身，走到浴室裏將洗面乳擠進手裏，跟著把臉上殘留的化粧品給洗了個乾凈。

　　「你別這樣漠不關心的嘛！我本來也以為衛正海會走啊，可是你看，他現在人就留在臺灣，他那時候不是已經跟你說了，他會留下來嗎？」

　　綺綠胡亂的將水潑到臉上，憋著氣像是想衝掉所有的不愉快，但洗凈臉後她還是得試著裝出面無表情。

　　「他說的話你覺得我還有可能會相信嗎？」

　　「為什麼不相信他？他都已經想盡辦法要跟你道歉了不是嗎？」

　　「佩琪，你覺得我們現在討論這個有用嗎？我跟他本來就不可能，而且他也有了新歡了，你有必要來質問我過去的事嗎？」

　　「我當然知道再問也沒用，只是……」佩琪嘆了口氣，「我覺得這樣子很可惜，我怕你錯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們都還有機會再去找對的人啊！衛正海對我來說只是個錯的人而已，不管我跟他發生過什麼，那都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他也已經有了新的對象了不是嗎我不想再去想我跟他的事了。」

　　綺綠走到佩琪身邊，希望臉上的表情真能說服她。

　　「我今天跟宋偉平見面時，他說他朋友在旅行社工作，也許可以找幾個好朋友出國去玩一次，你想一起去嗎？」

　　「他應該只想邀你吧？如果我一起去了多掃興！」

　　「有什麼關係！」綺綠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她只想跟大家一起出去走走而已。

　　悶在臺灣要是連打開電視都可以看到衛正海，那她還真想出國算了。「如果只有我跟他兩個人去才無聊吧！當然是人多才好玩。」

　　「到時候再安排看看吧！你過幾天不是還要去找你哥嗎？」

　　「嗯，幫他帶點東西去，他現在已經找到新的工作了，我嫂嫂也開始做個正常的家庭主婦了。」

　　「看起來應該是度過婚姻危機了。」

　　「是啊！」

　　「你哥應該不會再問你和衛正海之間的事了吧？」

　　「就算問了也無所謂，反正我跟衛正海已經毫無瓜葛了，這是個事實不是嗎？」

　　別人接不接受這事實對綺綠來說並沒有差別，當她看到衛正海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時候，她就知道一切無法挽回了。

　　這樣也好……或許從今天開始，她的心痛就會跟著慢慢減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