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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嵐云]獵妻行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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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 00:37:20 |倒序瀏覽 | x 1
獵妻行動  作者:嵐云

啥?!誰敢來搶她的飯碗!
要知道她為了要讓球隊得到世界冠軍,真的是辛苦無人知啊,現在居然有一個傢伙想來檢現成的?!她就要看他有啥三頭六臂……
他是號稱“世界奇跡”的王牌教練?!代志哪ㄟ這樣?
沒想到躲到小學校以避開成名之擾,還是一樣有他的崇拜者,瞧瞧她那一聽到他名聲後快速轉變的表情!想求他收她為徒、傳授她致勝秘訣?要知道他的成功從沒有什麼秘訣,唯一的方法就是“身體力行”,她想學是吧?好!那第一招就是“帶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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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 00:37:36
楔子

  全國青年女子排球聯賽,在社教館如火如茶地展開。

  看臺上,偌大計分板上的分數,顯示了比賽中兩個隊伍實力的差距。

  “嘩!”裁判哨音又響,敗隊再次的犯規讓得分機會再次喪失。

  之後一陣你來我往,眼看敗隊好不容易又將得分之際,裁判哨音又響,又抓了敗隊的球員觸網犯規。

  這樣的情況重複上演多次後,球場旁的休息區內突然竄出一名身著敗隊球衣、怒氣衝衝的女孩……

  她像失去理性般,指著裁判、大叫一聲“抗議”後,接著,彎下身拾起了腳邊的球,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力朝裁判的後腦勺砸下去。

  全場一陣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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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 00:37:59
第一章

  午後,毒辣的陽光毫不留情地射在“宣化中學”現代化十足的大操場上。

  在三十四度高溫下,萬物皆慵懶地躲地陰涼處哈著氣。

  唯獨操場上的一群女學生反其道而行,頂著又燙又熱的太陽,沿著紅色的PUB跑道氣若遊絲地跑著。

  “一二、一二,大家加油!為我們的世界冠軍努力!”

  這清脆響亮又活力充沛的聲音,來自隊伍最前面一位嬌小的女孩身上。

  那嬌小女孩不是別人,正是宣化中學全校師生公認,最“樂觀進取”的體育老師——司小苗是也。

  只見全隊幾乎快陣亡的同時,只有她不受這火辣太陽的影響,精神仍處在“亢奮”狀態。而無視於頰邊那兩道源源流出的汗水,她回過頭又振臂一呼:“同學們,再跑一圈如何?”

  她話剛落,一道巨大的哀嚎聲難得整齊劃一地自身後傳了過來——

  “老師,你饒了我們好不好?我們熱得快融化了!”女排隊隊長吳自麗發揮了同胞愛,率先抗議。

  “就是啊!老師,我們快昏倒了,今天這一圈可不可以先欠著?”全隊最豐腴的舉球員包宗姿,挖著超大的鼻孔大聲地附和著。

  見有人不怕死地伸張正義,一下子,哀嚎聲此起彼落,更大聲了。

  司小苗不以為然地瞪了後面的女人們一眼,“拜託!才跑三圈就哇哇叫,你們還配稱作是國家未來的主人翁嗎?少廢話,再一圈就一圈,打起精神來,要戰勝自己的意志力!”

  說完,她繼續向前跑著,將抗議聲全丟在耳後。

  “唉!如果未來的主人翁就得忍受這種虐待跟折磨,我寧願當米蟲被人唾棄一輩子!”包宗姿不甘不願地擺動身軀,像一個破水缸在移位。

  “喂!‘包粽子’,拜託你要昏倒前先注意一下方位,我這幾根排骨可承受不起你肥大屁股的重量。”跑在包宗姿身旁的,是全隊最苗條的攻擊手李霞倩。

  包宗姿不甘示弱地給了對方一個白眼,“你這只‘大閘蟹’怎麼那麼沒有同情心?”

  李霞倩手長腳長,吃東西只長年紀不長肉,遠遠看上去活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大螃蟹,因而得名。

  “Sorry,我的同情心被狗吃了,而那條狗昨天已經作古了,來不及還給我。”

  “死女人!”包宗姿抬起渾圓的手掌想給她一拳,卻被對方輕巧地閃開。

  不料這一閃,卻不小心撞到前面、已熱得火冒三丈的大塊頭汪欣欣身上,突然的力道讓她反應不及,她發出一道恐怖尖叫後,往前撲去。

  這一撲,不得了,彷彿921地震重演,後面跑動中的人馬煞不住步子,一個個像堆肥般、一層一層地疊了上去……

  一時之間,哀嚎聲、咒駡聲、夾雜著揚起的灰塵,形成了個有趣又混亂的畫面!

  司小苗聞聲立即回頭,她愕然又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你們幹什麼?!”

  不過沒有人注意到她,因為,叫囂聲夾雜在持續混亂的場面中。

  “‘死粽子’,你躺得很舒服是不是?我的肋骨快被你的屁股擠斷了啦!還不起來!”

  運氣差、被壓在最底下的李霞倩,原本一張細又長的瓜子臉,現在被一團肥肉擠成了菱形,痛得嘩嘩亂叫。

  “你……你以為我故意擠你啊!我……這顆大……大肉粽根本……動彈不得……”

  包宗姿的痛苦顯然不下於她,可憐的她被壓在最中間,剛好壓成個黃狗灑尿姿勢。

  “上……上面的……還……不快起來……”

  隊長吳自麗想發揮平日大姐大的威嚴,無奈,時不予她,她就像夾在三明治裏的那一片乾癟火腿,臉色比包宗姿好不了多少。

  “你們……到底怎麼回事?”見自己一手訓練的女排隊,此時像一堆爛西瓜一樣地疊在跑道中間,司小苗的火氣像油一樣地滾了起來。

  好在,這一次終於有人回答她了,最上層的幸運兒林晶蓉恢復行為能力後,摸著被撞歪的鼻子自那堆同學堆中爬了出來。

  “報……報告老師,好像是大猩猩昏倒了!”

  大猩猩?昏倒?

  司小苗還未來得及在兩者之間做出任何聯想,一道粗聲又粗氣的恐怖叫聲,自那堆爛西瓜的最底部傳了出來——

  “昏倒個屁!哪個王八蛋撞我的,還不給我滾出來?”

  這比原始森林獸種還恐怖的吼聲,讓一顆顆爛西瓜以最快的速度向旁滾了出去,大家榨光了體內腎上腺素拼命往外跑。

  倒楣的包宗姿由於得先經過翻身的程式才能逃命,動作上慢了人家一步,立刻被汪欣欣逮個正著——

  “你這夥死粽子,是你對不對?”她揪住包宗姿的衣領,“輕而易舉”地就把肥碩的她給拎了起來。

  包宗姿雙手一陣亂搖,急著否認:“不不不……怎麼可能會是小妹我咧?我也是受害者耶!”對方那張兇神惡煞的臉,嚇得她冷汗直冒。

  “不是你是誰?”氣憤中的她丟開了包宗姿,怒目掃過一旁喘氣的眾人。

  “啊,救命啊!大猩猩要殺人啦!”

  怒目掃過之處,眾人紛紛四處逃竄——

  見場面失去控制,亂成一團,一旁的司小苗抬手捂住發疼的額頭,只想到一個重要問題——

  天!這些女人真的可以完成她偉大的夢想嗎?

  突然,她覺得前方烏雲密佈——

  經過了剛剛的混亂,不得已,司小苗只好暫停了下午的訓練計畫。

  此刻,她正坐在一棵枝葉茂密的榕樹下,望著不遠處那群笑鬧的女孩發著呆。

  “喂!幹嗎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有人拍了她的肩膀。

  她悶悶地睨了來人一眼,又將視線調回原處,“延芳,你會不會覺得,把我的偉大理想寄託在那群女人身上,好像是一件挺蠢的事?”

  來人正是她那個向來有“八卦婆”之稱的同事兼損友——李延芳。

  李延芳想了一下後,眨著眼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算了!”真話或假話只要出自她的嘴,又是另一個打擊,不如不要聽。

  “喂!這麼經不起現實的考驗啊?”

  司小苗的小臉陰沉了下來,“李延芳,我的球隊真的有那麼差嗎?”

  何止差,簡直爛到極點。

  不過,這些話,李延芳不敢說。因為,對一向把“偉大理想”奉為人生最高指標的司小苗來說,打擊實在太大。

  所以,她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心口不一地道:“還好啦!是沒像我以為的那麼爛啦!”

  這亡羊補牢的解釋,讓司小苗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一些些,不過仍殘存著受傷的痕跡。

  老實說,她司小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別人對她達成偉大理想的“能力”有所質疑。

  “來這兒幹嗎?”她瞅了她一眼。

  “奇怪了,誰規定這兒只有你能來?我到操場來看風景不行嗎?”才提醒自己要雪中送炭,不到幾秒,李延芳又恢復了捉弄人的本性。

  這話聽得司小苗眼角一陣陰風乍起。

  “生氣啦?開個玩笑而已!”李延芳咧開了嘴,撿起地上枯枝敲了下她的頭。

  司小苗眼角的陰風更冷。

  “不鬧你了,說真格的,我來是要告訴你一件大事……”她故意賣了個關子。見對方不為所動,她只好又神秘兮兮地傾身向前。

  “我告訴你喔!這可是我冒著生命危險去偷聽到的喔!”

  司小苗嗤之以鼻地翻了翻白眼。這女人口中能有什麼大事,頂多又是某某人的八卦罷了!

  但這一次,她卻料錯了,因為,李延芳的臉突然轉為嚴肅——

  “小苗,你的地位恐怕不保了,聽說王老先生已經重金禮聘一位國家級的教練,來整頓本校低迷已久的體育事業。”

  “啊——”司小苗的白眼頓時僵在半空中。

  李延芳卻用她那種惟恐天下不亂的表情繼續道:“我猜,王老先生可能認為你帶兵不力,女排年年敗北、交不出好成績;而在他生命有限、又背負著董事會壓力的情況下,故意找個外籍傭兵來,好解掉你的兵權。所以——”

  李延芳滔滔的話語到此突然沒了下文,因為,她發現眼前空空如也,早已沒有了司小苗的影子。

  司小苗當然不會憑空消失,受到劇烈刺激的她,像陣風般捲進王老校長的辦公室。

  “校長,你是什麼意思?”殺氣騰騰地重拍了下桌子。

  正專心看公文的王老校長,被這高分貝又激昂的咆哮聲嚇掉了老花眼鏡;不過,他沒空扶正它,因為他兩隻手忙碌地護衛著,被她的掌風掃得四處飛散的倒楣公文。

  “司……司老師,有什麼話……慢慢說。”

  這時候的司小苗若真能慢漫說,那才真的有鬼。她怒氣衝衝地欺上前——

  “校長,你懷疑我的能力對不對?我告訴你,不論你找什麼人來,我絕對不會交出我辛苦訓練出來的女排隊。”

  王老先生年紀雖大,腦筋可不糊塗,立刻掌握住對方興師問罪的重點。

  “司老師,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當務之急,不是追查走漏風聲的小人,而是安撫這位全校公認“最堅持”、“最古怪”的拼命三郎,使自己安然度過這一關。

  “我不管是五會還是六會,總之,我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她權威地指著校長的鼻子,一點也不怕回家吃自己。

  老校長不愧是以“好脾氣”出名,面對她這種大逆不道的舉動,竟然不生氣,反倒有些討好地推過一張椅子,道:“司老師,事情不是你所想像那樣,來,坐下來慢慢說。”

  “沒什麼好說的,我勸你打消那個念頭,我的女排隊是全世界最棒的,我一定會贏個世界冠軍給你看。”撂下話、又用她的小鼻孔哼了一聲後,又像陣風般卷了出去。

  老校長猛擦汗,卻愈擦愈多。

  一個學年又在教官的呼吼聲中,轟轟烈烈地落幕。

  暑假開始,有些老師忙著上輔導課;有些老師忙著出國調劑身心;有些老師忙著進修充實自己……

  至於受到刺激的司小苗,則忙著實踐她的偉大理想。

  她的偉大理想——很簡單,就是訓練出一支揚名國際的女排隊,為國爭光。

  原本,她的志願是當一名曠世紀最偉大的排球選手,就像籃球界的喬丹、高爾夫球界的伍茲一樣。

  至於為什麼偏偏是排球而不是其他球類運動,那只能說是因緣際會、命運捉弄。

  大約五歲時,不小心看到電視上轉播的女排大賽後,她便瘋狂地迷上排球這項運動,女排選手騰空躍起的英姿,深深烙印在她小小的心靈中……

  從那時候起,她就立志要當一位享譽國際的女排選手。

  而從她立下宏願那一秒起,她就專挑能促進骨骼發育的食物吃,更拼命運動,舉凡民間各種偏方、民俗療法,諸如什麼拔罐、針灸等,她也統統嘗試,就希望能“高人一等”,為偉大理想奠基。

  一開始,這樣的方法果然奏效,國小畢業時,她果然傲世群倫,長到了一五五。

  然而,接下來,她萬萬沒想到,國中三年,她竟只長了一公分,這危機讓她緊緊抓住青春期的尾巴,開始死馬當活馬醫。

  無奈,天不從人願,無論她再怎麼吃怎麼跳、穴道再怎麼拼命按,高中三年,身高還是維持小學就達到的高度一五六,成了另一樁只長頭髮不長身高的人間憾事,憑添世紀末悲歌!

  偉大的排球夢就因為“身高”問題破碎了,這殘酷的打擊曾讓她絕望到想出家。

  既然註定當不成一位享譽國際的女排選手,那退而求其次,當一名造就優秀選手幕後的推手也不錯。

  當初,父親這番話讓她從絕望的深淵中,再度燃起對排球的熱情。

  後來,在這股熱情的推助下,她毫不猶豫地選擇“體育教師”這個神聖的職業。

  雖然,到這兒已堂堂邁入第三個年頭,還看不出任何的績效,但,她從不氣餒,依然信心十足。

  然而,令人洩氣的是,她對未來雖野心勃勃,卻不意味旗下隊員個個也如她一般雄赳赳、氣昂昂。

  只見跑道旁、正在做早操的那一群“人類”,有氣無力地揮著手,頹廢地擺著腰。

  這其中,最過分的要算是那肥滋滋的包宗姿,從集合到現在,眼皮根本沒張開過!

  說實話,要說堅定樂觀的司小苗從沒洩氣過,那是騙人的。

  每當她充滿希望的眼眸掃過那票懶洋洋的女人時,胸中滿滿的信心硬是跑掉一半。

  她實在不懂,真的不懂!是自己的訓練方式有問題?還是這些女人根本朽木不可雕也?無論她怎麼教,怎麼這些女人就是無法體會其精髓?

  要說她的球隊實力不好,又不至於……

  一定是練習不夠。她想。

  幾日來,思索出這個“可能”的原因後,她擬出一套魔鬼訓練計畫。

  別人放大假,她可不能懈怠,九月初就要上場比賽,她必須激出球員實力來。

  思及此,信心又迅速回心中,她拿起胸前的哨子用力一吹——

  “大家集合!”

  聽到哨音,球員們個個面目呆滯地踱了過來。其實,不能怪她們精神不濟,暑假的第一天,同學都在家裏睡大覺,她們卻要很歹命地一早到校練球,不鬱卒才怪!

  “同學,打起精神來,我保證,你們的辛苦將在兩個月後有代價。”

  她試圖講一些振奮土氣的話,但回報她的,卻是隊員們滿是眼屎的眼睛,以及幾條長長的口水。

  “同學,依照進度,我們今天來練殺球。”她舉起一個排球,眼睛開始發亮。“大家不要以為殺球只是攻擊手的工作,在場上,每一個人都可以是得分的攻擊手。”

  “今天,我們練習的重點就是——如何掌握時間差,避過對手的攔網,打出一個漂亮又有智慧的扣殺。”

  雖然她講得口沫橫飛,表情嚴肅又認真,底下卻口水亂滴,淹死一整群早起晨運的螞蟻。

  “老師先為大家示範一下,林品蓉,你來舉球,汪欣欣,你來攔網,請大家注意看我的動作!”

  意識不太清醒的林、汪兩人,慢吞吞地就位。

  然而,就在司小苗躍起、準備打出一個漂亮的扣殺之際,一道尖銳高亢的恐怖尖叫讓她的扣殺偏了方向,球犀利地飛過對場,不偏不倚地砸中一位路過的倒楣者!

  尖叫聲的主人是那半入夢鄉的包宗姿。

  原來,李霞倩等人故意整她,趁她打瞌睡“點頭”幅度過大時,向時閃到一邊去,這聲恐怖尖叫,就是包宗姿的頭失速墜地驚醒時所發出來的。

  而見球砸到人,司小苗又急又怒地瞪了包宗姿一眼,急急地帶著一臉的歉意朝那人跑去。

  “對……對不起!你沒怎樣吧?”

  聽到聲音,江森甩過肩上的帆布袋,慢慢地轉身——

  “怎麼?你們把排球當美式足球踢嗎?”他有張古銅色的性格臉龐,一副足以媲美模特兒的偉岸身材,一雙充滿活力與智慧的炯然眼睛,只不過此刻,這雙眼睛寫滿了對這飛來橫禍的惱怒。

  “對不起!”她在對方回頭時,又彎腰道了一次歉。對方高大的身形,襯得嬌小的她更加迷你。

  俗話說:“開口不打笑臉人!”雖然後腦勺仍隱隱作痛,但——

  “算了!”他又何必跟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學生”計較,未來,他也將是這學校的一分子,何必因這區區小事壞了自己的好心情?

  思及此,他高傲地打量了眼前這位嬌小的女學生一眼,以師道的威嚴叮囑了一句“下次小心一點”後,將球還給了她。

  “謝謝!”司小苗伸出手想接過。

  然,手還沒碰到球,一個照面、四眼對上的剎那,她跟對方同時怔住——

  “你——”

  “你——”

  兩人出聲之後,又極有默契地同時變換臉色,更有默契的是:兩人臉上都是一副看到百年世仇般的痛恨臉色。

  “原來是你(你)!”又是有默契的一句話,同樣的咬牙切齒。

  司小苗死命地瞪著對方,江森寒氣的目光卻轉為嘲諷:“原來,你拿球砸人的舉動,是野蠻天性使然,不是偶發事件。”接著,冷冷一笑。

  這冷笑將司小苗的舊恨一下勾了上來。

  “我的球沒砸死你算你幸運,一個評判不公的裁判本來就該下地獄。”

  要說她司小苗偉大清白的人生中惟一的污點,那當推“社教館被掃出球場事件”。

  今生,她最痛恨的就是作弊這種下三濫的行徑,那個死裁判竟然眾目睽睽之下,判決不公……

  雖然當時,她也不該一時失去理性,做出那種“大逆不道”的行為,讓學校蒙羞;但,她發誓,事情要是重來一遍,她還是會拿球砸他,而且,改拿鉛球。

  “誰評審不公?”社教館尊嚴蒙羞的恥辱,再次兜上江森心頭。“技不如人輸不起想找人背黑鍋嗎?‘小矮人’,要栽贓前先好好檢討反省自己。”

  那一天,是他二十八年的人生中最丟臉的日子。

  那天,擔任裁判的學長臨時有事,千拜託萬拜託他前去支援,拗不過人情之下,卻讓他遇上這種倒楣事。

  聞言,司小苗的目光陡地發紅,射出幾道殺人般的紅光。

  他那番話,一連刺中她心頭最要命的兩大忌諱——

  第一,是身高,舉凡“小”、“矮”、“短”這類字眼,均是她的致命之痛。

  第二,是“技不如人”這四個字,沒有人可以批評她球隊的實力。

  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知道,犯了她其中一個忌諱的下場,而這個可惡的男人竟敢一下連犯兩個……

  “怎麼?想打架?”江森眼中閃著“就憑你”這樣譏諷的神情。

  這終於引爆司小苗的怒火。

  “啊——”她狂叫一聲後,像名相撲選手般狠朝對方沖去。而占著對方一時不察的便宜,她以一個過肩摔將對方摔了出去。

  被一個小矮人丟出去的恥辱,淹沒了身上的疼痛。江森迅速起身,像風一樣輕易地揪起了司小苗的衣領。

  “你……這個膽大包天的小矮人……”他憤怒地從齒縫中擠出這句話。

  從小到大都是光環加身的自己,何時受過這樣的恥辱,這個小矮人居然眾目睽睽之下,一連羞辱他兩次……

  可惡!

  他直直地提起她,也把她像破布般摔了出去。

  排球場上的女排隊員,就算還有人瞌睡蟲沒醒,此刻也被兩人這全武行的陣仗嚇醒了。

  見親愛的小苗老師受難,顧不得對方是個令人垂涎的大帥哥,紛紛發揮正義感奔了上去。尤其汪欣欣,仗著奶大——不,仗著肌肉大的優勢打頭陣。

  縱使被摔得金星直冒,司小苗的骨氣顯然還沒陣亡,洞悉學生助陣的企圖後,立刻喝了一句——

  “你們統統給我退回去,這是我和這傢伙間的私人恩怨!”

  這空前絕後的大吼,嚇得汪欣欣跑動中的腳突地停住。

  後方來車不察,全家鼻涕般一個個黏在汪欣欣像山般龐大的身軀上。

  所有人站在距離五公尺外,不敢動。

  李霞倩偷偷用手肘撞撞包宗姿,示意她脫隊求援。

  此時的司小苗胸中所有戰鬥的火花,“轟”的一聲被挑起,她卷起衣袖,挾帶著打共匪的氣勢一步一步趨上前——

  “你以為塊頭大就可以欺負女人嗎?”她惡狠狠地指著他的鼻子。

  “你以為塊頭小就可以偷襲男人嗎?”江森也不甘示弱地指著她的鼻子。

  兩道獅吼後,是兩道欲將對方置於死地的目光。

  目光沒有化為行動的原因,是因為來不及,突然出現的同事薛老師與李延芳,匆匆把兩人架開。

  行動受制,舌戰未歇……

  “你這個該下地獄的混蛋……”

  “你這個公民道德不及格的小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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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 00:38:22
第二章

  連拖帶拉,一直把司小苗拖到“安全”地帶,李延芳才鬆開了手。

  “小苗,你怎麼會幼稚到在學生面前打架?你頭殼壞掉了是不是?”她氣急敗壞地指著她。

  “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那個害我被王老先生記兩支小過的混蛋。”司小苗氣得臉都白了。

  然,這天大的理由,聽在李延芳耳裏,顯然“不怎麼樣”。

  只見她不以為然地道:“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該跟人家打架。你別忘了,你的職業是任重道遠的老師,在學生面前與人大打出手,這像話嗎?”

  司小苗雖火大,也還未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李延芳這番話,讓她慢慢冷靜下來。

  “是他先意我的,誰叫他出口傷人?罵我‘小矮人’也就算了,還批評我的球隊,他以為他是誰啊!”

  又是球隊!李延芳翻了翻白眼。

  “小苗,我拜託你好不好?除了排球,你的腦袋可不可以裝一點正常的事?”再這樣下去,她這個當事人沒瘋,她這個旁觀者肯定先掛掉。

  “我沒有不正常!”司小苗挺起胸膛。“我有我的理想,堅持理想往前沖,有什麼不對?”

  李延芳啞然。

  沒錯,堅持理想往前沖——有誰能說不對。

  另一邊——

  被拉開的江森脾氣也很大。

  但,看清楚拉開他的人,是影響他這一生最重要的恩師薛老師後,臉色迅速和緩下來。

  “阿森,什麼事嚴重到要以‘打架’這種方式來解決?這麼多年了,火爆脾氣還沒改嗎?”看著愛徒,薛老師臉色十分凝重。

  江森默默地接受教誨,不敢回嘴。雖然,他目前的成就早就淩駕老師,但老師的知遇之恩,他永銘於心。

  想當初,要不是薛老師的擔保,叛逆非常的自己,人生早已毀了,絕不會是如今這番局面。

  “你跟司老師到底有什麼過節?為什麼到校第一天就發生這種事?”

  司老師?

  江森愕地抬起頭,“那個小矮人是……老師?”

  訝異的表情在幾分鐘後恢復正常,最後,變成了一種揶揄。

  原來是老師,難怪敢那麼囂張……

  他臉上那不以為然的揶揄,讓薛老師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阿森,既然已決定到這兒幫我,我希望你的臭脾氣能收斂一點,別把什麼‘國家級教練’的架子端過來,做人處事,第一要件就是謙遜,我不希望你的大好前途毀在你的臭脾氣上。”

  “我知道,我會時時提醒自己。”雖對那小矮人不以為然,表情卻一臉誠懇。

  薛老師的神色總算稍微好看一點。“阿森,告訴我你跟司老師打架的理由。”

  “沒什麼!只是有些誤會。”他不想擴大事端,只好避重就輕。他雖然脾氣壞,卻公私分明。

  看著他那張依然桀騖不馴的臉,薛老師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呀,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又臭又硬,真拿你沒辦法。”

  見老師面目依然凝重,江森故意做了個逗趣的表情,“老師,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這條如假包換的牛牽到北京,當然還是牛。”

  這番話把薛老師逗笑出來。

  他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我帶你拜會一下校長,順便繞繞校園,我希望你能在最短時間內熟悉環境,替我完成退休前最後一個心願。”

  “Yes Sir!”他給了老師一個隆重的軍禮。

  禮貌性地拜會了校長以及學校高層主管後,江森算是正式成為宣化中學的一員。

  雖然,聘書上載明瞭他正式上班的日期是八月一日,但由於薛老師退休在即,而世青又將開打,於是,他立即投入了男排的訓練工作。

  會到這兒來,完全是沖著薛老師的面子。

  自他完成美國的學業回到國內,捧著大把銀子等他點頭任職的學校團體不知有多少。

  甚至,當他決定來到宣化中學,包括體委會在內的大小團體,仍對他緊迫盯人,人情壓力逼得他不得不暫時消失。

  現在,塵埃落定,他反倒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其實,對於自己創下的“傲人紀錄”,他從來不認為有多了不起。

  他只是比別人多一點敏感度而已,真正創紀錄的人是球員,他只是懂得將球員的潛能激發出來。

  由於一向有晨運的習慣,到校第二天,一大早,他便來到校園運動健身。

  這常年不斷的習慣,讓他的體能狀況保持得相當好,一八五公分高的身材找不到半點的贅肉,完美的比例、襯上古銅色的結實肌肉,表現出一身的活力。

  就是這樣一副迷死人的偉岸身材,讓他二十八年來都是女人目光追逐的焦點。

  小跑步地來到了跑道的起點。幾個伸展姿勢後,他開始沿著跑道慢跑。

  清晨的清新空氣令人心曠神怡,讓他心情大好。他邊跑邊深呼吸,吐納之間,從容不迫。

  突然,一聲刺耳的“小心”越過風速傳了過來。他下意識地偏過臉,這一偏,卻正好吻上一顆高速飛來的球。

  呻吟來不及發出,便聽見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傳進耳裏——

  “對不……”

  然而,這聲抱歉只完成了三分之二,一見到江森的司小苗,張大的口停在半空中。

  她不敢相信,這個超級大煞星居然又出現在自己眼前,美好的早晨頓時烏雲密佈,黯然無光。

  又是她!

  江森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里去,清新的空氣突然飄來陣陣屎味……

  “怎麼?這次又改將排球當躲避球玩?”隱忍著怒火,他用力將球丟向她。

  司小苗只對他展示兩個鼻孔,哼了一聲轉頭就走。

  氣不過的江森攔下她:“你難道不知道‘對不起’這三個字怎麼寫嗎?像你這種不懂禮貌的人,有什麼資格當老師?”

  雖然薛老師的警告猶在耳畔,但這女人顯然有輕易挑起他怒火的本事。

  一再告訴自己不要被激怒的司小苗,眯著眼、“平靜”地從齒縫中回了一句——

  “請問你有什麼資格批評我?一個自私、偏心、不公正的人,沒有批評別人的資格。”

  “我警告你,別再提起那件事……”江森用手指恐嚇她,用身高威脅她。

  可惜,這些對天不怕地不怕的司小苗,完全沒用。

  她打掉了他的手指,挺高了下巴,反指著他道:“我也警告你,少來意我,否則我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不過,她的手指也威風不到兩秒,便被劈掉。

  “就憑你……這個小矮人!”

  “小矮人”這三個字又重重礙到司小苗的耳朵。她的雙眼又開始發紅、佈滿殺氣。

  “又想打架嗎?來呀!”他挑釁地瞅著她。

  看她猙獰的嘴臉,確實是不顧一切地想撲上去,要不是一個一同打球的歐吉桑叫了她,一場腥風血雨肯定免不了。

  “司老師,怎麼撿個球撿那麼久?”

  注意到現場的肅殺氣氛,歐吉桑好奇地瞄瞄她,又瞄瞄他,最後,自以為得到答案曖昧地撞了撞她的手——

  “司老師,跟男朋友吵架啦?年輕人鬥鬥嘴難免嘛!”

  男朋友?!

  女朋友?!

  “我呸!”

  江、司兩人同時送出一個噁心嘔吐的表情給對方後,同時掉頭離開,默契好得不得了。

  歐吉桑被這整齊劃一的“呸聲”,嚇了好大一跳。他拍拍胸口,滿臉的莫名其妙。

  輔導課正式展開。

  一大早,李延芳便到了學校。

  原本,一大早到校的目的,是想整理一下輔導課要上的教材,誰知,才步出車棚,不遠處的花架旁弓身坐著的人影,就把她的注意力全引了過去。

  誰這麼一大早有如此的閒情逸致,坐在這兒賞花?

  帶著一半好奇與一半狐疑,她上前弄清楚。

  然,看清楚那“賞花人”的背影,她便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當是誰呢!原來是本校才子——“太極”張三封是也!

  原本,她想直接跳到他面前,惡作劇嚇他一跳,卻在來到他的背後時,改變了主意。

  瞧他這麼目不轉睛的,到底看什麼看得那麼專心?見他連自己來到他的身旁都渾然未覺,一股好奇令她也隨著他的視線眺向遠方。

  這一看,哈!她陡地明白一切!

  這三八“太極”,她立刻賊賊一笑,用力拍了對方的肩膀——

  “喂!光用看的,人並不會跑到你的口袋裏。”

  已成定位狀態的張三封,被她這麼一拍,三魂七魄立即被嚇出竅。

  他驚魂未定地回過頭,一見李延芳,立刻氣急敗壞地抗議道:“李老師,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冤枉啊?我可沒故意嚇你喔!”李延芳故作委屈狀。“我已經在你旁邊站了好久,是你自己魂魄不曉得飛到哪里去了……”

  說到這兒,她猛地住了口,突然改以一種暖昧的語氣問道:“喂!太極,你看什麼看得那麼專心?”

  “我……哪……哪有看什麼啊!”一道明顯的心虛閃過太極的眼角,但他卻企圖掩飾道:“有人在操場跳士風舞,我只不過看得有些入神罷了!”

  由於與偉大的武當張真人同名,一開始,同事們喊他“太極”,只是玩笑成分居多,久而久之,卻也喊成習慣,他本人倒是與有榮焉。

  他的掩飾一定相當拙劣,因為,李延芳用力劈了他一掌,“你騙鬼啊!那些阿公阿媽有什麼好看的。”

  說完,她傾身向前,以一種前輩的口吻道:“我說太極啊,喜歡一個人光用‘看的’,是沒有用的喔,要採取‘攻勢’,才能把‘人’據為已有。”

  “我沒……”

  “哎呀!你別否認了行不行?你喜歡小苗這事,在宣化中學本來就不是秘密,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對方的直言不諱,讓太極極欲掩飾的表情,隨即洩氣般地垮了下來。

  沒錯!他喜歡司小苗,而且喜歡得要命,喜歡到一天沒見到她,便覺得如隔三秋……

  他垂頭喪氣的模樣,讓李延芳不以為然地用手肘撞了撞他。

  “怎麼了?喜歡就去追啊!有什麼好唉聲歎氣的?”

  “喜歡就去追”——這淺顯的千古名言他當然懂。

  如果今天,他面對的是一位“正常”的女人,這招或許還能行得通,但偏偏……偏偏他愛上的這個女人,是個腦筋拐了八十幾個彎、說正常不太正常、說不正常又好像有點正常的“怪妹妹”……

  唉!這就註定他的感情路多乖舛。

  他這個人“幾乎”十項全能,他幽默、風趣、浪漫、多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然而,滿腹經論卻對他的愛情一點幫助都沒有,他完美的性格獨缺了這最重要的一項——運動細胞,也就註定死路一條。

  從小,他就是個軟腳蝦,只要做一點激烈運動就會昏倒。而她,卻偏偏是個教體育的,而且是個只問“球類運動”,不問世事的大怪胎。

  這樣沒有一點交集的兩個人,要如何譜出感人熱淚的“針線情”?

  想想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還真是奇怪,學校未婚女老師一大堆,要什麼類型都有,他卻偏偏誰也不愛,獨鍾情於她這個全校老師公認的大怪胎,這是前世孽緣還是因果輪回,他實在弄不清楚。

  “事情如果像你說的那麼容易就好了。”

  他那垂頭喪氣的模樣,讓李延芳有些不解。

  “怎麼?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小苗雖然少根筋又古怪了點,但她那個人很單純又沒心眼的,要有耐性一點。”

  太極無力地瞟了她一眼,沒有答話,但眼中的沮喪不言可喻。

  那一臉的沮喪,李延芳隱約有些瞭解。

  她開始打量眼前的太極——

  這太極長相雖不是挺帥的,身材也略嫌“粗勇”了一點,但……

  算了算了,劉德華在她心目中也不過只有六十六分而已,再說,“君子不重則不威”,這太極幽默風趣,人緣也不差,配那個古怪的女人……勉強湊合還算可以啦!

  她接著將眼神轉到球場,瞄了瞄正陪著一群“歐”字輩玩球的司小苗,大腦迅速地轉著。

  好!就這麼辦!她那對超大的眼睛,露出了一道胸有成竹的笑意。

  “太極,看在我跟你交情不錯的分上,本姑娘決定出馬幫你一把。”

  “啊?”突然的話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弄清楚李延芳臉上那股陰笑代表的意義後,背脊突然一陣涼。

  “不……不用了……”惟恐用說的還不足以表達,他的雙手還一陣堅定地亂搖。

  開玩笑!跟這個字“八卦”、號“八婆”,別稱“包打聽”的“八”字輩恐怖人物扯一邊,下場肯定比叉燒包裏的“人肉”還淒慘,他可還想多活幾年。

  李延芳沒注意到他眼底流露的恐懼,還當他是害羞不好意思,曖昧地推推他道:“哎呀!你別不好意思,大家都這麼熟了。

  “不……是……咳咳!”他沒能將意思表達出來,因為他的肩頭重重地挨了一拳。

  “別假仙了!其實,要對付小苗很簡單,只要投其所好就行了。”

  “投其所好”四個大字像一道棒槌,重重地擊向他的心坎。天知道,他最害怕的就是去接近她那個“好”。

  不料,他的反應卻被解讀某“怕事不竟”的擔憂,是以,李延芳拍著胸脯自信滿滿地保證道:“安啦!安啦!本媒婆出馬,一切OK。”

  太極睜大眼、困難地咽了口口水,“李……老師……我看這件事……還是不用麻煩你了……”

  “喂!你這麼說就是不相信本媒婆的本事囉?”她不悅地睨了他一眼。“好,‘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我們馬上到球場找小苗。”說完,也不管太極願不願意,拉了他就往球場跑。

  球場上,司小苗正汗流浹背地與一群阿公阿媽,打著沒有規則的排球。

  他們圍成了一個大圈圈,球來就打,球到誰面前誰就接,玩得不亦樂乎。

  “小苗,太極說想加入你們,可不可以?”還未到球場,遠遠地,拽著太極的李延芳就大聲吼道。

  圈圈中的司小苗聞聲回頭,一見到他們,嘴角立刻漫上了笑。

  “可以呀,歡迎張老師加入!”

  一聽她生疏地喊自己“張老師”,太極心中又一黯。

  全校老師,包括門口警衛伯伯、處理垃圾的清潔工嬸嬸,大家看到他,全是太極太極親切地叫,就只有她……

  雖然只是一個稱謂而已,但“張老師”這個稱謂總讓人有種距離感。

  好歹自己也約她吃過三次飯(雖然每次皆以鬱卒收場)但早已應該跨過陌生疏遠的界限,但她卻始終如一地喊他“張老師”,這怎不令人頹喪到極點?

  見他們來到,一位阿桑主動讓出了一個位置,向太極招了招手,“這邊!這邊有位置。”

  一道尷尬的笑浮上太極嘴角眼角,人卻沒有移動半步。

  “去啊!現在正是擄獲芳心的最佳時刻,你還愣在那兒做什麼?”見他不動,李延芳拉拉他。

  太極為難地望了她一眼,“我……不會打排球。”

  李延芳一愣。“不會打有什麼關係?你到這兒重點又不是打球,去去去!”她把太極往圈圈裏頭推,沒把他那句“不會打”的嚴重性放在心上。

  一位熱心的阿媽趨向前,把太極拉進圈圈中。

  “來啊!一起來玩玩嘛!多些年輕人加入才有活力。”

  盛情難卻、騎虎難下的太極,只有硬著頭皮上。

  “阿芳,要不要也一起來玩?”司小苗也招呼她。

  “我是很想啦!不過,我今天穿了裙子不方便。”她的眼角嘴角全是笑意,為自己牽了一次紅線感到得意。

  不過,她的得意沒有維持太久,五分鐘後,一陣要命的混亂展開……

  由於太極是新加入者,一些阿公阿媽為免冷落了他,紛紛把球傳給他,阿公阿媽送過來的球較軟,他打球的姿勢雖笨拙,但勉強還可以把球打回去。

  但,司小苗接下來的一個高壓扣殺,就讓事情不太妙了。

  只見球以極快的速度往太極沖來,不知是否因為近視散光太重的關係,球“啪”的一聲沒落在他手上,卻直直地砸中他的面門!

  這球砸的不輕,因為,眼鏡應聲從太極臉上掉了下來,碎了一地;更要命的是,重心不穩的太極跌了個倒栽蔥後,兩道血河自他鼻孔汩汩流出……

  血淋淋的場面,嚇壞了“歐”字輩的阿公阿媽;司小苗愣了三秒後,才急急地跑向癱在地上的太極。

  而一旁原本準備看好戲的李延芳,也在第一時間沖到出事地點。

  “張老師,你……沒怎樣吧?”司小苗手忙腳亂地半蹲在他身旁,不知該如何是好。

  其他的阿公阿媽,包括李延芳也迅速圍了過來。

  “我……我沒……沒事!”太極極力想抖出一個男子漢的微笑,但掙扎的身子才直起,一陣昏眩就讓他失去知覺。

  “太極……”

  “張老師……”

  原本只是流鼻血而已,現在竟然連人都昏了……大夥兒立刻陷入一團混亂!

  有人忙著掏面紙、有人忙著壓穴道、有人忙著煽風出主意,司、李兩人則忙著想把癱在地上的太極扶起,但七手八腳地弄了半天,卻發現根本無法移動體形壯碩的太極分毫。

  就在亂忙一通沒有任何成果時,一個高大的人影排開了人潮,快速地沖入圍圈中央——

  “發生了什麼事?”

  “他……”司小苗才說了一個字,看清楚英雄的長相後臉色由紅轉綠。

  “到底怎麼回事?”一見又是她,著急的江森迅速變了臉色,“小矮人,怎麼有你在的地方,就一定有災難?”

  司小苗想回嘴,一旁的李延芳見局勢不對,趕緊轉移注意力道:“他……被球砸中臉,昏了過去。”

  這話將江森的注意力,拉回到躺在地上的太極身上。

  他迅速檢查著他的狀況,並捏住了他的鼻骨,熟練地止住鼻血。

  “保健室在哪?”

  “在……在前面,我帶你去!”李延芳自告奮勇地起身。

  “小矮人,我要你捏住他的鼻骨,記住,要捏緊!”他權威式地吩咐道。

  坦白講,他的語氣表情讓司小苗反感到了極點,但救人第一,當下,她只有“恩怨放兩旁,救人擺中間”聽話地接手。

  然而,一聲更重的斥喝,差點震碎了她的耳膜——

  “你沒吃飯嗎?捏緊一點!”

  司小苗嚇了一大跳。本能讓她有想揮出一拳的衝動,但見所有人都望著自己,只有滿腹鳥氣往肚吞。

  吼完後,江森“輕而易舉”地扛起魁梧壯碩的太極,對著李延芳拋下一句:“帶路!”

  李延芳不敢遲疑,立刻往保健室方向移動。

  救人如救火這個道理司小苗懂,但在肚子裝了一大泡鳥氣,又必須配合江森的身高,緊捏住張老師鼻骨的情況下,她的骨頭就像要被拆了般,整個人難受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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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 00:38:52
第三章

  還好,今天是輔導課上課的第一天,老校醫早早就到學校開了保建室大門。

  領著江森,李廷芳一踏入半敞的保健室,便對著門內大嚷道:“劉醫生,不好了,有人昏倒了!”

  老校醫慢條斯理地披上白袍,不疾不緩地踱了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

  “他……”李延芳指著被放到床上的太極,喘了口氣後道:“他被球打中臉頰,流鼻血昏了過去。”

  老校醫不疾不徐地點點頭。他坐到了床邊,翻了翻太極的眼瞼後,又測了他的呼吸與脈搏。

  “醫生,怎麼樣?他有沒有什麼事?”雖然全身三百多根骨頭酸痛不已,但憂心忡忡的司小苗還是湊了過去。

  老校醫放下聽診器,老神在在地睨了她一眼,“放心,他只不過是驚嚇過度昏過去而已!”

  聞言,司小苗是大大地鬆了口氣,但她身邊的李延芳卻“噗”一聲笑了出來。

  天哪!區區一顆排球竟然也能讓人“驚嚇過度”?看來,這胖太極好看而已。

  她本想繼續笑,司小苗卻譴責地撞了她一下,她這才忍住欲蹦出來的笑意,假裝嚴肅地看著老校醫。

  老校醫接著起身,走到一個透明櫃前,取出一瓶阿摩尼亞,湊到太極鼻頭讓他嗅一嗅。

  這太極本來就沒什麼事,一聞到這刺激的阿摩尼亞味道,立刻醒了過來。

  “我……在哪里?”意識不清、加上近視散光嚴重的他,眯著像綠豆般的眼,用力想看清楚置身何處,努力半天卻仍只看到一旁的影子。

  “張老師,不好意思!我的球K到你,你流鼻血昏倒,現在在保健室。”司小苗愧疚地道。“不過,你放心,沒什麼事了,醫生說你只是驚嚇過度而已。”

  這清脆的聲音一下就將混沌不清的太極拉回現實。他慢慢地回想起剛剛發生的種種,恨不得立刻又昏死過去。

  老天!他竟然在心上人面前流鼻血昏倒!

  毀了,這種事要是傳出去,他一世英名立即毀於一旦。

  “沒錯!老醫生說你‘驚嚇過度’昏倒了,要不是這位先生幫忙,我和小苗還沒辦法抬得動你呢!”李延芳極力想忍住笑,卻發現太難做到,最後乾脆放聲大笑。

  一聽到這誇張的笑聲,太極立即絕望地閉上眼睛……連這“八”字輩的女人也在場……

  這可怕的事實讓他的腦袋瀕臨崩潰邊緣。當下,他恨不得長了八雙腿可以迅速逃離現場。

  不過,只有兩條腿的他才動了一下,老校醫便彷彿洞悉他意圖般,把他按了回去,“喂!你還不能起來,再躺個三十分鐘。”

  “我……沒事……”開玩笑,一秒他都躺不住,何況是三十分鐘。

  “不要講話。”老校醫沒理會他,轉頭對著三人道:“放心!把他交給我就行了,你們先離開,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張老師,那你好好休息喔!”離開前,司小苗仍不放心地再叮嚀一句。

  出了保健室,司小苗滿腹的鳥氣,在見到那個始終未吭一聲的江森後,猛地又燒起。

  她叉著腰,大步跨到江森面前,“你剛剛幹嗎吼我?你以為你是誰?我警告你……”

  她質詢的話沒能說完,因為,李延芳把她拉到一邊,賠著笑臉對著江森道:“這位先生,很感謝你的見義勇為,不知道你貴姓?”

  李延芳那副沒骨氣的模樣,當然令司小苗不滿,掙扎著想上前討公道。

  但李延芳卻硬把她擠到身後,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

  司小苗那副紅眼女番的模樣,江森當然看見了,雖然很不爽,但對著無辜的李延芳,氣也不能亂髮,是以——

  “我姓江,叫江森。”他只能悶悶地回道。

  原只是基於禮貌才道出自己的名字,卻見對方的嘴巴誇張地開成了圓型。

  “啊!你就是薛老師口中的那位‘得意門生’,也就是被王老先生高薪挖角過來接管本校排球隊的江森?”一連串的話講完後,這才想到不該在司小苗面前講出這件事。

  她反射性地捂住嘴巴,偷看著司小苗的反應。

  果然遲了,“江森”的身份讓司小苗的雙眼像龍眼般迅速地睜大,俏嫩的臉頰由紅轉白,再由白轉綠……

  一見到這樣的狀況,李延芳絕望地閉上眼睛,並在心裏頭暗叫了聲糟糕。

  早先,接管球隊的消息已刺激她差點抓狂,現在,準備接管的候選人竟然是害她被記過的老仇人……

  一場兇殺案似乎難以避免!

  “小苗,這個——”她趕緊上前,想在司小苗亮出開山刀前當個和事老。

  誰知,司小苗卻視若無睹般一把推開她,像中邪般、筆直來到江森面前——

  “你……江森?那個締造臺灣排球奇跡的傳奇人物江森?!”

  對方明顯找碴的模樣僅讓江森冷哼一聲,同時升起了護衛的羽毛,準備應戰。

  然,司小苗卻沒有任何開戰的動作,僅再向前一步,眼睛瞪更大地伸出顫抖的食指……

  “你……真的……是……那個……江森?!”

  “是又怎樣?”

  司小苗像打擊太大,一下站不穩,連連退了三步。

  見情況已箭在弦上,一旁的李延芳甚至在盤算著,要去哪里搬救兵,才能在第一時間阻止悲劇的產生。

  可是,他們顯然料錯了!

  站穩腳步後的司小苗猛地沖過李延芳身旁,來到江森面前,神情激動地嚷著:“天……天……”

  更接著,抽動的嘴角竟抖出一個陽光般的燦爛笑容,那是一種真正的興奮,毫無隱藏、讓人一看便相信的開懷笑容。

  “太好了!”她手舞足蹈地拍著手。

  由於她的舉動實在太出乎意料之外,江森瞬間愣在當地;李延芳也張大了嘴巴,兩人顯然都被司小苗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

  司小苗做出了一件令人瞠目結舌的事——

  只見她迅速收起了笑,用一種朝聖般的莊嚴面容,畢恭畢敬地來到江森的面前,用力地鞠了個大躬。

  “前輩你好,我叫司小苗,我對前輩慕名已久,懇請前輩能收我為徒,教我如何帶出一支享譽國際的球隊。”

  這樣的變化,讓江森是滿眼滿腦的愕然……

  “太極”事件之後,清晨的宣化中學校園多了個“我愛晨跑”的司小苗。

  為求拜師成功,她投江森所好,雞鳴即起,加入了“我愛晨跑”的行列。

  知道江森的身份之後,她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本來欲置之死地的江森,身價像雲霄飛車般十級跳,突然變成她心目中崇高的神祇,只差沒讓她膜拜下跪。

  司小苗態度轉變當然是有原因的。

  翻開臺灣體壇史,從沒有一支球隊可以打進“世青賽”決賽,就連可以打進亞洲區甄選賽的球隊,就已是鳳毛麟角。

  受限於體形等因素,世界排壇從來不是亞洲人的天下;黃色人種奮鬥了許多年,依然被摒除於世青決賽之外。

  然而,這個江森卻打破這個魔咒,由他帶領的球隊初試啼聲,便攻上亞洲預賽之頂,更在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情況下,一舉奪下冠軍,舉世譁然。

  他的豐功偉業還不止如此,被世界各國譏為僅是曇花一現的他,再次用事實讓外國佬跌破了眼鏡,接下來,一連三屆勇奪世界冠軍……

  江森這個名字,從此被神化,更與“奇跡”二字連在一起。

  他不僅締造了黃種人輝煌的紀錄,一雪慘敗一世紀之恥,更寫下世界紀錄,讓臺灣排球隊揚名海內外。

  創造了如此輝煌成績之後,更難能可貴的,是他這個“奇跡”始終選擇隱藏在光芒背後。

  他不僅拒絕任何錦上添花的應酬,更厭惡媒體的炒作追逐,後來,竟上演失蹤記,只以新聞稿的方式交代了行蹤。

  後來,聽說他躲到美國進修,但由於得不到任何證實,挖不出任何新聞的媒體最後也不了了之。

  當然,他這種怪異的行徑,自然又被媒體繪聲繪影了好一陣子,無形中把他塑造成神話裏的英雄,蒙上一層厚厚的神秘面紗。

  如今,天啊!原本遠如天邊一顆星的傳奇人物,竟然會出現在她眼前!

  這對將“理想”視為職志的司小苗來說,當然成了一顆信心猛藥,一個助她完成理想的“威而剛”。

  所以,哪還管什麼新仇舊恨,她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全被一種“偶像情結”塞滿,“骨氣”很沒格調地變成了崇拜。

  見目標物在十二點鐘方向出現,司小苗趕緊放棄做了一半的伸展運動,討好地朝江森跑去。

  “前輩,考慮清楚要收我為徒了嗎?”

  一聽到這清脆的聲音,江森的臉又垮了一半。

  這個小矮人到底想幹什麼?

  一個禮拜了,她已經“莫名其妙”纏了他一個禮拜了。拜師學藝……哼!連續劇看太多了吧?虧她想得出來,簡直荒唐到了極點!

  原打算視而不見地從她身旁繞過去,但司小苗卻像只哈巴狗般黏在他身旁。

  “前輩,我很誠心地請你收我為徒好不好?”

  “你搞錯物件了,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只是個平凡人,沒什麼本事收人為徒。”江森一臉的煩躁。

  司小苗卻笑嘻嘻地再道:“前輩,你太客氣了,你寫下的紀錄世人有目共睹!連續三年的世界冠軍耶!這種紀錄實在太輝煌、太了不起了!”她一臉的崇拜。

  江森眼中的不耐煩更甚。

  “考慮一下收我為徒好不好?”她不識相地再道。“如果你肯將那套致勝的秘訣傳給我,我一定可以——”

  聽到這兒,江森再也無法忍受地吼了一句:“你煩不煩?”

  這聲獅吼讓全無防備的司小苗震退了好幾步。

  “我鄭重的告訴你,我沒有什麼致勝的秘訣,我也不會收你為徒,請你離我遠一點,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吼完,撇下她,往前跑。

  這充滿肅殺之氣的狂吼,正常人聽了會不寒而慄,糟就糟在司小苗從來都不是正常人……

  只見她清澈的大眼眨了眨後,又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拜師求藝一連兩次受到重挫,坦白講,司小苗實在有那麼一點點的洩氣。

  不過,她以“天將降大任”勉勵自己,當年的劉備貴為蜀地之王,仍三顧茅廬感動了諸葛亮出山相助,她——只是區區一株小苗而已,尊嚴有什麼不可喪失的,有朝一日,她一定可以感動前輩收她為徒。

  由於暑假剛開始的前幾天,活動中心檢修水電,女排移師到操場旁的球場。

  現在水電已檢修完成,訓練當然回歸正軌,她們仍如往常使用五樓球場,而男排也依慣例使用七樓球場。

  每天練完球後,司小苗從來不急著回家。

  她有個習慣,就是每天在練球結束後,一定回到辦公室寫心得報告,把本日訓練課程徹徹底底檢討一遍後,才會收拾一切回家。

  今日,她又留在辦公室中檢討反省。

  本來她實在沒什麼好檢討的;然而,臨時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靈感,一套無懈可擊的新招式,就這麼無端地從她的小腦袋中湧了出來。

  她當然立即拿出紙和筆,把自己的構想圖文並茂地畫了出來,並注解詳細。

  由於太投入,精神奕奕的她絲毫不覺時間飛逝,等到她終於放下手中的筆時,已快九點。

  “真是太完美了!好,就取名叫‘司式快攻’。”她志得意滿地揚起手中的作品,感到無比的驕傲。“要是能得到前輩的指導,相信世界冠軍離我不遠了!”

  她吻了吻手上的成果,本來還想多志得意滿個幾分鐘,無奈,肚子傳來的咕嚕聲提醒了虧待它的事實。當下,一躍起身,“啪”的一聲關掉了電燈後,準備下樓。

  誰知,就在她轉身走出門口的同時,樓梯處一道窸窣聲傳了過來,她警覺地停下腳步仔細聆聽。

  這麼晚了會有誰?又不開燈……該不會是……

  小偷!

  沒錯!一定是小偷!她恍然大悟地喊了聲“賓果”。這腳步聲窸窸窣窣的,一聽就知道一定是那種不太光明磊落的人,故意發出來的。

  好啊!最近體育組的器材老是被偷,看來就是這個竊賊幹的了!

  她迅速地轉著念頭,把原本握在手中的偉大發明,安穩地放在右側口袋,跟著紮開馬步退到了牆邊,等待那竊賊自投羅網。

  江森摸黑一路來到活動中心五樓。

  這麼晚出現在這兒,並非有什麼不良企圖,而是他把隨身的皮夾弄丟了,來這兒碰碰運氣。

  本來,丟了皮夾是沒啥好緊張的,但,壞就壞在他所有的家當全在皮夾裏頭。

  雖已在學校與住處間往返的路上找尋多次,卻都無功而返。他只好把希望寄託在中心七樓的辦公室,再找不到,他只好厚著臉皮向薛老師求援。

  由於初來乍到,他還沒搞清楚活動中心的結構。為了找因省電功能而設計的隱藏式開關,就先讓他吃足了苦頭。

  後來,他乾脆放棄開燈的打算摸黑上來,反正,還有一點月光,不至於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一開始,由於無法適應黑暗,他只能憑著記憶,躡手躡腳地來到五樓。

  如果,他一路直上七樓的話,或許這場莫名其妙的“慘劇”,根本不會發生。壞就壞在他剛來到五樓的時候,自其中傳出的一道細微聲響,引起了他的注意。

  最近,他聽說了體育組連連遭竊的事,於是他改變了原來的打算,準備跨進五樓探個究竟。

  誰知一腳才踏出,一陣突如其來的扭力讓他整個人騰空飛起,轉了一百八十度落地後,雙手立刻被人用力扭至背後,墜地後的疼痛加扭痛令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哈哈!竊賊先生,很抱歉,今晚你沒辦法得逞了!”司小苗得意的聲音劃破黑暗。

  這得意又清脆的聲音——被纏了幾天的江森當然不會陌生。

  而這小矮人的話讓他明白自己被誤會的處境,當下,他忍住痛想立即出聲表明身份,才動了一下,手肘處一陣更猛烈的拉扯,令他又悶哼了一聲。

  “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你已經成為階下囚了。”

  “我……”忍著被撕扯的疼痛,江森極力想出聲,卻又被打斷。

  “竊賊先生,我建議你閉上嘴巴,因為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起來,讓本姑娘看看你的廬山真面目!”她弓起身子,想將他自地上提起來。

  不料,就在她起身的剎那,她犯了個嚴重的錯誤;她低估了這個“竊賊”的反抗能力,更忘記自己與這個“竊賊先生”體形上的差異,她想押對方起身,手的勁道勢必無法完全掌握對方的雙手。

  因此,就在她以為自己占上風時,對方卻突然發難,借著一個巧妙的回轉,局勢便完全被扭轉——

  “啊……”她驚呼一聲,反被一個快速移位的黑影壓在地上。

  她心一陣驚,立刻掙扎著想反擊,無奈,對方似乎有雙強而有力的手,她的反擊像拍蚊子,完全徒勞無功,一雙小手反被壓制到頭部上方,動彈不得。

  由於對方緊緊地把她壓在地上,肉體之間的親密接觸令她無來由的一陣心慌,從沒與男性如此接近過的她,心中頓時湧起一股無名的恐懼。

  “我警告你,你敢碰本姑娘一下,我就……”

  “你就怎樣?你有能力反抗嗎?小矮人,你到底玩夠了沒有?”江森惱怒地介面。

  雖然腰部、手肘都痛得要死,但他知道,再不阻止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他的男性尊嚴將會掃落得更徹底!

  其實,說到近身搏擊,他江森也是個中高手,剛剛他完全是在無準備的狀況下,才會著了她的道兒,要不然,就憑她那麼點力道,根本別想制得住他。

  處於劣勢的司小苗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立即一呆!

  “前……前輩,怎……怎麼是你?”她全忘了掙扎,只愕然地望著他。但由於她面向月光,對方惱怒又鐵青的臉讓她看不真切。

  “本來就是我,要不然你以為是誰?”江森的火氣仍然很大。

  原來是前輩。她著著實實地鬆了口氣,僵硬的身體線條更一下鬆了開來。

  接著,她反以責怪的口吻道:“前輩,你怎麼不出聲,害我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我是小偷?”

  他語中極力隱忍的怒氣,就算鈍如木頭也可以感覺出來,更何況只是“堅持理想往前沖”的司小苗。想到自己剛剛沒搞清楚狀況,便摔了他一個大跟鬥,她有些過意不去地道:“剛剛……不好意思……”她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澄淨無瑕的大眼在月光的反射下,顯得無辜又楚楚可憐。“我聽到聲音,還以為是小偷。”

  原本,無辜遭此橫禍的江森絕對有發怒的資格,然,就在他準備反唇相譏的同時,那道澄淨雙眸卻在瞬間攫住了他的目光……

  那兩道霞光像黑夜中俏皮閃耀的星子,一閃一閃地揪住了他的心,剎那間點燃了一種奇異因數。

  他就這麼注視著她小巧細緻的臉蛋,表情是自己也不熟悉的專注。

  坦白說,江森直至此時才對司小苗有“驚豔”的感覺,已算有點遲鈍。

  司小苗雖是體育老師,但她的模樣卻完全跳脫一般人對體育老師的印象。

  她的皮膚一點也不黑,相反的,還白皙透明到讓人有點嫉妒的程度;她的氣質一點也不聳,清新脫俗得就像清晨初開的百合花;她的塊頭一點也不大,反而嬌小得讓人忍不住想憐惜;最令人流連的要屬那張櫻桃般的小嘴,讓人有一親芳澤的衝動。

  凡見過她的人,都無法否認,她是一個天生的美人胚子。也因如此,太極才會對她一見傾心,一頭栽入愛的漩渦,即使撞得頭破血流,仍不願退出。

  見他的臉突然靜止在半空中,司小苗感到有四番怪地道:“前輩,你怎麼了?怎麼突然不說話?”

  她的話,讓江森一震後迅速回到現實。注意到自己的手還抓住她,他像燙到般立即將手放開,並掩飾地冷哼了一聲後,轉身背對著她。

  或許是江森隱藏得太好;或許是黑暗掩飾了那抹奇異之光;又或許是司小苗天生只為理想的感覺神經已經麻痹,她並未察覺到對方的不對勁,雙手一得到自由,她立即跳起身,點亮了燈。

  “前輩,你沒怎樣吧?我剛剛……有沒有把你摔傷?”

  江森沒有回答,仍以背影對著她。此刻的他,心情處在一種極度的迷蒙之中,需要時間來理清。

  見他不答,她以為他真的受傷生她的氣,是以,緊張地繞到他的面前,微彎下身子,睜著一雙關懷的眼問道:“前輩,你真的受傷了?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再次接觸到那雙清澈的黑眸,他的心又沒來由地一震,為免洩漏這不正常的情緒,他乾脆偏過臉回以沉沉的冷哼。

  也因他偏過臉,才會注意到散落在身旁、卷成個狀的紙張。

  “這是什麼東西?”半因好奇,半想掩飾地抬起了它。

  “喔,沒什麼!那是我剛剛發明的‘司式快攻’!”雖對自己的發明得意的要死,但在前輩面前,她當然還不夠格班門弄斧。

  原本,江森不以為意,只打算隨便翻翻而已,但只看一眼,裏頭俐落的文與圖卻立即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不受控制地看下去,卻更加地欲罷不能,慢慢地,他眼中不知不覺積聚了幾許讚歎。

  他聚精會神的模樣,讓司小苗血液中那股對排球的熱忱又燃燒起來。

  她一骨碌地坐到了他的身旁,急切地問道:“怎麼樣?前輩,我這個‘司式快攻’擬得好不好?有沒有哪里需要修改的?”

  瞅著她,眼裏的讚歎上一抹懷疑,“這裏面的東西真的是你寫的?”

  司小苗用力點點頭,眼中寫著期待,“怎麼樣?前輩,有什麼話你儘管說沒關係,我是一個可以接受任何批評指正的人,你千萬不要客氣。”

  她興致勃勃又燃燒著無限熱情的眼眸,第一次激起江森的興趣與好奇。他的濃眉挑了挑,納悶地道:“我不懂,為什麼你那麼執意要我收你為徒?”

  司小苗傻傻一笑,毫不隱瞞地道:“前輩,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訓練一支優秀的隊伍,打遍天下無敵手,拿到世界冠軍。”

  她志氣高昂地又繼續道:“雖然目標與現實還有段差距,但只要前輩你肯收我為徒,傳授我一些致勝的技巧,相信憑我的努力加聰明才智,一定可以完成理想。”

  乍聽到她的雄心壯志,江森先是一呆,隨即有種想笑的衝動。訓練一支球隊?拿到世界冠軍?

  天啊!這個小矮人也未免太會做夢了吧!憑她……他搖搖頭,終於笑了出來。

  “前輩,你笑什麼?”司小苗不解。

  “沒什麼,你年紀輕輕的有這樣偉大的志向……很好。”

  沒聽出他的揶揄,司小苗喜出望外地道:“真的嗎?你也認同我的偉大志向?”她手舞足蹈地拍了下手。“這麼說來,你是願意收我為徒了?師父在上,請受小徒一——”

  “喂!我可沒那麼說。”

  一句簡單的話,瞬間澆熄了司小苗的興奮之火。

  “前輩……”她的眼中有哀求。

  江森卻視若無睹。“小矮人,我還是那句老話,我只是一個平凡得不得了的老百姓,沒什麼本事收人為徒。”

  聽他說得如此地斬釘截鐵,一道濃濃的失望與沮喪浮上司小苗眼裏,原本清澈無瑕的大眼立即黯淡無光。

  她沮喪的模樣,說也奇怪,竟讓江森心中升起一種不忍的感覺,那黯淡的眼神,揪住他心中某條神經。

  “不過,事情也不是全無轉圈……”最後,他竟然聽到自己的嘴說出這種“違背意願”的話來。

  一道希望的白光重新從地平線升起,慢慢地照亮大地。

  江森的臉上則出現一種尷尬的惱怒,“你先別高興,我只說未來發展誰也難預料,可沒說我答應。”

  這“亡羊補牢”的解釋,司小苗哪聽得下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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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司小苗“正式”拜了江森為師。

  當然,這是她單方面的以為。

  因為,在對方始終沒亮出“同意”字眼,卻又對她的“拜師論”不否認的情況下,她一廂情願地自動解釋為同意。

  自那晚之後,前輩對她的態度好像好了很多,至少不再對她齜牙咧嘴、大聲咆哮,也沒有了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不耐煩。

  這轉變,她雖不太明白其中的轉折,不過,她難得地分了一些腦神經去想,也得到一個結論——

  誠意。

  沒錯,一定是自己的誠意感動了前輩,再加上那套“司式快攻”,讓前輩對她另眼相看。

  所以這幾天她總是暈陶陶的,心情快活得不得了。因為只要再挖出前輩那套致勝的秘訣,她的偉大理想實現之期將不遠了!

  但,江森呢?

  唉,幾天來,“歎氣”就是對她的評價。

  這幾天,只要是練球的空檔,他一雙腿總會“自動”從七樓走到五樓。

  不可諱言的,這小矮人對排球的熱情與精力,實在令他歎為觀止。

  坦白說,知道她“偉大的理想”後,他根本沒把它當真,也不認為她能有什麼作為,只把它當做一個小女孩編織夢想的行為罷了。

  然而,這幾天的接觸,卻讓他有些迷惑,甚至有些驚奇,因為,球場上的她,那種熱情與專注,真的令人眩惑,也立刻讓他瞭解到,他從頭到尾都低估了那個小矮人狂熱投入的程度。

  所以,他愈來愈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

  至於為什麼?

  老實說,他自己也不清楚,後來,只丟給自己一個不傷自尊的理由——

  基於同情,且同是排球運動愛好者的同事情懷。

  既然如此,又為何歎氣?

  因為,才觀察她三天,他就覺察到一個令人洩氣的重要事實——

  一流的軍師不見得懂得實際的調兵遣將,而一流的人材如不能激發出信心與潛能,事實上也只是廢鐵一堆,無法成鋼。

  這個小矮人,雖然投入一百分,但老實說,她根本就在做夢。要是憑她也能帶出冠軍球隊的話,那世界各國的裁判肯定會一頭撞死。

  他這麼說,並不是瞧不起她,也不是指她本身能力不夠、球隊素質差,而是一個看起來像營養不良的未成年少女,在球員面前能有什麼權威可言?

  沒有權威,哪來紀律?而無紀律的團隊就像一盤散沙,力量水道不會集中,更不會為團體目標而全力以赴。

  就像現在,那小矮人唱作俱佳地解釋“移位”的重要性,底下隊員卻亂成一團,沒人理她,這樣的隊伍想奪標……下輩子都不可能。

  正當他不忍目睹地退開,一道聽來雀躍又精神飽滿的聲音卻喊住了他——

  “前輩!”司小苗興奮地跑了過來。“來多久了?怎麼樣?我的球隊今天表現如何?有沒有奪標的希望?”

  又是同樣的問題。

  江森濃眉一皺。每次他到五樓來,只要碰上她,這小矮人第一件事一定問球隊的問題,而每次,他都找不到適當的話搪塞。

  說實話嘛!他怕這個小矮人會自殺尋死,不說實話嘛!又違背天地良心……

  其實,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有誰能忍心戳破一個小女孩天真又無邪的幻想?

  所以——

  “你認為呢?”他只好故伎重施又把問題丟給她。

  “當然是自信滿滿。”她笑容滿面。“不過,如果能蒙前輩指點一二,相信更能事半功倍。”她技巧地拍了個小小的馬屁。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灌迷湯,頭要不暈也很難。江森把自己最近的“反常”,歸咎於頭腦不清醒的結果。

  這一次,他提醒自己別再上當。

  “我說過,我沒什麼致勝的秘訣。”他沉下臉。

  “前輩,你又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套秘訣,才可以如此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我說沒有就沒有,你有完沒完?”粗聲粗氣地摔下話,掉頭便走。

  這一吼,果然讓司小苗閉上嘴巴。

  她眨著不明所以的大眼,不清楚為什麼他要發火。

  明明同樣的問題問得他煩透了,練球的空檔一到,江森那雙腳像裝了固定器似的,還是從七樓走到五樓。

  和以前一樣,一見到他,司小苗立即丟下球隊迎向他——

  “前輩——”

  “你今天不要問我任何問題。”

  先發制人果然是制敵利器,司小苗立即合上嘴巴。

  “今天打算練到幾點?”

  “差不多了吧!”她看看表。

  “那好,待會兒留在五樓,我有事情找你討論,順便一起吃晚飯。”

  司小苗的眼睛在聽到那句“有事情找你討論”後,頓時亮了起來,“前輩,你要教我致勝的秘訣嗎?我馬上——”

  “叫你留下就留下,那麼多廢話做什麼!”他有點忍無可忍。好不容易撇下自尊開口,這小矮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其實,叫她留下,只是一種手段——為阻止她練完球後的“自殘行為”。

  乍聽她那個“寫報告”的壞習慣後,他嗤之以鼻,更對那種走火入魔、糟蹋自己的行為,不以為然。

  忍了幾天,明知自己的舉動有些違背常理,但,他就是無法對她的自殘行話視若無睹。

  江森那聲巨吼,像吼小學生似的,眾目睽睽之下實在讓人有些下不了臺。

  但司小苗臉上卻無任何不悅,因為,她的心早就被“致勝的秘訣”這五個字填滿。

  然而,飯也陪他吃了,電影也陪他看了,卻還是沒聽到滿心期待的那五個字。

  終於,司小苗忍不住了——

  “前輩,你什麼時候才要將‘致勝的秘訣’告訴我?”

  又是這個話題,江森前所未有的好心情頓時飛得無影無蹤,火氣又上揚——

  “你要我說多少次,我沒有什麼‘致勝的秘訣’,你懂不懂?”

  又挨了一頓臭吼,司小苗一臉的委屈。不說就不說嘛!幹嗎翻臉跟翻書一樣快。

  不過,她不會放棄的,武俠小說中的男主角,不是一定要費盡千辛萬苦,才能獲得寶典嗎?為了理想,挨幾頓臭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接下來的幾天,每當練球結束前,江森的身影一定出現在五樓,以命令的口吻帶她出去吃飯。

  飯是吃得夠多了,卻連一點“致勝的秘訣”邊兒都沒摸到,坦白講,司小苗有一點點的洩氣。

  不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得道高僧也必須經過一番刻苦的修煉,才能羽化成仙,有朝一日,她一定會將前輩的“致勝的秘訣”挖出來。

  今日,由於球隊訓練不盡理想,她首次拒絕了前輩的邀約。

  “前輩,我明天再陪你去吃飯好不好?今天,我想留下來寫報告。”

  這樣的理由,當然立即遭到否決——

  “寫什麼報告?不吃飯你想成仙嗎?叫你走就走!”權威加命令,口氣凶得不得了。

  “真的不行啦!”她的膽子突然變大。“我的報告已經好幾天沒寫了,我——”

  話到此沒下文,因為江森那張兇惡猙獰的臉孔,突然放大好幾倍出現在她眼前

  “我的話你敢不聽?”

  司小苗邊追邊道:“不是啦!前輩,我只是——”

  “小心!”江森突然急急一吼,並伸出手拉她。

  但卻遲了,“砰”的一聲,一顆不知打哪兒飛過來的籃球,狠狠砸中了司小苗的右臉。

  “好痛!”抱著臉頰,她痛得彎下了腰。

  見狀,不曉得哪來的火氣又讓他大吼:“你白癡是不是?這麼大一個球飛過來,你沒看見嗎?”吼歸吼,他還是彎下身查看她的傷勢。“手放開,我看看有沒有毀容?”

  司小苗聽話地放開了手,右臉頰像“面龜”一樣,紅了一大片。

  一看,江森火氣更旺,這可就倒楣了那個前來道歉撿球的學生——

  “你們閉著眼睛打球嗎?技術不好就別在這兒丟人現眼,還不快去拿些冰塊來。”

  前來道歉卻挨了一頓臭駡,學生嚇得屁滾尿流,一包冰塊以不可能的速度送到他面前。

  江森拉起了她,把冰塊放到她臉頰上,“聽著,十五分鐘後才能拿下來。”

  話雖刻薄,他的眼角卻藏著一份關心,只可惜,痛得七葷八素的司小苗沒看到。

  “阿森,有位倪小姐找你……”薛老師爽朗的聲音傳來。

  江森抬起跟,薛老師身旁一位衣著得體、氣質翩翩的優雅女子讓他一呆。

  “紫絹,你怎麼來了?”他立即放下身旁的司小苗迎上前,眼中的驚愕慢慢變成一道驚喜。

  “學長,好久不見!”倪紫絹噙著一道自信優雅的笑道。

  “的確好久不見了,怎麼有空來?”

  “回國這麼久也不跟我聯絡,我當然只有厚著臉皮自己來了!”她眼中有著責怪。

  江森以一道司小苗從沒看到過的“和煦”笑容作為回應。

  “紫絹,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恩師薛老師,旁邊這位是同事司老師。”講到前者時一臉崇敬,講到後者時臉又拉長。

  “你們好。”倪紫絹分別朝兩人微笑點頭。

  “紫絹,你難得來,我先帶你參觀一下校園,待會兒一起吃飯。”離開前,他向薛老師交代了一下,但經過司小苗時,“和煦”的表情又變回先前的烏雲密佈——

  “你記住,十五分鐘後才能拿下來。”

  他對倪紫絹那種從沒見過的表情與態度,讓司小苗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悶悶的感覺,那感覺……很難形容,就像輸了一場球賽那般的難受。

  抱著冰塊一回到球隊,女排隊員立刻像螞蟻一樣圍——過來。

  “老師,那位漂亮小姐是誰啊?”包宗姿涎著一副超級八卦婆的嘴臉,首先發難。

  “是不是江老師的女朋友?”李霞倩也擠了進來。

  司小苗的心情一下蕩到穀底。

  她強打起精神睇了這些鬼頭鬼腦的女人,沒好氣地道:“奇怪了!人家什麼關係關你們屁事?”

  “老師,我們可是替你擔心哪!”吳自麗點出重點。

  包宗姿加以補充:“就是啊,如果她是江老師的女朋友,表示你有情敵、情況不妙啊!”

  司小苗捺著性子瞅著眼前這顆大粽子。

  包宗姿卻以為她故意裝傻,“老師,你不要當我們大家都是白癡好不好?你跟江老師‘不打不相識’的過程,我們可清楚得很。”她儼然一副專家的口吻。

  司小苗臉色卻愈來愈沉……

  包宗姿猶不知死活地道:“老師,你不要用陰笑來掩飾心中的不安,江老師那麼迷人,奉勸你加把勁,否則可是會遺憾終身哪!”

  “遺你的頭啦!”司小苗把手中的冰塊當炮彈,毫不留情地射向眾八卦女。“你們一個個吃飽了太閑是不是?有空嚼舌根的話,不如把精神放在球場上。練球!”

  女排隊員見情勢不對,紛紛又像螞蟻般迅速漫開。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她們才會展現出令人滿意的默契。

  黃昏的校園少了平日的喧囂,多了絲祥和的靜謐。

  走在紅磚道上,江森不意地問道:“怎麼有空來?你那位電腦才子呢?怎麼沒跟你一道來?”

  倪紫絹黯然一笑,拂了拂額前的發絲。“我跟他三個月前就分手了。”

  “分手了?”江森臉上有著明顯的訝異。“怎麼會?他各方面條件不是都符合你的要求嗎?”

  ‘就是太符合我的要求了,感覺有點不真實……”她別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

  江森不能理解地搖搖頭,“紫絹,不是我愛說你,你年紀也不小了,再這麼挑下去,小心變成老姑婆。”

  “沒關係,還有你啊!”她調皮地吐吐舌頭。

  同樣的玩笑話,這次卻令他皺眉。

  倪紫絹是他大學學妹,低他一屆。當時,他這個“校草級”人物拗不過同學的慫恿,對被封為校花的她展開了追求。雖只是好玩,但屢被拒絕的挫敗,卻激起了他體內不服輸的因數。

  最後,他雖成功地約到了美人,彼此卻立即察覺到沒有“走下去”的可能。個性南轅北轍,興趣一動一靜,迅速冷卻的熱情最後變成友情,一直持續到現在。

  “怎麼?有女朋友了?”他不同於以往的反應讓她敏感地察覺。

  這問題卻讓他的眉頭皺得更深。

  以前,對她這種曖昧的玩笑話,總能灑脫地一笑置之,為什麼現在聽來卻有些刺耳?

  他搖搖頭,把浮起的模糊人影壓到角落,“打算玩幾天?”

  “不一定。”這回避的態度令她起疑,一種危機感陡地升高,但她卻用促狹代替心中的狐疑,“怎麼?我才剛來就巴不得我快走啊?”

  “你明知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你就算有那個意思也沒辦法,我跟公司請了一個禮拜特休,打算好好玩一玩。”

  “順便療傷止痛?”他自作聰明地補了一句。

  她只白了他一眼,沒答腔,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激動翻滾。

  這一次的分手,是她主動提出,和平理性,沒有傷也沒有痛。在過境千帆,突然醒悟到最愛就在燈火闌珊處後,她又何必再浪費時間?

  “這兒環境不錯。”她借著攏發,撫去胸中的激動。

  她胸中的波濤,江森沒有發覺,他抬手看了看表,“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她凝視著他,卻在他抬起頭前移開。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把車開過來。”

  望著他挺拔的身形小跑步離開,她的雙眼漸漸化為一股堅定——

  活動中心七樓的排球場,今天,所有隊員打起球來特別賣力。

  原因無他,美女觀球,狗熊都變成了英雄。

  倪紫絹的優雅古典美,輕易地擄走這批男排隊員血氣方剛的心。

  “很好,今天就練到這兒,希望以後都能維持住這種水準。”

  喊聲解散,有別於以往球員的一哄而散,流連不去的景象擺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森當然瞭解。“紫絹,看來你的魅力真大,我從沒看過這群小子這麼賣力打球過。”

  倪紫絹笑了笑,掏出一張面紙趨上前替他擦汗。“累不累?”

  “還好。”他自然地接受她的好意。

  然而,這畫面看在司小苗眼裏,就顯然不怎麼自然。

  一到七樓,兩人親昵的模樣,又讓她的心頭湧起那種輸球的感覺。原想不知不覺地退回去,江森卻發現了她。

  “小矮人,幹嗎偷偷摸摸的?”他走向她,又擺出那副兇惡的嘴臉。

  “我!沒什麼,本來想問你一些問題,現在……不用了。”她尷尬地一笑。

  來不及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她臉上那張還沒消腫的臉,就先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皺了下眉,扳過她的臉,“你到底有沒有聽我的話冰敷十五分鐘?”

  他的碰觸讓她的心沒來由地震一下,像避瘟神般跳到了一旁,“我有……有啊!它不消我也沒辦法。”

  她的舉動,令他心中無端湧起一陣惱怒,礙於倪紫絹在場,隱忍著沒有發作。

  這完全不同於對她的互動方式,倪紫絹暗暗在心中揣測著兩人的關係。她故意走近江森,不再做個被忽視的角色。

  “學長,司老師的臉怎麼了?”

  “哼!”他以一個冷哼回答。

  這聲冷哼讓司小苗心中的尷尬更深。

  “不打擾兩位了,我還有事,再見!”說完,拔腿就跑。

  江森一把撈住她,“你想去哪兒?去收收東西,一起吃飯。”

  司小苗看了看一臉疑惑的倪紫絹,很有自知之明地道:“不用了,我還有報告要寫,你跟倪小姐去就可以了。”趁他臉色未轉變前,她趕緊掙開他的手往樓下奔去。

  一場無名火因她那避之惟恐不及的態度,又開始燒啊燒的……

  倪紫絹心中迅速亮起了一盞紅燈。

  審視地盯了他好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試探道:“你……跟司老師……好像很熟?”

  “誰跟她很熟?她少來煩我,我就阿彌陀佛了!”

  明明聽來既嫌惡、不以為然又嗤之以鼻,但倪紫絹卻一點也無法將他的話與臉上的怒氣聯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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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李延芳一走下樓梯,便與太極撞個正著。

  一見到她,太極下意識就想躲。

  無奈,瘸了一條腿的他速度慢了半拍,李延芳一下就堵到他面前。

  “喂!太極,幹嗎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樣?”她先聲奪人,一把擋住太極惟一的“出路”,讓他無路可逃。

  “李……李老師,我哪有啊?”

  沒有……才怪!

  上次“昏倒事件”幾乎讓他“身敗名裂”;更要命的是前幾天,這位李老師竟然在學校對街大喊他的名字,嚇得他當場就掉進路旁的排水溝裏,一條健康的腿就這樣報銷……

  他早知道遇上她——絕對是倒楣的開始。

  他表情所流露的、與嘴上所說的,顯然有著極大的矛盾,李延芳不認同地道:“太極,你還在為上次那兩件事怪我啊!好,我承認,上次是我衝動了點,沒注意到你運動細胞不足,害你出洋相;我也承認,前幾天我不應該那麼大聲叫你,害你掉到水溝去,但是,我的出發點是為你好啊!我想幫你一點忙嘛!讓有情人能夠終成眷屬。”

  那句“有情人終成眷屬”,讓太極堅如鐵石的決心動搖了一點點。

  “更何況,人家已經道歉那麼多次了,你如果還不接受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李延芳那雙眼彷彿會妖術,讓太極一顆心搖晃得更厲害。

  “本來,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一定可以讓你馬到成功,只可惜……”她故意歎氣搖頭停下話。

  “馬到功成”這四個字,讓太極的決心完全崩潰。

  “你……想到什麼好方法?”

  李延芳所有的精神一下全來了……她興致勃勃地道:“就利用明晚,薛老師的退休餞別餐會……”

  接著,窸窸窣窣地把她想好的計畫說了出來。

  她一臉得意,“到時,我會假裝胃痛要小苗到你車上拿藥,借這個機會,你把她帶出場,找個浪漫的地方向她下手、不,表白,記住!要強勢一點,知道嗎?”

  太極用力點點頭。

  雖然對方一臉篤定,但,他心中卻升起一種怪怪的感覺……

  男主角搞定,接下來是女主角。

  李延芳毫無困難地在排球場找到司小苗。

  “喂!薛老師的退休餞別餐會你會去吧?”

  “什麼時候?”司小苗有些心不在焉。

  “明天晚上。”

  “明天晚上?”

  “沒錯。怎麼?你不去?”

  司小苗的臉浮現為難。

  “喂!薛老師和你情同父女,又同處一個辦公室,你不去的話有點那個喔。”李延芳當然要極力遊說,她的計畫少了女主角怎麼玩?

  “我知道,可是明天晚上——”

  “我不管你明天晚上有什麼天大的事,總之,你不到的話我們幾年的友誼就這樣一筆勾銷。”撂下話,順便拍拍屁股走人。

  司小苗一臉的憂愁。

  當然不是因為李延芳最後那句話,而是……她闊別已久的“父母”大人,明晚要從南部北上“興師問罪”。

  由於暑假已放多日,司家兩老望穿秋水,卻仍盼不到愛女歸巢,傷心憤怒之餘,只好親自北上,弄清楚她到底在搞什麼東西,竟可以不顧雙親死活,忘了兩老的養育之恩。

  怎麼辦?一邊是讓她渾身打哆嗦的父親,一邊是即將退休的老同事……

  她傷腦筋地搔搔頭。

  親情無邊的包容力,讓她選擇對不起父母。

  李廷芳樂不可支。隔天下午,就拉了司小苗上美容院做頭髮。

  而在她前所未有的堅持下,司小苗被迫換上新洋裝,當天百貨公司的戰利品。

  坦白說,李延芳這個人雖愛八卦,眼光卻不差。這洋裝樣式簡單,剪裁大方又不花俏,套在司小苗身上,剛好將她皮膚、身材特點全都襯得完美不已。

  對自己的傑作,看得出李延芳滿意得不得了。因為,到飯店的路上,就見開著車的她哼著小曲兒,心情好的像個說媒成功的媒人婆。

  然而,後座的司小苗一路上卻彆扭不已,在這麼“淑女”打扮下,她彷彿連呼吸都不會了。

  尤其痛苦的是腳上那雙包鞋,更讓她的腳指頭全像中風般、沒了感覺神經。

  晚上六點三十分,兩人準時到了飯店門口。

  八樓龍鳳廳內黑壓壓一大群人,彷彿辦喜事一樣熱鬧。

  一入廳,李延芳即伸長了脖子東張西望,似找什麼人般。

  果然,遠遠地,一隻壯碩的肥手突破重圍朝她們猛揮——

  “李老師,這邊!”

  看到太極,李延芳立刻扯著正與其她老師寒暄的司小苗,急道:“喂喂!我們去坐那邊,太極幫我們留了位置。”說著,直往人群裏頭擠去。

  一見她們,太極立刻禮貌性地起身,但,當他的眼看到今晚明顯不同的司小苗時,像被雷打到般陡地發直……

  “太極,謝謝你幫我們留了位置。”見他像僵屍一樣動也不動,李廷芳滿意地笑了笑。

  一會兒,見他還是沒反應,她故意伸手在太極面前晃了晃,並湊到他耳旁小聲地道:“喂!我拜託你好不好?你有一整個晚上的時間可以慢慢看,別那麼猴急!”

  太極的三魂七魄這才重新回到體內。他急急地替兩人拉開了座椅,卻由於太過緊張,差點讓椅腳絆個四腳朝天。

  他反常的“拙樣”,坦白說,司小苗根本渾然未覺,因為,她的眼正忙碌地四處搜尋著……

  其實,她不用白費力氣,自她踏入會場,江森一眼就看見她……當然,也立刻被她清新脫俗的打扮電到。

  認識她一個多月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有別於T恤、牛仔褲的打扮。

  雖然不習慣,但……真是好看。他的腦袋除了這四個字,竟擠不出其他形容。

  就因為目光下意識追逐著她,才讓他發現到同樣驚豔的目光,竟然也出現在其他人眼中。

  看著那個胖胖的男老師,看到連眼鏡滑到鼻頭都不自知,只差沒流口水……這畫面讓他一陣厭惡。

  雖想別開眼,但眼珠卻像脫離掌控般,不由自主地瞥得更專心,也因此,更看清了那位胖老師的企圖。

  而她……竟還對人家笑的花枝亂顫。

  他的心情開始變差,他的臉色開始變壞……

  或許是發現到對方目光的追逐,司小苗終於找到江森的蹤影。

  她撇下所有人來到主桌,先跟薛老師打了聲招呼後,興奮地道:“前輩,我找了你好久。”她瞄瞄他身旁。“倪小姐呢?怎麼沒帶她一起來?”

  她那張故作什麼都不知的表情,使江森的火氣更大。

  “奇怪了,她又不歸我管,為什麼我非要帶她來不可?”

  一臉熱卻貼到一張冷屁股,司小苗熱情陡地降溫。她摸摸鼻子,自討沒趣地回到座位。

  其實,江森壓根兒就沒想到要找倪紫絹一起來。

  他也沒有凶她的理由。但她這麼問,好像把倪紫絹歸為他女朋友似的,讓他很不爽。

  餐會在王老先生簡單致詞後開始。

  一時之間,靜了幾分鐘的人聲、腳步聲、以及杯子交錯的碰撞聲,伴隨著道道美味的佳餚,再度鼎沸。

  相對於這熱鬧的景象,坐在主桌的江森,心情卻悶到不行。

  看著她身旁那位胖胖的男同事,不停殷勤地為她夾菜斟茶,他更對眼前的山珍海味一點食欲都沒有。

  女人家喝什麼酒?像個交際花似的!

  氣沒地方出,只好羅織個可以發洩的理由。

  於是,他開始恨起每個跟她敬酒的同事,最恨的是胖胖的那個。

  終於,在她臉頰上那兩個甜甜的小梨洞綻放了第二百三十六次後,他再也受不了地起身。

  此刻,他胸中溢滿了把她帶離現場的衝動,好封鎖住其他人的企圖,讓她的小梨渦只為自己綻放!

  但,老校長突然發功,阻止了他——

  “江老師,你可別想溜,我還沒敬你哪!”

  江森不得已舉起杯,回應老校長已有些朦朧的眼。

  “以後排球方面的訓練工作可得麻煩你了,希望你能將本校球隊發揚光大!”

  老校長這一阻止,加上酒精的刺激,讓他的衝動平息下來。

  他重重地坐下來,目光又在第一時刻送到她身上。奇怪了,他幹嗎要在意她?她醉死又不關他的事?

  突然,一陣疑問浮上心頭,他開始去想一些從沒想過的問題……而“嫉妒”這個字眼,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滑進心中,嚇得他手猛地一震,酒杯摔落地面。

  不可能!

  他那對雙胞胎妹妹,不是老嘲笑他是一塊自視甚高的臭石頭嗎?他的眼光怎麼可能會差到這種程度,看上那個沒幾兩肉、又不解風情的“怪妹妹”?

  雖對“嫉妒”那兩個字嗤之以鼻,卻悲哀地找不到一點可以否認的理由……

  英雄頓時氣短。

  而美女是否情長是個問號。

  他開始喝悶酒,卻又不太專心,因為,眼角餘光忍不住瞥向她,剛好又瞥到她被強灌了一杯酒。

  這下,再也管不了英雄為何要氣短這個問題,鐵青著臉走向她。

  根據李延芳“無懈可擊”的計謀,原本預計酒席進行到尾聲時,她假裝胃痛,然後,要小苗到太極的車上拿胃藥;再然後,由太極以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綁”走她,再再然後——

  她功成身退,下臺一鞠躬,等著喝她的謝媒酒。

  但事實上,飯店才端出第三道菜,場面便已脫序失控,因為,同事們開始發揚中國人的酒席文化——敬酒。

  本來,敬酒也沒什麼,大家開心就好。

  但,這樣的狀況,對計畫的進行就大大不妙。

  只見人緣奇佳的太極,黃湯一杯一杯地往肚裏灌,臉已發紅,腳步踉蹌……

  最初,場面還在可控制的範圍,因為,李延芳會用她藏在桌下的細腿,猛踢太極的粗腿,提醒他保持清醒;但到後來就連李延芳自己也被灌了一堆酒,自身難保。幾杯黃湯下肚,不勝酒力的她已暈陶陶,還酒性大發地和同事們玩起酒拳,把今晚的偉大任務拋在腦後。

  司小苗更慘。

  酒力更差的她才喝了幾杯公賣局的啤酒,就頭昏腦漲地趴在桌上,後來,又被李延芳強灌一杯後,宣告陣亡!

  所以,場面嚴重失控的結果,計畫——當然失敗。

  到後來,曲終人散之際,原本應該夢幻般的結局變成——

  半醉半醒的太極送李延芳回家,還來不及抱怨,便被她吐了一身。

  至於計畫中的女主角,早在餐會結束前三十分鐘,便已不知所蹤。

  把一個昏迷不醒的女人弄上車,對一向自認光明磊落的大男人江森,還真是一件丟人的事。

  雖覺得丟人,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將車駛出飯店。

  一直到車子駛在大馬路上,遠離喧囂的腦神經這才想到一個要命的問題——

  該死!他根本不知道她住哪里!該把她弄到哪里去?

  當時,只想把她帶出來的衝動大於一切,卻沒想到怎麼收拾善後……

  一陣思索之後,他決定把車停到路旁,用最直接的方式——搖醒她問個清楚。

  然而,停好車,手才伸出,眼光一接觸到她,一種類似觸電的感覺讓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天!這是那個齜牙咧嘴、運動細胞過度發達的小矮人嗎?

  只見那張原本稚氣未脫的容顏,在路燈的照耀下,呈現一種異樣的柔和;那雪白無瑕的頸子就像一組玉雕的藝術品,剎那間吸住他所有的心神。

  而漸漸地,這驚豔變成了一種蠢動……

  在那張櫻唇唇辦的誘惑下,蠢動化為行動,他的頭不自覺地朝她俯近……

  然而,在這要命的瞬間,一道刺耳不解風情的喇叭聲傳來,嚇了他一大跳。

  意識到自己剛剛“非君子”的行為,他趕緊將頭別開,並開始詛咒自己有毛病。

  用力地伸出手,想用搖醒她來掩飾自己非理性下的蠢動;但不知怎搞的,高舉的手就是遲遲落不下去……

  最後,男性尊嚴裂成一道縫,裝進了一道感歎。

  放下手煞車前,他歎了一聲,接著,重新踩動油門,往一個熟悉的方向駛去。

  司小苗是被一種食物的香味喚醒的。

  也可以說,她根本是被“餓”醒的。

  睡眼惺忪的她踢開被子,準備到浴室漱洗。不料,卻在她以為已到門口,很放心地抬腳跨入時,卻猛地撞上了一堵厚牆——

  “啊!”剎那間碰撞的劇痛讓她驚呼出聲,後座力讓她反彈到地板上。

  也因這一撞,她的睡蟲一下子全死了。張著大眼,還來不及抬手揉著額上的大包,四周陌生的陳設與環境,讓她又發出一道驚天動地的大吼。

  她一躍起身,嚇得退到了牆邊。老天!這這這是……什麼地方?她她她……怎麼會在這裏?

  她驚惶地張望著這個陌生的地方,一種女性的自然反應,讓她驚惶地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物……

  謝天謝地!她還穿著昨晚的洋裝!

  完好的衣物讓她先鬆了一口氣。但瞬間,濃濃的疑惑湧進心中,雖努力回想昨晚,無奈殘存的回憶只停留在昨晚醉酒前的一切……

  她搔搔頭,怎麼也想不出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還好,江森沒讓她的疑惑存在太久,在她第二聲驚呼響起時,已像旋風般卷到她面前——

  “發生了什麼事?”

  疑惑中的司小苗,完全沒把江森這個人想進心中,一見到他,一雙眼立刻瞪得比銅鈴還大。

  “前輩,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沒有交集的問答,江森卻沒注意,因為她額前那個大包已說明了一切。

  明明心中湧起的是憐惜與不捨,他卻偏偏張著一張惡臉道:“這是我住的地方,我當然會在這裏。”

  “啊——”除了眼睛,司小苗這下嘴也成了大O字形。“這裏是……你住的地方?那……我怎麼會在這裏?”

  他冷哼了一聲,算是回答。要他先招認自己的感情,打死他都說不出來。

  見他不語,司小苗急急又問了一次:“前輩,你怎麼不回答我?昨晚,我不是在飯店嗎?怎麼會跑到這裏來?”

  一連串的問題都是江森回答不出來的。面對那張極欲知道答案的臉,他只有再祭出“凶她”的法寶——

  “你煩不煩?在這兒就在這兒,有什麼好問的?”

  “可是——”

  “再說一個字信不信我揍你!”

  “可是——”

  江森果真舉起手,卻沒有下手,因為,他又看到她額上那個愈腫愈大的包。

  突然,他轉身到抽屜拿出一罐藥膏,在她搞不清楚狀況的同時,拉過她,將她帶至床沿。

  “坐下來!”他命令道。

  說也奇怪,司小苗竟然乖乖地坐下來。自從知道他的“身份”後,在他面前,她似乎就輸掉了骨氣、格調與尊嚴……

  江森不太溫柔地將藥膏塗在傷口上,邊揉還邊念道:“你閉著眼睛走路是不是?為什麼不小心一點?”

  語氣雖充滿責怪,但奇怪的是,滑進司小苗心中的,卻是一道說不出的溫暖。

  “還痛不痛?”這一次,稍微溫柔的嗓音洩露了他心中的情感。

  她搖搖頭,一雙水霧般朦朧的大眼奇怪又疑惑地望著他。

  那眼神看在江森眼中,卻變成一種煽動。他發現,他竟然要有極大的克制力,才能讓自己不對她做出一些雄性行為來……

  雖忍到心煩意亂,那小矮人卻問他一個令他噴飯的問題——

  “前輩,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她認真又感動的表情,讓他有一拳揍扁她的衝動。

  “肚子餓不餓?”仍是那副惡行惡狀。“給你五分鐘刷牙洗臉,洗完立刻出來吃飯,聽到沒有?”

  雖然還是沒得到答案,雖然他還是那副凶她的嘴臉,但不知怎搞的,司小苗的心情突然變得好好。

  桌上,早已擺了兩盤香噴噴的炒飯,以及兩碗味嗜湯。那色香味俱全的模樣,讓她立刻食指大動。

  “前輩,這些都是你弄的?好香!”不待他召喚,她毫不客氣地塞了一大口。“哇!味道好棒喔!”她又舀了一大口。

  “你餓死鬼投胎是不是?吃慢一點。”嘴上這麼說,一碗味噌湯卻推到她眼前。

  滿嘴都是食物的司小苗,口齒不清地又道:“想不到你的手藝這麼好,我老爸也是,手藝一級棒的,他——啊!完了……”

  突然的一聲驚呼後,引發一陣嚴重的嗆咳,但漲紅臉嗆得要斷氣的司小苗,卻又立刻胡亂地喝兩口湯、並抹了抹嘴後,急急地拋下一句——

  “前輩,謝謝你的招待,我突然想起家中還有急事,先走一步!”說完,在江森完全來不及反應之前,便像旋風一樣地卷出門口。

  但不一會兒,卻又像旋風般捲進了門——

  “前輩,你可不可以借我幾百塊車錢,我——”

  “發生什麼事?”他沉聲道。

  她哀求地看著他,“下次再告訴你好不好?我再不趕回家,一定會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我送你回去。”他當機立斷地抓起桌上的外套,大步跨向門口。

  這一下,換司小苗愣在當地。

  “走啊!你不是有急事?”見她不動,他反倒催促道。

  他這一催,她才回神,急忙跟上他的腳步。

  而一上車沒多久,她不安的原因立刻被江森問出來。

  “我竟然把老爸老媽丟在家……天……”想起老爸,她在心底哀嚎。

  相對於她的憂心忡忡,江森原本緊繃的臉卻一下鬆開。

  “你真的很不孝,居然丟下父母在外頭鬼混一整夜……”明知事實不是這樣,他卻故意這麼說。心情一寬,他又有了捉弄她的心情。

  果然,她立即哭喪著臉道:“前輩,我真的那麼不孝嗎?”

  “當然。”

  這話,讓司小苗的心情一下沉重到不行。“完了!我一定會被我老爸劈死……”

  她恐懼自責的痛苦模樣,他只嘲諷地笑了笑,因為,他的心陷入一陣盤算裏。

  既然,愛上這個少根筋的“怪妹妹”已是個可悲又不爭的事實,他必須要好好想一想,如何挽回因“先愛上她”而嚴重受損的“男性尊嚴”。

  認清一切後,那個小矮人就再也飛不出他的五指山。當然,他必須重新佈局,讓這個怪妹妹在最短時間內先承認她愛上他。

  想到這兒,他自信一笑。眼前這個機會是上天掉下來的,先向她的父母下手,造成既定事實後,還怕這小矮人不乖乖束手就擒?

  雖然,初次見面就宣告一切,似乎有些突兀,但……只是將該來的步驟提前一些完成而已,她的父母應該可以諒解。

  他的盤算,司小苗當然不知道,她整個人、整顆心都被即將會有的風暴,弄得忐忑不安。

  終於,家前已在望。

  江森的車一停,司小苗便迫不及待地推門下車。

  “前輩,謝謝你送我回來,感激不——”

  “我陪你上去。”江森鬆開了安全帶,突然拋下一句話。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司小苗忙不迭地搖著手。開玩笑!老爸那張老K臉訓起人來可是六親不認的,她可不想在前輩面前丟臉。

  “你住哪一棟?”他卻對她的手視若無睹。

  “真的不用啦!我——”

  “到底哪一棟?”他提高了聲音,臉跟著扭曲。

  最後,司小苗當然只有妥協的份兒。

  “前輩,待會兒我老爸要是態度不好,你可千萬別見怪,我爸那人就是這樣,對陌生人通常沒好臉色……”

  上樓的路上,司小苗就這麼叨叨念念的,生怕她那紀律至上的老爸,會對前輩做出什麼讓人下不了臺的行為,而預作解釋著。

  這一次,江森沒有不耐煩,表情一反常態地嚴肅。因為,他在心中忙著把準備好的說詞,再想一遍。

  來到門前,按門鈴前,司小苗又不厭其煩地對江森再交代一次——

  “前輩,我說真的,待會兒不論誰來應門,你都不要出聲,我來處理就好。”說完才放心地按了門鈴。

  幾乎是門鈴一響,門就迅速被拉開,一張相當有威嚴、不苟言笑的臉在見到門外的司小苗時,一下子變得森寒無比。

  一見到老爸臉上那種恐神色,司小苗心中便涼了半截。她立刻趨上前想解釋。

  “爸,我——”

  “司伯伯,您好,我姓江、江森,江水的江,森林的森。對於小苗昨晚徹夜未歸一事,我想我可以提出解釋,我請求您在生氣之前,能給我十分鐘的時間。”

  司小苗的眼睜大了,卻不是因為話被打斷,而是前輩那突然變得有禮的態度。

  似乎這才注意到江森,司老爹森寒的目光出現幾許驚愕,但一會兒,驚愕漸被一種深沉的打量所取代。

  在這關鍵性的幾秒鐘之間,江森臉上始終帶著一抹誠摯的笑,坦然地接受對方打量的目光。

  漸漸地,司老爹臉上剛硬的線條變得柔和,他沉聲道:“進來吧!”隨即,返身進了屋。

  司小苗抬腳立刻想跟進屋去,江森卻阻止她,“小矮人,你先在門口等著,半小時後再進來!”說完,跨過她,“砰”的一聲關上門。

  這舉動,讓司小苗的眼又睜得老大……

  對門外的司小苗而言,這半小時有如一世紀那麼漫長。

  有好幾次,她想不顧一切推門而入,卻都隱忍下來。

  理由之一,前輩的話她不敢不聽;理由之二——屋裏頭並沒有她所預期的爭吵聲傳出來。

  雖緊張不安,但她真是在外頭乖乖地等待,等最後那三分鐘過去。

  終於,在秒針跨過十二之際,她打開門沖了進去。還來不及喘口氣,門內的景象卻令她的腳陡地黏在原地,靈魂像出竅一樣,只能呆呆地張大了口用手指住他們,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千萬別以為此地發生了可怕的喋血兇殺案,她看到的畫面再稀鬆平常不過。

  她“只不過”看到自己“很少有笑容”的老爸,正與前輩坐在客廳下著棋,而她那一向賢慧得過了頭的母親,則在一旁為他們泡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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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 00:40:18
第六章

  自那天的聚餐之後,江森的困擾一下多了兩個。

  其一,是要想辦法杜絕那小矮人,“再追問”那天他與司父間的“內幕”;其二,是要如何讓她“感受”到他“喜歡她”的事實。

  那天,他與司父間的談話內幕,嚴重涉及他男性的驕傲、面子與尊嚴。

  開玩笑!要他把在司父面前不得不招認的感情與保證,全盤對這小矮人告知,那不如殺了他比較快。

  兩件事,看似簡單,卻傷透了他的腦筋。

  前面那件還比較簡單一點,只要拿致勝的秘訣壓她即可;後面那件,就棘手不已,他從沒見過比她更鈍、更笨、更固執的女人。

  難怪同事要叫她“怪妹妹”,有時,他真懷疑她的腦袋是不是跟排球一樣,只裝空氣。

  由於想得太出神,沒注意到對面的倪紫絹以玩味的神情看著他。

  “學長,想什麼想那麼專心?牛排都涼了。”

  他回過神,突然一動,“紫絹,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你們同是女人,或許……比較瞭解一點。”

  倪紫絹納悶地揚了揚眉。

  江森故意乾咳了兩聲,掩飾心中的尷尬。

  “你覺得……要如何讓一個感覺神經超遲鈍的人,知道你喜歡她,除了當面告訴她之外……”

  聽清楚問題,倪紫絹一陣錯愕……漸漸地,原本高昂的心變得慌亂,後來,糾結成一種痛。

  她沒有立即回答,只用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瞅著對方。

  這目光卻讓江森誤解,“你不要用那種目光看我,我知道你很訝異!”他乾咳了一聲。“其實,連我自己都訝異不已,這世上竟有女人會讓我不知所措,我——”

  “是司老師嗎?”銳利的目光直視著他。雖然來這兒才幾天,她卻始終有種直覺……

  “有這麼明顯嗎?”被一眼看穿,他的尷尬反倒一下減輕。

  雖早有直覺,但見對方直認不諱,她的心口好像被戳了一刀。

  “我也是最近才確定自己的心情,不過,那個傻女人卻渾然未覺,要我先承認喜歡她,門兒都沒有……”

  倪紫絹沒辦法再聽下去,因為,她腦中嗡嗡作響,心情五味雜陳,苦澀不已。

  課業的壓力加上一連串的魔鬼訓練,操得那群女排隊員個個叫苦連天。

  然而,魔鬼訓練計畫成效如何呢?

  延續以往,還是只有司小苗一個人對前景一片樂觀。

  為了驗收自己辛勤努力的成果,也為九月初的比賽熱身,她爽快地答應了友校沈老師一場友誼賽的邀約。

  賽前,老實說,她是自信滿滿、穩操勝券;但賽後,她一手辛苦訓練的球隊,竟然以三比零的比數大敗時,她覺得天地變色、人生無望。

  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想破三顆腦袋仍想不通。

  她不懂,近兩個月的辛苦訓練,以她的努力,加上球隊的資質,理應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才是,為什麼又會是這樣的結果?

  友校沈老師的隊伍,實力水準都不及她們,為什麼她們能以如此懸殊的比數贏得比賽?

  一連串的問題之後,是一連串的打擊,而這一連串的打擊,“幾乎’摧毀掉她堅定的自信心。

  說“幾乎”,是因為她的腦中突然蹦出一個人影,這個人是她的救星、她的希望……

  想到他,她立刻轉身,以最快的速度跑上七樓。此時此刻,也只有這個人可以給她答案,讓她重拾信心與希望!

  然而,一入內,不遠處籃球架旁依偎的一對男女,卻讓她的心在剎那間冷卻下來。

  不知怎的,那畫面令她退卻,她感到自己是個不速之客,闖入了一個不屬於她的小小空間。

  陡然間,一種從未有過的孤寂感襲上心頭,她頹然地轉身,帶著一種自己也不明了的情緒回到五樓。

  幾個夏雷打過,一場滂沱大雨跟著急泄而下。

  大雨重擊屋頂的乒乓聲,終於“震”醒了處於失神狀態的司小苗。

  從七樓下來之後,她就一貫維持著同樣的姿勢,盤腿坐在排球網下,怔怔地望著地板發著呆。

  不起勁地抬眼瞄了瞄壁上的時鐘。已經六點半了嗎?怎麼那麼快?

  她微動了動盤在地上的腿上陣酸麻的感覺立即襲來,連帶又勾起了心中那股莫名的失落。

  一場球賽而已,幹嗎把自己弄得這麼要死不活的?

  她暗罵了自己一聲,把自己異常沉重的心情,歸諸於輸了場球賽的結果。

  無精打采地出了大樓,外面急驟的大雨讓她頓時一呆!

  望著稀裏嘩啦的大雷雨,她正猶豫著該冒雨沖回去、還是等雨小一點再走之際,身後一陣熟悉的笑語聲傳了過來。

  一見他們,司小苗無光無熱的目光又變得更加黯淡。

  下意識想避開他們,卻遲了,原本與倪紫絹談笑的江森一瞥見她,立刻阻去了她的去路。

  “嗨!小矮人,怎麼樣?今天打得如何?”本來,他想到場觀賽,卻因紫絹的突然出現而打消。

  然而,他的好心情卻讓司小苗一顆心黯然得更厲害。

  “我……”她本想把輸球後的心情全盤托出,卻在瞥見倪紫絹那優雅的身影時,全吞回肚中,只有頹喪地搖搖頭。

  她眼底的沮喪,無異已說明了一切。

  江森一點也不意外地道:“輸球了?”他敲了下她的頭。“勝敗乃兵家常事,有什麼好沮喪的?”

  “我才沒有沮喪咧!”她口是心非。

  “沒有才怪!”

  “我——”

  “司老師,阿森說要帶我挑戰附近最有名的夜市小吃攤,你要不要也一起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倪紫絹這些話聽來像炫耀,又有點示威的味道。

  江森沒聽出來,因為他眼裏盛滿期待。

  今晚,紫絹就要回臺北,為盡最後的地主之誼,他打算帶她到附近最有名的小吃攤吃個過癮。本來,他就打算把司小苗也拉去,現在碰到面剛好。

  但,那樣的話聽在司小苗耳裏,心更難受得厲害!

  她雖然少根筋,卻不癡呆,當然聽得出對方只是基於禮貌的立場才邀她,她當然不會笨到當個不識相的電燈泡。

  因此,她勉強自己扯出一道笑對著江、倪兩人搖了搖頭,“你們去就好了,晚上我還有事,再見!”說完,轉身就想離開。

  然而,一回頭,偌大的雨勢又讓她有些猶疑,她只好又回過頭尷尬地笑道:“好大的雨,對不對?”

  她不太自然的表情,自然難逃江森法眼,他攔在她面前,正色地望著她。“小矮人,發生了什麼事?你的態度……有點奇怪!”

  司小苗反射性地退了一步,心怦怦地跳著。

  很奇怪,以前面對他,完全不曾有過如此異樣的感覺與情緒,這一次,他炯炯的目光卻讓她有種壓迫、窒息感,且鼓動著她的神經,血液不正常加速流動……

  “我哪有啊!”雖故作輕鬆地回道,但他那雙照亮的眸子彷彿會懾人,讓她的頭一陣發麻。

  “直覺告訴江森,這小矮人絕對有問題。正想再逼問,紫絹卻“挽”住了他的手臂,柔聲道:“學長,我看這雨應該不會那麼快停,乾脆我把傘借給司老師好了,反正你車上還有……”

  “不用了!”她想也不想便拒絕,並快速別開了刺痛的眼。“我的腳踏車就停在車棚,我沖過去一下下就到了!”

  接著,迅速拉高了衣領,像個逃難的難民般,沖進了滂沱大雨中,速度快得江森根本來不及阻止。

  整個晚上,江森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倪紫絹注意到了,卻故意拉著他,逛過一家又一家的商店。

  終於,他忍不住心中的懸念開了口——

  “紫絹,你要搭幾點的火車?”

  “不知道,我沒有先買票,隨到隨搭。”

  江森有些欲言又止,卻還是選擇沉默。

  又看了場電影後,時間已接近淩晨。

  緊挨著江森走在通往火車站的路上,倪紫絹突然態度迥異地說了一段話——

  “學長,如果我現在才發現到尋覓了多年的感情就在身邊,會不會太遲?”

  “什麼?”心不在焉的結果,讓感覺神經變得遲鈍。

  望著他那雙困惑的眼,再說一次的勇氣已失。

  “沒什麼!”她黯然地垂下眼。

  江森也沒有再追問,因為,他的心早已被一個小小的人影占滿。

  “學長,你會忘記我嗎?”進月臺前,她突然問道。

  江森一怔,“當然不會。”接著一笑道:“怎麼?臨別感傷啊?”她哀怨的語氣讓他誤解。

  倪紫絹垂下眼瞼,閃動的長睫毛透著欲言又止的心情。

  這情緒又令他誤解,“傻瓜!臺北到台中近得很,只要你隨時想來,我隨時歡迎你!”

  “真的?”一簇希望的火焰迅速燃起。

  “當然。”他報以微笑。

  送走紫絹,他本想釋放出心中的懸念,直奔司小苗住處。

  然而,卻考慮到時間已晚,打消了念頭。反正,明早晨運的時候就會碰到她,到時再問也不遲。

  打定主意後,他直接返回住處。

  誰知,隔天一早,從不缺席的她竟然缺席了,這前所未有的情況,讓他的心湧起一陣陣的不安。

  又等了半個小時後,他再也受不了地奔上車,直驅她住處!

  他一到,便狂按著門鈴。無人應門的寂靜,立刻讓他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覺……

  他踢開大門,沖入了屋中。

  一入內,客廳裏的一幕讓他的血液頓時凝結,恐懼直竄腦門!

  他看到他的小矮人,直挺挺地躺在客廳通往廚房的走道上,眼角上一道血痕正沿著她雪白的臉頰緩緩而下,畫面十分駭人!

  他第一時間沖到了她身旁:

  “小苗!”他想察看她的傷勢,但手才接觸到她,掌心所傳來的異樣溫度,讓他一顆心又直往下沉。

  懷中人兒痛苦地皺了下眉頭,發出一道不清不楚的低噥聲後,又昏了過去。

  江森心急如焚,立即抱起了她,火速往外沖了出去。

  天仁醫院 急診室

  幾個穿白袍的醫生與護士,正忙碌地替司小苗止血,處理她的傷口。

  還好她額上的傷口不大,只是擦傷,上藥後已無大礙。

  江森緊繃的心到此才稍寬一點點。但接下來,護士小姐的一句話又讓他的心絞了起來。

  “三十九度。”

  他當然明白這三十九度的高燒,是昨天逞強淋雨的結果。他簡直不敢想像,要是他沒有即時趕到,這小矮人的後果將如何?

  他的眉重重地擰了起來。

  看著護士小姐熟練地拉起了點滴架,將針頭插入那雪白的手臂中,他絞緊的心又一陣痛,彷彿那一針是紮在自己的心頭般!

  在做完一切必要的護理措施後,護士小姐面無表情地離開,留下江森獨自面對著那張蒼白的容顏。

  靜靜地凝視著她,心頭不斷湧起的憐惜,讓他不自覺地伸出了手,將那雙平日活力十足、如今卻軟弱無力的小手,緊緊地握在手中。

  點滴的藥效讓司小苗的額頭開始不斷地冒著汗。

  汗一排出,體內溫度便慢慢降下來,而她原本混沌不清的意識,逐漸清朗,跟著,緩緩睜開了眼睛。

  “感覺怎樣?舒服一點了嗎?”

  一道柔聲的關懷,讓司小苗恍惚思緒慢慢變得清晰。

  “前輩,這是哪里?我怎麼會在這裏?”她想起身,卻發現渾身無力。

  “不要動,你手上還插著針。”他立即阻止了她。“這裏是醫院,你發高燒,額頭受了傷,流了很多血。”

  “我流血?發燒?”她努力回想起早上的種種……

  是了,原來她發了燒,難怪早上她全身發燙又渾身無力。而打算出門運動前,恍惚之中,她的頭好像撞上什麼東西……

  “前輩……”她虛弱地喊了一聲,想問清楚後來發生的事,江森卻再次阻止了她。

  “先不要說話,好好休息。醫生說打完這瓶點滴,如果燒退了,就可以回家了!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嗯!”

  這罕見的溫柔像一張網,立刻吞沒了她所有的問題。

  她就像被催眠般聽話地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真的沉沉睡去。

  吊完點滴,從醫院回到家時,已接近中午時刻。

  半路上,江森順便繞到超市買了幾樣的生鮮蔬菜。

  一回到家,安頓好司小苗之後,他使一頭鑽進了廚房中,展開了忙碌的切煮工作。

  十幾分鐘後,兩碗香噴噴的什錦面被端到了客廳。

  “來,可以吃飯了!”

  司小苗仍坐在沙發上沒有動,只望著他,眼中有抹感動的光亮。

  一向高高在上的前輩,竟為了她下廚房,她好感動,感動到想哭……

  “幹嗎用那種眼神看我?撞傻了?還是燒糊塗啦?”嘴巴仍刻薄,態度卻明顯溫柔了許多。“快點,趁熱吃,涼了可就吃不出我的手藝了!”放下麵,他將筷子塞到她手中。

  這舉動,讓司小苗眼中淚光乍現。

  “前輩,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這問題讓江森一愣,隨即,一道得意的笑掛上嘴角,“你現在才知道我對你好啊!”點到為止的回答,保留了尊嚴,留下了無止盡的想像空間。

  他一屁股坐到她的身旁,替她端起了桌上的面,“快吃!吃完再感動也不遲!”

  一道道暖流隨著手中的面,不斷地流入司小苗的心房。但當下,她並不懂這道暖流背後所代表的意義是什麼,只覺得心不斷地熱起來。

  拍拍她的頭後,江森跟著也端起了面,用男人的方式大口大口地吃起面來。

  他的好胃口也逐漸感染了司小苗,雖然沒什麼食欲,但她也夾起面,小口小口地吃著。

  “好不好吃?敢說不好吃的話我扁你!”

  雖又是粗聲粗氣的話語,但滑過司小苗心中的,卻又是一串要命的感動。

  縱使沒有食欲,但在江森威逼利誘下,司小苗還是吞掉了一整碗的面。而有了食物的熱量,她的精神更是好了許多。

  其實,她的身體狀況本來就很好,李延芳就常說她壯得跟條牛一樣,一場小感冒對她而言:小意思而已。

  “來,嘴巴張開,把藥吃下去,下午好好睡一覺。”江森的要求對一個病人來說,相當合情合理。

  不料司小苗卻搖頭頭,“不行,等會兒我要到學校去。”

  江森拉下眉頭,“這麼早到學校做什麼?”

  “我要去寫報告,昨天輸掉那場球賽後的心得反省。”

  寫報告……江森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

  “在家寫不也一樣?”

  “不一樣!在家沒有臨場感,寫不出真實的感覺。”

  他瞅著她,只丟下三個字:“不准去。”

  “我一定要去。”

  她眼中的執拗,讓他眼角飛起一道惱怒,“你聽好,待會兒你哪兒也不許去,給我好好待在家裏休息。”

  “不行啦!就算不寫報告,下午我有球隊……”

  “球隊我可以幫你帶。”

  “前輩,我的燒已經退了,沒事了!”她抗議地道。

  “我的話是命令,不是跟你商量,不要再囉嗦!”他收起碗,走向廚房。

  “前輩……”司小苗不妥協地跟了上來。

  江森猛地停下腳步轉身,用發黑的印堂、以及鐵青的臉對著她,“你敢再跟我提一個字試試看!”

  雖然他的臉色駭人又猙獰,但司小苗仍發揮了無比的勇氣挺起了胸膛。

  “我一定要去。昨天輸掉球賽對大家打擊太大,我一定要回去安撫大家。”

  坦白說,他真的舉起手想扁下去,但她額上的紗布,卻一下將他的怒氣化得無影無蹤,變成一道歎息。

  忍著氣,命令無奈地改為商量,“如果你聽話,我就把那天和你老爸說的話告訴你。”

  原以為自己的讓步可以讓事情圓滿解決,誰知,司小苗卻立即拒絕。

  “那件事你不告訴我沒關係,但是下午,我一定要回到學校。”

  她無比的堅持讓他火大了!

  “你這個女人有毛病是不是?球隊球隊,球隊有比你的命更重要嗎?”他真想掐醒她的腦神經,讓她知道,有個男人快被她氣瘋了。

  司小苗委屈地咬了咬下唇,那副我見猶憐的病容可憐兮兮,江森的心一下又融化掉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致勝的秘訣’嗎?如果你乖乖聽話,我就告訴你。”

  那五個字彷彿像粒仙丹,司小苗眼中的委屈一下跑得無影無蹤。

  見狀,江森知道自己贏了,卻一點成就感也沒有。因為,贏走她的心的不是他,而是一顆硬邦邦的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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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當了三天的乖寶寶,司小苗已重新恢復了先前的活蹦亂跳。

  這三天中,她真的哪兒也沒去,天天在家睡飽吃、吃飽睡,像只豬。

  當然,她會如此聽話,全沖著“致勝的秘訣”那五個字。

  這幾天,一想到前輩終於肯把那套壓倉底的秘訣告訴她,她就興奮不已,因為這意味著自己追求一生的夢想即將實現,她連做夢都會笑醒!

  等了三天,已是她等待的最後期限,她決定等會兒前輩一來,就要把他所有的壓箱寶全翻出來。

  由於心情實在太好,她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還破例地用她五音不全的破嗓哼著歌兒。

  是以,當拎著便當的江森一踏進門,就先被這怪腔怪調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坦白說,她的“歌聲”實在令人不敢恭維,但聽在江森耳裏,卻變成一道輕笑,練球的疲憊一掃而空。

  心情好,表示已無大礙了吧!那麼他“陰謀”的進行,應該沒什麼好掛礙的了!

  嘴角的笑愈蕩愈高,心則陷入一陣盤算裏。

  這一次,他非把那些不切實際的夢幻,從她的腦袋驅趕出來,他只准那個笨蛋心中只存有自己。

  由於滿心投入盤算中,沒注意到從浴室出來的司小苗跳到了他的身旁——

  “前輩,你回來啦?今天怎麼這麼早?”

  被嚇一跳的江森猛地回過身,正想開罵,聲音卻凍結在半空中,而所有感官則凝結在她一張初出浴的清爽面容中。

  由於她靠他極近,一陣陣夾雜著沐浴乳的清香襲上了他的心頭,刺激著雄性最脆弱的地帶。

  所有的壞念頭陡地自胸中源源而生,強烈到不可抑制!

  更糟的是,滿腦子只有“致勝的秘訣”五個字的司小苗,絲毫未覺他心中的波濤洶湧與矛盾掙扎,竟然一骨碌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更要命的是,她那張微啟的朱唇,正對著他不斷地做著規律的顫動,那像是一種勾引、一種招喚、更像一道致命的蠱惑……

  剎那間,所有的感覺神經被一種欲念炸了開來。

  他突兀地起身,退到了一旁,想借外面清新的空氣來消彌胸中的欲火!

  忍!他咬牙克制住自己,這麼衝動下去的後果,不僅輸了尊嚴,也輸掉了氣勢……

  然而,“不識相”的司小苗卻跟到了窗旁,用她那雙狀況外的澄清大眼關心地問道:“前輩,怎麼了?你的臉好紅喔!”突然,她一驚。“糟糕!你該不會被我傳染了吧?”說著,伸出手想摸摸他的額頭。

  誰知,伸出的手立即被抓住,跟著,一道嘶啞的吼叫聲轟上她——

  “小矮人,你知道你在玩火自焚嗎?”

  吼完,他甩開了她的手,以最快的速度沖向浴室,扭開蓮蓬頭,猛淋冷水。

  這粗暴的舉動嚇壞了司小苗,捂著嘴的她忙立在浴室門前,驚恐又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猛淋了十分鐘後,江森才關掉水龍頭,對著鏡子喘著氣。

  一條浴巾伴隨著一道怯怯的聲音,一起出現在他眼前——

  “前輩,你……真的生病了?”

  望著她那張純真、無辜又不知所以的臉,江森實在想一頭撞死。

  老天!他戀上的是怎樣一個怪妹妹?

  他搶過毛巾,胡亂地抹了抹臉後,再把浴巾用力丟還給她,走到客廳。

  一路上,他把自己那該死的尊嚴、面子,詛咒了好幾百遍。

  “你……沒事吧?”抱著浴巾的她像個小媳婦般、小心翼翼地問道。

  江森瞅了她一眼,只把其中一個便當丟給她。

  考慮了一下下,終於,司小苗大著膽子坐了下來,決定問出蟄伏在心中幾天的問題——

  “前輩,既然你沒事……那……我可不可以請前輩把‘致勝的秘訣’告訴我?”

  “啪”的一聲,一聲拳頭砸桌的聲音嚇得司小苗閉起了眼睛,而還來不及睜開眼,衣領已被狠狠地揪住。

  “我警告你,今天晚上要敢再提這件事,我就把你掐死!”江森充血發紅的眼睛像要奪眶而出似的,死命地瞪著她,好一會兒,才丟開她,用力開門走了出去。

  司小苗滿臉的莫名其妙,委屈跟著湧上來!

  慢慢地,她的嘴巴嘟了起來,滿心的期待變成一股濃稠的失望。

  司小苗重新回到球場。

  兩天來,前輩都沒來找她,她感覺有些失落,卻又顧忌著地前晚的怒氣,不敢主動找他。

  不料,在球隊練習結束前,他卻出現了!

  雖然臉色還是不怎麼好,卻拋下一句她朝思暮想了好幾天的話——

  “你不是想知道什麼是致勝的秘訣?今晚我告訴你。”

  這急轉直下的變化,讓司小苗喜出望外,早早解散了球隊像個跟班兒黏在他身旁。

  可是,令她不懂的是,前輩卻要她先回家收拾行李。

  她當然想問為什麼,卻礙於他又陰又黑的臉色,滿腹疑問只有往肚裏吞。

  然而,這樣的疑問累積了一個又一個後,她再也受不了地問了出來——

  “前輩,我們到底要去哪里?我們已經開了好久的車了。”看著窗外,黑漆漆的景象讓她心頭的疑惑不斷地升高。

  她實在被前輩的舉動弄糊塗了,她不懂,那套“致勝的秘訣”為什麼不能在家裏說?偏偏要跑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來?車子走了也快兩個小時了吧?前輩到底要帶她去哪里?

  江森仍繃著先前那張老K臉,只不過,慢慢有些人氣了。

  他瞅了她一眼,只冷冷丟下一句:“為了你的秘訣,忍耐一點。”

  這話果然讓司小苗閉嘴。只不過,五分鐘後——

  “前輩,先透露一點點好不好?我們……到底要去哪里?”

  “我家。”

  “啊?”司小苗一下反應不過來。

  他用行動回答了她的“啊”,車子停在一棟精緻的屋前。

  “下車,我家到了。”

  “你家?”她睜大眼。

  “沒錯。”他鬆開了安全帶,催促著她。“走吧!大家已經等我們很久了!”

  大家……等我們……

  她的大腦還沒接上線,江森已把她拉下車。

  “前前……輩,你把我帶來你家……做什麼?”

  江森來不及回答,因為,屋中沖出兩個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孩,興奮地撲了上來——

  “二哥,你遲到了!”

  江森一手接住一個,親昵地摟著她們道:“你們兩個,才幾星期不見,好像又長大了!”

  雙胞胎雖偎在江森懷中,兩雙眼卻骨碌碌地繞在司小苗身上。

  而跟在女孩身後的,是一位長相俊俏斯文的年輕人,以及一對容顏和善慈祥的中年人。

  三人表情不同,但盯著司小苗的目光卻是一致,同樣充滿了好奇與打量的味道。

  一見到那對中年人,江森立刻放下雙胞胎妹妹趨上前喊了聲:“爸,媽。”

  “吃過飯了沒有?”江母微笑地問道。雖問著江森,眼神卻望著他身旁的司小苗。

  這陣仗……司小苗真是呆了!

  要不是前輩推了她一把,她的三魂七魄可能還懸在半空中,找不到原身。

  透過江森的介紹,司小苗總算對江家成員有些概念。

  原來,前輩在江家排行老二,那位長相俊俏斯文的年輕人叫江謙,是江家大哥;排行老三的叫江風,正在浴室洗澎澎,而那對雙胞胎,則是江家父母意外的產物,目前才就讀高一的江菲與江茵。

  雖然稍微有概念,但她還是不懂,前輩到底帶她來這兒做什麼?莫非……那套致勝的秘訣在這兒?

  不過,她沒有機會問,因為,有早睡習慣的江家父母進房後,她就被那對雙胞胎拉進房間玩“拱豬”。

  她們一離開,江謙就忍不住打趣道:“阿森,真想不到你會被這樣一個小女生套牢,我還以為這輩子沒有女人可以讓你看得上眼呢!”

  江森白了他一眼,“大哥,你這是挖苦我還是恭維我?”

  “你說呢?”江謙哈哈一笑。“坦白講,大家聽到你要帶女孩子回來,全部嚇了一跳,更在猜是什麼樣的女孩,可以抓住你這個眼高於頂的‘青年才俊’。”

  “大哥,你也太誇張了吧!”他不以為然。

  一道不同的聲音卻立刻介面:“一點也不誇張,二哥!”

  江風噙著一道笑,擦著猶濕的頭髮出現在客廳。“本來今年我打算留下來寫論文不回來過節,但聽媽說,你要帶未來的嫂子回來,說什麼我都要排除萬難來瞧瞧,這未來嫂子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可以抓住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天之驕子。”

  江森瞪了他一眼。

  江風卻笑了笑,“大哥,品質怎樣?是不是真長了三頭六臂?”

  “三頭六臂倒不至於,卻是清秀佳人一個。”

  “我想也是,二哥看上的女人怎麼可能只是泛泛之輩。”

  看著兄弟一搭一唱,江森有些惱怒地道:“你們倆有完沒完?”

  “大哥,糟糕,有人惱羞成怒了!”江風卻繼續消遣地道。

  另一邊——

  江茵與江菲兩姐妹正對司小苗說著“拱豬”的玩法。

  司小苗雖人稱“怪妹妹”,但是運動神經還算發達,幾次玩下來,她已能掌握遊戲精髓,到後來,她甚至更青出於藍!

  “哈哈!不好意思,我又贏了!”司小苗丟下手中最後一張牌後,興奮得像個孩子般大叫。

  對輸贏,一旁的兩人沒多大興趣,她們對司小苗的興趣反而比玩牌大。

  趁著妹妹江菲洗牌的空檔,江茵終於先說出了真正的目的——

  “小苗姐姐,我們很好奇,你到底用什麼方法融化我二哥那塊臭石頭?”

  “什麼?”樂在牌局中的司小苗沒聽清楚。

  江茵進一步解釋:“我二哥雖然人長得帥又酷,卻是世界上最沒有情趣的人,脾氣又臭又硬又自以為是,你怎麼受得了他?”

  她的問題,司小苗聽清楚了,卻弄擰了對方的意思。只見她睜大眼,替前輩辯駁道:“其實前輩,喔不,其實江……他那個人脾氣雖壞了點,但心地很好,沒像你們形容的那麼可怕啦!”

  “而且,他很有才華,有很多我想學也學不到的優點,我崇拜他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受不了他?”

  崇拜?!雙胞胎互望了一眼,滿臉的不解。

  雖然他二哥是個創下體壇紀錄的奇人,但在他們家人眼中,臭石頭就是臭石頭,塗了釉還是茅坑裏的臭石頭,怎麼也改變不了的。

  莫非……是情人眼底出西施?真愛可以包容一切?

  她們不瞭解,所以又好奇地問道:“小苗姐姐,我二哥眼高於頂,尋常女子他都看不上眼,你到底用什麼方法馴服了我們家那頭‘猛獸’?”

  馴服?

  這樣的字眼讓司小苗皺起了眉頭。“我哪馴服得了他?是他馴服我還差不多。”

  張冠李戴,論點不同,卻仍接得通。雙胞胎立刻提出警告:“小苗姐姐,你可千萬別讓我二哥吃得死死的,我告訴你喔!他那個人霸道得要命,你要讓他吃定了,一輩子可就難以翻身了。”

  司小苗愈聽愈糊塗,卻來不及發問,因為,江茵又道:“不過,你別擔心,我跟阿菲都會站在你這邊,我們早就希望有個人可以讓我二哥吃點苦頭。”

  看著她們認真嚴肅的表情,終於,司小苗恍然大悟地睜大了眼,“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這下換雙胞胎不解。

  她們的表情證明她的猜測沒錯。司小苗先是搖搖頭,而後升起一種自己也不瞭解的苦澀。

  “你們誤會了,我不是前輩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另有其人,叫倪紫絹。”

  愈聽愈糊塗的雙胞胎眉頭快駛到一塊。

  “怎麼可能?”江菲道。“你要不是二哥的女朋友,二哥為什麼要帶你來參加我們村子裏一年一度的‘團圓節’?”

  “就是啊!我長這麼大,還沒見二哥帶女孩子回來過!”江茵又補了一句。

  “團圓節?”

  “是啊!”雙胞胎異口同聲。“你不知道嗎?二哥沒有告訴過你?”

  司小苗搖搖頭。

  雙胞胎奇怪地對視了一眼,顯然也搞不清楚這是什麼樣的狀況。

  兩人陷入了沉思中,沒注意到司小苗那雙黯然的眼。

  突然,話題中的男主角現身,打斷了這短暫的沉默——

  “你們兩個小鬼,好奇心滿足了沒有?”他一語道破了妹妹們的“企圖”。剛洗去一身疲累的他,換上了一套藍色休閒服,襯得他高大的身形更加英挺。

  江菲卻噘起嘴,用責怪的語氣道:“二哥,你為什麼沒有告訴小苗姐姐團圓節的事?”

  “現在講不也一樣。”

  他走過來,毫不避諱地拉起司小苗的手,“如果你們不介意,我跟她還有點私事要處理,先把她還給我。”

  這突兀的舉動,令司小苗有些尷尬,只來得及匆促地朝雙胞胎揮揮手。

  將司小苗直拉到一條通往屋頂的梯子前,江森才放開手。

  “上去,我有話跟你說。”

  這一次,司小苗異常地聽話,看了他一眼後,默默地上了樓梯。

  到了頂樓,視野變得寬闊。月明星稀,夏風微迭,好個怡人的仲夏夜。

  但司小苗的心卻突然沉重起來。

  “前輩,什麼是團圓節?”

  “先坐下再說。”滿天星斗讓他的心情不自覺地大好,他指著眼前兩個舒服的躺椅,逕自在其中一個躺了下來。

  “九月一是我們村子裏一年一度的大團圓日,意義不下於農曆新年。”

  他將手枕在頭下,悠閒地道:“每年到了這一天,在外面工作、求學的遊子,都會盡可能趕回來與家人團圍,互報平安之外,也象徵一家人會長長久久、永不分離。所以,只要是我們村子裏的人,都十分重視這個節日。”

  解釋是解釋得夠清楚了,司小苗卻顯得異常的“悶”。

  “我又不是你的家人,為什麼要帶我來這兒?”

  這個再明顯不過的問題讓江森的好心情瞬間凍結,他偏頭斜睨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你認為呢?”

  她想了一下,困惑地搖搖頭,“我想不通,不過我猜……你帶我來這兒與‘致勝的秘訣’有關,對不對?”

  又是“致勝的秘訣”……

  江森心情瞬間跌落穀底。他用力將頭轉回來,用白限瞪著星空。

  見他突然不語,司小苗納悶地問道:“怎麼忽然不說話?”

  他沒應,白眼球愈來愈多。

  “你好像在生氣?”她稍微看出來了。

  “廢話!”

  “為什麼?”

  江森抓狂了!

  他一躍起身,一把抓住她手,兇狠地道:“我問你,在你心裏,‘致勝的秘訣’跟‘我’這個人哪樣重要?”

  不曉得是因為被對方舉動嚇呆,還是未曾想過這樣的問題,她足足愣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卻以為她還在考慮……

  心中的火立刻像油一樣地滾了起來,燒向他的理智。陡地,他用力將她拉進懷中,低頭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這個吻有沒有讓你的笨腦袋清醒一點?”

  顯然是沒有!因為,司小苗愕然的瞳孔睜得老大,且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那副狀況外的呆樣,讓江森氣得再次以行動,釋放胸中澎湃到變成滔天巨浪的情感。

  這一次,他的吻同樣具有侵略性,卻更深入,更大膽……

  好幾分鐘後,他才放開了她。

  感情釋放過後,理性回籠,他掩飾地大聲拋下話,“這下明白了沒有?!”

  不知道……因為,司小苗根本已經像化石,除了呼吸,其他功能都已經停止。

  星光似乎變得黯淡,涼風吹來有些刺骨……

  江森翻翻白眼,頹然地轉過身,用一種認命的語氣道:“小矮人,我‘請’你、‘拜託’你、今天晚上好好想一想,在你心目中,究竟是‘我’比較重要,還是那個該死的秘訣重要!”

  這番話背後的“偉大”意義,司小苗根本無法意會,因為,她的心開始跳得好快好快,就像要蹦出心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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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 00:41:07
第八章

  司小苗真的很認真地想了一夜。

  只不過,想到天已濛濛亮,她還是沒有得到結論。

  整個晚上,她就這麼翻來覆去,糾結在幾件事之間,很顯然地,這些從來沒想過的問題,“真的”困擾了她。

  首先登場的,是那個突如其來的吻。

  嚴格來說,它實在不能算是個吻,沒有浪漫、且缺乏情調,又痛得要命……

  但,這對純情的司小苗來說,已夠成了嚇壞她的條件。從小到大,她只被她的小狗“舔”過,從不曾被人碰過唇,而且是男人與女人間的唇對唇。

  直到現在,她還是想不通前輩為什麼要生氣,而且氣到最後用吻來“懲罰”她。

  她真的想不通,就像想不通自己的心為什麼要跳得這麼厲害。

  還有,她也無法理解,前輩為什麼要她想那個問題?前輩與致勝的秘訣……這兩件事有必要做選擇嗎?

  雖不解,但她還是搔搖頭認真想。

  沒有前輩,就沒有所謂致勝的秘訣;沒有致勝的秘訣,就無法完成畢生的理想。

  對她來說兩樣都很重要。

  她完全以“理想”為出發點,卻忽略其他讓她心跳加速的重要成分。

  煩躁地翻了個身,卻又立刻推翻了剛剛的結論。不對,前輩好像重要一點,因為,沒有他,哪來致勝的秘訣?

  沒錯!是前輩比較重要,應該是。

  最後,終於確定結論後,才放心入睡。

  感覺上才迷迷濛濛入睡沒久,司小苗就被一陣規律的敲門聲吵醒。

  原來是雙胞胎邀她到後山,一起去看筍農采竹筍。

  雖然愛困得要命,但她實在拗不過兩人的纏功,不得已,只好頭昏腦漲地起身。

  匆匆地洗了把臉後,她就跟著兩姐妹一路摸黑上山。

  原以為前輩也會一起去,但卻未見到他,正想問,江菲卻像會讀心術般先開了口——

  “二哥一早就出門了,他陪大哥到台中分公司查賬。”

  江家在中部地區是知名的大企業家。早年,以培植中藥材起家,當初,純粹因興趣而經營。

  後來,由於培植出的中藥材質好、味佳,訂單供不應求,規模逐漸擴大,傳到江森祖父一帶,已是臺灣地區最知名的大廠商。

  而延續至今,規模更加擴大,北中南各設分公司外,旗下經銷商更不計其數,儼然成了個制藥王國。

  不過,可惜的是,對家族如此龐大的事業,江家三個兒子只有老大江謙有接手的興趣。

  司小苗眼中的失望沒有逃過雙胞胎的眼,江茵接著道:“小苗姐姐,你跟二哥吵架了對不對?我就知道,今天早上他的臉臭得像被炮彈炸過一樣。”

  司小苗只以傻笑當做回答。因為,回答“是”或“不是”好像都不太對,只是一顆心沒來由地又沉重不已。

  到後山的路不算近,但對學體育的司小苗來說,自然不算什麼。

  在踩過大半個山頭之後,終於看見了一大片由竹子構成的密林。

  看著眼前一大片、似乎綿密無止盡的竹林,司小苗忍不住心中的讚歎。

  “哇!好壯觀!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竹子。”

  “這還不算什麼!走,我帶你到前面去,那裏的風景更漂亮!”兩姐妹像獻寶似的,拽著她,硬把她拉出竹林外往前方跑去。

  穿過竹林後,前方景色丕變,一片似乎沒有盡頭的大草原出現眼前。那綠油油的畫面,氤氳的霧氣彌漫其中,美得像一幅畫。

  這人間仙境,司小苗看呆了!

  雙胞胎滿意地互望了一眼,接著其中一個別有深意地道:“這裏是二哥最喜歡的地方,也是他的秘密所在,我告訴你喔!他可從來不會輕易帶人家來這裏,他——”

  “噓!”江茵迅速阻斷妹妹的話語,並眨了眨眼。

  江菲意會,立即把未出口的那句“他特地要我們帶你來這兒看看”吞回肚裏,與姐姐曖昧地竊笑。

  司小苗沒注意到兩人的默契。因為,不論是誰來到這兒,此刻心神同樣都會淹沒在這一片綠色世界裏。

  回到江家時,晨曦已升上了山頭。

  三個沿途不斷笑鬧的女孩,走到路口,正與送貨回來的江謙與江森碰個正著。

  “大哥、二哥,怎麼這麼晚?”雙胞胎首先迎了上去。

  “今天送的貨比較多。”回答的是江謙。

  注意到江森仍繃著那張老K臉,雙胞胎暗示地拉過江謙,撒嬌地道:“大哥,我們一起去吃早餐,好不好?”

  妹妹們的暗示,江謙當然懂。江森那張繃了一個早上的臉,已不言可喻。

  他們一走,司小苗頓時有些尷尬與不知所措。

  她尷尬是因為她想起了昨晚的吻,而不知所措則因為江森那陰家的臉色。

  “前輩,你……還在生氣?”

  江森冷哼一聲,算是回答。

  “我昨晚要你想的事想好沒有?”

  她點點頭,出口沒來由地有些囁嚅:“我想過了,當然是前輩……你比較重要……”

  聽到這句話時,江森緊繃的心一下舒展開來。但,才兩秒——

  “沒有你,哪來致勝的秘訣?”

  開展的心又迅速扭曲變形。他的臉色又變回先前的陰黑,只不過,因過度的氣憤而青筋凸出——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很想……掐死你!”

  他丟下她,氣得轉身就走。

  司小苗知道自己又說錯話,卻不知錯在哪里。無辜的她垮著一張臉,懊惱地抬起腳步跟在他身後。

  江森快步地往家門走。他用力地伸出手想拉開門,門卻自裏頭拉開,露出江風那張笑臉——

  “二哥,你回來啦?”雖笑,笑容卻透著些許詭異。“有一個人已經等了你好久了。”他指了指屋內,並示意地眨了眨眼,有些警告的意味。而後,視線越過他,被他身後一個小小人影吸引。

  乍見司小苗,他顯然有些吃驚!因為他怎麼也料不到,擄獲他那個超難纏二哥的,會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女孩!

  陡然間,他嘴旁詭異的笑容不見,換上一抹深思與打量。

  氣憤中的江森,沒注意到他表情的轉換。他不以為意、大步地跨進屋內,卻立即怔了怔。

  “紫絹?”乍見她,腦中有幾秒的空白,“怎麼突然來了?”

  倪紫絹噙著笑起身。雖仍是那麼優雅,卻難掩自尊上的受損;因為,江森臉上的表情絕不是一抹意料之外後,充滿欣喜的表情。

  “對不起!我又當了一次不速之客。”她故作輕鬆地吐吐舌頭。“久聞貴村的團圓節熱鬧非凡,我今天不請自來,希望不會帶給大家困擾。”

  “這……當然歡迎!”他勉強一笑,眼神卻落向隨後進門的司小苗身上。

  一見到進門的她,倪紫絹的心彷彿挨了一記重棒,一下沉入穀底。

  昨晚,她一下班,便風塵僕僕地搭車南下,原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卻撲了空。

  找到薛老師,由他口中得知“團圓節”一事後,心便陷入了矛盾掙扎中。

  她該不該厚著臉皮不請自來?

  最後,壓抑的感情戰勝理智。無論如何,她必須賭一賭,在事情還沒有明朗化以前,她還沒有輸,學長並不知道她的想法,她還有爭取的空間……

  然而,所有的勇氣在見到司小苗的瞬間,變成一種難堪,源源不斷的酸楚與委屈從胸中溢了出來。

  她……竟然在這兒?這表示了什麼?他已經做了選擇了嗎?

  迅速湧上的難堪,讓她有種逃離現場的衝動。但,一股傲氣讓她撐了下來。

  “司老師,不介意我的加入吧?”明明是苦澀,表現在外的,卻是一種自信又強勢的笑。

  初見她,司小苗的震撼也不下於她!

  她愕然地望著突然出現的她,又望望了前輩,突然,胸中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而這感覺在倪紫絹那道強勢的笑容下,變成一種退卻。

  她勉強扯出一道笑,“當然不介意!你來了我就有伴了!”不知怎的,情緒突然狠Down了下來,跌落到又深又黑的穀底。

  這三人間的波濤洶湧,江風感覺到了,卻納悶在心裏。

  雖不瞭解,但他卻清楚地知道,他那個一向高高在上的二哥——

  有麻煩了。

  倪紫絹的“突然”到訪,讓一向平靜的江家陷入一片詭譎的氣氛中。

  除了男主角本人,其他人都感覺到了。

  趁著兩位女主角暫時離席的空檔,江茵與江菲終於忍不住發難,“二哥,這到底怎麼回事?”

  隨著這一問,兄弟姐妹四雙眼睛全望著江森。

  “什麼怎麼回事?”他捺著性子道。

  “怎麼回事?”雙胞胎壓低聲音怪叫一聲。“你帶來一個,現在又冒出一個,你不覺得這局面……有些混亂?”

  “混亂什麼?紫絹只是我的學妹而已。”

  “那小苗姐姐呢?”江茵立即介面。“我們都看得出來你喜歡她,但是,她卻連你喜歡誰都搞不清楚,她還以為你喜歡的人是倪紫絹,二哥,這問題是出在哪兒?”

  聞言,江森的眉頭皺到快跟鼻頭連到一塊。這個笨女人……

  突然,他覺得好煩好煩,好累好累,且有著無比的洩氣。

  江謙一語道中問題癥結,“阿森,男人的尊嚴是很重要,但有時太顧及面子,只會把自己弄得又累又疲,對某些比較遲鈍的人來說,暗示是沒有用的,要說出來。”

  “是啊,二哥!”江風有感而發地道。“女人是世界上最難搞定的動物,弄不好,也許兩敗俱傷。”

  “抗議!”雙胞胎突然異口同聲。“誰說女人是最難搞定的動物,我覺得你們男人才奇怪咧!”

  “奇怪的是女人,你們沒聽孔老夫子說過,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那是古人對女人的偏見!”

  “錯!那是古人吃虧上當後得到的珍貴結論。”

  “……”

  三人、兩派七嘴八舌繼續爭論,一旁的江謙則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而江森的頭卻愈來愈痛,像要炸開般。

  混亂的顯然不只在客廳,自告奮勇帶倪紫絹到客房的司小苗,也陷入一種混亂中。

  “倪小姐,這裏就是客房,衣櫃在那兒。”縱使心頭依然沉重,她卻刻意表現殷勤。

  倪紫絹感覺到了,卻無意主動化解彼此的尷尬。

  “倪小姐,你怎麼會知道‘團圓節’的事?”她純粹想找個話題聊。

  這一次,倪紫絹停下了整理的動作,回過頭。一入眼簾的那張清秀面容,再次勾起了心中嫉妒之火。

  不受控制地,一道謊言就這麼脫口而出——

  “是學長親口告訴我的,原本他要帶我一起來,但我臨時走不開,只好延後一天才到。”

  她的話像將司小苗丟入冰庫裏,讓她的心頓時凍結。

  “最……前輩……告訴你的?”司小苗突然覺得好難受好難受。

  勝利的感覺淹沒了倪紫絹殘存的理性,她毫不留情地再劃下一刀——

  “是啊!學長沒告訴我你‘也’要來,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排除萬難先和學長回來,免得你一個人不自在。”

  四周的空氣突然被抽離……

  司小苗感到一陣呼吸困難,胸口難受得更厲害了。

  窗外陽光普照,微風沁涼,司小苗卻像變了個人似的,眼中沒有了昔日的活力。

  江森當然看得出來,卻沒有主動找她解釋,因為,他接受了軍師江風的獻策——

  “超遲鈍的人需要外力的刺激才會開竅,而刺激愈大,開竅得愈快。”

  所以,他打算將計就計,讓她吃點苦頭,刺激刺激她遲鈍的腦袋。

  不說別的,為了她,他吃了這麼多的苦頭,他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她也嘗嘗這種痛苦滋味。

  因此,他故意親近倪紫絹而疏離她,冷眼旁觀她的一舉一動,態度上有點刻意報復的意味。

  他守株待兔,等著那小矮人自投羅網。

  果然這樣的“動作”收到效果。被冷落的司小苗,眼角的落寞愈來愈深……

  然而,她的落寞卻與江森的如意算盤有些距離,因為,司小苗並不知道自己心情為何會壞到這樣,只知道,她討厭看到前輩與倪紫絹在一起談笑的畫面。

  江森的心不在焉,倪紫絹不是木頭。他的人雖和她在一起,心卻沒有同步。

  用盡方法、故意聊些大學時代的片段,她試著想拉近與他之間的距離,卻發現徒勞無功,她還是敗給了陰影處那抹小小的身影。

  雖一再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心頭的黯然卻愈來愈深。

  江母一早就在廚房裏,忙著晚上團圓節前夕的祭祖貢品,也忙著張羅午餐。

  倪紫絹“主動”加入幫忙的行列,而江森也盡到“主人”的本分,在廚房中扮演跑龍套的角色。

  廚藝一向不精的司小苗,當然只有退出廚房,退出那個容不下她的空間。

  原本她想到後山走走,讓心情好一點,卻在走到客廳時,被雙胞胎逮個正著,硬拖到房間玩牌。

  此時,她雖拿了一手必贏的好牌,卻沒了昨晚那種玩牌的興致與心情。

  她只想著,為什麼才經過一個晚上,玩牌的心情就全變了?

  注意到她意興闌珊的模樣,雙胞胎了然地互望一眼。最後,推派江茵出場——

  “小苗姐姐,你心不在焉喔?”

  司小苗沒有否認地放下牌。她一向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情緒不會偽裝。

  所以,她歎了口氣,誠實地道:“對不起,我真的沒有玩牌的心情。”

  雙胞胎兩人又互望了一眼,跟著,居然也煞有其事地歎了口氣,同時點點頭道:“我們瞭解。”

  司小苗納悶地眨眨眼,“你們瞭解什麼?”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心情不好,這兩個小鬼……

  誰知,江茵卻立刻給了她答案:“你心情不好,是因為情敵來了對不對?”

  “情敵”兩個字頓時讓司小苗嚇一跳!

  她立刻想否認,江菲這個鬼靈精卻比她更快地道:“小苗姐姐,你不要想否認,我們旁觀者清,你嫉妒倪姐姐,對不對?”

  “嫉妒”兩個字像蛇一樣,咬中司小苗最遲鈍的那條腦神經,讓她忘了要否認的話,只呆若木雞地喃喃道:“我……嫉妒?”

  “沒錯!你愛上我二哥了。”江茵接著道,兩姐妹像在演雙簧。

  愛上前輩?!

  這句更具震撼力的話,“鏗”的一聲,剎那間疏通了司小苗的神經。陡地,原本紛亂無解的心變得清晰透明,一個明顯而肯定的答案浮現心中!

  她愛上前輩了……她愛上前輩了……

  她腦中嗡嗡地不斷閃著同一句話。迷蒙的大眼閃爍著恍然大悟後的神采。

  雙胞胎滿意地相視而笑。

  “小苗姐姐,所謂‘當局者迷’。”江菲取笑道。“雖然倪姐姐長得漂亮又有氣質,但是,你要相信二哥,要對自己有信心。”末了,又補了一句,“我們姐妹倆都支持你。”

  一旁的江茵也用力點點頭。

  原以為這麼說,司小苗會高興起來。但事實證明,卻不是那樣。

  只見司小苗眼中閃耀的神采隨著答案的清晰,而愈來愈黯淡!最後,透著絕望的顏色。

  姐妹倆卻誤會了這樣的表情,以為她在擔心,因此,一邊一個,相繼拍著她的肩道:“小苗姐姐,安啦!有我們姐妹倆做你的後盾,怕什麼?”

  “就是啊!倪姐姐只是二哥的學妹,你不要多心啦!”

  這些安慰的話只換來司小苗一抹苦笑。

  她的眼神閃著哀感……

  說實話,有誰能在瞭解自己“竟然”愛上別人的“男朋友”後,心情還能好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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