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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蔡小雀]果漾俏美女(愛情有志氣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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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0 00:25:53
第九章
  
  櫻果堅持到方家把行李拿回來,這麼一來一往,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
  
  幸虧到方家的時候,競琇並不在,否則她真的沒有力氣再跟她鬥上一場。
  
  她突然覺得……不想再這麼辛苦,這麼累了。
  
  何必呢?或許她真的不適合少齊吧,所以才會好不容易決定要和他訂婚時,事情就開始走樣了。
  
  是老天給的預兆嗎?
  
  櫻果望著藍藍的天空,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驀然強烈地想念起藍島美麗遼闊的天空。
  
  在那樣的天空下,應該不會再有任何的憂傷吧?就算有,大海與風也能拂卷去一切……
  
  但是她的心中對他依舊有著深深的期待與希冀。
  
  今晚,他會來告訴她,一切的煩憂只是假像,他會一如往常地拂去她心上的愁,眉上的憂,他依舊是她最偉岸的心之依靠。
  
  坐進宋雋的車,她緩緩地閉上雙眼,酸澀的眼睛連淚水都沒有了。
  
  她不想浪費力氣在哭泣上,她是沈櫻果,堅強的沈櫻果,絕對不輕易放棄的沈櫻果。
  
  但她還是難掩害怕與恐懼……
  
  十年,十年了,方少齊已經在她心底與生命中紮根太深太深,稍稍一更動都足以痛得她受傷流血。
  
  拚命告訴自己別再想,卻怎麼也止不住狂濤的思緒奔流。
  
  「少奶奶,妳回去後好好睡一覺,醒來後妳就會覺得好多了。」宋雋關懷地開口道。
  
  「謝謝你。」她沒有睜開眼。
  
  是應該好好睡一斑了。
  
  她睡到到家了都沒醒來,宋雋輕手輕腳地從她包包裏找出鑰匙,開門抱著她進屋,並且替她蓋上被子,這才躡手躡腳地離去。
  
  櫻果這一睡,睡到了晚上九點多才醒過來。
  
  臥室暗暗的,屋裏黑黑的,她有一剎那的茫然與驚惶,一骨碌坐起來後才發現自己身在何處。
  
  她籲了一口氣,起身下床摸索著打開燈。
  
  一室溫暖的量黃燈光稍稍撫慰了她的寂寥,也驅走了不少黑暗與寒冷。
  
  以前她怎麼都沒發覺,自己一個人竟是這麼孤孤單單?
  
  肚子咕嚕嚕地叫響起來,提醒她今天一整天除了兩片吐司和一杯咖啡外,再無進食米粒滴水。
  
  隨便煮了一碗面吃完後,她抬腕看表。
  
  快十點了,他怎麼還沒來?
  
  她不願意再讓恐慌與痛苦折磨已經脆弱不堪的心,泡了一杯綠茶,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
  
  電視的聲音熱鬧,卻依然顯得空空落落。
  
  也許是因為她的心底已經空了一大塊,而且還在逐漸崩落:
  
  接地,電話響起。
  
  「喂?」她飛快抓起話筒,指尖顫抖。
  
  「是我。」少齊的聲音裏有著深深的焦灼、痛苦和煎熬,沙啞得幾乎聽不出是平素淡漠冷靜的他。「聽我說,妳千萬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我愛妳……我們的婚禮一定會舉行,我發誓!」
  
  櫻果沉默下來,半晌才勉強地道:「白小姐的情況不好嗎?」
  
  「她在喊痛,好象痛得很厲害,醫生正在幫她檢查病因……對不起,我現在真的不能走。」他沒有提到競琇一直在旁邊大聲哭號,要他一定要對晶玉負起責任。
  
  真是一團混亂。
  
  但他絕對不會因此而改變心意,他已經苦苦守候了她十年,等她長大,等她接受他的感情,說什麼也不會讓任何事情破壞了他們的姻緣。
  
  櫻果喉頭硬咽,搖了搖頭,在他剛強冷峻的外表下,是一顆柔軟而善良到不行的心,她是最明白也最清楚的了。
  
  白晶玉若有什麼事,他一定會負起責任,如果她強迫他此刻離開,他會聽她,但是也會背著這個愧疚過一輩子。
  
  無論是真是假,競琇都贏了,她用了最成功的法子栓住她哥哥的腳步,而且她會一用再用,毫不手軟。
  
  櫻果明白自己就算搶得贏,打得過這一仗,也依舊是鮮血淋漓。
  
  牛不喝水強按頭,最終還是一場空……
  
  「你去照顧白小姐吧,我瞭解的。」她平靜地道。
  
  「櫻果,妳千萬不要誤會我。」少齊喉嚨緊縮起來,從未如此心慌意亂過。
  
  「不會的,你安心照顧她吧,我瓦斯爐上還煮著東西呢,等一下就焦了。」她扯個謊。
  
  「好,那麼等這裏情況好些了,我再過去看妳,」他再一次強調,「妳要等我,一定要等。」
  
  「嗯。」
  
  等你只等到今夜……
  
  輕輕地掛上電話,櫻果將整個身子緊緊地蜷縮成一團,像頭受傷的幼獸低低地哭泣了起來……
  
  可是無論再怎樣縮緊身子,她都無法把痛苦和感覺壓縮不見,因為那種失去心愛男人的痛楚,已經竄流在她的血液裏,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
  
  有人是無行蹤有人被風笑憨
  
  熱怨的風吹飄來過去想未到彼放蕩
  
  伊親像一陣風定定無守信用
  
  六月的炎天引阮牽掛可愛的薄情耶
  
  風吹風吹風中一張批
  
  寫在夢中的相思有多少
  
  緣分由天控制簡單一句話
  
  情斷無相借問阮是誰人的……
  
  伊親像一陣風輕輕將阮煽動
  
  六月的夢中猶原相信有一日再相逢
  
  風吹風吹風中一枝花
  
  誰人會知青春剩多少
  
  緣分是相欠債簡單一句話
  
  情斷嘛無計較阮是別人的……
  
  休假的第七天,櫻果又回到了藍島。
  
  提著簡單的行李,坐在碼頭上望著捲動著白浪駛出去的快艇,她心中一片蒼茫。
  
  六月的天空,是個萬里無雲萬里天……
  
  和浩瀚的天際相比,人渺小得一如沙粒,可是為什麼她累積在胸臆中的傷心卻這麼深、那麼重?
  
  十年的緣分,也是夠了的。
  
  她曾經聽過一個理論——人與人,夫與妻的相處是由緣分的控制,前世存了多少的緣分,今生就能得到多少,就像銀行存款一樣,若是十分珍惜省省的用,時間可以延長久一點,可是若非常奢侈地揮霍光了,緣分也就盡了……
  
  雖然心有不甘,可是也只能流著淚、淌著血默默接受。
  
  否則要怎樣呢?潑天撤地的去爭去求,也沒有用。
  
  雖然少齊還是愛著她,但是他純淨的心已經有了一絲的疑惑和搖動,否則他不會忘了和她的約定,不會開始對她的為人產生質疑。
  
  櫻果承認自己很自私,她希望擁有的是最單純的一份感情,有條件有包袱的愛,對她太沉重了。
  
  所以她選擇退讓,退讓到這個小島來,成全競琇的願望,成全白晶玉的期待,也成全少齊的愛妹情深和毋需忍痛抉擇。
  
  櫻果提起行李,茫茫然地走在長著綠草的小徑上,海風徐徐吹著,揚起了她的長髮……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同學搬家了,她也沒有錢、沒有身分入住那棟中國式老宅飯店,她……
  
  等到她察覺到時,她已經站在通往藍島度假村的門口。
  
  不敢相信幾天前,她才和他踏進這個美麗的度假天堂,而今天……
  
  櫻果不知道自己站在門口發呆了多久,直到一個宛若自中國古仕女固中走出來的少女嫣然巧笑地輕拍下她,這才驚覺。
  
  「這位姊姊,我等妳很久了。」少女笑著,烏黑美麗的眼眸透著關心。
  
  「等我?」櫻果怔怔的看著她,一臉的迷惘。
  
  「前幾天妳和方先生一起來的,我還記得,妳的名字是沈櫻果。」少女牽起她的手,「我是藍島的另一個主人,叫藍婇,我的朋友都喚我婇兒。」
  
  「婇兒?」她的思緒還不是很集中。
  
  「來吧,妳需要地方住,我可以安排。」藍婇牽著她往裏走。「本來我想讓妳住同一間房,可是恰好客滿了,所以我讓妳住在後屋的閣樓好嗎?雖然小了點,可是很乾淨,風景也很好,妳一定會喜歡的。」
  
  「謝謝妳……可是……可是我身上並沒有帶太多錢……」櫻果遲疑地道。
  
  「妳並不是客人。」藍婇頑皮地眨眨眼,嫣然道:「妳會煮東西嗎?」
  
  「會。」櫻果急急道:「等一等,我不能白白接受妳的招待……」
  
  「那妳用人工跟我換取食宿,好不好?」藍婇微微一笑,「幫我切切菜、洗洗水果什麼的,很簡單的。」
  
  櫻果安心了下來,又感激又困惑地問:「謝謝……但妳為什麼要幫我?」
  
  「緣分。」
  
  緣分?
  
  仍舊是那虛無飄渺的兩個字,但此刻卻奇異地溫暖了她的心房。
  
  她不再像是在大海上隨著風浪飄蕩的無歸依小船,至少,現在有了一個暫時停靠的港灣。
  
  那間閣樓並不算小,但很乾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動人——古典的紅眠床,雪白小紫碎花的輕紗籠罩,一套小巧的雕花嵌珠貝衣柢,還有一套典雅的太師桌椅。
  
  她驚豔極了。
  
  「這裏這麼好,我怎麼好意思住呢?妳可以把它租出去的。」她很是歉疚的說。
  
  藍婇替她打開窗戶,涼爽清新的風吹進屋裏,「沈姊姊,妳別這麼客氣,安心住下來就是了。肚子餓了嗎?待會下來吃面好嗎?我煮一碗傳統的漁家海鮮面給妳。」
  
  「謝謝。」
  
  「別再跟我說謝謝了,聽來好不習慣。」藍婇親切地握著她的手,「妳什麼都先別亂想,緣分有它一定的歸屬,妳就是想轉手送也送不掉的。」
  
  她的話看似沒頭沒腦卻別有深意,聽在櫻果耳裏一陣震動和恍惚。
  
  「妳怎麼知道……我的情況?」幾乎是字字更貼入她心底。
  
  藍婇笑容可掬,「啊,我是半仙,妳信也不信?」
  
  櫻果愣了一愣,藍婇輕笑著逕自下樓去了。
  
  足無音而履不染塵,她真像一個自雲端緩緩而降的仙子。
  
  這絕對是奇遇。櫻果輕輕地一歎,將行李放在一旁,坐入太師椅裏,看著窗外的蔚藍大海。
  
  明天她就該銷假上班了,而且上的還是大夜班;她一向有責任感,但此時此刻她卻想永遠留在藍島不想回去了。
  
  失戀沒什麼了不起,她卻還是深深地受傷並且頹廢。
  
  這種症狀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好呢?不會無緣無故歎息,不會想著想著就哭了,不會凝望著某一點,腦海陡地浮現那個他……
  
  「什麼?她走了!」
  
  平素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少齊渾身一震,掌中的手機幾乎掉落。
  
  她走了……走了……
  
  「她去了哪裡?有沒有人跟著她,保護她?快告訴我她的行蹤!」他聲音急促的低吼著。
  
  病房裏的晶玉和競琇聽得心驚肉跳,她們從未見過這麼急怒攻心的他。
  
  少齊眯起眼睛,緊握著手機,「好,馬上幫我訂一張前往澎湖的機票,還有,到藍島去的船。」
  
  按掉手機後,他深遂的目光裏透著痛楚的迷惘。
  
  她為什麼要走?不是說好了等他嗎?
  
  她還說她能夠瞭解,她一定是誤會了,該死的!他為什麼沒有注意到昨晚她聲音裏的傷心?
  
  「哥!你要去哪裡?」競琇驚喚。
  
  他已衝到門邊,迅速回頭沉聲道:「櫻果走了,我要去追回她。」
  
  「哥!」競琇氣急敗壞地道:「晶玉為了你摔傷,現在又舊疾復發,隨時有危險,你竟然這麼狠心要?下她不管,去找那個小心眼又愛亂吃醋生氣的沈櫻果?」
  
  「我知道晶玉為我受傷,我也深感歉意,所有的醫療費用我會負責到底,但是我不能把我的感情和人也當作賠償的一部分。」少齊深深地望著妹妹,「我愛了櫻果十年,等了她十年,這樣的感情已經不只是愛情了,她是我生命中絕不可分割的一半,妳要我放棄她,我寧願放棄自己的生命!」
  
  競琇呆住了,躺在床上的晶玉也張口結舌,征征地看著他。
  
  「可是……可是晶玉……」她還想做最後的掙扎。
  
  「她根本就沒事。」若林宛若天神般凜然地出現在病房門口,挑高柳眉揚了揚手上的報告,「如果妳勉強要把腰酸背痛、貧血和輕微胃病也當作是會死人的大病的話,那我實在太佩服妳們的想像力了。」
  
  競琇和晶玉慌張地互覷一眼,眼裏有著明顯的驚惶。
  
  少齊的眼神銳利了起來,臉色一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先生,雖然你很酷,而且昨天對我也不是很有紳士風度,但是為了我那櫻果妹妹,我不跟你計較,再說……」若林眼睛瞥向她們倆,撇了撇唇道:「我最痛恨的就是連續劇裏把觀眾和醫生當白癡的耍心機女人,病哪有那麼好裝?精密的儀器是現代最好的照妖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要再在那邊裝死裝可憐了。」
  
  在少齊憤怒和殺人般的睜光掃視過去的那一剎那,晶玉再也受不了地驚慌哭喊起來,斷斷續續地叫道:「不是我……不是我的主意,是琇琇說我可以這麼做的……統統都不關我的事……是她要我這樣做的……」
  
  競琇又驚又氣又惱,不敢相信地瞪著晶玉,「妳竟然出賣我?如果不是妳說妳很喜歡我哥哥,我又怎麼會教妳這種……呃,哥,你聽我解釋,我其實是……」
  
  「妳們兩個最好在我還沒有失控前消失在我面前。」少齊眸光危險地謎起,語氣冷得幾乎可以凍壞人。「白小姐,滾出我的生活!琇琇,妳被禁足了,等我從藍島回來後再跟妳好好『聊聊天』。」
  
  晶玉連滾帶爬地跳下床,也顧不得換過衣服就往外跑。
  
  競琇臉色慘白,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哥,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讓櫻果做我大嫂啦……」
  
  「回去!」他沉聲喝道。
  
  競琇驚跳起來,「我我我……我馬上回去。」
  
  直到病房只剩下他倆,若林這才吐出緊緊憋著的那口氣。
  
  真是恐怖極了,她還以為世上沒有人比她爸發起飆來更駭人,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她的心臟差點停掉。
  
  「秦醫師……」少齊的目光轉向她。
  
  若林心一驚,「呃,是。」
  
  他的眼神柔和了下來,「謝謝妳,我欠妳一個人情。」
  
  「呃……哈……別客氣。」呼,嚇死她了。
  
  少齊對她點點頭,隨即大步走出病房。
  
  「哇,原來書上寫的那種『足以把人嚇死的眼神』真的存在耶!」她隨即又興奮了起來,「嘿嘿,天鷹幫少主和天鷹集團的老闆欠我一個人情……」
  
  她得好好想想怎麼妥善運用這個「人情」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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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0 00:26:19
第十章
  
  櫻果在廚房裏攪拌著一大鍋的義大利海鮮濃湯,撲鼻的誘人香味,害她差點把口水都滴進去。
  
  藍婇的手藝真的很棒,瞧她三兩下就俐落的炒好一大盤香辣蛤蠣面,交給進來端菜的小妹,纖巧的身子隨即又轉到另一隻大鐵板鍋邊,動作熟練地翻著一片又一片雪白微焦的烙餅。
  
  「婇兒,妳這身廚藝是從哪裡學來的?好厲害。」她看得目瞪口呆,就差沒雙手雙腳都拍拍鼓掌了。
  
  「哪裡,妳過譽了。」藍婇臉頰紅通通的,看起來更是嬌媚可愛。
  
  「還有妳講話的方式,有時候好古人喔!」她無心地道。
  
  藍婇微微一震,連忙藉由翻餅的動作掩飾過去,她笑咪咪的說:「可能是古代小說看太多了,我最喜歡看唐人傳奇。」
  
  「妳小小年紀就好有學問喔!」櫻果汗顏得要命,「我只看恐怖漫畫……啊,愛看歌仔戲算不算?應該可以勉強算是跟古代的學問有關係吧?」
  
  藍婇差點笑彎了腰,「算,算。」
  
  「不過我最擅長的就是包紮各種流血斷骨的手藝,應該也不賴吧?」
  
  「很棒,很棒。」藍婇拚命笑。
  
  能夠恢復幽默感的感覺真好,櫻果覺得有一些些痛楚好象在笑聲中稍稍得以撫平了。
  
  也許,她可以很快就站起來,再繼續昂首闊步向前。
  
  「沈姊姊,妳跟我想的不太一樣耶。」
  
  她眨眨眼,「什麼?」
  
  「我以為受到感情創傷的人,會有好長一段時間再也沒有笑容,沒有歡喜,就算有的話,也只是很勉強的……可是妳好勇敢,也好豁達,竟然可以跟我打趣說笑,我真佩服妳。」藍婇真誠地道。
  
  「我別的沒有,就是神經大條,我今日總算發現這也是一個好處了。」櫻果歎了一口氣,「傷心還是會傷心的,可是前兩日已經是我這二十年來最脆弱也最失常的表現……我一直以為我夠瀟灑,可以不把情情愛愛的麻煩東西放在眼裏,沒想到輕敵的下場就是嗆得淚水直流,到現在還時不時隱隱作痛。」
  
  「人是感情動物,誰能真正看得開呢?」
  
  「對呀。」她低下頭看著香濃的海鮮湯,都快給她攪爛了。
  
  「妳和方先生是怎麼認識的?」
  
  「那一年,我十歲……」櫻果籲了一口氣,平靜地敍述當年的事。
  
  那一年,也是個炎熱的夏天。
  
  蟬聲在圍牆後哪哪叫著,放了學背著沉重書包的小櫻果跳著步子,口裏咬著一支五元的雪糕走向回家的小巷。
  
  突然間,在蟬聲作響之中,她聽見了一聲輕微的呻吟和喘息,於是她循聲找去,在一條暗巷裏找到了一身雪白衣衫,臉色也白得像雪的英俊男孩。
  
  他腰間不斷流著血,他卻緊咬著牙關不願呼救出聲。
  
  是小櫻果?掉書包和嘴裏咬著的雪糕,賣力地將他拖搭在背上,腳步搖晃瞞珊地將他拖到家裏。
  
  後來,她才知道他是黑道第一世家的少主,遭受父親仇家的狙擊,隨身保護的保鏢都死了,而他被砍了一刀深可見骨,卻奮力逃出十數名大漢的追殺避到暗巷中,她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失血過多又發著高燒。
  
  是她和爸爸、媽媽照顧他直到高燒退去,傷口慢慢癒合,才有法子從他嘴裏問出聯絡他家人的方式,而他的父親——也就是那位黑道老大——以為他已經死掉了,傷心欲絕,在得回愛子後欣喜若狂,也在那一刻決定要金盆洗手。
  
  她因為「救駕有功」,一直被當作是方家的大恩人,不時被載到陽明山上的別墅度假。
  
  而方少齊,在那一次的重傷高燒中,睜著灼灼的雙目凝視著她紅撲撲的小臉和烏溜溜的辮子,說出長大後要娶她為妻,承諾一輩子也不變。
  
  她那時候懂什麼?只覺得這個哥哥長得很帥、很好看,而且待她好溫柔,冷峻的眼神只有在見到她時,才會放出溫暖的光芒來,所以她就傻頭傻腦地答應了,還跟他打了勾勾……
  
  藍婇聽得好入神,直到櫻果說完了這段往事,她不禁羡慕地歎了一口氣。
  
  「好動人,好浪漫的一個故事。」
  
  「現在想想,是滿浪漫的沒錯。」櫻果低著頭,若有所思地道:「但故事永遠只能是故事,在現實世界中,是沒有辦法活生生存在上演的吧?」
  
  「怎麼會呢?比如梁祝,他們就真正地深切愛過,雖是淒美,但是他們在生命的過程中發熱發光,用彼此的愛成就了一段千古傳唱的傳奇……」
  
  「我要是梁山伯,我才不管那麼多,幹嘛窩在家裏鬱悶到生病吐血而亡?他應該要堅強起來打包行李,並且找機會帶英台私奔,給她幸福才對呀!」
  
  「以前的人是不能有這種離經叛道的思想,就算他們曾想過,可是施行起來依舊困難重重……」藍婇眼底有著隱約水光。
  
  櫻果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點頭道:「嗯,說得也是,以前動不動就是一頂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大帽子扣下來,沒被壓扁才怪。」
  
  「現在的人幸福太多了,可以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但是現在的姻緣好象又分外亂……」
  
  「因為人心變得更複雜了。」櫻果感慨地歎息。
  
  「是。」藍婇凝視著她,溫柔地道:「但是妳不同,你們這段姻緣堅若罄石,不會因為小小的風雨就晃動的。」
  
  「但願我也能像妳這麼有信心就好了。」櫻果又歎了口氣,「少齊太優秀了,而且他的背景太複雜,他的妹妹更是對我虎視眈眈,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但是那些都不是讓妳逃走的原因,對不對?」藍婇的睜光像是可以透析入她心底。
  
  櫻果微微一震,臉色有些發白,低聲道:「是,我承認,是我自己害怕。」
  
  越在乎就越害怕,越想要就越不敢碰觸……
  
  嘴巴上說了沒有賭哪有贏,可是一遇到外力,她就像只膽小的老鼠一樣逃進洞裏躲起來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少齊怎麼有辦法對她的愛與堅持永遠不移不愛?完全不會有遲疑猶豫甚至是迷惑的時候?
  
  真的是她嗎?真的要愛了嗎?
  
  或許是她太傻,想太多了,但她就是沒有辦法不去擔心與害怕。
  
  「妳會找到方式勇敢地面對自己的恐懼,消除自己的疑慮。」藍婇的口吻十分肯定。
  
  突然,外頭一記悶重的爆炸聲響起,隨即傳來囂囂嚷嚷的混亂人聲。
  
  「有事發生了!」藍婇睜光一閃。
  
  「咦,什麼事?是什麼事啊?」櫻果丟下攪拌棒,忍不住好奇地跟著跑了出去。
  
  在沙灘上,人群舉目張望著不遠虛的海面上,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天哪!好象是引擎發生問題,油箱爆炸了……」
  
  「你們看,船上有人,而且船起火了……」
  
  藍島的另一個主人藍瑟和數名壯漢迅速跳進海裏要去幫忙救人,櫻果也緊張得極目凝望著狀況,驀地,她胸口一震——
  
  老天!是少齊,那個在危險火船上的人是少齊。
  
  他不會游泳啊!
  
  櫻果想也不想地跳入海裏,拚命劃動著手腳,心急如焚的淚水和鹹鹹的海水在她臉上沾濕交錯著——
  
  「少齊,快跳呀!」她趁浮出水面換氣時大喊。
  
  少齊奮力地將被炸傷昏迷的船老大拖扛上肩膀,船已經逐漸下沉,火勢更是逼人,他望著碧闊深幽的海水,猛地咬牙躍下。
  
  沉重的船老大壓得他一直往下沉,他不會游泳,但是救人和渴望再見到櫻果的信念支撐著他,他奮力地掙扎撥動著海水,又嗆又咳並試圖拖著船老大,不讓兩人沒頂。
  
  就在他的身子即將失勢墜進大海深處時,藍瑟及時抓住他,其他人則是七手八腳拉開他死命抱住船老大的手。
  
  「好了,可以交給我們了,你放心吧。」藍瑟在他耳邊大叫,「方先生,你保持清醒,我們已經抓到你了,放輕鬆注我們帶著你上岸……」
  
  「少齊!」櫻果喘息著遊近他身邊,擔憂又欣喜若狂地叫著:「你沒事,太好了……你撐著點,就快到岸上了。」
  
  很快地,救人和被救的統統都濕淋淋地上了沙灘,藍瑟和櫻果分別對船老大與少齊做CPR,因為他們倆都吞了不少海水。
  
  櫻果強抑住驚慌和心痛,熟練地按壓、呼氣,再按壓、再呼氣……不到一分鐘,渾身濕答答又狼狽的少齊已經嘔出了海水,緩緩醒了過來。
  
  「嗨,老婆。」他深情地低語。
  
  他的額頭被爆炸的油箱碎片刮了一道傷口,正在湧出血來,櫻果用袖子壓住那道不算太嚴重的傷口,聽見他的聲音,淚水忍不住狂湧,又哭又笑地吻著他的唇、他的頰和眉毛:
  
  「天啊,你嚇死我了,以後絕對不可以再這樣嚇我……」她緊緊地抱著他,「我已經救你第二次了,我可不想再有第三、第四次……我的心臟一定會受不了的。」
  
  「我會報答妳的。」他精疲力竭卻愉悅地眨眨眼睫毛。
  
  「你想娶我,就得答應我以後不可以再發生這麼恐怖的事!」激動的情緒緩緩退去,她的雙手和全身開始發抖。
  
  少齊張開雙臂將她緊緊地環抱著,「一言為定。」
  
  「好,說到做到。」櫻果樓緊他,在這一瞬間才領悟到自己有多麼愛他,多麼害怕失去他。
  
  任何的賭氣、嫉妒、遲疑或害怕都不能跟生命相比……人在,情愛才有開花結果的一天,倘若人不在了,就算傷心欲絕一夜白髮都沒用了。
  
  這一刻起,她決定要好好地把握、擁有他,無論如何也不放手。
  
  「妳……原諒我了嗎?」他目光溫柔深歉地看著她。
  
  「傻瓜。」她笑了出來,吸吸鼻子道:「我還是生氣,所以我決定以後絕對不放過你,就算有一千一萬個女人來搶,來一個我踢一個,來兩個我踹一雙,你是再難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他狂喜過度,傻笑了起來,「沒問題。」
  
  「以後琇琇要捉弄我,你不可以阻止我『回報』回去喔。」
  
  「好。」
  
  「你愛不愛我?」她嫣然一笑。
  
  「愛。」他鄭重點頭。
  
  「現在是不是有點冷?」她脫著他。
  
  「對。」他老實再點點頭。
  
  「來吧,我帶你去找套乾衣服換,還有,幫你治療額頭上的傷口。」她例嘴笑了起來,拍拍他的臉頰,又偷親了一記,才摸扶著他起身。
  
  「我好幸福。」他一臉暈陶陶的。
  
  「傻蛋,你是有被虐狂才對。」她笑得好大聲。
  
  「櫻果,妳覺得我們先度蜜月後結婚如何?」少齊擁著她走向大宅,把閃過腦中的想法說出口。
  
  「咦,你不是個很保守的人嗎?做事都是有順序的,要先求婚再訂婚再結婚再生子,現在順序改變啦?」她忍不住笑出來,心情好得不得了。
  
  愛情真是個奇妙的玩意呀,上一秒宛若在寂寥的沙漠憂傷,這一秒已經在幸福快樂的綠洲裏倘佯。
  
  少齊輕輕吻著她濕濕的髮絲,笑得好不快樂,「只要有愛,順序怎麼變都無所謂……最好是今晚可以先洞房……」
  
  「洞你個頭啦!別忘了你頭上還有一個洞哩。」她害羞的瞪著他,隨即大笑,「先治好你額頭上的那個洞再說吧。」
  
  「好主意。」他同意的附和,討厭的血,老是流進眼睛裏,害他沒法子清清楚楚地看著她。
  
  後來……後來他們真的當晚洞房。
  
  但他們還是先結婚……在滿天燦攬的星光,和藍島上每個人與每一朵紫色牽牛花的祝福下。
  
  然後他們度了一個長長的、長長的蜜月。
  
  兩個月後。
  
  今晚的急診室又是熱熱鬧鬧的。
  
  有一大票學生去吃宵夜羊肉爐,食物中毒被送進來,吐的吐、暈的暈、躺的躺;還有員警不慎被警犬咬傷,正在打狂犬病藥劑和注射血清。
  
  受傷的幫派兄弟裏有的腿上插著半瓶海尼根,有的臉上還有可樂娜的商標,有的滿頭是血還大唱江蕙的「我沒醉我沒醉我沒醉……」,結果在護士拿出縫針來時,酒都嚇醒了。
  
  「奇怪,我去唱歌的時候怎麼都不會像他們一樣唱到受重傷進急診室?這一票人也算是奇葩了。」若林邊縫合傷口邊忍不住大翻白眼。
  
  「唱歌唱得太激動果然是不行的!」櫻果一本正經地遞過銀色小剪刀。
  
  若林笑到差點走針,那名兄弟嚇出了一身冷汗。
  
  「喂,啊縫就縫,『會』話那麼多!」他咆哮道。
  
  「真要命,最近的兄弟素質有比較差一點喔,普遍來講國語發音都有點問題。」櫻果笑咪咪的說,「不過我有沒有跟你說過,等一下是我幫你打針?」
  
  那名兄弟愣了愣,「那又怎樣?」
  
  「我懷孕了,所以最近情緒不是很穩,你也知道的,孕婦有產前憂鬱症,我有時候還會有抓起東西拚命戳什麼的衝動……」
  
  那名兄弟臉色慘白,囂張的氣焰立刻跑得不見蹤影,乖乖地閉上嘴巴任憑若林縫傷口。
  
  若林佩服得不得了,「嘿,就連懷孕也可以恐嚇人!」
  
  櫻果例嘴一笑,「很好用耶,我現在都拿懷孕這件事恐嚇我老公,他每晚都乖乖陪我看歌仔戲。」
  
  「哈哈哈,天啊,我真是同情方先生。」
  
  「他自己也挺樂在其中的,再說我還沒有要他穿古裝唱歌給我看呢。」
  
  解決好了一個,若林和櫻果轉移陣地到另外一名渾身剌虎剌豹,魁梧又有點眼熟的老大面前。
  
  老大剃了光頭,怒目瞪視著任何拿著針線或麻醉藥筒試圖靠近他的人,一時間根本沒人敢上前,害怕一個不小心救人反被救,直接從急診室送開刀房。
  
  若林和櫻果相視一眼,兩人都覺得他真的很眼熟。
  
  不過這個case一定又是專程留給她們倆的。
  
  「你們誰都不准碰我!誰敢拿針筒靠近我我就砍誰!」老大大聲咆哮。
  
  「秦醫師,妳有沒有覺得這句話、這個語氣好耳熟?好象曾經在什麼時候聽過喔?」櫻果眨了眨眼,嘿嘿笑著,「不過沒關係,不論熟不熟,請縫吧。」
  
  若林忍住笑,「不行,我最怕傷患不配合亂動了,到時候縫得不漂亮有礙我個人的聲譽和英名。」
  
  「沒差啦,反正妳不是就快要結婚了?結婚以後直接宣佈退出江湖。」
  
  「什麼呀,那妳結婚後為什麼不退出江湖?我記得妳老公可是苦苦懇求妳的,為什麼妳還是堅持要繼續上班?」
  
  「吼,在家裏很無聊耶!而且我不想成天欺負小姑,覺得胎教不好。」
  
  「哈哈哈……妳還敢講,真夠囂張的。」
  
  像若林和櫻果這種黃金組合已是醫院裏的鎮山之寶,她們倆幽默的搞笑對話本領可以直接上「歡樂一籮筐」,收視要突破三十絕沒問題。
  
  而且護士們都知道,想要一整個晚上笑語連篇笑聲不斷,跟她們同一班就對了。
  
  今天的急診室雖然還是忙翻天,但是幾個護士一看到似曾相識的光頭老大的出現,就忍不住頻頻竊笑,有的更是悠到臉色發紅。
  
  若林和櫻果看著護士們奇怪的表情,忍不住再仔細地打量起面前這個眼熟的光頭佬——
  
  哎呀呀。
  
  她們兩個也例嘴狂笑起來。
  
  「哇哈哈哈……」
  
  一室都在笑,光頭黑道大哥被笑得莫名其妙,心頭火不禁大冒特冒起來。
  
  「媽的,妳們兩個不想活了是不是?」他氣憤的大吼,「咦,妳們兩個很眼熟哦,不過沒關係,待會讓老子call來幾個小弟痛打妳們一頓……」
  
  「我決定了,不打麻醉藥直接給他縫下去就對了。」若林面不改色的說。
  
  「好呀,我早就想見試不打麻醉藥就縫肉肉的技術了。」
  
  「妳……妳們兩個想要做什麼?等一下我真的讓妳們倆死得很難看!」光頭老大強裝鎮定的恐嚇。
  
  「等一下死得很難看的會是你。」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
  
  他們不約而同抬頭望去
  
  高姚俊美的少齊緩緩走進急診室,手裏還拾了個跟他的氣質完全不符合的魚湯食盒。
  
  跟隨在他身後的是狠狠瞪著光頭老大的宋雋,他謎起眼睛,「阿標,你好大的膽子,又恐嚇少奶奶和……我未婚妻。」
  
  阿標嚇得差點口吐白沫,連忙趴在地上求饒。
  
  「幫主……啊……堂主……我該死,我大眼猴,竟然沒認出是少奶奶和嫂子……求求你們再原諒我這次……」
  
  少齊沒有理會他,走向笑得東倒西歪的小妻子,他的眼神溫柔若水,深情地笑問:「今天晚上還好嗎?會不會太累了?我給妳帶魚湯,待會先喝一些再工作,或者今晚乾脆回家休息好不好?」
  
  「我沒事。」櫻果笑著拭去眼角的淚水,投入他的懷抱裏,「小寶寶也很好,再過半個小時我就下班啦,你是來接我的嗎?」
  
  「是,先把魚湯喝了再說。」他輕聲哄誘著。
  
  「遵命,老爺。」她笑吟吟地親了他一記,滿意地看見他窘然地紅了臉,這才打開食盒大灌起來。
  
  所有的護士和醫生都羡慕到流口水,護士是羡慕有這麼體貼深情的老公,醫生則是羡慕有香噴噴的鮮魚湯可喝。
  
  總而言之,今晚真是個熱鬧,不平靜,卻是充滿了笑聲的夜晚哪!
  
   文中引用的歌曲,曲名為「風吹風吹」,作詞者是王武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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