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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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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7 00:13:54
第六卷:踏青雲第三十四章 灰白世界中的血

秀氣的邊凌涵身穿青衫站在江岸邊,柔柔弱弱,讓人聯想起江南煙雨中的一株修竹。

她的身上背著一個小小的木箱,身邊站著領路帶她過來的提捕房梁三思。

看著飛快盪舟而來,一臉驚喜的姜笑依,邊凌涵故作聲音,哼了一聲,“怎麼,只准你來,不准我來看看麼?”

姜笑依大笑了起來,他知道林夕也一定會和自己一樣驚喜。

“你們弄出的動靜也太大了些。對了,忘記你都已經升了一階。”邊凌涵拍了拍額頭,想起什麼似的,哦了一聲,故意對姜笑依拱了拱手,道:“卑職參見姜大人。”

姜笑依也嗯了一聲,故意倨傲道:“免禮。”

“姜大人好大的官威。”邊凌涵噗的一聲笑了起來。姜笑依自己也是忍不住再次大笑出聲。

梁三思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姜笑依和邊凌涵,他的心中有種莫名的激動。他知道姜笑依也不是普通的武者,而此刻這名少女身上背著的箱子,也讓他想到了林夕的箱子…小林大人的朋友,都不是普通人,這便讓他更加覺得小林大人不凡。

“林夕呢?”邊凌涵似乎比起青鸞學院時也已經老練了許多,對著梁三思微微點頭表示致謝,看了一眼又爆發出一陣歡呼聲的江面,腮幫微鼓著問道:“不是和你在一起麼?”

姜笑依從床頭上跳到了江岸上,穩穩落地,點了點不遠處的一條巷子,“他和一家商行在那邊談事情,應該便是築壩修渠的事。我在也幫不上忙,索性來這江上看看捕魚。”

“對了,你今日來得正巧。”姜笑依又點了點江面,笑道:“今日正好是魚市投的特製鋼籠起籠,照這情形看,至少已經兩條鐵頭狗魚有著落,林夕也正好可以請你大吃一頓了。”

邊凌涵這下倒是一怔,“這江中有很多鐵頭狗魚麼?”

“多倒是不多。”姜笑依搖了搖頭,“只是我們的小林大人太過討人喜歡,所以人家把祖傳的技藝都貢獻了出來,幫他捕魚。”

邊凌涵笑了笑,卻又馬上有些無可奈何的輕聲道,“他做起事來,可是真夠膽大。”

微微一頓之後,她又忍不住搖了搖頭,“若是燕來鎮的攔江壩正好不潰,又當如何?”

姜笑依聳了聳肩膀,表示自己不是林夕,無法回答。

“兩位大人。”此時一直在恭立聽著的梁三思卻是對著兩人微躬身行了一禮,說道:“小林大人既然那麼做…他便已經做好了迎接一切可能的準備,當日他在江壩上,便說過一句,和壩後的那麼多人命相比,其餘一切都是浮雲。”

“一切都是浮雲…”邊凌涵自然比梁三思等人更熟悉林夕的性情,聽到這句,她的腦海之中就已經自然出現了林夕說這句話的樣子,於是她不自覺有些微惱般嘆了口氣,抱怨道:“他便總是這番不計後果。”

姜笑依看著邊凌涵又是一笑,道:“你現在是要直接去找他,還是等他過來找我們?”

“等他過來好了,省得打擾他談公事。”邊凌涵看著水光粼粼的息子江,道:“這裡的景色倒真是不錯。”

聽得兩人對話,梁三思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妨礙兩位大人敘舊,我先去林大人那裡候著,等他事情忙完,我便通報他讓他過來。”

“那就多謝梁大哥了。”

姜笑依和邊凌涵都是行禮致謝,引得梁三思匆忙回禮的同時又是在心中一陣感嘆,真是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朋友,小林大人的這些朋友,真是謙恭有禮得緊。

“這些時日你在鴻升鎮做典史做得如何?”

姜笑依準備和邊凌涵到就近一間茶鋪等著,一邊動步帶路,一邊和邊凌涵閒聊,但陡然他的身體卻是微微的一頓。

邊凌涵正準備說也沒有多少的事情,所以大部分時間只是用來修行,只是剛剛張口就感覺到身邊姜笑依的異常,只是轉頭看了一眼,順著姜笑依的目光看去,她就看到了一名年輕女子的背影。

一名身穿著粗布黃衫,看上去很是曼妙的年輕女子的背影。

“姜大人。”

邊凌涵頓時莞爾一笑,打趣道:“看得魂都勾了去啦。”

姜笑依驚醒過來,面色頓時微微一紅,尷尬的解釋道:“不是…那名女子先前我在桑榆圍固壩時見過,臉上全是被鞭撻的傷痕,而且看上去很有傷心事的樣子,正巧又在這裡見到,所以…。”

“臉上全是被鞭撻的傷痕?”

邊凌涵眉頭頓時蹙了起來,目光頓時又停留在了那名年輕女子的背影上。

“是的,我當時便有些想問問她有什麼事,只是覺得唐突。”姜笑依臉色依舊微紅的解釋道,他的手心卻是已經密密的出了一層汗。

只有他知道,方才他看到那名年輕女子時,那名年輕女子也在看著他。

她臉上的血痕有些淡了,顯得更加的好看,讓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間有些停頓,但那名年輕女子看到他之後,卻是又馬上低下了頭,轉身而走,只是這一個低頭轉身的背影,就讓他的心有些不有自主的收緊。

“既然可能有不平事,為什麼不去問,有什麼好唐突的。”

邊凌涵卻是不知道姜笑依心中的真實情緒,皺著眉頭道:“走,我們過去問問再說。”

姜笑依頓時如蒙大赦般偷呼出一口氣,跟上邊凌涵的腳步,心情卻是又越發的緊張了起來。

對於東港鎮的鎮區,姜笑依也有些熟悉,看出年輕女子是朝著烏衣巷的方位走。

那條巷中有不少染衣的坊子,也有不少綉坊,不少裁縫鋪子。

隨著越為接近,他也看到年輕女子手中提著一個小小的綉籃,裡面裝著的大約是些做刺繡活計的東西,他便想著這名年輕女子應該是那條巷子裡面的綉女。

不知不覺之間,他的心跳得卻是更快,背心之中的汗也是出得越發得多了。

邊凌涵快步的走著,走在這東港鎮的青石板路上,看著距離前方那名年輕女子已經不遠,她已經準備開口打招呼,但就在此時,那名年輕女子卻似好像發現了有人跟著,低頭緊走了幾步,拐入了前方一條小巷之中。

眼前陡然失去這名年輕女子的背影,姜笑依的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空落,然而跟著邊凌涵快步走到那條巷口,忽然間,他卻看到年輕女子在巷子的那頭轉身朝他們走來。

他又面對面看到了年輕女子的面目。

即便這名女子的面上一條條血痕未消,但在他的眼中,那五官卻是無一處不美,再看到這名年輕女子此刻捂著胸,似乎心口疼痛,緊蹙著眉頭的表情,看著她有些過分蒼白而顯得有些像白瓷般微微透明的臉色,他的心便不自覺的也有些痛了起來,他的呼吸也便有些微微的困難,身體微微的顫抖。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姜笑依並不能明了。

因為這名女子的突然折返回來,因為看到對方嬌美的容貌,邊凌涵也是微微一怔。

這名姜笑依還並不知道名字的女子走得很輕,走得很慢,她似乎看出了姜笑依身體的輕顫,她看著姜笑依,張了張嘴,似是想開口說話。

姜笑依的呼吸都似乎停頓了,周圍的天地似乎都變成了和巷中的牆面一樣的灰白,然而這名女子卻是沒有說出話來,她張開了嘴,只是化成了無聲而苦澀的笑容。

有一抹鮮艷至極的顏色,在姜笑依無聲的灰白世界中流淌開來。

她捂著胸的手垂落了下來,一團血花從她的胸口綻放。

她遙遙的看著姜笑依,無助的跌落在青石板路上。

邊凌涵的面色瞬間變得煞白,她到此時,也才看出,這名女子的心脈處,被人用極利的兵刃,用極快的手段,刺出了一條恐怖的傷口。

而也就在此時,她聽到她身旁的姜笑依發出了一聲前所未有,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嚎叫。

“啪!”

姜笑依的腳如同重鎚一般敲擊在青石板上,如同那天高高躍起,敲擊攔江壩上的定樁木,他以邊凌涵難以理解的速度衝出,衝到了倒下的女子身前,將那名女子抱在懷中。

女子並未死去,看著他,看到了他的悲慟與哀傷,但是卻說不出話來。

姜笑依已然撕下了自己的衣衫,如瘋子一般包紮她的傷口,其動作和臉上的神情讓隨後趕到的邊凌涵都是胸口如突然壓了一座大山,難以呼吸。

她看出這名女子的心脈處已經遭受了重創,即便是青鸞學院之中那些驕傲至極的講師和教授,都恐怕無法救治這樣的傷勢。

……

林夕原本正和刑德榮談至尾聲,然而他臉上原本的笑意和平和卻是突然消失了。

因為他距離姜笑依和邊凌涵本身相距不遠,他聽到了姜笑依那一聲野獸般的嚎叫,聽出了姜笑依的驚惶、無助和痛苦,於是他的臉色也徹底的變了,沒有任何的遲疑,他抓起了自己身下當凳子坐著的大木箱,直接從窗中躍了出去。

於街巷之中開始拚命的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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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踏青雲第三十五章 誰在刺殺誰

不少百姓也已經被姜笑依那一聲野獸般的嚎叫聲吸引,朝著那條街巷趕去,他們也看到了極其倉皇的狂奔著的林夕。

林夕沒有時間和這些百姓致意,只是數停的時間,他就已經躍入了牆麵灰白的小巷。

一眼看到抱著女子的姜笑依,林夕的心情就略微一鬆,然而看到那名女子胸口的鮮血,看著她越來越為無光的眼眸,他的臉色就越來越為冰寒。

他的身體陡然一震,看到了從前方巷口奔跑回來的邊凌涵。

“到底怎麼回事?”

一眼看到林夕,邊凌涵便馬上喝出了這一句。

她的臉色十分蒼白,雖然先前姜笑依說並不認識這名女子,但眼下姜笑依此刻的悲慟卻告訴她,姜笑依對這名女子的感情並非那麼簡單。

姜笑依的那一聲嚎叫和此刻的樣子,也讓她的心中說不出的隱痛。

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名女子為什麼會在她和姜笑依的眼皮底下被刺,然而她那喝問林夕的一句話剛剛出口,她也馬上知道不妥,知道林夕此刻也是同樣需要解釋,於是她又白著臉飛快的說道:“我今日才到東港鎮…姜笑依說之前看過這名女子滿臉血痕,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我們便想追上這名女子問問清楚,但走到這條巷中,這名女子卻是已然被刺。”

林夕微微點頭,表示自己聽清楚了。

他已然認出了這名女子是誰。

這名女子,便是銀鉤坊一案案發時,被解救出來的女子之一。

當時所有這些女子提捕房都一一詳細錄了口供,他也仔細的看過每一份口供,這名滿臉血痕的女子名為王思敏,是鹿東陵廣源鎮人,按這所有女子的供詞,也順藤摸瓜牽扯出了十餘名涉案官員和富商。那些涉案官員和富商也已經被定罪,明日首犯徐乘風凌遲處死只是銀鉤坊一案塵埃落定的序曲而已。

王思敏臉上和身上的血痕,全部都是因為性情剛烈,不肯聽從銀鉤坊的安排而受鞭笞留下的傷痕。

林夕考慮這個世界對於女子貞潔看得無比之重,生怕這些女子就算被解救出來而無處去,所以先前也早已特地安排提捕房做好了善後工作,讓杜衛青等人一一私下聞訊,開解,若是已經無法回去的,都設法安置營生。

林夕十分清楚,就如徐寧申在正武司一定有後台一般,銀鉤坊的涉案官員也並非只有這些,但沒有任何確實的證據可以深究,此案又已經結案,又和這樣一名弱女子有什麼關係?

又怎麼會有人陡然刺殺這名女子?

“我這不是變成了柯南?”

想到自己到東港鎮上任之前,東港鎮難得有一樁命案,而自己到了東港鎮之後,卻是走到哪裡,哪裡就出現生死之事,就連今日原本應該是悠閒之時,卻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臉色略微有些難看的林夕便又忍不住說出了這一句“胡話”。

“柯南?”邊凌涵一呆,根本不能理解林夕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林夕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只是馬上問道:“有沒有看到刺殺她的人?”

“沒有。”邊凌涵咬牙搖了搖頭,她方才也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衝入了女子遇刺的小巷,但是那條小巷週遭卻是都已然空無一人。

搖頭的同時,她卻是忍不住有些憤怒…因為此刻林夕似乎還十分平靜,平時她十分欣賞林夕榮辱不驚的平靜,但是此刻遇到這樣的事,林夕的平靜卻是讓她忍不住有些憤怒。

“應該還來得及。”

然而就在此時,林夕卻是又輕聲說了這一句,讓她忍不住詫異的看著林夕的面目。

“等會再見。”

而更讓她驚詫莫名,讓姜笑依都忍不住霍然抬頭看著他的是,林夕又說了這一句。

“回去…”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自己的兩名好友,說出了這兩個字,將腦海中那一個“青色輪盤”徹底的推動。

時間回到了十停之前。

……

……

林夕和刑德榮相談甚歡,刑德榮正在向林夕請教,如何用少量的銀兩定金便可以定下需要大量銀兩收購的當季金柚。

在大德祥這一對父子驚訝的目光之中,林夕飛快的站了起來,提起了身下當椅子坐著的木箱,負在身上。

“我有要事馬上要辦,可能不需要多久,請兩位在這裡稍待。”

聲音剛剛出口,林夕便已經推開窗口輕輕的躍了出去。

他微仰頭看了一眼遠處的街巷,夏日的陽光讓他覺得有些刺眼。

對於時間的感覺他比這世上恐怕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知道此時邊凌涵和姜笑依應該在那片街巷之中看見了那名女子,而此刻那一名刺客也應該已經隱匿在那片街巷中的某處,觀察著那名女子的動靜,只在四停左右的時間過後,那名刺客便應該會到那條小巷之中,等著那名女子走入,完成這次刺殺。

時間對於他而言並不寬裕,但他卻是並沒有馬上直接朝著那條小巷趕去,而是微眯著眼睛,盯著刺眼的陽光,仔細觀察著那一片街巷。

幾個呼吸過後,他便飛快動步,先是走入了前方不遠處最近的一家專賣漁網、蓑衣和斗笠等物的小鋪子。

“小林大人!”

在這家鋪子老闆驚喜的招呼聲中,林夕卻是馬上對他做了個不要聲張的手勢,輕聲道:“我在辦案,借蓑衣和斗笠,掩飾行跡一用,稍晚一些我再過來結賬。”就在這家鋪子老闆微微一呆,旋即反應過來,馬上收聲不甚榮幸般點頭之時,林夕已經飛快的披上了一件蓑衣,帶上了一個斗笠,走出了店門。

他飛快的繞進了一條小胡同,從這條胡同穿出,走入一條街巷時,從他身旁走過的百姓都沒有發現他便是他們所喜歡和尊敬的小林大人。

林夕又走入了一條巷子,他的動作陡然加快了起來,翻上了一間房屋的屋頂,在房屋屋頂之間的一些陰影中快速行走,又攀上了一間三層的閣樓。

這間閣樓位於烏衣巷一角,是專營布匹生意的錦繡坊的樓閣,地勢在這烏衣巷周圍最高。

此刻這錦繡坊裡有不少人在談著生意,但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飛快攀到這間樓閣頂部背陰處,在長長的蒿草間埋伏下來,飛快打開背上木箱的林夕。

只是剛剛取出木箱之中的神梨長弓,林夕的視線之中便看到了提著綉藍的王思敏,看著她朝著他所在的烏衣巷方位走來。

片刻過後,他的視線之中也出現了姜笑依和邊凌涵。

他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左手極其穩定的握住了神梨長弓,右手無聲的捻起了一支晶鋼箭。

他眼中沒有了邊凌涵和姜笑依,只剩下了這一名女子,他飛快的調勻著自己的呼吸,讓自己以最快的速度進入最佳的狀態。

因為他已經用過了今日回到十停的能力,所以這出手一箭絶對不能有任何的失誤。

然而他的眉頭又是微皺,因為他看到,再過幾步,這名女子就要進入那一條轉數個彎就能連通至烏衣巷的窄巷,但此刻那條窄巷之中卻是並沒有其他任何人的存在。

難道那人竟然發現了他的行蹤,取消了這次刺殺?

……

林夕心中微微驚疑著,而那名女子卻是陡然快了些,走入了那條窄巷。

女子行走在窄巷之中,依舊無人出現,林夕的心中越加驚疑,但就在女子從間緊閉著的巷中木門前走過之時,其中的一扇木門卻是陡然打開了。

女子微驚,轉過頭去。

只見那扇打開的木門之中,走出了一名赤著雙腳,挽著袖子的莊稼漢子。

她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再度低下頭去,但就在此時,這名莊稼漢子卻是朝著她伸出了手。

林夕全然明白了。

這名刺客完成這一刺之後,只要重新關上木門,便可以直接從後門走出,只要跨出五六步,便可以走到烏衣巷旁的一條街巷上。

那條街巷上都是些茶樓和普通酒肆,誰會知道,這樣的一莊稼漢子,竟然會是一名兇手?

因為時間的吻合,所以林夕沒有絲毫猶豫,就在這名莊稼漢子伸出手,一步還未踏出之時,他指尖的晶鋼箭便已經飛射而出,化成了一條肉眼難見的透明流光。

莊稼漢子的右手中出現了一柄三棱長刺,閃著黑沉沉的烏光,與此同時,他的左手也從胸口抽出了一塊黑色的油布。

在這三棱長刺刺入這名女子體內的瞬間,若是有些許血珠飛灑出來,也會被他用這塊黑色油布遮擋住,不至於飛濺在他的身上。

“嗤!”

這名林夕還看不清面目的莊稼漢子聽到了一絲詭異的風聲,接著,他又聽到了利器刺入血肉之間的響聲,因為第一聲聲音,他已經轉身,微仰頭朝著後方天空看去,但他沒有看到什麼,只感覺自己的右手手臂陡然變得極其沉重。

一股讓他半個身體麻痹的劇痛和沉重的衝擊力,讓他反應過來第二聲響聲是利器刺入他自己血肉的聲音,在猛的將頭轉回來的瞬間,他便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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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踏青雲第三十六章 死士

深巷中,這名莊稼漢子模樣的刺客淒厲的嚎叫著。

淒厲嚎叫聲中,其中不可置信的震驚意味還遠遠大於痛苦的意味。

怎麼可能會有人知道他在這裡刺殺這名女子,怎麼會突然射來這樣的一箭。

臉上有淡淡血痕的女子也發出了一聲驚呼。

莊稼漢子手中的三棱長刺和黑色油布以及突然貫穿了莊稼漢子手臂的箭矢讓她根本弄不明白在這一瞬間發生了什麼事。

烏衣巷的樓閣上,林夕於陰影處站立了起來,雖然前一箭射得十分完美,但是他知道這名莊稼漢子距離女子尚近,尚有刺殺女子的能力,所以他沒有絲毫的停留,第二支晶鋼箭已然從他的手指尖飛了出去。

“嗤!”

莊稼漢子聽到了第二絲詭異的風聲,但他還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右大腿上便已經再次發出了利器血肉的聲音。

透明的箭矢刺穿了他的大腿,強橫的力量使得他再也無法站立,噗的跪在了地上,從他大腿上透出一長截的箭尖和地面接觸,給人的感覺好像這一箭將他釘在了地上。

邊凌涵和姜笑依的聲音從女子身後的巷口出現了。

兩人聽到了莊稼漢子那先前的一聲淒厲嚎叫,驚決有異,便以最快的速度衝了進來,一眼看到這樣的景象,兩人的身影卻都是猛的一滯,臉上都佈滿了不可思議的震驚神色。

邊凌涵第一直覺這名莊稼漢子是這名女子所傷,然而看清這名女子的驚惶和莊稼漢子身上的箭矢、以及莊稼漢子手中的三棱長刺和黑油布,她便也瞬間反應了過來,以最快的速度打開了背上負著的木箱。

林夕已經搭上了第三根箭矢,但卻並未出手。

一柄精巧的銀色摺疊弓在邊凌涵的手中飛快展開,對準這名莊稼漢子的同時,一根銀白色的箭矢也已經搭在了弓弦上。

莊稼漢子嚎叫聲停,微揚起了頭。

這是一名相貌極其普通的黑面漢子,和東港鎮普通的莊稼漢子看上去並沒有多少差別,看著邊凌涵手中對準了自己的銀色弓箭,他的苦澀的嚥了口口水,然後伸出了舌頭,用力的咬了下去。

邊凌涵穩定的雙手頓時輕顫了一下。

即便在風行者的訓練之中,佟韋已經不知多少次提醒過她和林夕,眼中無論看到任何的景象,都不能影響手中弓箭的穩定,在和雷霆學院的對抗之中,她也已經見過淋漓的鮮血,然而此刻看到這名面相普通的莊稼漢子將自己的舌頭如同一條肥厚的魚片一般嚼爛,看著鮮血和破碎的血肉從他的口中湧出,她還是無法控制住由心的心悸,犯了風行者絶不能犯的過錯。

黑面莊稼漢子半跪的身體朝前倒了下去。

他的身體遮住了自己的雙手,那根三棱長刺已經被他的左手豎了起來,他一倒下,這根三棱長刺便從他的背後透了出來。

……

……

林夕從一間房屋下跳了下來。

走到了邊凌涵等人的面前,站在了黑面莊稼漢子的屍首前。

“這人不是修行者。”

邊凌涵的目光從黑面莊稼漢子的屍身上抬了起來,看著摘下斗笠的林夕,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手腳也有些微微的顫抖。

“應該不是修行者。”林夕點了點頭,道:“但卻是一名死士。”

林夕在這個時候自然不會講什麼冷笑話。

雲秦的死士自然不是指死了的人,而是指有些人養著的,可以隨時為他而死的門客。

“到底怎麼回事?”

姜笑依看著身上也濺到了鮮血,臉上沒有絲毫血色的王思敏,轉頭看著林夕,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不是在和人談事情麼?”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林夕明明是在和商號談事情,怎麼會突然穿著蓑衣,戴著斗笠,出現在了這條街巷裡,而且還恰好阻止了這名殺手的刺殺。

“我也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林夕無法解釋,也不想隨便找什麼藉口搪塞,所以他便也不解釋,只是看了王思敏一眼,然後將黑面莊稼漢子仰面翻了過來。

他極其仔細的檢查了一遍這名黑面莊稼漢子的身上,但是衣內卻沒有任何的東西。

“你以前見過這個人沒有?”一無所獲的林夕站了起來,用最溫和的語氣看著站在一邊的王思敏問道。

王思敏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

林夕點了點頭,也不多說什麼,轉身快步走入了這名黑面莊稼漢子方才走出的房屋之中。

這是一間擠在巷間的狹長平房,三間房屋之中只有兩個小小的天井,所以連著的三間狹長房屋裡面都是非常的黑暗。

林夕在這黑暗的房屋中走著,最靠近這側巷子的一間是間低矮的廚房,砌著一個大灶,並無任何異樣。

再往前行,中間的一間是間臥房,剛走進這間臥房,他便聞到了一絲血腥的味道。

……

邊凌涵和姜笑依都在外面等著。

此刻已經有百姓發現了這條小巷中發生了命案,因為有人認得姜笑依,所以在初始的驚慌過後,便也已經有人去通知提捕房的其他人。

“怎麼樣?”

看著搜查完,從內裡房屋走出的林夕,兩人都是低聲問道。

“裡面有一名老人死了,被捂在被窩裡…應該是住戶。”林夕看了一眼地上黑面莊稼漢子的屍身,“這是名老手,十分乾淨,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

“你是哪裡人?怎麼會突然有這樣一名刺客來刺殺你?”邊凌涵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轉頭看著低頭站著的王思敏問道。

王思敏渾身微微顫抖,張了張口,一時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她的來歷我知道一些,等待會回提捕房再說吧。”看著周圍越聚越多的百姓,林夕又看了一眼姜笑依,輕聲的說道。

“你知道?”

邊凌涵微微的一怔,看著林夕肯定的臉色,她便也不再多問。

已經升任代提捕的杜衛青等人匆匆趕到,林夕陳述了這裡發生的事情之後,便讓杜衛青等人處理現場,他和邊凌涵、姜笑依、王思敏卻是先行回了提捕房。

……

……

“多謝大人。”

提捕房中,看著林夕端來的一盞熱茶和看著姜笑依和邊凌涵先行退出到另外一間房間,王思敏咬了咬嘴唇,對著林夕深深的行了一禮。

“這是我份內事。”林夕和聲道:“不必多禮。”

“在銀鉤坊,大人已然救了我一命,所以這次我謝大人不是因為大人救了我的命,而是因為其它。”王思敏黯然的說道:“大人想是知道銀鉤坊的事情對於我們這些女子而言都是心中難愈的傷疤,顧及我的自尊,所以才不在那麼多人面前再問,而是帶我回提捕房私下問訊。”

“不管別人如何,這銀鉤坊的事情,我並不覺得是你的污點,正是因為你的節烈,你才被鞭撻成這副樣子,而且我知道在我解救你們出來之時的那天,你暈死過去,就是因為抵死不從,絶食了許多天餓的。”林夕看著王思敏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這只能讓我對你更加敬重,若是我對你心有所屬的話,絶不會因為此事而不喜歡你,反而會更加珍惜。”

王思敏的呼吸霎時停頓,她不可置信的抬起了頭來,但看到林夕的眼神極其的真誠。

林夕的這句話對於他熟悉的那個世界來說極其平常,在很多肥皂劇裡面,這樣的話語比比皆是,然而這是雲秦,這是一個截然不同,極其保守的世界。

她沒有想到,林夕竟然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她的性情十分剛強,即便現在她的家人都接納不了她,認為她應該為了證明自己的貞潔英烈而不能活在這世上,她還是沒有當著別人的面流下一滴淚,她還是靠著自己的雙手在東港鎮過活,然而此刻,她的眼睛卻是徹底的模糊。

“其實我今日這麼做,不僅僅是顧全你的自尊,還是因為有我朋友姜笑依的原因在內。”讓她呼吸又是停頓,身體猛的一顫的是,林夕此刻卻是又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我也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林夕看著她微微一笑,儘力先不談案件,讓氣氛變得緩和些,“但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出他對你有些情愫,我也看得出你對他也有好感,只是因為有銀鉤坊這樣的經歷,所以你心中才有芥蒂,才不自覺的想要躲著他。”

“若是我…我不會介意你這樣的事情,但我不能完全左右別人的看法…所以我也要給他一點時間,用緩和些的方式慢慢來會比較好。”看著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的王思敏,林夕認真的說道:“對於男女情愛而言,喜歡或不喜歡,個人的品行,才是最為重要的,其餘別的,都是次要的。”

“林大人。”

王思敏抬起了頭,眼淚如珍珠一般,一滴滴的從她白皙而佈滿淡淡血痕的臉上滴落,“多謝大人…不為其他,只為大人的這番話。”

“人為自己和欣賞自己的人而活,又何必在意那些欣賞不了你的人的目光。”林夕笑了笑,道。

王思敏重重的點頭。想到林夕的所作所為,這句話便讓她有了更深的感觸。

林夕靜靜的等著她止住眼淚,看著她平靜下來,對著自己點了點頭,他才開始展開了案卷,道:“那我們開始來看看今日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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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7 00:14:43
第六卷:踏青雲第三十七章 那一個閹人

一碗蓋著澆了濃汁的大肉的白米飯放在了徐乘風的面前。

除了這碗熱氣繚繞,看上去很是可口的大肉蓋飯之外,還有一碟臘魚肉,一碗青菜,一碟白豆腐,一大碗白酒。

經過了許多天的牢獄,此刻的徐乘風已經完全沒有當日的玉樹臨風和不可一世,他的頭髮糾結在一起,臉上和手上滿是污垢,比起乞丐還要落魄,而且縮在角落之中,如同暴露於街頭的老鼠一樣惶惶不可終日。

之前典獄失火之時,他以為有人來救他,然而直至火熄,也並沒有人帶他出去,他的期望變成了失望,又慢慢變成了絶望。

他在心中不停的咒罵著、詛咒著、恐懼著、驚疑著,嗅到飯菜的香氣,等到負責典獄飯菜的老看守肖川轉身將要走出這間牢房時,他終於忍受不住,衝著肖川的背影問道:“今天外面聽上去這麼熱鬧…是發生了什麼大事麼?”

手提著沉重食盒的肖川腳步一頓,臉上頓時佈滿譏諷的神色,但不等他開口回答,牢房門口有腳步聲響起,他抬頭一望,頓時驚喜的躬身行禮,“林大人。”

聽到老看守這聲稱呼,徐乘風還沒有看清走進來的人,身體就條件反射般猛的縮緊,喉嚨裡卻是發出了野獸喘氣般的呼嚕呼嚕的聲音。

林夕對著肖川回了一禮,示意肖川隨意便是,接著他便朝著關押徐乘風的鐵牢前方走來。

看著自己日日夜夜詛咒的仇人施施然的出現,走到自己的面前,徐乘風喉嚨裡的呼吸聲更重。

“剛剛聽到你問今天外面聽上去怎麼熱鬧。”

林夕卻是淡淡的看著徐乘風,看著這名當時不可一世的世家公子,平和的說道:“那是因為銀鉤坊一案的判決下來了…刑司的人也於今天到了。”

微微頓了頓之後,林夕接著補充道:“東港鎮週遭的百姓都是十分質樸,雖然和他們絶大多數人無關,但他們覺得這是件非常值得開心的事,所以他們都在慶祝。”

徐乘風的身體猛的一僵,他抬頭看著林夕,雙瞳之中充滿了說不出的怨毒,但更多的卻是恐懼。

“你此刻肯定想知道此案的判決結果,但因為你對我恨之入骨,所以此刻極想知道,但卻不開口問我。”林夕看著徐乘風,道:“但我可以告訴你,你判的是當眾千刀凌遲,明日正午行刑。”

“林夕….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一聲令人聽後都會夜晚做噩夢的淒厲大叫聲從徐乘風的口中發出。

誰也想不到徐乘風這樣瘦削的人口中竟然會發出這樣驚人的音量,他的身體猛的從地上跳了起來,張牙舞爪,似是要將林夕撕成碎片,但一陣金屬敲擊聲中,他被身上的鐐銬拖著,卻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摔得他整個人都再次發出了極其難聽的嚎叫。

林夕安靜的看著厲鬼般的徐乘風,搖了搖頭,道:“我不怕鬼,所以別想學貞子來嚇我…而且你早就應該想明白了這樣的結果…因為上面若是有人想救你的話,也不會就讓你在東港鎮這樣的小牢房關著,至少要將你調到別的監獄去。”

“而且還有馬紅俊的那一把火。”林夕看著徐乘風,微諷道:“那把根本不管你的火…難道還不曾把你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倖都燒掉?”

“林夕!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徐乘風再次發出了野獸般的嚎叫,臉上除了泥垢之外,糊滿了涕淚。

“真可惜。”林夕同情的看著徐乘風,道:“徐寧申已被證實和千魔窟的修行者有染,而且他此刻已經畏罪潛逃,不知道逃到何處去了,你們徐家的所有家產都已經被罰沒充公。所以你的老爹是根本幫不了你的任何忙了。”

徐乘風的聲音戈然而止,他的身體僵住了,隨後卻是抽搐了起來,不可遏制的抽搐了起來。

“看來你也是知道千刀凌遲的真正痛苦。”

林夕看著徐乘風,緩緩的說道:“明日幫你行刑的是郡府有名的快刀葛,我仔細問過他行刑的過程,他和我說其實他的刀磨得很利,真正刀割在身上,恐怕不如你想像的那麼痛苦,但大多人真正無法忍受的恐懼和痛苦是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小小的鐵絲網裹緊,突出一小塊一小塊,然後看著自己的一片片血肉被切下來,自己的身體的變化….”

“住口!不要再說了!”林夕還沒有說完,便被徐乘風的嚎叫打斷。

“我想我的意志要比你堅韌一些,因為我比你更不怕死,但我想如果換了是我,我也肯定承受不了。”林夕卻是沒有管徐乘風的嚎哭,繼續緩緩的說道:“所以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讓你免受這種痛苦的機會。”

徐乘風的聲音再次戈然而止,林夕的面前,唯有沉重的赫赫喘氣聲。

“什麼…機會?”林夕等著,徐乘風終於緩緩的說出了這四個字,他的喉嚨都已經徹底啞了,身體還在微微抽搐,渾身的衣衫都已經被汗水濕透,整個人發出一股酸臭刺鼻的味道。

林夕看著徐乘風,重重的說道:“我要知道那個人…那個一邊看別人淫樂,一邊用鞭子鞭笞王思敏的人。”

在他和王思敏私下談話之時,他已經又讓提捕房的人全力去查了其餘銀鉤坊獲救女子的下落,傳回來的消息是都安好。

沒有人刺殺其餘這些女子,這便只能說明…王思敏接觸到了某個很特別的人,某個有能力擁有死士門客的人。

雲秦的任何官員都明白,一名絶對忠心的死士,有時比起一名修行者還要難得得多。

而查看過王思敏先前的口供和此次交談過後,他便發現王思敏接觸過的特別人物只有一個,那就是那個將她鞭笞得渾身血痕的人。

王思敏被擄進銀鉤坊的時間並不長,她雖然也吃過許多苦,但那些折磨她的人,卻幾乎都是銀鉤坊自己的人,唯有一名戴著面具的男子。

當時她是被綁著送入了一間隔間之中,通過這間隔間,能夠看到外面一間大房的景象。

那間大房之中,便有一名富商在奸|淫兩名女子,而這名戴著面具的男子走進隔間之後,卻是一邊不停的看著外面大房的景象,一面沉重的喘息著說著許多粗魯的淫詞穢語,一面不停的鞭笞她。

所以今日派出死士刺殺王思敏的人,便只有可能是這名戴著面具的男子,因為王思敏看過此人的體型,聽到過此人的聲音。

……

林夕一句話出口,便細緻的看著徐乘風的表情,他看到徐乘風的臉明顯抽搐了一下,但卻沒有馬上開口說話,便知道自己的判斷應該便是對的,應該就是這名戴著面具的男子。

因為來自不同的世界,林夕的見識便遠比一般人要多得多,於是他又試探般冷諷道:“難道他根本沒有那方面的功能…所以他只有如此變態,靠這樣來滿足他無法釋放的慾望?”

徐乘風臉上的表情更加精采。

恐怕是雜醬鋪的雜醬,都沒有此刻糾結在他臉上的各種情緒雜亂。

林夕熟知對於一個意志已經被徹底摧毀的人而言,便不能給他任何喘息的時間,於是他又冷笑道:“怎麼…不想說,想試試千刀凌遲的味道的話,那便算了。反正我也已經升任燕來鎮代鎮督,這件案子也已結案,跟我再無半點關係。而且我也並不想再惹上一個來頭恐怕極大的對手。”

說罷,他轉身欲走。

“你能…放我一條生路?”徐乘風頓時嘶啞大叫起來。

“誰都救不了你。”林夕搖了搖頭,看著徐乘風認真的說道,“但我至少可以設法給你個痛快。”

徐乘風哭號了起來,“我都可以告訴你…但我也並未見過那人的面目,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只有我父親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他來過銀鉤坊數次,每次都是從江上來,進銀鉤坊時都是已經戴著面具…我只知道,他的身份極為尊貴…還有,我只知道,他是個閹人。”

“閹人?”聽到徐乘風的前面一些話,林夕的眉頭已經深深的蹙了起來,然而聽到這兩個字,他卻是忍不住驚訝的出聲。

無論是雲秦還是唐藏,都沒有太監這一說,宮中除了侍衛之外,其餘都是用的宮女。

既然這個世界不存在太監…又怎麼會有閹人?

“因為我也好奇他為什麼有那種嗜好…所以我偷窺過他的更衣,他的下身被什麼利器斬掉了。”徐乘風嘶啞的哭號聲又響了起來。

林夕皺起了眉頭,他這幾個呼吸之間也想通了,這個世界雖然沒有太監,但也有可能因為各種原因而變成這樣的殘廢。只是聽來除此之外沒有其它線索,要找出此人必定就會又變得極其困難。不知道能否從正武司的一些負傷記錄上查出些什麼,因為這人肯定是距離鹿東陵不遠的高階官員,王思敏聽到的口音都不是外地的口音。

“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你給我個痛快吧!”徐乘風接連不斷的哭嚎了起來。

林夕正想得認真,隨口道:“什麼都不知道,還想要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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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踏青雲第三十八章 為你殺了他

姜笑依和邊凌涵在典獄外等著,三間被燒掉的牢房正在重建,有不少工匠正在奔忙。

因為關押重刑犯的鐵牢壁厚,又進深,所以徐乘風的哭嚎外面幾乎聽不到,這些工匠忙得井然有序,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因為撥的銀兩足夠,所以想必用不了多時,就會有三間更牢固的牢房矗立起來。

一輛馬車在典獄外停了下來。

東港鎮督江問鶴掀開車簾,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他很清楚這次林夕讓自己動用關係,暗中調查的有關死士的這件事,對於像他這樣的低階官員來說,恐怕危險程度還在上次攔江壩時挪用庫銀。

然而從馬車上走下來時,他卻是發現自己並沒有多少惶惶不安的情緒。

這名老文官的臉上很快泛起了一絲自嘲般的苦笑。

因為他發現,自己之所以如此,卻是因為對林夕有了些盲目的信心。

銀鉤坊一案的抗法、攔江壩的挪用庫銀、燕來鎮的越權管轄,被彈劾惑民、鹿林鎮省親遭遇的刺殺…這些事情之中的每一件,看起來都根本沒有迴旋餘地,但是林夕卻是安生的渡了過來,平步青雲,而那些和林夕做對的官員,卻是死的死,逃的逃,連被撤職查辦都似乎已經是最好的下場。

對於那些郡守府之上的大員來說,八品九品的官員也只不過是他們馬車車輪下的螳螂。

但他跨下馬車的時候,對於林夕和無形中已經和林夕死死綁在一起的自己並沒有多少擔心,想著的反而是上次殺手的刺殺,揭發徐寧申和敵國修行者勾結的功勞上面還沒有定論,不知道又會記下什麼樣的江上,而這次林夕若是又和某架大馬車上的人物鬥贏了,那林夕又會得到什麼樣的嘉獎?

……

頭髮花白的江問鶴走進了典獄衙門,看著朝氣蓬勃的姜笑依和邊凌涵,他就越發對林夕有了些盲目的信心,而和兩人打過招呼之後,他也沒有先急著說什麼,也只是安靜的等著。

那一扇微掩著的牢門在三人的等待之中被推開了,林夕從中走了出來,看著等待他答案的三人,他微皺著眉頭直接的說道:“我們之前猜得不錯,的確是個閹人,但除了這點,徐乘風什麼都不知道。”

“查得怎麼樣?”看著有些失望的邊凌涵和神情不像以往沉靜的姜笑依,林夕轉過了頭,看著江問鶴接著問道。

江問鶴搖了搖頭,道:“按你的要求,鹿東陵七品以上有過重傷記錄的官員都已經查過了,沒有符合的。”

邊凌涵冷笑道:“這麼來說,很有可能是更高級別的官員。”

“也有可能是記錄裡面沒有。”林夕邊想邊說道:“原本只有一些事關獎懲的受傷記錄才會被記錄在吏司相關案卷之中,而且恐怕沒有人願意公開告訴別人自己是個閹人,所以即便是在有立功的場合受了那樣的傷,大多數人也不願意報上去。從吏司記錄上查也只能試試。”

“我讓史秋刀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走關係查到鹿東陵之上的官員的檔案。”江問鶴看著林夕探詢道:“只是上面並沒有過命交情的人物,要查的話,恐怕無法確保消息不走漏。”

林夕冷笑了起來,決然道:“查!為什麼不查。就算查不出他來,我也要讓他過得不安穩。我也要讓他時時刻刻記得自己閹人的身份,讓他記得不能暴露,連如廁更衣都要時刻擔心著。”

微微一頓後,林夕用更重的語氣道:“不僅要讓吏司查,我還會將此件案情公開上報,讓上面的官員也知道,讓上面的官員也來幫助協查。”

江問鶴忍不住搖頭苦笑,他知道林夕的這兩句話歸結出來就是哪怕你隱藏得好,我根本查不出你,但你讓我不舒服,我就也讓你更不舒服。

“林大人,你這樣做,那人肯定會恨你恨得要死。”江問鶴看著林夕嘆氣道。

林夕看了江問鶴一眼,道:“我不怕,你怕麼?”

“怕有什麼用。”江問鶴自嘲道:“現在誰都覺得我是和林大人穿一條褲子的,就算我從現在開始稱病不出,若是有人要清算林大人,我也決計逃不過去。”

“不過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總歸是多安全。”林夕微微一笑,對著江問鶴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再見。”江問鶴馬上站了起來,掉頭就走,走的比來時還要乾脆。

“這江大人倒是也很有意思。”邊凌涵看著江問鶴消失的背影,臉上的神色卻是嚴肅了起來,“徐乘風還有說別的?”

林夕點了點頭,眉頭皺得更緊了些:“他說了一件大事。”

“什麼事?”邊凌涵和姜笑依有些心驚,因為他們都極少看到如此鄭重其事的林夕。

“軍方和敵國商人有交易。”林夕看著邊凌涵和姜笑依,緩緩的解釋道:“不知道是和大莽還是穴蠻…但總之軍方就是和敵國商人有交易。徐乘風不知道那個閹人的真正身份,但他卻在無意中聽到過那個閹人和某個客商的談話,聽到有這樣的交易。而且那個閹人上面應該還有主子,他只不過是一個中間主事者。”

一股涼沁沁的意味於這夏日炎熱的空氣中沁入邊凌涵和姜笑依的心中,廳堂內一時靜默下來。

雖然各方邊貿一直都存在,其中可能也有不少用於戰爭的物資,包括軍械。但這些物資和軍械卻必須是來路正當,或來自於民間匠師的打造,或來自於一些民間修行者和敵國軍方交手過來搶奪到的東西。雲秦正規的制式軍械雖然在一些絞殺之後,不可避免的有些流傳出來,但是決不允許用於買賣交易。

尤其軍方的黑市交易,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因為對於雲秦人而言,最難以忍受的,便是自己國內優秀匠師打造的兵器,卻砍殺在雲秦自己的將士身上。

當今聖上正式登基三年時,墜星邊軍便出過私賣軍械的黑市交易,結果那一案之中,主犯三人被滿門抄斬,從犯官員一共三十六人,所有加起來三十九名涉案官員之中,有三名正三品,六名從三品,所有這些官員全部被斬了,血流成河,殺得讓所有雲秦官員談及軍方私賣軍械都是談虎色變,提都不敢提及。

然而此刻徐乘風的口中竟然又吐出了這樣的事,而且最為重要的是,他們可以肯定那一名閹人能讓徐寧申都拚命巴結,身份肯定極高,所以這次林夕讓江問鶴查,都是至少從正七品開始往上查起,這樣的一名權貴都只是一名中間跑堂的話,那名主事者,又是何等驚人的權貴?

那人還必定是軍方的高官,因為軍方對於每一批軍械的去向都有著確切的記錄,只有軍方從上到下控制了不少官員的高層,才能將軍械從這流程之中洗出來。

“徐乘風不僅知道了這件事,還知道交易的地點和時間。”

看著很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的邊凌涵和姜笑依,林夕靜默的說道:“所以我們現在所要決定的,是到底要不要管這件事。”

林夕略微停頓了一下,又看了兩人一眼,道:“因為你們也很清楚,別說將這件事報上去…就算是走漏一些風聲,這件交易就會取消或者更改交易的時間或者地點,根本揪不住這背後的閹人和真正的主事者。”

“當然要管。”邊凌涵沒有什麼猶豫,秀氣的臉龐上卻是掛滿了寒霜,“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交易?”

姜笑依沒有說什麼,只是看著林夕點了點頭。

青鸞學院對於他們這些學生一直都是採取放任自流的態度,就像他們對於世家皇朝的態度一樣,雖然知道應該有青鸞學院的人在暗中觀察甚至守護他們,但早在離開青鸞學院之時,學院就已經說清楚,遇到任何事都要靠自己,只有在青鸞學院認為有必要和他們接觸的時候,青鸞學院的人才會主動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所以此刻知道這樣的一件大事,又不能往外聲張,就只能靠他們三個人。

至於青鸞學院會不會知道,會不會插手,那也和他們無關。

林夕早知道因為這件事有關那個閹人,兩人絶對不會不管,所以他也沒有任何的停頓,輕聲道:“四天後晚上,龍蛇北倉洞邊貿集鎮。”

“快馬趕過去都至少要兩三天。”邊凌涵皺了皺眉頭,道:“我們要馬上出發。”

“明天正午後我們便出發。”

林夕點了點頭,看著自己的這兩名好友,道:“明日我要完成監斬。那些因銀鉤坊而失去了親人的人們,要等著看徐乘風他們行刑。”

“死有餘辜。”

邊凌涵怒聲道:“不過那個閹人…更該死!”

姜笑依點了點頭,想到那一名臉上有淡淡血痕的倔強女子,他的心卻是又沒來由的一痛。

“我一定會殺了他…為了你蒙受的這些苦。”

他深吸了一口氣,手腳冰冷著,心中卻是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殺意在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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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第一章 陽光照得到和照不到的地方

雲秦的午時,是一天之中陽光最烈之時。

雲秦人相信,在此時處決犯人,非但是真正的正大光明,將犯人所犯的罪大曝於天下,而且任何怨氣和咒念陰魂在這午時烈日之下都無法存在於這世上。

午時,東港鎮外官道口,如火的陽光照耀下來,照耀在行刑台上跪著的徐乘風等十一名主犯的身上。

這些人平日裡都是異常光鮮,然而此刻卻是面無人色,大多都已經直不起身子,癱軟在刑台上。

台下已經匯聚了無數的百姓,其中有浮屍江上,最終引起了銀鉤坊案發的馮澤意的年邁母親,此時她的頭髮比起來東港鎮認屍之前更白,她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疤痕。除了她之外,還有許多冤死在銀鉤坊中的女子的家人。

周圍的群眾都自發的讓了開來,讓這些人都到了隊伍的最前列,讓他們看清台上這些禽獸的末路。

林夕和江問鶴、杜衛青以及現時負責典獄的路明逸出現在了台上,看到林夕的出現,馮澤意的母親對著他跪了下來,沒有出聲,花白的頭髮又是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無聲無息,前排許多人也跪了下來,對著林夕行了一個跪拜大禮。

一時之間,無數人聚集的刑台之前,竟是一片沉寂,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

刑司的一行官員坐在刑台後方的案後,看著這一暮,這些官員都有些動容,驗明案犯的真身無誤,待林夕等人都在刑部相關文書上籤字之後,一名刑司正六品的執行官員站起了身來,高聲宣讀這些人查驗無誤,正式執行。

一名背著一個小鐵盒子的佝僂灰髮老人和一名明顯喝了許多烈酒的鐵塔般魁梧黑面大漢走上了台。

隨著這名刑司官員面色一肅,厲聲一聲高喝:“斬!”鐵塔般魁梧的黑面大漢狠狠的噴了口氣,一腳踏上前去,伸出左手提起了徐乘風身旁一名癱軟在地的案犯後頸,然後猛的大吼一聲,刀光一閃,手中的厚背鬼頭大刀準確無誤的砍入了頸椎骨節之中。

唰的一聲,那名案犯的頭顱頽然跳起,鮮血從脖腔之中噴射出來,濺得老遠。

嘩的一聲,許多百姓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

“喝!”

刑司的這名儈子手並沒有絲毫停留,第一名案犯的頭顱還在台上滾動,他已經又是一刀,血光上天,又是一個頭顱滾落。

隨著斬首的進行,圍觀的百姓想著這些人的惡性,也漸漸的膽大起來,漸漸響起了喝采之聲。且這喝采之聲越來越響,使得這午時的陽光都似變得更加的火熱。

徐乘風在被架出來之時,就已經癱軟在了台上,在第一名案犯的頭顱落下之時,他已經直接嚇得昏死了過去。

那一名背著一個小鐵盒的佝僂灰髮老人只是微眯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等到其餘所有案犯的頭顱都被斬下,他才小心翼翼的在台上流淌的鮮血之間行進,走到了徐乘風的身後,很平靜的打開了背著的小鐵盒,先行取出了三根細長的銀針。

在台下所有百姓的沉重呼吸聲中,這名佝僂灰髮老人如針灸一般,將這三根銀針捻著刺入了徐乘風的頭皮之中。

徐乘風驟然發出了一聲呻吟,整個人猛的一震。

佝僂灰髮老人閃電般在他的脊樑上一拍,原本癱坐無力的他瞬間坐直,且整個身體一動不能動的僵直著。

看到這名刑司老儈子手如此的手段,台下頓時發出了一聲震天響的喝采聲。

刑司老儈子手手中出現了一柄雪亮且極薄的小刀,劃了數下,徐乘風的衣衫全部被切了下來,近乎赤裸,一張細細的鐵絲網和一大盒藥膏從他的鐵盒之中取了出來。

眼睛的餘光之中看到這兩件東西,徐乘風的整個人都似要拚命的從地上蹦起,但是他卻根本不能動,連舌頭都僵直,只能發出最為簡單,最為含糊的喝聲,聽上去無比的悽慘。

他的脖子也不能動,眼光卻是死死的望向了林夕的方位,充滿了恐懼、絶望和憤怒、以及受騙般的神色。

林夕微微側轉了頭,他並不喜歡血腥的場面,感覺到徐乘風此刻的目光,他只是冷淡的想著…雖然我答應給你痛快一些,但也並未說一開始就讓你沒有知覺的死去。

“你用什麼方法讓他死得更為痛快一些?”

站立於他身後的邊凌涵感覺到他面上現出了一絲少見的冷酷之意,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問道。

“青石耳…我們毒理課的時候學過,不算是毒藥,平時吃反而有益處,但大量失血情況下,卻容易使人意識麻木。”林夕輕聲的回答道:“大概一百刀以後他才會麻木,我雖然答應他讓他死得痛快一點,但是那些人的冤屈…這一百刀,卻是不能少。”

“你還是太仁慈。”邊凌涵冷哼了一聲,鄙夷道:“這種人,就算真的是騙了他又如何?”

“你說的有道理。”林夕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了出來,“不過我也懶得想這些…想到怎麼做,便就怎麼做了。”

邊凌涵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心想幸虧你只是因為懶,只是因為隨意,並非是因為迂腐,否則恐怕今後也有得苦頭吃。

細細的鐵絲網緊緊的裹在了徐乘風的身上,似乎將他分割成了許多小塊,一塊塊白皙的肌膚在網格之中凸起,徐乘風口中的恐懼呼喝聲更加驚惶,但是身體卻依舊無法動彈。

刑台下的百姓又爆發出了一聲震天的叫好聲。

當初無數的人都親眼見到了林夕的斷案,見到了這名官家公子的驕橫,此刻他越是悽慘,台下百姓胸口的惡氣就出得更加的厲害,就覺得這東港鎮上方的天空更加的正大光明。

“唰!”

老儈子手輕柔的揮刀,一片血肉伴隨著徐乘風猛的嗚的一聲慘叫,從他的身上脫離了下來,如同一片削面片一般掉落在台上。

“噗!”的一聲響。

徐乘風的屎尿齊流,台上一片污穢。

台下所有的百姓都是齊齊掩住了口鼻,憎惡至極的看著這名只是挨了一刀便大小便失禁的官家公子,“真臭!”有許多人不屑的叫罵出聲。

林夕微微的搖了搖頭,也走得更遠了一些。

在遠離這渾身惡臭的徐乘風時,林夕想到了在燕來江壩上嘶聲力竭,最後也發不出聲音而死去的九旬老人。

此次重修江壩之時,東港鎮和燕來鎮的不少人已經自發籌錢出款,將來會有一座老人的雕像矗立在那片他葬身的高|崗上。

人終有一死,然而有些人會流芳百世,有些人,卻會遺臭萬年。

……

……

午時的陽光潑灑在雲秦。

然而在遼闊至極的雲秦帝國版圖之中,有些地方,卻是陽光都無法照射得到。

比如龍蛇山脈之中的許多處地方。

比如在別處顯得特別窮山惡水,但在龍蛇山脈之中顯得十分平常的東蘭谷。

龍蛇山脈十分的曲折,彎彎曲曲和不屬於雲秦帝國版圖東邊的大荒澤接壤,正是因為彎曲如龍蛇,如同龍蛇交纏,這條巨大的山脈才有這樣的名字。

龍蛇山脈是雲秦的最東端,是雲秦的地盤,而大荒澤,對於雲秦帝國的認知而言,是穴蠻的地盤。

因為大荒澤極大…且都是泥濘不堪的濕地和隨時會將人吞噬掉的沼澤,一望無垠,即便是張院長時代的青鸞學院,也從未有修行者可以穿越過這片綿延不知道多少里的巨大沼澤地,所以不管是對於雲秦、還是對於唐藏,還是對於大莽,都不知道這片大荒澤到底有多大,後面到底有什麼。只知道有許許多多的穴蠻居住在這片巨大的沼澤地中。

穴是指洞穴。

蠻,是指有力、不開化。

原本雲秦帝國和穴蠻相安無事,但隨著雲秦帝國的版圖擴大,等到雲秦帝國探索的腳步終於跨越過龍蛇山脈,想要將版圖再次往東擴大時,雲秦先驅的商隊、冒險者和軍隊,卻是發現了這種世代居住在沼澤之中的土著人。

這種土著人居住在沼澤地中一些土丘之中的濕冷地穴之中,極不開化,然而這些人卻天生擁有強壯至極的體魄,這些穴蠻的體型一般要比成年的雲秦人高出至少半個頭,而且天生擁有超出一般人的力氣。在單對單的情形下,即便是受過長時間訓練的普通軍人,也難以敵得過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穴蠻。

雲秦帝國發現這龍蛇山脈和大荒澤之中有許多帝國所需的資源,尤其是有不少對於修行者而言有用的藥物和補品,還有不少可以馴服用以軍用的強大猛獸,而穴蠻卻也發現了龍蛇山脈之後有不同的世界,有他們缺少的一些食物和新鮮事物。

擁有強大武力的雲秦帝國想的是征服,而這些腦袋簡單的穴蠻血液裡流淌的就是最原始的規則,想的便是搶。

所以戰爭便不可避免的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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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第二章 沉冷如鐵的軍人

穴蠻小看了雲秦這一個新生的強大帝國的武力,所以在這數十年間付出了無數血的代價。

然而大荒澤的無數泥沼和莫名的環境使得雲秦最有優勢的重騎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深入泥沼之地之後,後繼糧草等物資的運送也成了最大的問題。

所以這數十年間,雲秦帝國和穴蠻在這片土地上僵持著。

龍蛇山脈被雲秦帝國佔據著,然而龍蛇山脈往東的土地,依舊屬於穴蠻。

四百名身穿黑色皮甲的雲秦軍人的蜷伏在東蘭谷低矮的灌木叢中。

因為靠近沼澤地的山林中獨有的濕熱,整個山林之間瀰漫著濃厚的瘴霧,使得陽光都難以照射下來,使得這裡整個世界都顯得異常暗沉。

這群雲秦軍人黑色皮甲下面,還都緊纏著黑色的粗布,臉上也是包裹著黑巾,除了一雙眼睛之外,身體沒有任何部位直接裸露在外面,因為已經蜷伏了許久,幾乎所有人的面巾都已經濕透,黑布內的肌膚上,有彎彎扭扭如蚯蚓般的汗水在流淌,許多人的身上都落滿了蟲豸,有些細小的蟲豸甚至還是鑽入了黑色粗佈下面,在這些軍人的身上叮咬了起來,然而這些軍人的意志卻是極其堅韌,完全如同死物一般,除了極其低微的呼吸聲之外,卻還是根本一動都不動。

最前方一名身材並不高大,但是渾身卻給人一種充滿驚人爆發力的將領也一動不動的蜷伏著,依靠手中的單筒鷹眼默默的觀察著。

他通過單筒鷹眼看到,距離他還極遠的陰暗潮濕的天地間,有數十名穴蠻正一腳深一腳淺的行走。

這些穴蠻的額頭和嘴唇都極其的寬厚,赤著雙足,全身的皮袍用料都極其精簡,只是相當於用一些皮帶子穿起了一些鋼片鐵片掛在身上,遮擋住了許多身體的重要部位。

即便已經看過,甚至和這些穴蠻近距離的廝殺過許多次,這名同樣只露出一雙眼睛,手持鷹眼沉靜觀察著的邊軍將領還是有些難以無法理解,明明這些穴蠻平日裡都是居住在地底巢穴之中,而且無論是龍蛇山脈還是大荒澤裡面,有小半地方都是濃厚水氣和濃瘴籠罩,連陽光都會被遮擋大半的陰鬱之地,然而那些水澤卻是出產最為豐富,也是這些穴蠻的獵食之地,是他們永恆的糧倉。按理來說,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在地底巢穴和這種陰鬱之地活動的人的肌膚會顯得異常蒼白,身材也應該不會高大,如同雲秦許多礦山之中的礦民。

但這些穴蠻卻偏生長得十分高大,而且身上肌膚的顏色卻是泛青的古銅色,一塊塊稜角分明的肌肉,就像一塊塊經過雕琢的岩石堆砌在他們的身上。

似乎長時間的地底生活給這些蠻子帶來的就只有他們身上揮斥不去的一種腐臭的氣味,還有他們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和淡灰色的瞳孔。

這些行走在陰暗潮濕的天地間的穴蠻越來越近了,在看清楚這些穴蠻身上掛著的鋼片的瞬間,這名將領的眉頭就深深的皺了起來,而看清跟隨在這些穴蠻身旁地上一些碩大的身影,他的眉頭就頓時皺得更深。

這些穴蠻身上的掛著的甲片都是一些雲秦邊軍的鎧甲、甚至兵刃的碎片,完全不同於這些穴蠻自己打造的一些粗陋的土鋼土鐵,這只能說明這些穴蠻在之前恐怕已經不止一次和雲秦邊軍交戰過。

他們身旁那些跟隨著他們的,擁有碩大頭顱的野獸,是穴蠻蓄養的妖鰐。

這些泥沼之中身長超過數米的巨鰐性情冷血殘忍,在泥水和淤泥之中動作都是極快,在平地上行走卻是十分緩慢,平時走個十數里便會因為身體的沉重而導致體力耗盡,然而經過穴蠻不知用什麼方法畜養過後,這些妖鰐不僅在他們身邊如同貓狗般溫順,只有在他們面對敵人時才會顯露出兇殘的一面,而且也擁有了長途跋涉的體力。

在龍蛇邊軍和這些穴蠻數十年的絞殺之中,這些妖鰐也給穴蠻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持,有許多雲秦軍人便是喪生在這種妖鰐的血盆大口下,今日也必定給他們造成不小的麻煩。

按照雲秦對於這些穴蠻的瞭解,隨行帶有這種妖鰐的,都是屬於穴蠻之中的精鋭,是他們之中真正的戰士。

這些穴蠻戰士怎麼會出現在東蘭谷?

雖然昨日就從偵察衛的回報之中,得知有穴蠻戰士活動的蹤跡,然而這名將領始終想不明白,這些穴蠻到底要做什麼,到底發什麼神經。

往年穴蠻只有在秋冬兩季相對於他們食物比較匱乏的時候,才會有大量的穴蠻進入龍蛇山脈,然而從今年春開始,大荒澤中的穴蠻活動的頻繁就已經超過了以往秋冬季時。這東蘭谷位於龍蛇山脈朝著雲秦版圖凹陷進去的馬蹄形區域之中,相當於深入雲秦軍方勢力範圍,遠離穴蠻的大後方。

所以平時這種地方對於穴蠻來說就是死地,根本不太會有穴蠻想要深入這裡面,翻越龍蛇山脈。

雖然心中不解,但從雙方的數量對比,堅信自己這方能夠以不大的代價全殲這些穴蠻的將領還是極其緩慢,極其沉穩的手勢往上伸手,握拳,然後張開成五指。

握拳,對於雲秦龍蛇軍人而言,便是指一往無前的主動突擊。

伸開五指略做停留,便是指五十步時突襲。

五十步,是很短的距離,所以看到前方將領的這個手勢,後方所有沉默如鐵的雲秦軍人更加的沉冷,更加的無聲。

……

一共五十餘名穴蠻沒有察覺到危險的在荒草和蘆葦從中前行,距離越來越近。

他們的談笑聲也已經傳了過來,傳入到這些埋伏不動的雲秦軍人的耳中。

即便不通過黃銅鷹眼,這些雲秦軍人也已經在草莖的縫隙之間,看到這些穴蠻掩飾般裸露在外的岩石般小腿,以及在泥地上拖曳行走,發出嘩啦呼啦聲音的龐大鱷魚身軀。

在陰鬱的天地之間,走在荒草和濃厚瘴霧之下的穴蠻依舊沒有覺察到危險,但突然之間,沒有任何繩索牽引,只是自行跟隨在他們身邊行走的一條巨大鱷魚突然停頓,近乎半直立起身體,碩大的大口突然張開,合在空處,在空中發出了啪的一聲空響。

這一聲響聲響起,其餘七八條妖鰐也頓時躁動起來,身軀在泥地上猛的扭動起來。

“嗤!”

一聲利嘯在雜草之中淒厲的響起。

最前方的雲秦將領已然持弓射出一箭,整個身體也猛的從地上躍了起來。

“攻!”

一聲厲喝同時從他的口中爆發而出。

此刻聚集這些穴蠻還有近七十步,但聽到他的這一聲命令,呼啦一聲,原本寂靜的灌木林瞬間化成了一片海潮,所有沉冷的雲秦黑甲軍人一個個從中躍了出來。在躍出的瞬間,有近三分之一便已經持弓在手,朝著這些穴蠻發出了一箭。

無數羽箭飛行的嘯鳴聲響起。

戰鬥瞬間爆發。

“噗噗噗噗….”

無數聲羽箭落入泥地和血肉之中的聲音響起。

最前方十幾名穴蠻的身上瞬間都各自釘了數根黑色箭矢,然而這十幾名穴蠻卻都沒有倒下,在身上的鮮血流淌而出之時,他們都是和後方的穴蠻一起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吼叫,拔出了身上背著的長矛。

“候!”

雲秦將領的身影戈然而止,發出了一聲大喝。

在他這聲充滿鐵血氣息的聲音脫口而出之前,後方的百名黑甲軍人已經極有默契的越過那些射箭的軍人,將背上背著的黑色圓盾豎了起來。

其餘所有的軍人也都停止了動作,以最快的速度往這些持盾軍人的身後集結,儘量將自己的身影捲縮起來。

“當!”“當!”“當!”…..

一柄柄土鋼打造的尖鋭標槍瞬間狠狠的衝擊在這些黑色圓盾的表面。

只是一輪投擲,許多圓盾就被硬生生的撞開,就有許多名黑甲軍人被從縫隙間狠狠穿刺而過的標槍掀翻,釘在地上。

一輪過後,又是第二輪,接著又是第三輪!

“侯!”

然而位於最前,站在所有豎立圓盾之前的雲秦將領卻只是又從矇住面目的黑布之間,發出了一聲更為堅決和森冷的厲喝。

所以投擲到他面前的尖鋭標槍,全部被他手中的一柄淡青色長刀掃開。

他裸露在外的明亮雙眼之中,一股譏諷隨著殺意正瀰漫開來。

穴蠻的臂力都是極其驚人,這使得他們投擲出的尖鋭標槍的殺傷範圍甚至能夠超過百步,雲秦邊軍之中,有些編隊之中身背數十根短矛的投擲手,其實便是在見識到穴蠻的威力之後,從穴蠻的身上學的。

但交戰了數十年下來,這些穴蠻的腦袋還是和數十年前一樣簡單,一樣愚蠢,都是在一個照面之間,這些穴蠻就會狂風暴雨般的投完身上帶著的四五根長矛。

這些穴蠻的個人戰力雖然都很驚人,但云秦的軍人,卻是也已經針對他們的這種四肢發達和不知悔改的頭腦簡單,制定出了針對性的戰法。

“攻!”

就在最後一輪標槍投擲出來,在豎立的黑色圓盾上炸響,這名雲秦將領便又發出了一聲大喊。

他後方軍中所有的箭手齊刷刷的站立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消耗著身上箭囊中的箭矢,與此同時,所有持盾的軍人全部棄盾,錚的一片震響,一柄柄黑色邊軍長刀脫鞘而出,裸露在潮濕悶熱的空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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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第三章 不可思議之變

這些雲秦軍隊的箭手完全不追求精準度,只追求連射的速度。

每一名穴蠻戰士都相當於是半個修行者,雲秦龍蛇邊軍在數十年前流淌在這片土地上的鮮血就證明用大量的軍械消耗來對付穴蠻戰士是值得的。

甚至於雲秦許多精鋭部隊對付修行者的經驗,都是在和穴蠻戰士的長年對決之中積累出來的。

在恐怖的弓弦震鳴聲中,黑色的箭矢在空中馬上形成了密集的黑色箭雨。

站立在最前方,手持淡青色長刀的雲秦將領握拳上舉,開始緩慢的加速奔跑。

雲秦邊軍在這塊土地上,和穴蠻交戰的數十年間,雖然死傷無數,但是絶大多數的死傷都是在穴蠻的一些突然襲擊和比龍蘭谷更為惡劣的地帶的遭遇戰之中。在百人以上規模的大戰,雲秦軍人的數量和穴蠻的數量對比達到四比一以上的戰役之中,雲秦軍隊都是以大捷告終。

按照正武司的統計,即便是穴蠻表現最為強橫,出現了一些強大戰士的年份,雙方整個年度傷亡的比例也都保持在一比一左右。

即便這是建立在雲秦軍隊強大的後援支持,數倍甚至十數倍對方的箭矢等軍械消耗的基礎上,但這對應於成年的穴蠻可以將五六十斤的沉重兵器輕鬆揮舞得如同風車一樣的半個修行者的戰力而言,這依舊是一個極其驕人的戰績。

這也只能說明以武立國的軍隊在六十年不停的征戰中,積累和培養出來的軍人是何等的強大。

此刻這名唯有雙目裸露在外的雲秦將領,經驗豐富到已經可以對這些空有一身武力但頭腦簡單到一定程度的穴蠻的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的地步。

他知道在雙方這樣的建制對比之下,在雲秦軍人現身的一瞬間,這些穴蠻都會火山爆發般投擲完身上所有的土鋼標槍,接著面對這樣密集的箭雨,這些穴蠻將會第一時間儘量散開,將身形隱匿在草叢之中,並拚命的朝著他們撲來。

但片刻之後,這些穴蠻就會醒悟在雙方這樣的實力差距之下,連對雲秦軍隊造成大的殺傷都根本做不到,所以他們就會選擇最為乾脆的撤退。

從一開始到現在,這些渾身散發著野蠻和暴戾氣息的穴蠻的表現和他的判斷完全一模一樣,此刻在弓弦的劇烈嗡鳴聲中,在他身後列陣的雲秦箭手只求速度和覆蓋範圍的密集箭雨之中,所有穴蠻,包括那幾條身體龐大的巨鰐都拚命的逃入了可以隱匿身影的濃密灌木叢和荒草叢中。

等十數息的時間,這些穴蠻在丟下一些屍體之後,便會開始逃竄,所以這名雲秦將領沒有停留在當地,而是握拳上舉,開始引領著身後的四百名渾身包裹在黑布和黑甲之中的沉冷雲秦軍人朝著這些穴蠻快速逼近。

隨著雲秦軍人開始保持著隊列開始奔跑,穴蠻開始陷入慌亂,很多荒草地中出現了一條條往後的波浪。

“疾!”

在這些波浪開始的一瞬間,隨著一聲厲喝,這名雲秦將領握拳的手便狠狠的朝著前方砸落了下去。

“殺!”

而隨著他並不顯特別激動的這一聲厲喝,他身後所有的雲秦軍人都發出了一聲冷嘯,開始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跑,不惜體力的全速奔跑!

整齊推進的隊列,於瞬間變成了黑色的洪流!

穴蠻戰士的體力和耐力都遠超於雲秦精鋭軍人,這些雲秦精鋭軍人這種爆髮式的全速奔跑的速度優勢,只能維持百步的距離。

在這種劇烈的狂奔之下,只要超過一百步,體力的下降就會讓他們難以追上這些逃跑的穴蠻。

……

……

在這些雲秦軍人不惜體力,只能維持百步的劇烈狂奔之下,前方跑得最快的雲秦軍人已經可以看清前方落在後面的穴蠻的背部。

即便在這樣的奔逃之中,這些穴蠻如同岩石色澤的背上也沒有絲毫的汗珠,只有一些在奔跑時被荊棘和草葉割傷的血痕。

因為先前的悶熱和蚊蟲叮咬的燥意,因為這些穴蠻近在眼前,這些體力已經大量消耗的雲秦軍人反而奔跑得更快,更為迅猛。

然而就在此時,讓依舊衝在最前的雲秦將領突然目光劇烈的一閃,平穩的呼吸微微紊亂,轉頭朝著左側望去。

前方左側,是一大片長滿高大香蒲的沼澤地。

就在他轉頭望去的瞬間,這一片沼澤地之中突然捲出了一陣狂風,無數的香蒲於瞬間折斷,而形成這陣狂風,激斷了無數香蒲的,是一根根閃著寒光的土鋼長矛。

“裂!”

這名雲秦將領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反應,發出了一聲淒厲至極的大叫聲。

在龍蛇邊軍之中,單個的手勢和字眼就能代表豐富的含義,沒有絲毫的猶豫,這名雲秦將領身後的這些軍人都全部朝著前方的地上撲倒,翻滾,不管前方的地上到底是什麼。

這些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鋭,他們十分清楚無比忠實的執行上峰的命令,將會使得他們在殘酷戰陣之中活下來的機率提高許多。

然而即便這名雲秦將領的命令極其準確,這些精鋭軍人執行得無比堅決,上百根閃著寒光的土鋼長矛還是瞬間穿入了無數名黑甲軍人的體內,長矛刺入骨肉之中的響聲和不可遏制的慘呼聲連成了一片。

雲秦將領依舊安然無恙,劇烈旋轉著投擲向他的五六枝長矛全部被他的青色長刀震飛出去,然而看到那片香蒲從中狂吼站立的身影和第二批投出的土鋼長矛,他黑色面巾下的臉色卻是無人知曉的蒼白了起來。

埋伏!

這些從來只知道以武力硬抗的穴蠻,什麼時候竟然會使用這樣狡詐的戰術了?

雲秦軍方的教科書中…以及這龍蛇邊關數十年的絞殺之中,從來沒有過!

這些穴蠻即便是在黑夜之中發動突然襲擊,從來也只會一窩蜂的湧上,不敵的話一窩蜂的逃竄。

從所有擒獲的穴蠻來看,這些穴蠻的智商最多相當於雲秦普通軍人的一半,只有高武力的強者出現,從來都沒有高智商的智者出現過!

陰險和戰爭的智慧,根本就是不存在於穴蠻血液之中的東西。

這埋伏本身的意味,比起這一瞬間的殺傷,更是讓這名經驗豐富的雲秦將領感到驚駭。

……

原本穩操勝券,拚命追擊的雲秦軍人,在體力大量消耗的同時,卻遭遇了絶對不該有的伏擊。

就在這第二批破空而至的長矛落入泥土或血肉之中時,大約是為了回應這名雲秦將領的疑惑,遠處的一片濃密的荒草地中,突然走出了一個人。

一名渾身籠罩在一件綠色斗篷之中的女子。

這名女子看不見面目,距離這些雲秦軍人鮮血飛濺和呻吟呼喊之地尚有兩百步以上的距離,然而她的身上卻是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名的獨特氣質,讓這名雲秦將領在這無比紛亂的戰場之中,都第一眼看到了這名安靜走出來的女子的存在。

這名雲秦將領心中有驚濤駭浪,他體內所有的血液都在驅使著他要衝向這名女子,但是他的意識卻牢牢的控制著他的身體,令他要對所有尚且還有機會存活下來的精鋭軍人負責。

“退!”

他決然轉身,再次發出厲喝,所有剩餘的雲秦軍人開始以最快的速度往後退卻。

然而就在此時,所有這些雲秦軍人卻是發現身下的土地突然顫動了起來。

就好像地震一般,原本他們已經勘察過的堅實土地突然一塊塊陷落了下去,十數名即便掉落下去,也保持著足夠的冷靜,沒有發出任何驚駭呼聲的黑甲軍人被巨大的力量撞得拋飛了起來,口中鮮血狂噴。

雲秦將領的瞳孔瞬間收縮。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徹底凝固了。

一頭頭龐大的身軀從拋灑的泥土之中從地面拱出。

食人蜥!

這是大荒澤之中,身型還在妖鰐之上的巨型食肉蜥蜴。

即便是普通的重鎧戰士也根本抵擋不住這種重達千斤的猛獸的衝擊,普通的箭矢也根本無法射穿這些猛獸的墨綠色堅韌厚皮。

這種巨蜥的厚皮,原本就是雲秦製造綠蜥甲的原材料!

穴蠻也沒有降服此種殘暴巨獸的手段,然而此刻,許多即便眼見自己身周同伴的死亡還保持著沉冷的黑甲雲秦軍人,卻是再也無法承受心中的驚駭,發出了一聲聲驚呼。

這些巨蜥的身上,竟然連著皮帶鞍座,每條巨蜥身上,還有兩名強壯的穴蠻戰士,在紛亂的泥土中直起了身子來。

騎兵!

什麼時候,穴蠻竟然也有騎兵的存在了?!

而且這些穴蠻騎著的,還是身型超過雲秦戰馬數倍的食人巨蜥,而且還是隱藏在地下,斷了這些雲秦軍人的後路!

看著這些巨蜥背上,前方一名專心抓著粗大皮帶御使巨蜥的穴蠻,看著後方穴蠻手中持著的長達三米的巨型土製鋼槍,雲秦將領的渾身都寒到了極點,他再次轉頭朝著後方那名莫名的綠斗篷女子看去,然而他的視線,已經被那些返身狂湧而來的穴蠻和從一側蘆葦從中鑽出的穴蠻所充斥。

陰鬱的天地之間,全部都是震天的喊殺聲和無比高大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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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第四章 荒澤上升起的明月

一名足足高出這名雲秦將領一個頭的穴蠻第一個衝近了他的身邊。

這名穴蠻手中提著的是一柄捲了口的雲秦開山巨斧。

雲秦邊軍的重型制式武器開山巨斧刃口略微往上,便至少有一指的厚度,光是看著全部卷口的斧刃,便已知道這柄雲秦開山巨斧經歷過了多少戰陣,砍過了多少堅韌的兵刃和鎧甲。

雖然刃口已卷,但在這名穴蠻極其迅捷的揮舞下,他和雲秦將領之間所有的荒草和細樹全部齊刷刷的折斷,給人的感覺依舊是鋒利到了極點。

雲秦將領裸露在黑布外的雙瞳似乎有些空洞,似乎被拱開地面的巨蜥騎者震懾了心神,好像都沒有看到帶著狂風橫掃而至,足以將他攔腰斬成兩截的巨斧。

然而就在這柄巨斧從他的腰間斬過之時,他的整個人卻是已經站在了斧上。

他的人就站在了以極快速度斬殺在空氣中的斧面上。

這名鬍鬚結成小辮的高大穴蠻戰士臉上才剛剛現出一絲錯愕的表情,他手中的長刀已經斬殺在了這名穴蠻粗壯的脖子上。

無窮無盡般的猩熱鮮血從這名穴蠻的脖頸中噴出,失去控制的巨斧從他的手中脫手飛出,被鮮血染成血人的雲秦將領微眯著眼睛,依舊戰立在巨斧斧身上,直等這柄巨斧橫飛之勢去盡之時,才如一片樹葉般飄落,手中的長刀瞬間斬斷一桿土鋼長矛,並毫無停留的切斷了手持斷裂長矛的穴蠻的頭顱。

更多熾熱的鮮血噴灑在這名雲秦將領的身上,糊住了他臉上蒙著的黑巾,為了讓呼吸保持通暢,這名雲秦將領將臉上的黑巾扯了下來。

黑巾下是一張堅毅和冷峻到了極點的臉龐,有一條如蜈蚣般的傷疤從他的左眉處延伸到顴骨處,但因為他身上百戰軍人的獨有氣質,這條傷疤非但沒有讓他變得難看,反而給他增添了一種獨特的魅力。

就在他扯下臉上黑巾的同時,又一名穴蠻已然帶著一身的泥濘從他的身後高高躍起,遮住了原本已經昏暗的天空,手中一根烏黑無光的鐵棍帶著呼呼的風聲,朝著他的後腦猛擊了下來。

至少有七八十斤份量的鐵棍砸了個空,重重的砸在了泥地之中,濺起了無數細小的泥土。

這名異常冷峻的雲秦將領已經飛躍了出去,腳尖重重的踩在一名迎面衝來的穴蠻的頭頂,這名穴蠻腳下的皮靴發出了爆裂的聲音,整個人依舊站立著,但是七竅之中卻都是震出了血來,手中舉著的兵刃也頽然的垂落下來。

一條巨鰐猛的躍了出來。

不知道這些穴蠻到底是用什麼方式畜養,使得這些巨鰐的耐力和爆發力都有著驚人的提高。

此刻這條巨鰐沉重的身體竟完全脫離了地面,整個上身幾乎直立了起來,恐怖的鰐口張開到了極致,如同空中開出了一朵巨大的食人花,等著這名雲秦將領自己掉落進去。

這名雲秦將領的臉色依舊沒有絲毫改變,他的身體在空中猛一團身,就在團身的瞬間,他手中的長刀被他反手插入了背上的刀鞘之中,而他的雙手馬上毫無停留的按了下去,竟是頭下腳上的按在了這條妖鰐的頭上。

他的幾根手指如鈎,狠狠的扣入的巨鰐的兩個眼睛之中。

藉著一按之力,他的身體在巨鰐頭顱上一個翻滾,落在了巨鰐後方的地上,他後方的巨鰐兩個眼眶就已經變成了兩個鮮血淋漓的血洞。

一舉擊瞎這條巨鰐,他的身影沒有絲毫的停頓,直直的朝著龍蛇山脈的方向拚命的狂奔。

他沒有管其餘任何的雲秦軍人,就連兩頭食人巨蜥在他眼前咬住一名雲秦軍人,在那名雲秦軍人用絶望和哀求的目光望向他時,他也沒有絲毫的停留,只是避開了巨蜥背上穴蠻騎士如電般刺落的巨大長槍,從其中一頭巨蜥的腹下穿了過去,任憑兩頭食人巨蜥在猛一甩頭之間,將那名雲秦軍人的身體扯成兩截,熱血和破碎的血肉飛灑在他的頭頂。

他並非是怕死。

只是他十分清楚,就算自己停留在此處拚命,最終的結果也只是多殺幾名穴蠻,並不能挽救這裡任何一名雲秦軍人的性命。

他有更重要的情報要傳播出去,這裡發生的一切…這些穴蠻的改變,騎著巨蜥的騎士…比起四百名雲秦精鋭軍人和他的生命都要重要得多。

“退!”

即便知道撤退的命令早已下達,知道再發令也不能改變什麼,但當頭頂自己人的鮮血淋灑在他身上之時,他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厲吼。

兩名持刀的穴蠻都沒有能夠將他阻擋分毫,這名雲秦將領從他們身前衝過之時,揮出的長刀將他們兩個人手中的刀全部震飛了出去。

只是一刀,這兩名穴蠻手中長刀飛出,兩顆頭顱也隨之飛了起來。

雲秦將領的身上全部都是鮮血,但流的卻全部是別人的血。

他的體力還極其旺盛,周圍這些衝殺過來的穴蠻戰士,還難以跟上他的速度。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身體卻是猛然頓住,轉身,抬頭。

這名渾身的黑甲和黑布都在滴血,面色說不出冷峻的雲秦將領,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

他的後方,一頭狂奔而來的巨蜥遮住了天空,遮住了上面兩名騎士,只有一截寒光閃爍的長槍露在外面,但這頭巨蜥的頭顱之上,卻是躍出了一個人影。

這個人高高的飛躍了起來,遠遠超過了巨蜥的頭頂,去勢還不止,直至完全穿入了上方的濃厚瘴霧之中,才又像一塊隕石一樣,穿破濃厚的霧氣,砸落了下來。

這名微微眯起了眼睛的雲秦將領深吸了一口氣,一股磅礡的氣息,從他的體內迸發而出。

他身上的所有汗水、濕氣、鮮血,全部隨著這一股力量的噴發,從他的身上震飛了出去,瞬間在他的身外,形成了一團緋紅色的花。

他手中的青色長刀發出了耀眼至極的光亮,一條條青色的光華流淌出來,整柄長刀好像瞬間漲大了三倍。

然後,他的雙手便死死的抓住了這柄長刀,如同抓住了一條彗星的尾巴,朝著上方砸落的這人橫掃了出去。

一輪明月在上方砸落的人手中亮了起來,照亮了這片陰鬱的天地。

青色彗尾和這輪明月在這大荒澤的天空中相遇,撞擊在了一起。

天空之中,驟然響起了一聲驚雷。

雲秦將領腳下的地面,突然如同波浪一般朝著四面八方翻滾了起來。

一股強勁的衝擊波在空中炸開,以兩人為中心,捲開了一條微型的龍捲。

斷草紛飛,勁氣四炸,就連那條巨蜥都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險,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害怕的伏低了身子。

空中的明月隨著風翻飛了出去,輕柔的飄落。

地上的雲秦將領頑強的站立著,但隨著他腳下地面翻捲之後的炸裂,他沉穩如山的身軀終於出現了一絲顫抖,接著他往後退了一步,只是一步落下,他伸手已經佈滿裂紋的土地便又出現了一個凹坑,震起了無數浮塵,與此同時,一口鮮血也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

空中的明月收斂,落於那頭巨蜥旁不遠處,卻是那名披著綠色斗篷的女子。

“你很強…”

披著綠色斗篷的女子在紛揚灑落的草屑之中,靜靜的看著雲秦將領,誇讚了一聲,但是卻又輕輕的搖了搖頭:“但你逃不出去了。”

雲秦將領深深吐息,平復著體內的傷勢,轉頭四顧。

他的眼神瞬間結冰。

周圍的殺聲已經近乎完全停止,他的視線之中,不再見到有站立這的黑甲雲秦軍人。

一名名身材高大的穴蠻,手持著各種兵刃,對準了他,層層疊疊的將他團團圍在中心。

這個陰鬱的天地之中,似乎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外面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穴蠻,還有巨大的妖鰐和比妖鰐更為龐大的巨蜥。

就在此時,“喀嚓”一聲金屬裂響。

這名雲秦將領手中的青色長刀上,驟然出現了五六條裂口,一直由刀鋒蔓延到刀柄。

這名雲秦將領於是無聲的搖了搖頭,垂下了手中的青色長刀,不再看周圍,回頭靜靜的看著這名身批綠色斗篷的女子。

身披綠色斗篷的女子身材嬌小,眉目如畫,手中提著一個散發著明月般色澤的圓環。

圓環上如草葉般的符文,這名雲秦將領沒有見過,她身上如同草葉纖維編織而成的綠色斗篷的具體材質,他也不明,更讓他的眼中充斥難言意味的,是這名女子的肌膚如雪,她的瞳孔是綠色,而她遮掩在綠色斗篷之中的絲滑長髮,也是如鮮嫩綠草的顏色。

“你不是穴蠻。”這名雲秦將領滿懷著震撼與不解,深深的看著這名眼眸如一汪春水,但是卻渾身透露著可怕氣息的對手,“你到底是哪裡的修行者?唐藏?大莽?”

“都不是。”嬌小的女子看著雲秦將領,搖了搖頭,點了點後方一望無垠的陰鬱天地,“我來自這大荒澤後面。”

這名嬌小的女子語氣十分平和自然,然而傳入這名雲秦將領的耳中,卻是如同在吟誦著一頁史詩。

大荒澤的後面是什麼?

沒有人知道。

雲秦不知道,唐藏也不知道,大莽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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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第五章 真正的原因

這名雲秦將領不可能知道大荒澤的後面是什麼,所以他微微失神的同時,忍不住用最直接的話問出了他心中的震驚和不解:“大荒澤的後面是什麼?”

“你很強,而且能率領這樣建制的雲秦精鋭,你的身份定然不低。”手提著明月般圓環的嬌小女子沒有先行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著他反問道:“你來自雲秦哪裡,在軍中是什麼身份?”

雲秦將領目光微沉,一時沉默不語。

“你回答我的問題,我便告訴你我的來歷。”嬌小女子以目光便制止了周圍躁動的穴蠻,冷冷的說道。

雲秦將領看了這名嬌小女子的綠瞳一眼,點了點頭:“雲秦仙一學院郭秋冬,龍蛇軍正五品遊牧尉。”

嬌小女子沉默了片刻,這才靜靜的說道:“去年臨冬,你們龍蛇軍深入黑水沼澤,突襲了鎮古草場,那一部龍蛇軍領軍的將領,可是名為狄愁飛?”

雲秦將領微微一怔,他恍惚覺得這名女子的出現和她此刻說的這句話有些必然的聯繫。

“是狄將軍。”他點了點頭,直覺自己正在越來越接近自己和龍蛇軍一直在尋找的某個真相,他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我知道你們一直想知道,他們這些部族和往年相比為什麼有這樣的改變。”

嬌小女子看著雲秦將領,又沉默了片刻,這才緩緩的說道,“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

雲秦將領深吸了一口氣,道:“願聞其詳。”

“大荒澤的後面,是綠野城。”

嬌小女子轉身看著後方陰鬱的天地,緩緩的說道,“綠野城最早也是和你們這個世界一樣的修行者建立的,但和你們這個世界的修行者不同的是,我們崇尚自然,講究和世間萬物和諧共生,不喜征戰。我們世代居住的綠野城再往東,便是無盡的東渺海,而和這大荒澤之間,也有著極其古老的山林相隔。”

“我們也不喜歡那山林和這大荒澤的環境,所以我們一直沒有人到這大荒澤來…然而有一天,我們有一個喜歡遊歷的小女孩穿過了古老的山林,到了大荒澤裡面,然後她遇到了很多居住在了地穴裡的人。這些居住在地穴裡的人雖然看上去很兇殘,但對她卻很友善。”

“她成了他們的好朋友…對於她而言,這就像是一次人生中一次難得的旅行,因為我們終究是不喜歡這裡的環境,終究還是要離開大荒澤回去的。但是你們雲秦的大軍突然殺入了鎮古草場,殺入了這些居住在地穴裡的人的居住地。大軍過後,寸草不生,老幼婦孺都沒有一個留下。”

“懷著好奇的眼睛從綠野城出來的小女孩也永遠的留在了那裡。”嬌小女子看著雲秦將領,清冷的說道:“對於你們雲秦大軍而言,她恐怕是微不足道,或許你們的大軍都未必注意到,在他們殺死的上千人中,有這樣一名不屬於你們口中‘穴蠻’的存在。但她對於我們而言卻是不同。”

“我們便有更多的人來到了大荒澤…原本我們只是想找那名指揮屠殺的狄將軍復仇,然而親身經歷了這麼多廝殺和生死之後,我們已然根本無法保持最為簡單的愛恨,無法置身事外,我們的敵人,也從那一個指揮屠殺的將領,變成了你們雲秦。”

雲秦將領只是一動不動的聽著,越聽心卻是越為冰冷。

這半年來,整個龍蛇邊軍乃至整個帝國都在探詢龍蛇邊關異變的真正原因,然而誰會想到,引起這樣異變,引起無數雲秦軍人犧牲的,只是去年臨冬鎮古草場那一場大捷,只是一名雲秦軍方的確根本沒有注意到的小女孩?

“你們綠野城有多少人,有多少修行者?”他口中有些苦澀的看著這名嬌小女子後方的茫茫天地,問道。

“綠野城對於你們雲秦而言,只是一個部落。我們進入大荒澤的人也不多。”嬌小女子看著雲秦將領,冷冷的道:“但你們對我們一無所知,我們有你們口中‘穴蠻’的絶對信任。所以從我們到來時開始,你們便注定無法再像之前一樣,可以利用你們的智慧和堅兵利甲,隨意的屠戮他們。”

“屠戮?”

雲秦將領冷峻的臉上泛出了一絲苦笑。

這數十年間,雲秦的軍隊殺死了無數的穴蠻,然而始終弄不明白,這片大荒澤裡面到底有多少穴蠻的存在。

而且除了少數輝煌的大捷之外,平日裡雙方在這一方天地之中的廝殺,傷亡的人數比例也大多維持在一比一,每一名穴蠻倒下的同時,也都會有一名雲秦軍人的鮮血淋灑在這片大地上。又何來隨意屠戮之說?

這些強大的修行者的出現,不僅給穴蠻提供了強有力的直接武力支持,而且還直接給這些穴蠻注入了文明,所以今後帝國和這些穴蠻的交戰,將會越發的艱難。

“你很強,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為強大的對手。”嬌小女子轉過了身,正對著這名雲秦將領,道:“我和你說這些,便是想問問你,你想不想活下去。”

聽到這句,這名雲秦將領知道自己最後的時刻到了。

他轉過頭,朝著被濃厚霧靄遮掩著的龍蛇山脈,朝著自己家鄉的方位看了一眼,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新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青色長刀。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沒有任何保留的將自己體內的魂力激發到了極致,源源不斷的貫入了手中的已經佈滿裂紋的青色長刀之中。

他的身體都發出了淡淡的螢光,手中的青色長刀,比起方才更是耀眼。

接著,他的整個人便飛騰了起來,斬出了平生最為凌厲,最為決然的一刀,斬向了前方的嬌小女子。

嬌小女子身上的斗篷飄舞了起來,就像一張青色的浮萍。

她手中的圓環也再次變成了一輪明月。

耀眼的青色彗尾和明月再次撞擊在了一起。

嬌小女子的身體如同一張犁一樣往後倒退了出去,在地上犁出了一條深溝。

斬出了平時最為強大一刀依舊被擋住的雲秦將領的身體被往後震飛了出去。

他手中的青色長刀碎裂成了一片片青色的光星,五六根長度驚人的長槍同時狠狠的交叉刺入了他的體內。

他眼前的天地變成了紅色,然而這名出身於雲秦三大學院的將領在此時卻是露出了一絲自傲的微笑,驕傲的出聲道:“雲秦軍人的心中從沒有投降兩字。”

嬌小女子的身體終於在深深的溝壑中站穩了。

她看著被數名巨蜥騎士手中的長槍挑在空中的雲秦將領,一時沒有出聲。

她的雙手和身體也都微微顫抖著,這名雲秦將領的職階並不是她所見的對手之中最高,但是戰力卻是最高,這對手最後的一擊,也是給她帶來了不小的損傷。

一直等到這名雲秦將領死去,隨著長槍的拔出而落於地上的身體開始冰冷,她才對著這名雲秦將領輕聲的說道,“有…只不過你不知道而已。”

這名身上的綠色斗篷也被震出了裂縫的嬌小女子也不知道,就在這名雲秦將領身體被五六根長槍洞穿,被挑於空中時,極遠處的一處灌木叢中,有兩名渾身黑甲黑布,只露出兩雙眼睛的軍士,也第一次動了動,放下了手中的單筒鷹眼,無聲的朝著那名雲秦將領隕落的空中行了一個異常莊重的軍禮。

然後這兩名軍士,極其小心而敏捷的朝著後方的山林中退去,於瞬間消失。

……

……

雲秦北倉洞邊貿集鎮,是不法商隊、亡命之徒、惡棍、試圖一夜暴富的淘金者的自發聚集地。

這裡唯有一個用大量雨棚搭建起來的簡陋邊貿市場,以及數十間錯落於山坳之中的酒樓、客棧。

正因為這些不法商隊、亡命之徒、惡棍可以不惜性命的將雲秦所需的一些藥草、香料、可以製造魂兵的獨特材料,一些極受歡迎,用於裝飾用的獨有野獸的皮革和骨骼最有效率的送往雲秦各地,所以龐大的帝國對於此種聚集地也是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禁也禁不絶。

驚人的利潤總是會吸引大量鋌而走險的人,而且雲秦帝國也需要這些鋌而走險的人輸入帝國的貨品。

沒有駐兵,因為許多不法商人都會生怕自己的一些特殊途徑被帝國知曉,而且危險本來就是利益的來源。

所以這種地方,就像是一個擁有自己存在法則,獨立存在於雲秦版圖之中的混亂小國。

在這混亂小國最西邊的山坳之中,有一座老舊的酒肆。

沿著佈滿泥濘和牲畜糞便的狹窄碎石路,經過五六級石條台階,便是兩扇佈滿刀痕劍痕的厚木門,酒肆左右分別是擺放著兩個石雕人偶,都是手持著刀劍的軍士,但是這軍士卻都是豐胸翹臀的女軍士,手中的石劍石刀也是斜斜指著自己的下身,看上去分外的耐人尋味。

兩扇厚木門裡面,酒氣熱氣洶湧,酒肆內裡足可容納百人。

最裡靠牆是一列酒櫃,不少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酒櫃後面放肆笑著。

有十餘名身穿極其暴露的皮甲,如同女穴蠻戰士一樣只掩蓋住自己身上一些重要部位,將大片雪白裸露在外的女子在數十名面孔酡紅的大漢中間遊走著。時不時有興奮的漢子從袖子裡掏出銀兩塞進女子胸口的皮甲之中,在女子的嬌呼聲中,將女子橫抱起來,掀開酒肆後門的簾子,大步走向後面石屋連成的院子。

虛掩著的厚重木門再次被人推開,三名身穿青綢衣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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