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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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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6 00:21:22
第九卷:歸人 第四十六章 真正的白富美

“除了夏副院長之外,還有誰知道?”

漆黑無光的山坡上,安可疑看著遠處荒坡上的一個個篝火堆,問身邊的林夕。

公孫泉已經死了。

因為要和其餘西進的隊伍配合,所以時間並不寬裕,但按照林夕的意思,她所在的這列隊伍卻是又在侯雀城外不遠處休憩了近一天的時間,這才全部用快馬不停的急行軍,追趕之前浪費的時間。

此刻遠處篝火堆旁那些人都是疲憊到了極點,這種狀況在遇到一些突發情況時會極為不利。

然而安可依和林夕離開這列隊伍,開始正式的單獨談話,安可依卻是沒有問林夕會什麼要採取這樣的方式行進,甚至沒有問林夕之前發生的事情,只是沒頭沒尾的直接問了這一句。

林夕在黑暗中看著安可依,輕聲道:“老師…您是說知道什麼?”

安可依微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簡單至極的道:“將神天賦。”

“不知道。”林夕也沒有絲毫的意外,搖了搖頭:“老師,學院裡有多少人知道‘將神天賦’這四個字?”

安可依想了想,道:“不多,應該最多只有十來個。”

“除了他們四個人之外,應該沒有人能真正發現我有些讓人難以理解的地方。”林夕點了點頭,看著安可依道:“因為別人都不可能像他們和您這麼和我親近,不可能真正瞭解我。就像這支隊伍的其餘人,他們肯定也以為能夠找出公孫泉是學院暗中的實力。”

“在墜星湖一戰之後,有不少人感覺張院長有些匪夷所思的判斷力,感覺出他有些非同一般人的天賦。”安可依轉頭看著點頭的林夕,她突然有了些連她都不明白的心慌…她和林夕站得很近,可以聽見林夕的呼吸,以前她從沒有過任何異樣的感覺,即便是在藥室之中林夕做她的助手,和她挨得更近的時候,她也沒有感覺絲毫的不妥。因為在她的意識之中,他是他的學生,是個孩子,她是他的師長,但現在林夕在她的眼中卻是已經不再青澀,尤其是肯定了他有著將神天賦之後,她眼中的林夕便更加不同,此刻她似乎才恍然發現,和她站在一起的林夕比她高了半個頭,她和林夕此刻並肩而談的身影,在那列隊伍中的許多人眼中,肯定顯得十分的親密。

這種感覺讓她的說話語速變得比平時更慢,更遲鈍了一些:“但是張院長那時和你現在不同…張院長那個時代,天下的強者都被他打服了。所有的強者都對他恐懼。而且夏副院長他們也很強…那時候的青鸞學院強到可以凌駕於這個世界的任何修行聖地之上。現在張院長不知去了哪裡,學院的很多前輩已經逝去,已經是許多修行聖地和我們學院群雄並起的時代…夏副院長他們肯定在等著你再次將這天下再次打服。但是在你能夠打服這整個天下之前,如果你讓人發現你有這樣的天賦,還是會有無數的人膽敢和你為敵,而且會盡一切可能殺死你。”

“打服…這個詞很霸氣。”林夕苦笑了一下,看著安可依,道:“老師,可我沒有這樣的雄心壯志。”

“你可以選擇你的路怎麼走,沒有人會強迫你。”

安可依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靜靜的說道,“既然夏副院長知道你的天賦,你在別人面前,自然可以造成是學院幫你的假象。”

“我明白。”林夕又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恐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絶對不能將自己最真的秘密讓人知道。

“將神天賦…到底是什麼樣的天賦?”安可依沉默了片刻之後,抬起頭看著林夕,輕聲問道,“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面對危險時天生的直覺麼?”

林夕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老師您可以理解為可以預感一些即將發生的危險。”

“真是奇特的天賦啊。”安可依低低的呢喃,不知道為什麼,她陡然有些同情林夕。

因為她清楚,在這個世上,一個修行者的能力越強,只要他有在意的東西,有些時候,便越是無法選擇自己的路怎麼走。

因為感覺得出林夕的純真,因為覺得林夕此刻的純真還是有些幼稚,所以在她的眼中,林夕便又小了些,她便又心安了些,溫暖的覺著自己就像是他的姐姐。

“給你。”

她朝著林夕伸出了手。

“老師,這是?”林夕驚訝的看到,安可依要放到自己手中的是一個看上去邊極其結實的黑色金屬盒。

安可依用她一貫的讀書般的語氣輕聲解釋道:“裡面的黃色陶瓷瓶就是公孫泉的‘流沙’,白色玉瓶是三顆解藥。”

林夕微微一怔,反應了過來:“老師,您是把‘流沙’給我防身用?”

“公孫泉死了,這世上沒有人再能煉製出‘流沙’,得不到‘流沙’,就不可能和我一樣煉製得出解藥。所以這‘流沙’也差不多就是這世上的絶毒了。”安可依點了點頭:“只是‘流沙’雖然穩定,但粘附力並不是特別強,塗抹在你的箭矢之上,箭矢和空氣劇烈摩擦之下,在加上和對方魂力的激盪,恐怕便會散失掉,所以對於你而言最合適的還是暗中下毒…直接觸碰到對方的肌膚,或者混在食物或者飲水之中,讓對方吃下去。除非是像我一樣得到過‘流沙’的人,不然‘流沙’溶在食物和飲水之中的氣味和色澤,也是根本察覺不出來的。”

……

……

因為‘流沙’是安可依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連自己救自己都無法救治的絶毒,所以她講解一些注意事項講解得十分仔細,和林夕的單獨談話也持續了不少時間。

在回到隊伍的宿營地之後,也已經疲憊至極的林夕也沒有馬上休息,而是歉然的來到了高亞楠的身邊,在高亞楠的耳邊輕聲道:“美女…有時間賞幾分薄面,單獨說些話麼?”

他十分清楚應該是高亞楠會有些問題想要單獨問他,但因為高亞楠和他的關係和任何人都不同,所以他覺得自己必須要主動一些。

因為“美女”一詞的稱呼顯得有些過於輕薄,高亞楠狠狠的瞪了林夕一眼,一語不發的站了起來,朝著遠處林夕和安可依剛剛進行談話的山坡上走了過去。

林夕跟在高亞楠的身後,他看著高亞楠扎著的馬尾巴被微風吹得飄揚了起來,露出了白皙細長的脖頸,只是如此,他的心就覺得柔軟,就覺得甜蜜。

“對不起。”

他快步走上了兩步,輕聲的在高亞楠的耳畔真摯的道歉。

“你不必和我說對不起。”高亞楠繼續往前走著,搖頭說道。

“我真不是想要故意瞞著你…只是有些東西的確難以解釋。”林夕以為高亞楠是故意和自己嘔氣,於是他跟著又苦惱的說了這一句。心想自己真要解釋什麼是電視機,什麼是火車,恐怕也更加解釋不清楚,更加讓人覺得荒謬。或許像他和張院長那個世界的人會相信一名來自這樣古風世界的人,因為畢竟他那個世界之前,也有著這樣類似的冷兵器世界,但是這個世界的人腦海之中,卻根本連他那個世界的絲毫概念都沒有,誰能理解蒸汽機引起工業革命這樣的事情?

“我理解…將神同學。”但是讓他陡然呆住,瞪大了眼睛的是,他聽到高亞楠輕聲的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你…”林夕不可置信的呆住,看著停下來的高亞楠。

讓他更覺得難以理解的是,高亞楠的臉上,有著一絲莫名的紅暈。

他呆著。

高亞楠面對面看著他,鼓足了勇氣,認真道:“其實我也應該和你說對不起,因為我在青鸞學院時就和你說過,我也有著我的秘密…我原本應該姓周,我隨的是母姓。”

“姓周?”林夕愣著,他開始反應過來,高亞楠知道的東西,比他這樣的青鸞學院學生都要多出許多,尤其是她知道“將神”二字。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見過面的大金勺周用賢。他頓時大吃一驚:“你和工司周家…”

高亞楠搖了搖頭,“不是那個周家。”

“不是那個周家?”林夕蹙起了眉頭,但旋即他臉上的神色變得精采了起來,他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有些結巴道:“周…周首輔…”

高亞楠點了點頭,“是的,他是我父親。”

“……”林夕噎了許久才終於吐出一口氣來,“我未來的岳丈大人,居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雲秦首輔?”

他看著高亞楠完美的容顏…忍不住苦笑輕聲嘀咕:“一個鹿林鎮的土包,居然成了雲秦最大的白富美的男友?”

說出了自己的秘密的高亞楠心中輕鬆,和林夕單獨在一起,她的心中也是說不出的甜蜜,她有些好奇的問道:“什麼叫白富美?”

“又白…又富有,又美啊…”

“林夕,你為什麼老是要說這些輕浮的話?”

“我說的是事實啊。”林夕陡然覺得腦海之中多了無數線頭,有些煩惱,但他索性不去多想,伸手捉住了高亞楠的手,輕聲道:“不許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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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四十七章 袖有銀星的教授

高亞楠沒有打林夕,只是任憑林夕握住她的手。

“山林中越高的樹木,越容易被風折斷,你擁有將神天賦的秘密,連我父親都不能讓他知道。”

“為什麼?”林夕頓時想到了許多被棒打鴛鴦的痴男怨女,“他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高亞楠搖了搖頭:“他同意我們在一起,但他和學院的一些想法有些出入,對你的一些做法也有些微詞,他應該是覺得不管你多強,但總在他能夠掌控的範圍,如果他發現你根本就在他掌控的範圍之外,也就是說他覺得他根本不能像家長一樣教導你的話,我就擔心他的想法會有些改變。”

“我會聽你的話,但如果他真的反對,我可是也不會放手的。”林夕的手握得更緊了些,無賴的道:“我肯定不會放手的。”

高亞楠在黑暗中狠狠瞪了一眼林夕,但是片刻之後,她輕聲道:“我也不會放手的,只要你不變。”

林夕頓時覺得巨大的幸福感撲面而來。

“你身上藏了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香,讓我聞聞。”他頓時又有些厚顏無恥了起來,朝著高亞楠湊。

“沒個正經,盡想占我便宜…你能不能讓你的吉祥出手試試?”

“讓吉祥出手?”

林夕驀然一怔,他陡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些傳聞中的東西。

傳聞之中,監管著雲秦各司的雲秦首輔是一名很獨特的修行者,他擁有一般修行者沒有的血脈,能夠在最為炙熱的夏天,將整個房間化成冰窟。

“那個傳說是不是真的?說你父親…是冰海之中冰雪巨人的後裔?”

“有可能。”高亞楠看著林夕,道:“我們世代一直有著這樣的傳說,只是年代太過久遠,誰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林夕再次微愣,“那他的魂力能夠天生在空中形成符文…凝聚極其冰寒的天地元氣,是不是真的?”

高亞楠沒有回答,林夕卻是身體猛的一僵,他感覺到自己握著高亞楠的手掌之中,驟然有極冷的東西形成,他低頭望去,只見自己的手掌之中,有一顆小小的冰球。

吉祥的腦袋從他的衣袖之中鑽了出來。

它不可思議的看著高亞楠,它都想不明白自己這個時候是怎麼了,但它就是莫名的有些熱淚盈眶。只是因為方才高亞楠身上的那一些氣息散發。

“是因為你們原先都來自極北之地麼?”

林夕明白了些什麼,摸著吉祥的腦袋,“她想讓你出手看看。”

聽著林夕的這句話,看著林夕示意性的一個微微呼氣的動作,吉祥明白了林夕要它做什麼,它的三條尾巴揮動了起來,它體內的一股力量從它口中噴薄而出,它面前的夜空,變成了一團白色,綻放出無數的霜花。

高亞楠伸出了手,一股魂力從她的手中湧出,一片片冰霜瞬間在她的手前凝結了起來,變成了一條薄薄的冰劍。

雖有濃厚夜色遮掩,但因為就在眼前,所以林夕看得十分清楚,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你能利用它噴吐出的一些冰寒氣息?”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吉祥,又看了一眼高亞楠,問道。

“它也不是噴吐…只是衝出的魂力籠具了冰寒元氣。”高亞楠看著林夕點了點頭,輕聲道:“像我和我父親這樣的修行者,越是在冰寒之地,就會越厲害。就像煉獄山的申屠氏在火熱之地會更厲害一樣。吉祥應該也是如此。”

“就是說,你們的身體其實天生就像是一件魂兵…不像我們這樣的修行者,天生就只是一張白紙。”

“這個比喻不算特別恰當,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差不多應該可以這麼解釋。”

吉祥聽著林夕和高亞楠的對話,它懵懂感覺著和自己極其相似的氣息,又看著高亞楠因為激發魂力而微微發光的手指,它似乎也明白了一些東西,學到了一些東西,它輕咿了一聲,伸出了一個按在自己柔軟肚子上的黑色小爪,試著將自己體內的力量從黑色小爪中發出。

它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力量真的從爪子中流淌了出來,然後它看到,一大團的冰花又在它的爪子前方形成。

“它真的很可愛,很聰明,也很強大。”高亞楠感慨的看著吉祥,忍不住伸出手,輕撫著它的腦袋。

有些被喧賓奪主的林夕正好想再捉住她的手,結果正好因為高亞楠伸手撫摸吉祥的腦袋而落了空,於是他有些訕訕的笑道:“那你和它聯手會不會更強一些?”

“淺雪加上深雪…普通的寒冬臘月變成冰凍三尺,當然會更厲害一些。不過你可別說將它給我…吉祥不是個可以送的東西,而且我也感覺得出它對你的依賴。”

“所以還是我們三個在一起會厲害一些。”林夕說了這一句,又忍不住在心裡說了一句胡話,“那我們不就是吉祥三寶,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

……

一名布衣劍客靜靜的坐在溪水旁的一塊大石上。

這名劍客的年紀並不大,清瘦的面目看上去只有四十如許,但是他的頭髮卻是天生有些發白,他的眉毛也天生要比一般人略微長一些,斜往上挑,便使得他即便是閉著眼睛沉睡一般,都有種非同一般的威嚴。

他的劍擱在他的腿上,劍鞘只是普通的竹鞘,但劍柄卻是奇異的藍色玉石,上面有一條條如白雪般的符文。

他沒有任何的聲息,就連呼吸都似乎沒有任何的聲音。

在一片安寂之中,他面前的山林之中,走出了兩個人。

一個背著一個,碧落邊軍大供奉徐布衣和鬼軍師。

“原本我們不知道你是周首輔的人,但你離開之後,我們便已知道了。既然是周首輔的人,便有可能知道我們的一些兵力調動,我們只是故意調走了原本駐防在這裡的重騎和重鎧軍,徐大供奉,你卻一頭紮了進來。”頭髮花白,雙眉狹長的布衣劍客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平靜的看著徐布衣說道。

徐布衣看著這名劍客,搖了搖頭:“道若素,你雖然號稱碧落陵聞人蒼月之下無敵手,但你是殺不了我的。”

“是什麼使得你這麼認為?是因為我昔日慘敗在倪鶴年的手下麼?”一直被稱為碧落陵第二強者的道若素平靜的看了一眼徐布衣,雙手按上了腿上的劍鞘,“只可惜你只是碧落邊軍大供奉,並不是王庭大供奉。”

“你想錯了。”徐布衣聽到對方這一句平靜的譏諷,卻是反而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你昔日想用直接挑戰王庭大供奉的辦法,來使自己成為王庭大供奉,結果慘敗於倪鶴年之手之後,你追隨聞人蒼月苦修劍道,今日的實力,恐怕和倪鶴年交手都快平分秋色,但我說你殺不了我,並非是因為我覺得我的實力高過你,而是因為我走這條路,並不是周首輔的主意,而是青鸞學院的主意。”

說話之間,徐布衣點了點道若素身後的山坡下方的一條山道。

在山間的暮靄之間,在平時唯有茶商和鹽商馬隊才經過,堪堪只能通過一輛馬車的狹窄小道上,緩緩的駛出了一輛馬車。

“正因為是青鸞學院的安排,既然他們的人已經出現,那我想你無論如何便不可能殺得了我。”徐布衣收斂了眼中的光芒,說道。

道若素搖了搖頭,“秦瘋子、佟韋、甚至徐生沫那些人,他們的行蹤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除了他們這些人和那些肯定在學院裡面的老人,學院還有什麼人能夠對付得了我,還有清河學院三分之一的修行者?”

“清河學院?”徐布衣的臉色微變,臉上的皺紋都似乎變成了一條條刀鋒,凌厲了起來:“清河學院竟然敢肆無忌憚的投靠聞人蒼月?”

道若素冷漠道:“這十數年來,一直是聞人大將軍在支持著清河學院,清河學院本來就是聞人大將軍的,否則一個原本在雲秦三流的學院,怎麼在這十數年間會突然人才輩出,成為二流學院中的翹楚?”

“可二流學院就是二流學院,再好的二流學院,也不能和雲秦四大學院相比。”

一道聲音從狹窄山道上的馬車中響起,這人的話語十分平靜,似乎帶著一絲絲掩飾不去的倦意。

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一名從他的面目無法判斷出他年紀的俊逸男子從馬車中緩步走了出來,他身穿著學院的黑袍,袖口上都綉著教授才有的銀色星辰標記。

他的一頭黑髮沒有紮起,隨意的披散在腦後。

他走出馬車之後,卻並沒有看道若素,只是用一種令人難以理解的目光,看著自己身上的黑袍,看著自己袖口上的銀色星辰標記。

如同在緬懷一些永遠失去,再也不可能回來的東西。

“嗡!”

道若素手中的劍鞘驀然震動了起來,鞘中飛劍振振欲出。

能夠稱為整個碧落陵除聞人蒼月外的最強者,又曾敢挑戰中州皇城的王庭大供奉,他自然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經成為令這個世界無數修行者需要膜拜的聖師,然而此刻,這名從馬車中走出的青鸞學院教授還沒有展露半分氣息,道若素的心中,就已經自然的對這人產生了極其的警惕和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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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四十八章 被逐出學院的人

在道若素手中劍鞘發出嗡嗡震鳴之時,原本一側寂靜無聲的山林如逢暴雨,驟然變得紛亂起來。

一名名身穿各色衣衫的清河學院強者,從中沉默的顯現出來。

看著自己袖口銀色星辰標記的俊逸學院教授抬起了頭來,看著道若素手中嗡嗡震動的劍鞘,看著那些從山林中走出的清河學院的強者,他對著背著鬼軍師的碧落大供奉徐布衣點頭致意,道:“二十息…在二十息的時間裡,你要靠自己。”

這句話對於徐布衣來說並不客氣,且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自傲的意味,然而徐布衣卻並沒有覺得絲毫的不快,因為青鸞學院的強者都是一樣的桀驁不馴,能夠在道若素和這麼多名清河學院的強者面前說出這樣的話的青鸞學院強者,此刻唯一讓人思考的,是他到底會強到何種程度。

道若素狹長的眉頭緩緩挑起,在一聲短促的劍與劍鞘的低微摩擦聲中,他的飛劍終於飛了出來,懸浮在了他面前的三尺處。

他的這柄飛劍的劍身和劍柄一樣,都是藍色玉石材質,上面佈滿了一片片白色雪花的符文。

此刻懸浮在他面前,雖靜止不動,但一股無形而強大的壓迫感,卻是已經從他這柄飛劍上散發開來,因為誰都不知道接下來這一瞬,這柄飛劍將會以何種恐怖的力量加速。

“好一柄雪花神劍。”

俊逸學院教授仰頭,看著靜靜懸浮在道若素身前這柄如冬日雪空中切下一片而煉成的飛劍,發出了一聲輕聲讚歎。

然而他面對碧落陵第二強者的這柄飛劍,也只是讚歎這一柄飛劍的劍色和材質都是極佳,臉上卻沒有絲毫擔心這柄飛劍威力的表情。

在發出輕聲讚歎的同時,他便已動步,朝著道若素行去。

他的腳踏到了青草,踏到了灌木,踏到了野花…在他的腳踏到青草、灌木、野花上時,青草、灌木和野花看上去連絲毫的彎曲都沒有,似乎他的身體沒有絲毫的份量,但在他走過之後,在他的身體後方,這些青草、灌木、野花,卻全部無聲無息的變成了飛灰。

看著這名不知名的青鸞學院強者,許多清河學院平日眼高過頂的修行者往常驕傲的雙瞳之中只剩下了恐懼。

因為這名俊逸黑袍教授看似閒庭信步,明顯還未將體力魂力催動到極致,然而他的速度在他們的眼中卻已經到了極致,在山坡上帶出了一長條的殘影,此刻道若素的飛劍還沒有飛出,但這名不知名的青鸞學院教授,他的身體,卻好似已經變成了一柄飛劍。

“何需二十息。”

面對凌空而至的俊逸黑袍教授,道若素沒有選擇暫避,而是冷漠而自傲的吐出了這幾個字。

隨著這幾個字出口,他身前安靜等待著的飛劍終於再次嗡的一聲鳴響,整柄飛劍霸道至極的筆直穿行於空中,朝著俊逸黑袍教授雙眉之間刺去。

在飛出身前的一瞬間,他這柄飛劍上所有雪花狀的符文也開始散發霸烈至極的白光,使得這柄飛劍變得如烈日般耀眼,難以直視。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比俊逸黑袍教授更快的速度跟在了飛劍之後,竟然是始終和飛劍保持了三十步的距離。

這個世間幾乎所有的御劍聖師都會儘量和對手拉開距離。

因為修行者的身體相比魂兵而言是羸弱的,聖師也不例外,能夠御劍的聖師根本不必親身到對方的面前,就可以用雷電般迅捷的飛劍斬殺對手,保證自身的安全。

然而道若素不同,自從六年前想要用戰敗現任王庭大供奉的手段取代成為王庭大供奉,結果在中州數十名名宿面前遭受人生中最黯淡的一次慘敗之後,他便隱姓埋名,離開中州皇城,遍訪雲秦各地的大修行者,以求突破,最終他見到了聞人蒼月的劍道,之後他便定居於碧落陵,並認為聞人蒼月的近身劍道是最適合他,也最能讓他變得強大起來的劍道。

尋常聖師害怕被近距離斬殺而不敢近身,但他的近身劍道,卻是不怕近身…越是近身,他體內能夠貫注於飛劍之內的力量便越為強大。

他和自己飛劍之間的距離越短,他的飛劍,威力便越強。

只是數息的時間,道若素純走霸烈之道的飛劍便已經到了俊逸黑袍教授的面前,他的身體,也和俊逸黑袍教授不到三十步。

就在他的飛劍到了俊逸黑袍教授面前的同時,黑袍教授背後的天空之中突然一聲震鳴,就好像天空突然洞開了一個口子,一枝深紅色的箭矢,以比飛劍更快的速度墜落,落向俊逸黑袍教授的後心。

這是有一名強大的箭手,等到了出手的機會,和道若素的飛劍一起,聯手刺殺這名俊逸黑袍教授。

面對這樣的一擊,整個身體依舊快速前行著,在剎那間似要自動撞上飛劍的俊逸黑袍教授手中金光一閃,出現了一柄金色短杖,這柄金色短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揮出,比他拖出殘影向前的身軀還快出不知道多少倍,“當”的一聲暴鳴,這柄金色短杖先行擊飛了已經接觸到他肌膚的飛劍,又準確無誤的敲擊在了身後落下的深紅色箭矢上。

在任何旁人眼中,這深紅色箭矢和飛劍同時降臨,根本難分前後,然而他卻就是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分出了前後,而且只是用短杖往後一揮之勢,就先行震飛了飛劍,接著將這一支深紅色箭矢像拍蒼蠅一般拍落。

只是半息的時光,那名不知隱於何處的強大箭手還沒有能夠來得及鎖定他的下一個身位,還沒有能夠發出第二箭,他和迎面而來的道若素已經只距離五步。

面對和自己只距離五步,黑髮飄舞的對手,道若素的面色依舊冷漠而充滿威嚴。

他的飛劍方才雖然被往後震退,但卻是筆直的後退,此刻便在他身前兩步之處。

他的手往前伸出,體內的力量悉數從他的指掌之間噴湧而出,他的身體也於瞬間,再次加速,他的手堪堪握住了劍柄,一劍,依舊朝著俊逸黑袍教授的眉心刺出。

的確不需二十息的時間。

道若素雖然在王庭大供奉的手下遭受過慘敗,但他至少有資格可以挑戰王庭大供奉,可以令中州皇城數十名名宿都到場觀摩那一戰,在盡棄往年名聲,以純粹追求劍道的修行者姿態行走於世間,又改修了近身劍道之後,他的實力和信心,又重新到了一個巔峰,所以此刻他自然也有著自己強大的驕傲。

分出勝負,只在這一刻,又何須二十息的時間。

這一劍,是他這一生之中刺出的最為強大,最為完美的一劍。

他的整個人都似已經和這一劍融成了一體,他身上和劍上同時流散的恐怖力量,使得他身周地面上的一切草木,全部變成了飛灰。

“很強的劍技…但聞人蒼月的劍技,也並非是天下無敵。也只是萬樣法之中的一道法門而已。”

然而俊逸黑袍教授卻只是平靜的出聲。

在這樣一劍凌身的情形下,他還能平靜的出聲。

只是第一個字的音階從他的口中發出,他的左手伸了出來。

他的左手之中有一根奇特的黑色長刺,在伸出的瞬間,一條凝成實質的光柱便從這根黑色長刺刺尖上射出,打在了道若素的飛劍劍尖。

只在這一瞬,他和道若素的身外,形成了一個不斷擴張的無形氣團。

道若素眼中的冷漠和自傲驟然化成了震驚。

他感覺到那一條小小的光柱就像是一座大山,令自己根本無法抗衡。

然而他依舊沒有退,他發出了一聲悶哼,原本已經在源源不斷從他體內狂湧而出的力量,在他的催動之下更是快了數分,他右肋至右臂的所有肌膚都開裂了起來,他劍上的奪目光芒再亮數分!

“嗤!”

俊逸黑袍教授身後的天空再次洞開,一枝深紅色箭矢再次降臨而下,箭尖周圍的空氣都燃燒了起來,發出了藍色的火光。

俊逸黑袍教授此時只說到第二個字,他看到了道若素不惜一切的堅毅決然的目光,然而他的目光之中卻是充滿了憐憫,他的身軀繼續向前,他和道若素之間的某種微妙僵持便驟然打破,“噗”,道若素張口,噴出鮮血,他手中的長劍同時由劍尖開始,一節節崩裂,就像一根長長的冰棱,從頭到尾,碎成粉末,到了劍柄處依舊沒有停止,道若素的手掌,直至整條手臂,全部承受不住,碎裂開來。

道若素的整個身體開始往後倒飛而出。

在倒飛而出之時,即便失去了一條寶貴的手臂,他的眼睛還是頑強的睜著,看著這名俊逸黑袍教授。

因為就在此時,那一枝深紅色箭矢的來勢,這名俊逸黑袍教授似也已來不及阻擋。

然而讓他的身體驟然徹底冰冷的是,他看到一道金光於此時從俊逸黑袍教授的口中飛了出來。

這一道金光,是一柄小小的,可以含於舌下,甚至吞嚥於腹中的無柄小劍。

“叮”的一聲,這柄無柄小劍只是一繞,便斬在了深紅色箭矢上,將這枝深紅色箭矢直接斬落在地,且沒有絲毫停留,這道金色劍光飛射而出,直接切斷了一名正飛躍而來的清河學院強者的咽喉。

這名俊逸黑袍教授,竟也是一名御劍聖師!

往後墜落的道若素沒有聽清這名俊逸黑袍教授此時出口的一句話,在這柄無柄小劍飛出之時,他的身體已經徹底冰冷,他就已經忍不住嘶聲的叫了起來:“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比秦瘋子還要強…青鸞學院怎麼可能會有你這些詭異的手段?”

俊逸黑袍教授聽清了道若素的這句話。

他低下了頭。

他的飛劍依舊在場間四處飛舞,收割著一名名清河學院修行者的生命。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他黑袍袖口上的銀星標記上。

“我本來就不是青鸞學院的人…我是唐藏人…是一名被逐出了青鸞學院的人。”他低低的自語,回答道若素。

他一直都不是青鸞學院的人...但至少之前,夏副院長和青鸞學院,卻一直將他當成學院的人,即便在送他回來之時,也沒有讓他脫下身上的這件黑袍,他便知道,這件黑袍,是夏副院長和學院留給他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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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四十九章 未來的雲秦皇帝

“我們改走這條路。”

行在最前的林夕陡然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接著指了指旁邊一條岔路。

沒有人質疑林夕的決定,所有的人都跟在了林夕的身後。

同樣沉默跟著的“屠黑虎”看著前方林夕的背影,腦海之中出現了這一路上的許多點滴。

此刻他們已經進入了碧落陵的邊境,已經真正進入了聞人蒼月的地界,在離開候雀城後不久,他們便和原先所有只是用於掩飾身份的人離開,剩餘的便全部都是背負著使命一定要進入碧落陵的人,而在這一路上,林夕已經下過許多次讓他們難以理解的命令,然而接下來的事實卻是證明他的命令沒有絲毫的錯誤。

在出發和林夕等人會合之前,“屠黑虎”也知道之前出發往西的十支隊伍之中,至少有七八支全軍覆沒,有些隊伍雖然能夠有些人活下來,但內裡真正要護送去接受重任的人卻是反而被刺殺。

這樣的任務,在他看來,就相當於是死令。

但在林夕的統御之下,他們這支隊伍卻波瀾不驚的已然進入碧落陵的邊界。

就在不久前,他就受林夕的命令,探過林夕此刻讓他們行進的這條路,發現了有大規模輕騎軍活動的痕跡,他也將這個情況忠實的彙報給了林夕,但不知為何,林夕還是選擇了走這條很有可能撞上一支大規模軍隊伏擊的道路。

隊伍快速的行進著,二十餘人之中,唯一的一名並非修行者的那名十狼之中的清瘦師爺也被眾人輪流背著。

一個多時辰過去,隊伍穿插到了一條山崗中的密林裡暫歇。

回頭看著被拋在身後的幾座山丘和山林,“屠黑虎”擦乾了衣內的積汗,敬佩的看著林夕,知道這一次林夕又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

這些年在雲秦帝國聲威無雙的鎮西大將軍聞人蒼月和西夷流寇有染,是在鬼軍師率眾擊殺南山暮不成之後暴露出來的事情,也直到雲秦皇帝長孫錦瑟下定決心,和聞人蒼月決裂,暗中開始真正交手之後,雲秦朝堂才赫然發現,最近這些年聞人蒼月在西邊花最大力氣做的並不是對抗西夷,而是培植大批完全忠誠於他的強大軍隊,以及剷除碧落陵境內反對他的力量。

很多原本以為手上掌握著不少對抗他的力量的權貴,等到此時,卻赫然發現,這些平時反對聞人蒼月的力量,竟是假裝出來的,竟然無一能夠所用。

這些權貴和中州皇城也同時發現,聞人蒼月對於和碧落陵接壤的數行省邊界的部署,甚至已經比和唐藏接壤的邊境還要慎密!

華固郡面色極冷的手持黃銅鷹眼等待著,隨著時間的延長,他的面色變得越來越冷。

他此刻所在的位置,便在“屠黑虎”回望的,已經被他們遠遠拋在身後的幾座山丘之中。

他的身份,是碧落邊軍中策將,原本負責鎮守這一帶邊境的將領,比他足足低出三階。

此刻他的身後,有一支四十名身穿銀虎重鎧的修行者組成的重鎧軍,有一支百人建制的重騎軍,除此之外,還佈置有二十餘架軍中最強的穿山弩車!

甚至還有一支五百人建制的輕騎軍在一側峽谷之中等著,就等戰事一發,便切斷對方的後路。

山林之中的隱蔽處,也已經設置了幾根可以讓銀虎重鎧軍可以更快,更節省魂力而快速到達對方陣中的滑索。

之所以動用這麼強大的建制,甚至動用了非制式的銀虎重鎧軍,只是因為銀虎重鎧是完全多重鎖合封閉,在戰時連空氣都是呼吸氣室儲存空氣,完全無視火燒、劇毒等諸多因素的重鎧。

因為這一支隊伍,是殺死了公孫泉的隊伍。

只有三十餘歲的華固郡在碧落邊軍之中屬於少壯派,和公孫泉並沒有什麼交情,然而所有忠於聞人蒼月的軍人都有一種強烈的歸屬感和團體感,他知道公孫泉雖然這些年在雲秦帝國境內為聞人大將軍做了許多事情,立下了許多功績,是聞人大將軍重要的臂膀。

這對於他而言便夠了。

他有著強烈的信念,要為這名值得他敬重的戰友報仇。

早在五日之前,他就已經掌握了這支隊伍的大致行動軌跡,連上今日,已經是第三次設伏。

但讓他感到無比挫敗和心寒的是,對方率隊的將領竟是無一例外的避了過去,讓他的三次包圍圈全部落空。

五日之間連續帶著大量軍械行進,尋覓和堵截這支隊伍,也已經使得他們的體力到達了極限,接下來,他們已經無力再阻止這支隊伍進入碧落陵深處。

……

一名白髮老將領盤坐在一間簡陋行軍營帳之內。

這座營帳位於碧落陵和雲秦最西各行省接壤東境賀葉山區,就在這山間暮靄漸起之時,一名身穿青銅色金屬鎧甲的年輕將領掀帳而入,對著這名白髮老將躬身行禮,稟報導:“抓住了兩名探子。”

白髮老將頓時眼中厲光一閃:“有重要軍情麼?”

“還沒有審訊,這兩名探子都是修行者,像是自己送上門來,且要求面見將軍。”年輕將領恭聲道。

“讓他們進來。”白髮老將看了這名年輕將領一眼,沒有什麼遲疑的說道。

手上和腳上都置了重鐐的一男一女很快被帶入了營帳之內。

這一男一女兩名年輕人,正是止戈三年的學生,陳暮和杜占葉。

“你們是什麼人?有什麼話要說?”看著這兩名神色平靜從容的年輕人,白髮老將依舊沒有什麼廢話,沉靜而平穩的直接問道。

陳暮微躬身見禮,溫和道:“郭將軍,現在正發生的事情,想必你也很清楚,我自投將軍陣中,便是請求將軍不要站在聞人蒼月的一邊,成為青史上遺臭萬年的罪人。”

白髮老將不慍不怒,看著陳暮,道:“我只是碧落東境上一名鎮守將,我沒有效忠哪一方的說法,只知執行軍令。”

“我只問將軍一句,您效忠於雲秦,效忠於皇上麼?”陳暮看著他,認真的問道。

白髮老將面無表情的點頭,道:“當然。”

陳暮溫和的繼續問道,“若是皇上親臨,想必將軍您一定會拋開一切擔憂,誓死聽從皇上的一切命令?”

白髮老將自然聽得懂陳暮的意思,他眉頭微皺,直接道,“你必須證明你的確是帶著皇上的命令。但即便是密諭,也依舊有可能作假。”

“我沒有帶什麼密諭,我本身便是證明。”陳暮看著白髮老將的雙目,認真的說道。

白髮老將霍然抬首,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一時在思索著這句話的意思,沒有言語。

陳暮也沒有出聲,他手上微微發光,用手指指甲劃破了自己食指指尖的肌膚,有數滴鮮血沁了出來。

白髮老將的雙瞳驟然收縮。

陳暮指尖上滴出的數滴鮮血,鮮艷的紅色之中,卻明顯可以看到一絲絲金黃的色澤,就像一絲絲極其微小的金色閃電在裡面游動。

蒼老的將軍在極短的時間內想明白了許多事情,他的眼眸裡湧現出極為震驚的情緒,然後他便霍然站了起來。

站起來之後,這名蒼老的將領便彎下了腰,對著陳暮拜伏了下來,顫著聲音道:“參見太子殿下。”

“郭將軍請起。”帶著重鐐銬的陳暮溫和的輕聲道:“我來見將軍,便是將我的命交到了將軍手中,我的信任,便是雲秦對將軍您的信任,便是父皇對您的信任。”

在碧落邊軍足足三十七年,沒有因任何事情而惶恐至身體顫抖的郭石欽真正惶恐的顫抖著,並非是害怕,而是擔心自己根本無法保證面前這名溫和的年輕人的生命,無法保證將來會成為雲秦皇帝的這名年輕人的安全。

“太子殿下!”

在十數個呼吸之後,這名白髮老將才記起幫陳暮和杜占葉除去鐐銬,但他的心情依舊無法平復,以至於聲音都有些嘶啞:“我自當誓死追隨太子殿下,但我軍只不過兩千人…且肯定有直屬於聞人大將軍的密探,我們太過勢單力薄,恐怕隨時都會被吃掉。”

“我明白。”

陳暮平和的看著這名白髮老將,緩聲道:“但張院長說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便是將一點點的星光之火,燃成大火。我們不能給他們反應的時間,我們要馬上突襲李舟寒的平野軍,如果順利的話,對面的陳州軍會和我們夾攻平野軍。”

“陳州軍會配合我們?”白髮老將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陳暮,他心中十分清楚,平野軍位於他所統領的賀葉軍和周廣平統領的陳州軍中間,兩軍夾攻,平野軍便直接被包了餃子,擊敗平野軍根本沒有任何的懸念,但周廣平卻是聞人蒼月的心腹,根本不可能會被背叛聞人蒼月。

“有人已經去了陳州軍,同時還會有更多的人去別的地方。”陳暮看著白髮老將,輕聲道:“所以請將軍放心,連青鸞學院都出了全力,這戰我們獲勝的機率很大。”

白髮老將深吸了一口氣,在新鮮的空氣在肺腑之間蕩漾開來之時,或許因為是純粹的戰陣對於他而言更為簡單,不需要考慮更多的事情,所以他慢慢的恢復了平日的沉冷,他也不再多言,再次對著陳暮躬身行禮,一聲厲喝在他的口中迸發而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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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章 臨軍

接近正午,林夕等人站立在“烏拉唦”山區的某一座丘陵的山頂部位,借助著濃密的林木枝葉隱匿著身影,靜靜的等待著。

“烏拉唦”在西夷的土語裡面就是聚寶盆的意思,由諸多丘陵和草甸組成,從高處往下看,這片區域就真的像是一個大聚寶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丘陵就像是一個個的元寶,一片片水草肥美的草旬就像是一塊塊綠色的寶石,點綴其中。

這片區域位於鏡天湖的後方,原本是由西夷十五部中的土跋部佔據。

鏡天湖的前後,只是後來雲秦帝國習慣上的稱呼,因為鏡天湖的西面對著雲秦的前線,雲秦和唐藏接壤的般若走廊,所以雲秦習慣稱這一面為前,而靠近原本雲秦領土的這一側為後。

這聚寶盆中大塊大塊的水草肥美之地,使得土跋部只需靠簡單的驅趕散養便擁有驚人數量的馬群和厚毛麋鹿,前者給土跋部帶來了原先西夷十五部之中最強的騎兵隊伍,後者使得土跋部成了雲秦邊境上的大皮毛商,根本不需為自己的食物和軍械資金發愁。

也是長年往來於雲秦邊境的商隊中那些富商的富裕和完全不同於半遊牧部落的奢華享受讓土跋部眼紅,以至於極其依賴邊貿的土跋部反而成了當年西侵的提議者和暗中組織者,結果張院長一夜入金帳,斬盡西夷十五部所有首領,雲秦軍隊大舉反擊之後,土跋部因為和當時的雲秦邊境最近,第一個便丟掉了自己的地盤,自那以後,這個聚寶盆便一直處於雲秦碧落東郊軍的管轄之下。

此刻從林夕置身的丘陵往下看去,真是他在前一個世界的書中描繪的“敕勒川,陰山下,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

齊腰深的長草之中,風吹過,隱隱現出大群大群的牛羊。

只是林夕此刻的注意力,卻不是在這副平時也不多見的風景上。

在他的視線之中,一條寬闊的馬道在丘陵和草甸之間曲折蔓延,馬道的盡頭,一個丘陵的頂端,建立著一個軍營營區。

這個丘陵的三面是陡峭的懸崖,唯有一面是呈四十五度的斜坡,馬道就沿著這條斜坡延伸至鑲嵌著銅鉚釘的軍營大門,一根根原木尖樁修築的柵欄和高高的角樓、箭塔,形成了這個軍營的防衛圈。

這是標準的易守難攻的要衝。

長而陡的坡度使得重型器械很難進入有效的殺傷範圍,即便是重鎧軍,也會在這陡坡上白白的消耗掉大部分戰力,而軍營中的重型軍械,卻是可以發揮出恐怖的殺傷力。

而且這種要衝式的軍營,雲秦軍方一般都會配備大量數量的輕騎軍,別處一有戰事發生,這裡的騎軍便可以迅速的趕去接應。

若是真有大軍推進交戰,對付這種要衝的最好方法,就只能是困而不攻,將其活活困死,要麼就是直接避開,等這裡的軍隊出動到別處之後,再行絞殺。

然而林夕今日的任務,不是要避開或者攻陷這個軍營,而是要接管這個軍營。

這難度無疑更大。

……

碧落東郊軍鏡天后軍。

輕騎七百騎。

步兵五百。

重騎一百。

鈎鐮軍一百。

重鎧不詳。

……

在林夕身後的姜笑依第三次在腦海之中重複這個軍營的資料時,他們這些人後方傳出了一聲鷓鴣叫聲,接著一身黑色勁裝的邊凌涵輕盈無聲的從樹林中顯露了出來,對著林夕做了個手勢。

“你們小心些。”

林夕對著高亞楠和姜笑依等人交待了一聲,便不再多說什麼,跟著邊凌涵迅速的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之中。

號角聲悲涼的響起。

鏡天后軍軍營角樓上的崗哨很快就看到了有一列人從草甸中顯露出了蹤跡,極快的突進至軍營山坡下的速度,以及草甸之中的暗哨根本沒有發出任何的警示,使得所有崗哨在吹響號角的瞬間便都心頭微寒,這大批的修行者到來,自然不可能是結伴來遊覽碧落陵東境風光的。

在這列不速之客的雙腳正式踏上正對軍營的斜長陡坡時,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已經在軍營大門後方集結。

第一聲警告厲喝很快發出,然而二十餘名不速之客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那充滿著極其肅殺寒意的警告,只是依舊沉默而快速的前行,直到第三次警告發出,集結在軍營後方之中兩百名箭手齊齊扯動弓弦,按照一名校官的指示,準備齊齊朝著上方天空拋射而出之時,二十餘名不速之客卻全部驟然停了下來。

面色平靜的白玉樓在最前方,緩緩出聲:“奉皇上諭旨,撤除丁鼎鏡天后軍統領一職。”

白玉樓的聲音十分平緩,但極其清晰,隔著數百步的距離,傳入了軍營大門後每一個人的耳中。

他甚至連自己是什麼身份都沒有說明,只是說了這一句,便伸出了手。

他左手展開了一卷明黃色的聖旨檄文,右手遞出了一枚正武司的軍令。

邊軍,尤其是在聞人大將軍這麼多年嚴苛統御之下,碧落陵的正規軍人無一不是心志如鐵的存在,即便是面對數倍的敵人,在軍令發出之前,也會像一條鐵牆一般,不會有任何的異動,然而白玉樓的這句話一出口,整個軍營之中還是不免一片嘩然。

普通的軍人只知忠於聞人大將軍,忠於聖上,他們根本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在他們的心中,忠於聞人大將軍和忠於聖上,根本就不是什麼衝突的事情。

因為忠於帝國,忠於天子,是絶大多數勇武的雲秦人天生就融於血脈之中的東西,即便是聞人蒼月這麼多年治軍之下,令碧落陵絶大多數軍隊對他忠心至極,但他自然也不可能說自己不忠於雲秦帝國。

此刻這些普通軍人只是感到震驚和不解。

為什麼突然有這樣一列隊伍,帶著皇帝的御令突然要撤換掉他們這裡的最高將領?

集結在軍營後方的肅殺軍隊之中,為首的是一名頭戴金屬紅盔,身上的鎧甲卻是銀色的年輕將領。

在這一片嘩然之中,這名頭盔像鮮血一樣鮮紅的年輕將領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臉色迅速變得更加的陰冷,馬上寒聲厲叱:“慌亂什麼!只是作假的惑敵之計而已!”

就在他這一聲陰冷呵斥響起的同時,白玉樓卻是沒有再說什麼。

他的後方,那名五十餘歲的清瘦師爺卻是走到了他的身前,一步步的越眾朝前走去。

這名清瘦師爺是他們這批人中,唯一並非修行者的存在,即便是一路上眾人對他多有照拂,幾乎不用他走路,但這連日的跋涉,也已經使得他的神色極其的憔悴,此刻走在陡峭山坡上,便顯得十分的艱難。

“不要懷疑聖上的命令!”

“我想你們之中應該有人認得我是誰,聽得出我的聲音!”

在一步步艱難的往上走時,這名五十餘歲的清瘦師爺儘量的仰起頭,用盡全力,發出了這兩句聲音。

因為並非修行者,這兩句用盡他全身力量的大喝在風中便有些空洞和無力,甚至還有些模糊。

然而他的聲音,卻是讓整個軍營大門後方更是一片嘩然。

“是藺大人!”

“真的是藺祝和大人!”

……

就在這一片瞬時壓制不住的嘩然之中,林夕、邊凌涵和安可依正悄無聲息的攀爬在一側的絶壁上。

雖然此時軍營大門前方正遭遇令人震驚的變故,但這側絶壁上方一座箭樓上的數名哨崗還是體現出了精鋭軍人所具備的素質,依舊很快發現了這三個人的蹤跡。

兩名哨崗同時下意識的舉起了手中的號角,想要示警,但安可依、邊凌涵和林夕的反應比他們還要迅速。

在他們剛剛察覺往上攀爬的三人的瞬間,眼光才剛剛急劇的閃動時,邊凌涵的身體就已經往後仰起,而安可依便已經伸手抓住了她的領口,邊凌涵的整個人就被安可依一隻手抓著,懸空在空中,然而她在這一瞬間,就已經穩定至極的拉開了她的銀色長弓,朝著上方箭樓射出了一箭。

這一支銀色的箭矢竟然沒有多少的破空聲,也沒有射中上方的任何一名哨崗,只是咄的一聲輕響,在釘入了箭樓頂部的一根木檁中時,有一股淡淡的藥霧擴散了開來,箭樓上的數名崗哨便都石化般一動不動了。

在邊凌涵射出這一箭之時,林夕卻是陡然加速,以肆無忌憚的態勢,雙手握著兩柄黑色匕首,極快的交替釘入山石縫隙之中,只是十數個呼吸之間,就已經攀爬到了這座箭樓之上。

他沒有觸碰任何一名僵立在當地的崗哨,悄無聲息的蹲了下來,從木材的縫隙之中,極其冷靜的掃視著這個軍營。

也就在此時,那名頭盔像血一樣鮮紅的年輕將領根本不再有任何的言語,只是極其冷厲的往上抬手,發佈直接施射的命令。

“不能放箭!”然而就在此時,數名校官同時發出了急劇的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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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一章 持弓祭司

這數名校官都是位於這名頭盔像血一樣鮮紅的年輕將領身後不遠,所以他們第一時間看清了這名年輕將領下達命令的意圖,第一時間發出了急劇大喝。

能夠在碧落邊軍之中做到統御百人的校官,自然都身經百戰,十分清楚打斷上階將領的軍令是極其嚴重的事情,然而他們卻不能不打斷。

因為這是藺大人!

是先前在他們碧落東郊軍鏡天后軍擔任過軍師,調任至東林行省之後,又成為工司給事中的藺大人!

即便他們遠在碧落邊軍之中,也經常能夠聽到藺大人的事蹟,而且在任何雲秦人心目中,各司言官便是雲秦的脊骨,是清正不阿,為民請命的代言詞!

各司給事中,都是和當日在東港鎮阻擋在魏賢武的鐵騎之前的姜瑞一樣的清流。

這數名校官寧可懷疑白玉樓手中的御書和軍令,也不願意懷疑這名對於他們而言沒有絲毫武力的藺大人,因為他們十分清楚,若是殺死了這樣的一名官員,他們的名字,或許就會被永遠記錄在雲秦的史書之上,永遠背負恥辱之名。

頭盔像血一樣鮮紅的年輕將領自然也十分清楚這點,然而面對這幾名校官的急劇大喝,他往上抬起的手只是微頓,用極冷的聲音道:“違令者斬!”

“誰敢斬!”

一聲厲嘯在營中響起。

一名面上有兩條可怖傷疤的中年將領疾步狂奔而來。因太過倉促,這名中年將領還來不及披掛,身上穿著的只是單薄布衣,頭髮也十分散亂,但他的身後,卻是跟著至少百名身穿輕鎧的軍士。

看到這名中年將領的出現,再聽到他此刻的這句呵斥,頭盔像血一樣鮮紅的年輕將領瞳孔微縮,往上抬起的手一時僵在空中,沒有繼續往上。

他並非是懼怕這名中年將領的修為和身後跟隨著他的軍士,而是因為這名中年將領的出現,使得他統御的這支軍隊之中的那些箭手都已陷入了徹底的猶豫和慌亂之中,此刻他的發令,恐怕根本沒有用處。

“仇正虎,你難道想要在這軍營之中兵變麼?”

就在此時,一聲隱怒的聲音發出,身穿亮黃色非制式鎧甲的鏡天后軍統領丁鼎緩步從營中正道前來。與此同時,一支已經全部裝備好的輕騎鎧甲軍從後營區奔襲而出,形成數條鐵流,將前營隱隱圍住。

“我兵變?”

仇正虎勃然大怒,怒喝道:“丁大人,你敢說此刻營前的藺祝和大人是假的?你難道不知道射殺他,意味著什麼?”

在這名將領的如雷怒喝之中,許多低階將領和老士官以及許多普通軍士也都滿臉漲得通紅的看著丁鼎,想要丁鼎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一方是平時令他們敬畏的統領,一方是雲秦言官,但兩相比較之下,卻還是雲秦言官在他們的心中占了更重的位置。

“他當然不是假的。”

身材魁梧高大,國字臉的丁鼎森冷的看著仇正虎,冰冷的說道:“但現在根本不是他假不假的問題,而是你們忠不忠於聞人大將軍,懷疑不懷疑聞人大將軍的問題。”

仇正虎面色驟寒,死死的盯著丁鼎,道:“丁大人,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難道還不夠明白麼?”丁鼎眯起了眼睛,對著更遠的西方行了一個軍禮,“我們碧落邊軍任何一人,都是聞人大將軍的部下,都是聽從聞人大將軍的號令,即便是朝堂要撤換掉我,也必須要經過聞人大將軍的批閲,撤換掉我的,應該是聞人大將軍核發的軍部文書。”

微微一頓之後,行完軍禮的丁鼎轉頭一掃仇正虎和最先打斷軍令的那數名校官,緩而更加冷戾的說道:“任何命令想要直接躍過聞人大將軍,不經過聞人大將軍之手,到底是想要對付誰,難道你們還不明白麼?我給你們一個機會,此刻不阻止我發軍令的話,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但若是你們還想阻止我發軍令,我會毫不猶豫的將你們全部殺死。”

“想要殺死藺大人,便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仇正虎聽懂了丁鼎的意思,但他沒有改變自己的決定,反而收斂了自己的怒意,冰冷而肅殺的看著丁鼎,拔出了手中的長刀。

隨著他手中青銅色的長刀拔出,所有和他抱同一想法的人也全部抽出了自己的兵刃,一時整個軍營中兩方的陣營顯得十分分明。

約有兩百餘名臉色或赤紅,或蒼白的將領和軍士選擇了仇正虎這一方,然而在這總數超過一千五百名軍士的大營中,這些人畢竟顯得勢單力薄。

“我給過你們機會了。”

看著這些舉起兵刃的昔日同僚,丁鼎的目光之中看不出任何的同情和憐惜,只是異常冰冷和決然的說了這一句。

在這一句出口的同時,這名渾身散發著森冷和威嚴氣息的魁梧將領一隻手就將抬起,揮落。

只要他的這隻手抬起,揮落,一場血腥的清洗就將拉開帷幕。

然而他並不知曉的是,在極遠處的箭樓上,林夕卻也是搖了搖頭,在心中也輕聲說了一句,“我也給過你機會了。”

在心中輕聲說出這一句之時,他的手中一聲輕微的震鳴,一枝“超風”箭矢便已脫離了他手中“小黑”的弓弦,飛入了他前方的空中。

丁鼎的手剛想抬起,然而他的肩膀只是一動,所有的人才感覺到有異樣的風吹來,丁鼎就已經一聲慘叫,往後倒了下去。

這一刻唯有丁鼎才清楚發生了什麼。

就在他準備發令之時,天空之中突然飛出一枝灰色的箭矢,射向他的眉心之中。

這一枝箭矢的速度之快,使得他只來得及的下意識一抓以及轉頭。

多年的苦修以及在真實的死亡威脅之下爆發出來的潛力,使得他的右手抓住了這支箭的箭尾,但是他的右手卻還來不及完全的發力,魂力還沒有來得及完全透入他的鎧甲符文之中,這支箭矢已經刺入了他的血肉。

在他頭顱的略微偏轉之下,這支箭矢沒有能夠射中他的眉心,只是射入了他右眼的眼眶之中,但是箭尖上蘊含著的衝擊力,直透入他的頭顱之中,讓他瞬間就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失去了知覺。

這一瞬間,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在一片驚呼聲響起,他往後倒下重重墜地之時,他身周的人才看清他的眼眶之中插著一支通體金屬的灰色箭矢。

“小黑…果然很黑…超風…果然很快。”

看著這堪稱完美的一箭刺殺,隱匿在箭樓上的林夕揉|搓著只是一箭便已經因為魂力的劇烈抽吸而變得痠疼不堪的右臂,在心中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嘆。

超風箭矢並不算特別強大,但是“小黑”卻是一般魂兵長弓無法比擬的恐怖利器。

在林夕看來,就算換了自己,哪怕自己的反應再快上一倍,恐怕也不可能躲過自己射出的這一箭。

這一箭的速度,恐怕大國師階的修行者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也不可能直接閃避得掉,只有硬接。

軍營中的驚叫慘呼聲連成了一片。

因為這一箭的速度太快,以至於暫時根本無法發現這一箭從何處射來。

尤其對於忠於統領丁鼎的軍士而言,他們只看到統領大人才要發令,就馬上被一箭射倒,一時之間,他們驚懼、憤怒的喊叫著,盲目的搜尋著。

雲秦邊軍軍紀森嚴,且誓死效忠聞人大將軍的絶對不止丁鼎一人,此刻碧落邊軍的軍威便徹底的展現出來,丁鼎直接倒下,但他這一方卻沒有因為群龍突然失首而變成一團散沙,那名頭盔鮮紅的年輕將領發出了一聲厲嘯,想平伏部下的情緒,同時他的手也抬了起來,想要接替丁鼎發佈命令。

“你的紅色頭盔顏色實在太跳了…你的人也太跳了…”

已經換由右手持弓,左手控弦的林夕在心中嘆了口氣,但他的眼神卻是平靜無波,整個身體也是穩定到了極點。

急劇的風聲瞬間又至。

這名頭盔鮮紅的年輕將領周圍的軍士陡然看到這名將領哼都沒有哼一聲,就往前栽倒了下去。

也直到這名戴著紅頭盔的年輕將領身軀撞擊在平整泥地上,他周圍的這些軍士才看到這名年輕將領的後頸上插著一支灰色的箭矢,接著他們才感覺到這支箭矢帶來的風流吹過他們的面目。

一名丁鼎這方的將領終於判斷出了箭路,判斷準了這名箭手應該就在側後方遠處和他們相距不到三百步的箭樓,但是因為對於這名強大箭手的恐懼一時間壓倒了平時征戰之中形成的鐵血和冷靜的意志,使得他的身體一時微僵。

這一僵便挽回了他的一條性命。

因為就在他的身旁,一名也判斷出了箭路的校官正想揮手喝令,一支銀色的箭矢便已凌空飛來,狠狠的釘入了他張開的口中。

微僵在當地的將領反應了過來,身體迅速的蜷縮了下來。

林夕在箭樓之中站了起來。

即便出動了言官這樣的存在都沒有能夠直接令他們順利接管這軍營,但很明顯,藺言官對於這支軍隊中每個人的心理壓力是巨大的。也正是因為在這軍營分化,許多軍人實則只是迫於聞人蒼月之威而舉棋不定之際,他的箭矢才能起到如此強大的震懾效果。

而他的目的,也不是要儘可能多的殺死這些碧落軍人,而是要儘可能的懾服這些碧落軍人,讓更多的人能夠活著轉投到對付聞人蒼月的陣營之中。

所以他就要用一切的手段,使得這支軍隊之中每個人承受的心理壓力更大一些,震懾到那些只是迫於形勢或是舉棋不定的人全部改變主意。

於是在站起來之時,他便已經脫下了外面穿著的青色勁裝。

他的青色勁裝裡面,穿著的是淡金色的祭司長袍,靈祭祭司的長袍。

箭樓上數名僵立著的崗哨全部都是身穿黑色制式皮甲,此時林夕身穿淡金色祭司長袍一站起來,便顯得分外的顯眼。

而在這軍營中所有人看來,最為觸目驚心的是,這名祭司還背著一具黑弓。

一名持弓的祭司!

優雅光明的祭司長袍和油黑粗獷、纏繞著驚人殺意的長弓,在這一瞬間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讓絶大多數軍士一時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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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二章 我不會推翻敬畏

碧落陵鏡天湖後。

迷蹤林的外圍,原先屬於南山暮的軍部大營之中,一名氣質深沉如寒潭水,從面目上也無法判斷出年紀的烏衣男子正站在一個模擬碧落陵全境的沙盤前。

這名從內到外都給人異常深沉冷靜之感的烏衣男子是程玉,碧落陵邊軍副帥,在鬼軍師被擄之後,他便是整個碧落邊軍的第二號人物。

此刻在他面前的沙盤上,在碧落陵東境,插著一共三十餘面小旗,其中大多數小旗都是黑色的,但有七面小旗卻是紅色的,在這些黑旗之中顯得十分的醒目和不和諧。

身為聞人蒼月絶對的心腹,昔日聞人蒼月親手從屍堆裡救出來的人,又是一直追隨著聞人大將軍征戰,最後成為碧落陵副帥的程玉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此刻正發生在龐大的雲秦帝國內以及碧落陵之內的事情,以及這些事情為什麼會發生。

在聞人大將軍當年被授予鎮西大將軍一職,沒有能夠調回中州皇城軍部的那日開始,他心中便也清楚他所尊敬和可以用生命來捍衛的聞人大將軍將無法成為那重重帷幕後的九個人之一,他便知道遲早有這樣的一戰。

從那天開始,他們所有這些在天子和聞人大將軍之間都會選擇聞人大將軍,無條件效忠於聞人大將軍的人,便已經在瘋狂的積蓄著自己的力量,開始準備著這一戰。

西夷十五部的所有地盤全部歸了他們,這塊相當於雲秦許多個行省的水草豐腴之地之中的出產也全部歸了他們,大量畜牧的牲畜和邊貿使得碧落邊軍其實根本不需雲秦軍部的軍餉便可以完全達到自給自足的地步。

但這些年雲秦軍部的軍餉還是在一直給著,而且因為碧落邊軍的戰功和不斷的強大,給的軍餉甚至比一般軍隊都要豐厚得多。

西夷十五部的地方被他們占著,其中有一半卻是成了他們養著的狗。

聞人大將軍就像養狗一樣將這些西夷人養著。

快要餓死了,就丟些骨頭,平日裡這些西夷從唐藏人或是商隊中劫掠到的東西,卻是大多都要交給碧落軍方。

聞人大將軍對西夷完全形成了征服,依靠這西夷之地的出產,依靠著對這些西夷人的畜養,碧落邊軍已經積累了真正強大的力量。

甚至連程玉這樣的人物,在這一戰進行到如此白熱化的程度之前,都擁有著一些信心,覺得在碧落邊軍展示出足夠強大的力量之後,中州皇城乃至整個天下,會不得不採取某種妥協的態度。

然而他卻是沒有想到碧落邊軍會遭受如此多的敗績,以至於此刻在鬼軍師不在的情況下,他都有些掌控不住,力不從心之感。

一部分天狼衛都已經深入到般若走廊之後,但是至今,南山暮那支數千人的軍隊還沒有剿滅,隨時有可能殺回碧落陵,給他們沉重一擊。

劍痴道若素這樣的強者都已經出手,配合著清河學院那麼多名強者截殺帶著鬼軍師逃走的徐布衣,青鸞學院所有可能對道若素造成威脅的強者,行蹤都在他們的密切關注之下,絶對不可能影響到那一戰,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青鸞學院還有南宮陌這樣一名強大到令唐藏古國不惜讓谷心音回歸來交換的潛隱。南宮陌平時在青鸞學院之內都是隱藏著實力,所以連青鸞學院的人都根本不知道他是何等的強大,但他的出現,他在最後的回家之途上依舊忠於自己的黑袍,卻使得道若素和那些清河學院的強者全部死在了那片山林之中。

唐藏最有權勢的皇叔早就已經和他們達成了協議,和他們聯手封掉了唐藏的邊境,並許諾只要確定聞人蒼月殺死谷心音,便會給予聞人蒼月大量軍械和一支軍隊的支持,甚至若是在戰事不利之時,開放唐藏般若走廊後的邊境,讓碧落邊軍自由出入。

此刻程玉還不知道聞人蒼月有沒有殺死谷心音,但他十分清楚的是,唐藏那邊直到今日,也沒有押運著大量強力軍械的軍隊活動的跡象。

之前在堵截從雲秦各地秘密出發的隊伍上,他們也已經動用了全力,甚至不顧他們安插已久的一些暗勢力的暴露,但儘管如此,在這數日的時間之內,竟有七支軍隊被對方蠶食,即便碧落邊軍此刻還佔據著絶對的主動,已經對這些地方展開圍剿,但這種速度和態勢,也足夠令人心悸。

以他這種人物的目光看來,至少在這場大戰的前半段,碧落邊軍已經節節失敗,狀況極為不利。

在他看來,目前還唯一能夠仰仗的,是被他們養了許多年的狗,那些西夷部。

那些西夷部至少也擁有許多強壯的戰士,有許多強大的修行者,光是能夠放他們進入碧落陵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狂熱的忘乎一切。

只是程玉也不知道,他計劃中的這一顆棋子,也永遠不會來了。

因為那裡有一個生得面嫩的真正天才,很會戰鬥的御劍聖師。

還有一名從般若寺走出,以一己之力便迫退了聖師階無敵的聞人大將軍的僧人。

……

聞人蒼月知道自己忠實的幾名部下和他養的狗都不會來了。

他站在般若走廊和碧落陵接壤的一個崖洞中。

他背後黑暗深邃的崖洞之中,站立著一具具可怖的鋼鐵身影。

這一具具鋼鐵身影,都是些重鎧,大部分是只要強壯武者就能穿戴的非魂兵重裝鎧甲,小部分是纂刻有符文的魂兵重鎧。

所有這些鎧甲加起來,足有一千數百具之多。

這些重鎧金鐵散發的獨特森冷氣息,使得這個崖洞異常的冰寒,壓抑。

這些重鎧全部裝備起來,必定會形成一支恐怖的鐵流,但現在這些價值十分驚人的重鎧在,原本要裝備這些重鎧的西夷部人,卻沒有到來。

沒有足夠能夠裝備和適用這些重鎧的人,這些對於雲秦帝國而言價值驚人的重鎧,就只是無用的死物。

沒有人敢故意拖延聞人大將軍的時間,除非他敢付出自己頭顱的代價,錯過了時間,便代表著永遠不可能會來,聞人蒼月不會浪費時間,所以他只是冷漠的準備離開。

正在此時,一名唇紅齒白的將領緩緩的拾階而上,恭敬的走到了聞人蒼月身前下首,對著聞人蒼月躬身行了一禮。

“你隱藏的很好。”

聞人蒼月看了這名將領一眼,說了這一句。

此時這名將領根本不應該走上來,也根本沒有資格走上來,但他敢於走上來,便只能說明他擁有別的身份,並非是他碧落邊軍的人。

這名將領再次躬身行禮,恭敬致歉道:“職責在此,請將軍見諒。”

聞人蒼月漠然的看了一眼這名將領,道:“你至少在我手下呆了這麼多年,應該明白我不喜歡浪費時間。”

這名將領直起身體,點了點頭,他依舊對聞人蒼月保持尊敬,但臉上卻看不見什麼畏懼:“我想請將軍至大莽。”

聞人蒼月濃黑如墨的眉頭微挑,冷諷道:“我為什麼要去大莽?”

這名唇紅齒白的將領恭聲道:“我們皇上會給大人足夠高,甚至高於那中州九名元老的位置。”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像那道邊李苦?”聞人蒼月笑了起來。

唇紅齒白的將領恭謹點頭:“正是。”

“你以為我會接受大莽老皇帝的這個提議,因為這畢竟算是一條極有保障的退路。即便我在這裡徹底戰敗,我也可以到大莽去。”聞人蒼月笑容漸漸收斂,看著這名將領道:“但我首先會殺死你。”

唇紅齒白的將領露出了一絲苦笑,道:“我知道將軍不會容忍被人欺騙,我也已經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準備,但請將軍容我活到送將軍入大莽境內之時。”

“不需要,即便我要去大莽,也不需要你的出力。”聞人蒼月搖了搖頭,看著這名將領,冷漠道:“看在你為我效力許多年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我此時一些真實的想法…你也應該明白大莽此時國內的形勢,為什麼我一定要選擇加入老皇帝一方?去推翻這世上本來已有的敬畏?”

“你…”這名唇紅齒白的將領在生死面前都可以鎮定自如,但是在聞人蒼月的這一句話之下,他的臉色卻是驟然變得雪白,他迅速的想通了一些事情,而他想通的這些事情的可怕程度和聞人蒼月最真實的野心,使得他的身體馬上開始急劇的顫抖了起來。

“李苦,也是我在這個世上需要擊敗的對手。”

聞人蒼月負手,冷漠的說了這一句。

他和這名唇紅齒白的將領之間只有五步的距離。

在這樣的距離之內,整個天下,能夠接住聞人大將軍近身劍道一擊的,唯有數人。

所有這名唇紅齒白的將領在聞人蒼月一句話出口之時,便已經死了。

他甚至沒有看清劍光,他的頭顱就已經飛了起來,他的身體被聞人蒼月劍上帶著的狂暴氣流直接吹飛了出去,墜落到懸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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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三章 驅馬高坡頂

碧落陵東境,先前三次設伏圍剿林夕等人都沒有成功的華固郡正率軍朝著“烏拉唦”,也就是碧落邊軍軍圖上標註的碧落聚寶盆丘陵地區突進。

五百名輕鎧騎軍在軍隊兩翼以穩定的速度前行著。

中軍是一百名全身上下和身下馬匹都披掛著繁瑣百煉鋼重甲,只有騎者和馬匹的眼睛露在外面,整體宛如用鋼鐵鑄成的重騎。

這些移動鋼鐵堡壘一般的重騎和輕騎之間,是數十輛戰車,這些戰車都用厚厚的黑牛毛毯蓋著,但從黑牛毛毯都遮掩不住的冰冷氣息和凸顯的形狀,以及戰車上數十名氣質截然不同的軍人,便可以輕易的判斷出,這些戰車中載著的都是比重騎更為強大的移動鋼鐵壁壘,魂兵重鎧!

有兩名騎者不知從哪個山坳裡衝出,朝著華固郡率領的這支鐵軍迎來。

只是看清其中一名騎者的面目,游曳在隊伍側前方的幾名偵察騎便根本沒有阻攔,任憑兩騎直衝到了中軍前。

這兩名騎者騎乘的全部都是高大強壯的野馬,沒有繮鞍,但在兩匹強壯野馬的野性奔跑之中,兩名騎者卻像釘子一樣牢牢的釘在馬背上,絲毫沒有墜落下來的可能。其中一名騎者瘦高,滿臉鬍渣和風塵之色,身穿打滿補丁的粗布衣,就像一名普通的獵戶,只是背上背著一個長形布包裹,看形狀應該是刀劍類兵刃。

另外一名騎者身穿一件黑色的緊身皮甲,身材並不高大,但雙臂卻顯得異常粗壯有力,好像渾身的肌肉都長到了他的兩條手臂上一般,他似乎是當地邊民血統,雙眼有些微凹,頭髮有些灰黃顏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身上斜背著一柄深紅色的巨弓和一個厚重的皮箭囊。

整柄深紅色的巨弓連同弓弦都是數股金屬絞合而成,弓身和弓弦上佈滿薔薇花符文,因為足有一般制式強弓的兩倍大小,所以便顯得異常懾人心魄。

華固郡身後所有軍士,在看清這名騎者的瞬間,眼中便多少有了些崇拜和敬畏的神色。

因為從那具深紅色的巨弓,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這來的是胥秋白,聞人大將軍手下最強大的箭師。

對於碧落邊軍來說,這名身背深紅長弓的箭師也是一名傳奇中的人物,在過往十餘年的艱苦戰役之中,幾乎都有這名箭師的身影,這名碧落邊軍第一箭師恐怕是這十餘年間,參與戰役次數最多的一名戰將。

“胥將軍。”

華固郡主動對著這名強大的箭師躬身行禮。

他自然比一般軍士更清楚這名箭師的作用和強大,他也知道,昔日在圍殺南山暮的一戰之中,有這名箭師的存在,而在阻截徐布衣的一戰之中,也有這名箭師的存在。

“不必多禮。”

胥秋白看了一眼華固郡,面無表情的問道:“軍情如何?”

說話之間,他目光閃動,映著身上長弓的深紅,凹陷的雙瞳之中就像不停的閃現著血光,再加上他的神色太過冷靜,使得他的整個人也像一具沒有絲毫感情的嗜血魂兵。

華固郡沉穩的答道:“叛軍隱有向聚寶盆和東郊山陽道交界處突進之勢,我軍負責在明日正午切入,阻斷一部分叛軍。”

“我們受令隨軍。”胥秋白點了點頭,惜字如金的說道。

華固郡轉頭看著胥秋白身旁那名身穿粗布衣的騎者,“這位是?”

胥秋白面無表情道:“甄快,東林行省的密探頭子。他的刀也很快,你應該擋不住。”

聽到這樣的介紹,甄快衝著華固郡歉然的笑笑,華固郡並沒有因胥秋白如此直接的近乎無禮的介紹而惱怒,只是心情又沉重了數分,頷首回禮,凝聲問道:“我先前堵截的這支隊伍,據說是從東林行省過來的?”

甄快看著面色沉冷的華固郡,收斂了苦笑,認真回道:“是我一路盯著的,並報予了公孫泉大人,但我沒想到連公孫泉大人都沒有能夠攔住這支隊伍。”

“我設伏了三次,每次都自覺肯定成功,但每每在最後對方卻有如神助般逃脫,按最新的軍情,對方已經擊殺了丁大人,接管了鏡天后軍。”華固郡看著甄快,緩緩的問道:“我聽說統領這支隊伍的是一名年輕人,殺死公孫泉大人的也是這名年輕人,這名年輕人到底是誰?”

“現在情報已經準確無誤了。”甄快看著這名面色異常沉冷嚴肅的中策將,壓低了聲音道:“是龍蛇邊軍調來的林夕,先前的身份是羊尖田山巡牧軍統領。”

華固郡的目光驟寒,“是那名擒了巨蜥騎乘,逼得狄愁飛被謫貶的青鸞學院新一代風行者?”

甄快點了點頭,“正是。”

兩人身旁的胥秋白似乎對兩人的交談絲毫不敢興趣,只是在聽到華固郡說出風行者三字時,他才雙眼微眯,嘴角泛出些異常冰冷的神色,接著他便也不說什麼,自顧自的躍下了馬,躍入了後方一輛戰車之中,掀開了蓋著重鎧和軍械的厚毯便鑽了進去。

華固郡沒有管這名強大箭師的舉動,他陷入了沉默之中,在隊伍又往前行進了數百步之後,他才對著甄快微微嘆息了一聲,“像你這樣的人都被調回了碧落陵協軍作戰…這一戰,比以往任何的大戰都要艱難。”

甄快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輕聲道:“是啊,我可能見不到我即將出生的兒子了。”

華固郡微微一怔,不知心中是什麼情緒,微頓片刻,卻是道:“恭喜。”

甄快笑了笑,真誠道:“謝謝。”

……

星夜。

林夕等人和整支碧落鏡天后軍在聚寶盆的丘陵和草甸之間,朝著山陽道的方位前行著。

在日間和邊凌涵用斬首的手段連續射殺了丁鼎等數名將領之後,並用代表光明和榮光的靈祭祭司長袍震懾之下,林夕這一支接管隊伍在驍騎將仇正虎的協助下,迅速掌控住了局勢。

除了有數十名眼看形勢無法逆轉,對聞人蒼月極其忠誠的軍士選擇了自盡之外,整個接管過程甚至沒有什麼混亂,並沒有帶來更多的軍士死傷。

這無疑是林夕等人想要見到的最好結果,因為這裡死去的每一個人,都是雲秦人。

聚寶盆區域向北的山陽道,是整個碧落陵東境最為平坦的一片平原地區,也是碧落陵和雲秦帝國相通的唯一戰略要道。其餘邊境的山林地帶只適合小股部隊和商隊通過,且那些山林區域的大多數馬道會經過更多地勢更為險要的轄口。除非像林夕等人這種都是修行者的隊伍才有可能突破碧落邊軍的阻截進入到碧落陵深處。

碧落陵東境之後到碧落陵廣袤的縱深,大多數都是低矮丘陵和平原地貌,要行軍作戰,便是攻城略地的大軍團作戰,和龍蛇邊關以及千霞山有很大區別。

平時雲秦的軍餉、軍糧以及新軍進入碧落陵,都是走山陽道,而現在若是雲秦的軍隊想要攻入碧落陵,也唯有攻佔山陽道這片區域。

但此刻林夕雖統帥著整支鏡天后軍在朝著山陽道趕,上面的意圖是否想要攻佔山陽道,林夕卻是根本沒有去多加思考,因為他十分清楚,有多少支正在碧落陵境內輾轉的隊伍,就有多少條像他這樣的“魚”,在雲秦這條大河裡面,他畢竟還是一條小魚。

有五名偵察騎保持著穩定和快的速度,游曳在這支鏡天后軍的正前方大約數里之地。

在這無月的繁星夜空之下,後方的鏡天軍普通軍士已經看不到夜色中的這五騎。

陡然間,這五騎前方一處高坡上,數十聲弓弦震響聲同時響起,數十枝黑色羽箭從齊腰深的草叢中射出,帶著淒厲的破空聲,準確無誤的聚向這五騎。

即便是碧落邊軍中的精鋭偵察騎,在此種陡然遭遇箭雨的情況下,肯定也會遭受重創,然而箭矢聲響起,五騎上騎者手中的兵刃光芒也閃起,一個呼吸之間,這五騎上的騎者竟然是都斬落了對其有真正威脅的箭矢,連一個人都沒有遭受損傷。

因為這是一支極其豪華,全修行者組成的偵察小隊。

除了姜笑依、邊凌涵、蒙白三人之外,還有兩人是“屠黑虎”和先前十狼之中那名莊稼漢模樣的“土狼鄧收成”。

蒙白的膽子很小,但是他的手很快。

這一剎那,他就用一柄長刀拍飛了射向他的數枝箭,並不由自主了扯了扯繮繩,他的馬速就慢了下來。

只是這一慢,邊凌涵等其餘四騎便遙遙超過了他,直衝那數十名伏擊的軍士。

數十名伏擊的軍士根本不發出任何的聲音,不喝問來者是何處的偵察騎,一名黑甲將領再次握拳,就想下令先集中所有箭矢射殺當先的一人,但他的拳頭才剛剛揚起,邊凌涵就已經在急速的驅馬狂衝之中完成了一次施射,一支銀色箭矢準確無誤的射入了這名將領的眉心。

一輪箭雨依舊落了下來,但因為這名將領的死亡,變得更加毫無準頭,更加散亂。

姜笑依一馬當先,在一聲震天的喝聲之中,首先衝入敵陣,單臂一振之下,他手中握著的黑色長槍便將一名朝著他馬腹下衝來的黑甲軍士刺穿,挑飛了出去。

他沒有絲毫的停留,一往直前,直直的從陣中衝過,槍出不虛,只是數米的距離,竟是連挑飛五人。

邊凌涵等人沒有跟在姜笑依身後,而是象數支箭頭分散衝入陣中,只是數息的時間,這一批三十餘名以箭手和刀手為主的伏兵便只剩餘了數人。

“殺!”

剩餘這些黑甲軍士依舊亡命的衝殺上來,但姜笑依卻並未和這些人糾纏,第一時間驅馬衝上了面前的這處高坡。

只是在衝到這處高坡最高處,看清眼前事物的瞬間,已經在連番戰陣之中成為一名優秀沉冷的年輕戰將的姜笑依的雙瞳便微微的收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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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四章 將逢對手

蒙白羞愧的低著頭衝上了高坡。

他渾身是汗,一半是第一輪箭襲時嚇出的冷汗,一半是羞愧的汗。

在他衝上高坡時,戰鬥已經結束,所有伏擊他們的軍士都已經被殺死。

他衝到了停佇在坡頂的姜笑依和邊凌涵身後,略微有些奇怪的想到姜笑依和邊凌涵停在這裡做什麼,然而就在他剛剛抬起頭的瞬間,他的整個人也僵住了,渾身的汗出得更多。

鮮血和火,充斥了他的視線。

……

騎著戰馬的林夕也很快出現在了這片高坡上。

在聽到邊凌涵的三聲代表全速突進的響箭之後,他統領的整支鏡天后軍便形成了一條速度極快的洪流。

因為他騎著的是整個鏡天后軍中最優秀的戰馬,所以他比起後面的騎軍還要領先了五六十步的距離,第一個衝到了這個高坡上。

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間,林夕的眉頭也深深的皺了起來,手心也因為緊張而沁出了一些細密的汗珠。

這個高坡前方,唯有兩三里路途之遙的一片空曠草甸已經成為了一個屍體橫陳的戰場。

原本長著茂密青草的平原,已經被衝擊、碾壓出無數清晰的溝壑,在一片方圓只有數里的區域裡面,至少躺著上千具的屍體,大約是因為作戰絞殺時需要區分雙方敵我的關係,這片區域之中到處都是丟棄的火把等引燃物,在一簇簇火光下面,瀰漫在地上的鮮血和那密密麻麻屍體上插著的箭矢、兵刃等物看上去更為觸目驚心。

此刻戰鬥的雙方都還有數百人的建制,一方就停留在那片佈滿屍體的戰場之上,而一方就在林夕等人的正對面方位,距離那片戰場約八百步的一處丘陵坡下。

之前應該正好是兩軍絞殺驟分,暫時僵持之際,所以姜笑依和邊凌涵等人一直都沒有發覺有什麼廝殺聲,直衝到這坡上才發現這副鐵與火的景象。

林夕很緊張。

他沒有辦法不緊張,因為雖然在龍蛇邊軍之中他經歷了不少殺陣,但即便對上百人建制的穴蠻大隊,事實上也是以他的單身衝殺為主,依舊是修行者之間的戰鬥為主,這種上千人死傷的軍陣絞殺,他也是第一次真正的親身面對。

這種兩軍交戰,一地屍體,血流成河的景象,對他心神的衝擊是極大的。

“是友軍。”

高亞楠也到了林夕的身側,很快對著林夕說了這三個字。

林夕點了點頭,開始快速冷靜了下來,借助手上的一個黃銅鷹眼,雖然無法看清夜色中雙方軍人的具體面目,但他可以看到停留在那片佈滿屍體的戰場上的軍隊中飄揚著的一面金黃色龍旗,以及另外一支軍隊中的十餘面代表碧落邊軍的青色軍旗。

此刻林夕身後的鏡天后軍中豎著的軍旗,也是代表著中州皇城的金黃色龍旗。

也就在此時,林夕的目光又是驟寒。

就在那支青色軍旗飄揚的軍隊後方的丘陵上,突然現出了一條黑潮,青旗漫卷,金鐵震鳴聲陣陣,一支至少在五百建制以上的輕鎧騎軍朝著這片草甸狂瀉下來。

與此同時,一聲聲隱約可聞的淒厲軍令聲也在那支等待著的碧落邊軍中響起,正等著這支輕鎧騎軍會合一處,準備再一次全力衝殺。

“友軍為什麼不往我們這裡退?”看著漫山遍野之勢湧下的輕鎧騎軍,邊凌涵眉頭挑起,沉聲道:“他們應該也已經發現我們到來,應該知道退往我們這裡,我們依靠地勢衝殺下去,更有獲勝的機會。”

“穿山弩車…他們不想放棄這些穿山弩車。”林夕已經徹底的冷靜了下來,對著邊凌涵輕聲解釋了這一句。

緊接著,一聲極其肅殺冷厲的軍令聲從他的口中堅定的衝出:“七百輕騎,侯!”

邊凌涵轉頭看著發令的林夕,在林夕方才一句話的提醒下,她也已經注意到了那支友軍中的近二十具穿山弩車。

穿山弩車是雲秦軍中威力最為強大的弩機,和守城弩完全相同的構造,一次性可以射出三根弩箭,每一根弩箭都有小孩手臂粗細,射程可以達到驚人的一千五百步,其恐怖的力量在一直線上洞穿十餘名軍士的身體都是輕鬆至極。

只是這種依靠內裡鉸鏈和條形鋼圈帶動的強力軍械本身自重也是超過千斤,是巨大的鋼鐵怪物,用戰馬拉動,移動速度都不可能快。

這種穿山弩車建造十分費力,昂貴,軍中配備的數量也不是很多,二十具已經是平時一個城池的地方軍的擁有量,一齊發弩,不僅有強大的殺傷力,而且對於敵軍的震懾作用更為強大,因為連一般的修行者都根本無法抵擋得住。

現在整個鏡天后軍都只配備有兩具穿山弩車,兩輛旋刃車,這二十具穿山弩車對於鏡天后軍自然也有極大的意義,但此刻邊凌涵卻對林夕下達的只是輕騎軍準備突擊的軍令,而不是全軍或者輕騎軍加上重騎軍一起突襲的軍令十分不解。

因為輕鎧騎軍和輕騎軍完全是兩個概念。

雲秦的輕鎧軍配備的全部都是鎖片式金屬甲,能夠身穿這種介於皮甲和重鎧之間的沉重金屬鎧甲的軍人平時所受的訓練更為嚴苛,身上金屬甲的防護力,本身的氣力和耐力,都遠超過只是披掛厚皮甲的輕騎軍。

所以此刻七百輕騎軍的數量雖然似乎超過了對手,但是在戰力上卻肯定還是不如對方。

“為什麼不全軍突擊?”高亞楠顯然也是想到了這點,輕聲問了林夕一句。

“這裡先前埋伏著的雖然也應該只是偵察小隊,但敵軍顯然也肯定已經發現了我們的到來,既然敵軍發現,還敢這麼沖,便說明未必這點軍力…所以我覺得將力量砸在佔據地勢的這裡比較安全,我只需要機動性強的部隊來試水。”林夕輕聲道:“要讓我們這邊更多人活著,等下我們就要衝得更快一些…我們的優勢在於我們有很多的修行者。”

“左隊!侯!”

看著遠處那支輕鎧軍和原先碧落邊軍的殘部終於會和一處,一聲軍令又從林夕的口中發出。

林夕統領趕來接管鏡天后軍的這支隊伍之中,一共有二十三名修行者,加上鏡天后軍之中仇正虎在內的三名修行者,一共有二十六名修行者之多。

因為和屠黑虎等人已經形成了一定的默契,所以林夕將跟著自己一路過來的這幾名原先十狼之中的人物列成了左隊,其餘原先高亞楠一路便列為右隊,只是在高亞楠的執意要求之下,高亞楠也加入了他們左隊。

此刻右隊有白玉樓這樣久經戰爭的戰將統領,還有安可依在鎮守,林夕知道在接下來的衝殺開始之後,無論敵方還有多少的後招,至少這片高坡都會成為自己一個堅實的後盾。

“屠黑虎,你負責護旗。”林夕轉頭對著屠黑虎下令道。

在騎軍衝殺之中,軍旗十分重要,前方軍旗所向,後方的騎軍才能第一時間直覺的按照這個方向跟隨衝殺。

屠黑虎一直就在邊凌涵的身側,先前對於林夕和邊凌涵等人的交談聽的清清楚楚,之前他一直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此刻明白林夕即將身先士卒的率隊衝殺,他點頭接令的同時,卻是輕聲道:“林大人可稱我為孟肅。”

林夕微微一怔,旋即知道這是自己這名部下的真名。

“浦東山為大人效力。”原先的莊稼漢模樣的土狼鄧收成對林夕躬身行禮。

“劉丈青為大人效力。”原先的矮腳狼扈歸璞對林夕躬身行禮。

“孫翠綉為大人效命。”原先頭髮花白的老嫗狼婆婆對林夕躬身行禮。

“為了雲秦。”

有些莫名奇妙,不知道是為了鼓舞士氣,還是因為這幾人對自己莊重行禮的氣氛之下,林夕肅穆回禮的同時,脫口而出了這一句。

“為了雲秦!”

但他這一句只是剛剛出口,這四名修行者和姜笑依,邊凌涵等人也都已經發出了震天的大叫。

身後的七百騎軍本身就是視戰鬥為本能,天下最會戰鬥的碧落邊軍,此刻在明白主帥即將身先士卒衝殺的情形下,這些軍人也同時發出了一聲震天的吼聲。

“殺!”

林夕的拳頭高高的揚了起來,隨著他的重重揮下,他身下的戰馬一聲嘶鳴,如箭一般首先朝著前方狂衝了下去。

“轟!”

無數鐵蹄急劇敲打著地面,濺起無數的草屑和泥土。

鏡天軍其餘各部牢牢的遵守著林夕的命令,停留在高坡未動,所有這些人,除了安可依之外,其餘都是神色複雜。

尤其是那些普通軍士的目光更加複雜。

靈祭祭司都是協軍鎮定士氣的修行者,強大源自感化的妖獸。這些軍人什麼時候見過背著恐怖長弓的靈祭祭司,見過一馬當先衝殺在最前的靈祭祭司?

……

“這是鏡天后軍,現在統領這支軍隊的,不知道是誰…是個好對手。”

就在林夕率著七百輕騎軍化成洪流狂衝而下時,原先對面輕鎧軍越過的丘陵頂部,一名手持黃銅鷹眼,身穿普通黑甲,但披著一條披風的將領輕聲自語道。

這名鷹鈎鼻,面孔冷厲的碧落邊軍將領如鷹隼般居高臨下的審視著戰局,他的身後恭立著數名將領,他身後的丘陵山坡上,還停留著一支烏壓壓的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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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6 00:23:56
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五章 瞬殺

在被衝出無數溝壑的草甸中間,到處都散落著屍首的戰場中間,固守著看上去是二十具,實則是十七具完好的穿山弩車的友軍中,統帥是一名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

聽到後方高坡上“為了雲秦”的轟然巨響,再看到潮水般湧下的騎軍,這名頭髮已經被汗水濡|濕,明顯魂力消耗甚劇的中年修行者精神一震,尤其看到這七百騎軍接近戰陣還來勢不減,給人越衝越快之感,這名中年修行者的目光變得更亮。

林夕根本沒有和只餘三百餘人的這支軍隊合兵一處,他身披著皮甲的戰馬直接一馬當先,從這支軍隊的左側急速的衝過。

就在林夕率領的這支騎軍帶起一陣狂風,從他們的身旁衝過之時,這名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無聲的做了一個手勢,數十名軍士開始迅速的調整已經重新上好鉸鏈的穿山弩車的角度,對準了林夕所率的這支騎軍的前方。

越過丘陵,傾瀉下來的五百騎輕鎧和坡下那支四百餘人的軍隊已經匯合,其中一名身穿一件普通黑色皮甲,卻是提著一柄幾乎和他的人身一樣龐大的雪白戰斧的將領看著林夕這支軍隊的來勢,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隨著他的豎掌,一支支火把和五百名輕鎧騎軍隨馬帶著的一捆捆乾草、柴禾往前丟了出來,整支輕鎧軍停了下來,只有一列到了整個隊伍的前列,就像一堵鋼鐵城牆一般堵在最前。

熊熊的火焰在陣前燃燒了起來,這名單手就提著沉重長柄戰斧的將領的眉頭卻是陡然皺得更深。

因為他陡然發現自己無形之中也犯了些經驗的錯誤…西夷和唐藏的戰馬、戰駝畏懼火焰,所以只是火焰就能夠使得對方的戰陣出現一些散亂,但現在自己的對手卻不是西夷人或是唐藏人,而同樣是碧落邊軍。碧落邊軍的戰馬早已在長年的訓練下,變得對這樣的火焰沒有多少的畏懼。

但之所以會犯這種無關緊要的小錯誤,正是因為這名將領經歷的戰陣太多,一些戰鬥的經驗已經融入到了骨子裡。

沒有等他做出第二個手勢,前方第一列的輕鎧軍便已經下馬將身體半依在戰馬身上,將自己手中的長槍斜往上豎了起來。

後方陣中,迅速湧上數十名軍士,這些軍士都是兩人一組,豎起了更長的重型長槍。

只是一瞬間,陣前就是一片明晃晃如森林般的槍尖,正對著狂衝而來的輕騎軍。

面對對方這種陣型,衝在最前的林夕依舊沒有絲毫減速,在對方絶大多數都是普通弓箭難傷的輕鎧軍士的情形下,他甚至沒有號令身後騎軍中的箭手施射。

風馳電掣之間,雙方已經只距五十步。

就在此時,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手中長劍狠狠往下斬去。

隨著他的長劍斬落空處,十七名手持鐵鎚的軍士同時敲落了穿山弩車上的一個卡銷。

“當…當…當…”

十七具完好的穿山弩車箱體之中頓時發出了沉悶的重鎚敲擊般的聲音,以及令人呼吸都為之停滯的鉸鏈急劇的轉動聲,十七輛穿山弩車前方同時轟的一聲空氣爆響,一支支小孩手臂粗細的弩箭急劇的拋射而出,輕鎧軍陣中數十名軍士還未來得及抬頭,就已經被巨大的弩箭洞穿身體,狠狠的釘在地上。

林夕等人前方的槍陣,頓時出現了許多空當。

然而陣中皺著眉,手持沉重巨斧的將領卻似早已料到有這樣的變故,在數十名軍士甚至連著戰馬被洞穿在地,鮮血和臟器流了一地的情形下,面色都是極其的平靜,只是四指併攏,往前一指。

後方的輕鎧軍和其餘軍士迅速的填補了上去,此時衝在最前的林夕和這支軍隊的前沿已經只有十餘步的距離,眼看如林的矛陣就要再次變得異常完整。

然而就在此時,緊跟在林夕身後數騎中的邊凌涵以極快的速度開弓、控弦,嗤嗤之聲連作,瞬息之間連發六箭,每一箭都正中林夕正前方一名輕鎧軍的眉心。

手持巨斧的將領平靜冷峻的臉上終於驟然閃現出一絲震驚的意味。

先前具有巨大震懾力和殺傷力的穿山弩都沒有令他有絲毫震驚,他的沉靜冷峻也感染和鼓舞了所有他這方的軍士,但此刻邊凌涵如此急劇和精準的箭技,卻是讓他感到了一絲震驚。

只是這震驚才剛剛開始。

除了衝在最前,手提著長劍的林夕之外,林夕身後的姜笑依、高亞楠等人,全部投出了手中的黑色長槍。

每一柄長槍,都帶著龐大的力量,硬生生的刺破了一名輕鎧軍身上的鎧甲,將那名輕鎧軍釘在地上。

林夕衝入了陣中。

但就因這一瞬間邊凌涵和姜笑依等人精準的刺殺,他的前方便出現了一個缺口。

在戰馬衝入這個缺口的瞬間,林夕就已經從戰馬上朝著前方躍了出去。

他並不擅長騎馬衝殺,而且他此刻的修為,在百步之內的速度,肯定比起奔馬還要快。

在林夕如電衝入這個缺口的瞬間,有許多名敵方軍士的弩箭和投槍已經瞄準了他,但因為他的速度太快,這些人全部一滯,眼中失去了他的蹤跡。

兩條血浪在林夕的身周泛開,只是一瞬間,林夕的兩側就連倒下了五人。

高亞楠和邊凌涵幾乎瞬間就衝到了自己投出的長槍側,伸手拔出長槍,再次挑飛最近的一名輕鎧軍,這一投、一拔,一刺、一挑的動作,因為速度之快,在視覺上看起來竟似極其的連貫,完全沒有間隔。強大的碧落輕鎧軍竟像是紙糊一般,被輕易的撕裂出了一個更大的缺口。

手持巨斧的將領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呼嘯。

他前方護衛著他的持盾或持槍輕鎧軍士紛紛極有默契的向兩側閃避。

這些護衛軍士只是需要保證這名將領不被穿山弩擊殺,此刻在雙方軍隊已經相交,知道穿山弩也一時不可能再次裝備的情形下,他們也根本不需要護衛這名將領。

……

手持巨斧的將領沒有直直的衝向林夕,而是直接衝向了林夕的側翼。

像他這種經驗豐富的戰將十分清楚充當箭頭的人物通常都是對方比較強大的修行者,此刻這種戰爭並非是修行者之間的決鬥,所以根本不需要什麼單挑強者的驕傲,只要衝破側翼,將前方這數名修行者切割包圍,便可以輕易的獲得這戰的勝利。

他的前方視線之中,出現了一名高挑的女子的身影。

這名高挑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用意,也有意識的減慢了沖速,等著他衝殺上去。

這名手持巨斧的冷峻將領沒有絲毫的猶豫,再次低喝聲中,他的魂力滾滾的朝著手中的巨斧貫注了進去。

他的手上散發出在黑暗中耀眼的黃光,和他的身軀一樣長而龐大的戰斧更是佈滿雪亮的光芒,狠狠的一斧朝著這名高挑少女橫斬而去。

高挑少女在這種相對狹小的陣中面對這樣的一件重兵根本沒有多少閃避的空間,而她似乎也根本不想閃避,竟是直接抓起了一柄兩人才能持起的重型拒馬槍,一槍便砸在了這柄巨斧上。

冷峻將領的眼中閃爍出了輕蔑和嘲諷的神色,他看出對方是和自己修為差不多的修行者,但在他的這衝勢和巨斧本身的重量下,對方是不可能抗衡的。

然而他眼中的輕蔑和嘲諷瞬間就變成了震驚和無法理解。

他感覺自己手中的巨斧劈到了一座鋼牆。

“當”的一聲巨響之中,那名高挑少女身下的戰馬固然一聲悲鳴,往一側傾倒下去,但這名冷峻將領卻是被直接往後震飛出去,半邊身體直接喪失了知覺。

只在他一時無法動作的這瞬間,高挑少女卻似乎並未受絲毫影響,手中的重型拒馬槍直接被她投擲了出來,準確無誤的狠狠扎入這名將領的身體,巨大的槍尖在一片驚駭的大叫聲中,從這名將領的身後透出。

這名將領的呼吸驟然停頓,他最後的一個意識,依舊是無法理解…和自己修為幾乎相當的修行者,怎麼可能有遠超自己的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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