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蒔]愛要說出口[全文完]

愛要說出口  作者：采蒔

暗戀的感覺真好！  
儘管同學都在懷疑她和班長有曖昧；  
但，真的不是啊！她，喜歡的是熟男啦，也就是……  
這秘密只有好友和班長知道；
原本是想撮和好友和班長，誰知他竟直接拒絕，唉。  
因而，她和班長的「曖昧」也只好繼續流傳了。  
不過，說真的，班長各方面的確都很優，
對她也滿好的，常帶她上山下海到處玩，  
連她爸媽、哥哥都以為他們是一對。  
但，真的真的不是！她暗戀的是……  
數導要結婚了？！心……碎了嗎？  
好像沒有那麼嚴重耶，是因為他的陪伴安慰嗎？  
她這才想起，從國中到大學，陪在她身旁的，一直是他。  
他真的對她有意、暗戀著她？嗯，她要去試探看看……

第一章

　　清晨，天際才透出一抹亮光，沈佳靜就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從這個學期開學以來她就一直維持這樣的習慣，不需要鬧鐘，更不需要媽媽叫喚，只要外頭天色稍稍亮起來，她就會很自然地「驚醒」過來。

　　醒來之後，她一點都不會眷戀溫暖的床鋪，立刻精神抖擻地從床上躍起，奔到浴室裡盥洗後，再換上昨晚已經燙得筆挺的制服，然後坐到書桌前，拿把梳子對著桌上的鏡子仔細地梳起頭髮。

　　大家都說她有一頭又黑又亮又柔順的秀髮；在上國中之前，她一直留著一頭亮麗的長髮，每天早上媽媽都會幫她弄一個漂亮的髮型，不論是綁成辮子或紮成公主頭都非常好看，走在路上總會引來許多讚歎的目光呢。

　　可自從即將升上國中的那年暑假，媽媽帶著哭哭啼啼的她到美發院剪掉那頭長髮之後，她就很少再聽見有人讚美她的頭髮了。

　　尤其是上了國二之後，她更是厭惡極了這一頭毫無變化的髮型，每天早晨對著鏡子梳理頭髮時，總忍不住要皺起眉頭，嘟著小嘴抱怨：「為什麼國中生不能留長頭髮呢？」

　　她好希望自己看起來能夠再成熟一點、嫵媚一點，就像他們的音樂老師那樣，留著一頭飄逸的長髮，再配上一套雪紡紗洋裝和一雙細跟高跟鞋，走起路來婀娜多姿，多麼迷人呀。

　　偏偏她只能留這種不能超過耳下三公分的短髮，穿這一套死板板的制服，任她怎麼裝扮都裝扮不出成熟的模樣來。

　　讓人好氣餒呀。

　　最後，她還是只能用一支黑色的夾子，將額前的劉海夾起來，再將垂在兩頰的短髮塞到耳後。

　　裝扮好後，她對著鏡子左看右看，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她總覺得這樣毫無特色的髮型真是蠢得可以啊。

　　可學校規定就是這麼嚴格，她也沒那膽量學人家作怪，只好每天頂著這顆清湯掛面的頭去學校上課嘍。

　　幸好，她老媽給她生了一張還算清秀可人的臉蛋，細細彎彎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小巧挺直的鼻樑，紅潤的菱形小嘴，從小就不斷聽到人家稱讚她說：佳靜是個小美人，長大一定是個大美人呢。

　　大美人耶！她多希望自己快快長大呀。

　　站起身，走到衣櫃那面大鏡子前，轉了一個圈圈，看著自己越來越亭亭玉立的窈窕身影，她終於心滿意足地背著書包走下樓。

　　「爸早，媽早。」

　　「早餐做好了，快去吃吧。」沈母說。

　　「嗯。」沈佳靜乖乖地走到餐廳吃早餐。

　　火腿三明治、荷包蛋，再加上一杯鮮奶，她唏哩呼嚕、咕嚕咕嚕……很快便解決掉桌上的早餐。

　　但，不夠、不夠……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在發育中的胸圍，不甚滿意地拿著馬克杯再倒滿一杯鮮奶。

　　咕嚕咕嚕……大口大口地喝下。人家說喝ㄋㄟㄋㄟ補ㄋㄟㄋㄟ，她至少要長到Ｃ罩杯才算標準。

　　客廳內……

　　「你有沒有覺得佳靜最近變得怪怪的？」沈母小聲問。

　　沈母已經觀察好一陣子了，她發現女兒以前總是懶懶散散的，做什麼事都不起勁，可自從上了國二後卻一反常態，不僅每天不用叫她就自動起床，就連她一向懶得燙的制服，竟然也每天燙得整整齊齊的，而且還一邊燙一邊唱歌，好像心情很愉快的樣子。

　　照理說，女兒有如此正面的轉變，她這個做媽媽的應該要感到高興才對，可不知怎麼地，她心裡就是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女孩子長大了嘛。」沈父當然也注意到了女兒的改變，他最近總算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了。

　　「昨天晚上一點多，我起來上化妝室時，發現佳靜房裡的燈沒關，我就敲門進去看看，結果，你知道她在做什麼嗎？」

　　「不會是在看小說或漫畫吧？」

　　沈母搖搖頭。「你一定想不到，她在算數學。」

　　「哦？」沈父露出驚訝的表情。「佳靜不是最討厭數學了？」

　　「所以，我就問她，是不是這學期的數學老師太嚴格了，你猜她怎麼說？」

　　「怎麼說？」

　　「她竟然說她現在好喜歡上數學課。」

　　「這樣很好呀。」

　　「你不覺得奇怪嗎？」沈母倒是沒那麼樂觀。「女兒最近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就連以前打死都不願意喝的鮮奶，現在也喝得津津有味的。還有……我常看到她一個人在傻笑呢。」

　　沈父淡淡一笑，不是很在意地說：「青春期的孩子總是令人難以捉摸的，只要女兒不是往壞的方向發展，我們做父母的就不需要操心太多啦。」

　　「你就這麼放心啊？」這個當老爸的未免太沒有憂患意識了吧？沈母不以為然地皺了皺眉頭。

　　「你這老媽也真奇怪。女兒散漫你嫌，現在變乖了，你又疑神疑鬼，你說你不是在自尋煩惱嗎？」沈父無奈地問。

　　「……」沈母啞口無言。

　　這時，沈佳靜已經吃飽喝足，滿面春風地從餐廳走了出來。

　　「爸、媽，我去上學嘍。」

　　「腳踏車騎慢一點喔。」沈母不放心地交代著。

　　「我知道。」沈佳靜應了一聲，便推開大門，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

　　騎上腳踏車，清涼的晨風迎面拂來，一頭柔軟的短髮隨風飄動，她的心情也跟著飛揚了起來。

　　呵！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早晨啊。

　　「一想到你呀，就讓我快樂，就好比蜻蜓呀看見綠草的油亮，像媽媽輕柔的歌唱；一想到你呀，情不自禁的笑……」

　　沈佳靜一邊騎著腳踏車，一邊愉快地哼著張惠妹的歌，她此刻的心情就如同這首歌的旋律一般輕鬆、愉快。

　　「沈佳靜！」突然間，她聽見後頭有人叫喚她的名字，回過頭一看，原來是他們班長李維浚。

　　李維浚騎著一部很帥氣的變速腳踏車，臉上揚著一抹燦爛的笑容，朝她追了過來。

　　沈佳靜總覺得這個男生不論何時都給人一種很陽光、很健康的感覺，就像鄰家男孩那樣，讓人很難去討厭他。

　　他們每年都會分一次班，沈佳靜這學期才和李維浚同班，不過，在一年級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學校裡有他這麼一號人物。

　　李維浚在學校裡算是滿出鋒頭的，不僅功課好，籃球也打得不錯，最重要的是……他長得又高又帥，一年級時就已經超過一百七十公分，現在……應該快長到一百八了吧？

　　剛開學時，沈佳靜就聽說班上好幾個女生都在偷偷地喜歡他，包括她的好朋友何妤心都對他很有好感呢。

　　「你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李維浚很快地就追上她，和她並肩而騎。

　　「你看，」沈佳靜抬起頭來，讓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她白皙的臉龐，一臉陶醉地說：「藍天、白雲，還有徐徐的清風，這麼好的天氣，誰會不開心呢？」

　　「沒想到你還挺詩情畫意的嘛。」李維浚打趣道。

　　少女情懷總是詩嘛！她現在就算看見路旁的野草野花、野貓野狗，心情都會非常好呢。

　　「今天早上要考的英文單字你都背好了嗎？」李維浚隨口問。
　　唉呀呀！經過李維浚這麼一提醒她才想到，昨天晚上她一直在算數學，竟然忘了今天早上要考英文單字的事，這下該怎麼是好呢？

　　「我忘了背耶！」她一掃剛剛的春風滿面，轉而苦惱地問：「怎麼辦？考不好要挨籐條耶，我最怕痛了。」

　　「我也還沒背熟，不如我們一邊騎一邊背，怎麼樣？」李維浚妤心提議。

　　「好呀！」這辦法再好不過了，她馬上又露出笑臉。

　　於是，李維浚從口袋裡拿出他事先抄好的單字卡，他念一個字，沈佳靜就跟著念一遍，兩人就這樣一路背著單字，到校門口時，記性還不錯的沈佳靜就把十幾個單字都背熟了。

　　「還好剛剛有遇見你，要不今天早上的英語課肯定不好過了。」沈佳靜終於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謝謝你喔。」

　　「大恩不言謝啦！」李維浚笑瞇瞇地。

　　沒想到，他們兩人才轉進校門，剛要往腳踏車棚的方向騎過去，就很不幸地遇到班上的八卦婆──李珍珍。

　　「厚，你們兩個一大早就膩在一起，難不成……」李珍珍用一雙曖昧的眼神瞅著沈佳靜。「你們真的像傳言所說的……正在談戀愛？」

　　蝦米？！到底是誰在亂講？她什麼時候和李維浚在談戀愛了？沈佳靜差點沒當場氣昏過去。

　　「你不要亂說喔，我們只是剛好在路上遇到而已呀。」沈佳靜企圖要解釋，卻不知道她這樣只會越描越黑。

　　「難怪你這陣子好像變漂亮了，瞧你的裙子……」李珍珍故意扯一下她燙得筆直的裙擺。「燙得連一點皺褶都沒有，還有……」李珍珍又湊近她的臉。「你的頭髮最近總是梳得特別整齊，原來，這都是為了要給某人看呀！」當李珍珍說到那個「某人」時，還故意朝李維浚瞄了一眼。

　　李維浚什麼都沒說，只是愉快地吹了一聲口哨，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給人更大的想像空間。

　　「不跟你說了，反正是沒有的事，你愛怎麼說隨你去。」沈佳靜嘴上雖這麼說，可心上卻還是大感不妙，真不知李珍珍這個八卦婆會怎麼去宣傳呢。

　　想必不用等到中午，大概全班的同學都會知道她今天早上和李維浚一起來上學；也許到了放學時，就會有更勁爆的流言傳出來了。

　　偏偏李維浚卻表現得像是一個局外人似的，非但不替她解釋，還在一旁冷眼旁觀，真是氣死人了！

　　若是以前，她可以不在乎人家怎麼說她，反正時間可以證明一切，但是現在……她卻好擔心這樣的流言會傳到「他」的耳裡，到時「他」會怎麼想咧？

　　她可一點都不希望被「他」誤會呀。

　　是啦，她的確是在暗戀某人沒錯，可那人絕不是他們班長李維浚，而是另有其人。

　　至於那人是誰，哼哼……她是絕不會洩露一點訊息的。

　　講台上的數學老師，也就是二年一班的班導，正在用他那帶著磁性的嗓音認真地講解習題。

　　而講台下的沈佳靜一手撐著下巴，眼神專注地盯著講台上的黑板……呃，應該是講台前高大英挺的班導師，一臉陶醉地聆聽著。

　　沒錯！她暗戀的對象不是她的同學，也不是她青梅竹馬的鄰居，更不是高她一屆的學長或低她一屆的學弟，而是站在講台上那位英俊瀟灑又溫文儒雅的班導師––洪鐘南。

　　沈佳靜永遠忘不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情形……

　　剛開學的那一天，班導師還沒來，他們就已經得知這學期要擔任他們班導的是一個新來的男老師。

　　對於未曾謀面的老師，他們總是有點好奇的，所以，在第一節上課鈴響時，他們就滿懷期待地坐在教室裡，等待他們的新任班導到來。

　　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一個身材高大、外表俊逸斯文的大男人出現在教室門口，那一瞬間，沈佳靜很清楚地聽見班上幾個女同學發出驚呼聲。

　　這位新來的班導師果然不同凡響，一站上講台就給人一種玉樹臨風的感覺；他什麼話都沒說，先用粉筆在黑板寫上「洪鐘南」三個字，接著才回過頭，笑著對他們說：

　　「各位同學好，我叫洪鐘南，這一學年，我將擔任你們這一班的導師。這是我第一次正式教學，很幸運能帶到你們這個班級，希望在這一學年裡我們都能讓彼此留下一段永生難忘的回憶……」

　　當他自我介紹完畢的那一刻，沈佳靜就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這個年輕英俊的男老師了。

　　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

　　他就像一顆明亮的太陽一般，一走進教室就帶來滿室溫暖的陽光；可當他一開口，卻又像一陣春風，輕輕地吹進每個人的心坎裡，是那樣舒坦，那樣令人著迷……

　　從此之後，沈佳靜的目光就再也無法從他身上移開了。

　　而且，沈佳靜每一天都發現自己又多愛他一點，那一點又一點的累積，早已讓她陷入無法自拔的境地了。

　　可畢竟他是個站在講台上的老師，而她只是坐在講台底下、眾多學生之中的一名，她很難去跨越講台上與講台下這段距離，所以只能把對老師的愛戀悄悄地放在心底。

　　暗戀究竟是什麼滋味呢？

　　也許，對大多數的人來說，暗戀總是苦澀多於甜美；然而，對沈佳靜來說，卻是一種甜蜜多過苦澀的美妙滋味。

　　她每天最愉快的事就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而且，她經常一邊看著他，一邊幻想著將來有一天，他們兩人會手牽著手一起走在學校附近那條長長的河堤上，或者兩人一起撐著一把小雨傘在雨中漫步……

　　很浪漫吧？

　　她只要癡癡地看著班導，一遍遍地作著這樣的美夢，就覺得好滿足、好甜蜜、好快樂呢。

　　其實，愛上男老師也不是多新鮮的事，對她們這種十三、四歲的小女生來說，多少都會對年輕英俊又未婚的男老師產生某種程度的幻想吧？

　　她常在想，班上除了她之外，一定還有其他女同學也在暗戀班導師，只是大家都羞於說出口罷了。

　　所以，她一直認為，只要她把暗戀班導師的感覺放在心上，就永遠不會有人發現她的秘密，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盯著講台上的班導師，盡情地享受那種暗戀的美妙滋味，就算看到流口水都無所謂。

　　唯一讓沈佳靜感到吃力的是——洪鐘南教的正好是她最弱的數學。為了要搏得班導的好感，她上數學課時不得不比平時更加專心，回家後還得一再地努力複習，遇到不懂的地方，更是充分地利用下課的時間，拿著書到辦公室請班導再教一遍。

　　當然，這只是她為了接近他的借口。事實上，當班導很認真地在解答她的問題時，她目光的焦點全集中在他那張英俊的臉孔上，腦袋瓜裡想的全是一些風花雪月的情節，哪裡還聽得進那些  xyz  的鬼方程式。

　　「這樣你聽懂了嗎？」講解完畢，班導總是會抬起頭溫柔地詢問她：「要不要老師再講解一次？」

　　這時，她才會突然回過神來，傻笑著說：「懂了。」

　　「全班同學就你最用功，我相信你的月考成績一定會很好的。」班導似乎對她的求知精神相當激賞。

　　「謝謝班導！」她所有的努力，不就是為了要贏得班導的一聲讚美嗎？所以，這個時候，她的心情早已是飄飄然了。

　　唉！這就是愛情的偉大力量呀。

　　另外，沈佳靜剛好是這學期的學藝股長；為了能讓班導師對她另眼相看，她花了好多心思和時間做教室佈置，最後，他們班的教室佈置果然得到全年級的第一名，班導還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對她讚賞有加呢。

　　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在班導心目中一定是有點份量的，於是，她就更努力將自己的優點展現在他面前。

　　她做了這麼多的努力與改變，全是為了要讓他看見她最好的一面，更希望有那麼一天，自己能夠成為班導的女朋友……

　　呃，她好像想太多了。

　　不過，明知道自己只是在幻想，她還是覺得好幸福、好快樂……

　　喔，暗戀的感覺真好！

　　位於亞熱帶的台灣，十月底的天氣仍是十分炎熱的。

　　在這種炎熱的季節裡，將體育課排在下午第一堂課原本就是一件很殘酷的事，尤其對那些愛漂亮的小女生來說，更是一大考驗。

　　更慘的是，這一堂課體育老師竟然要他們踢足球！

　　拜託！天氣已經這麼熱了，還要他們一群人在球場上跑來跑去，不累死人才怪呢。

　　不過，體育老師似乎一點都不心軟，將班上同學分成兩組之後，就站在一旁涼涼地當起裁判，眼睜睜地看著一群苦命的學生在球場上拚命地追著一顆球、揮汗如雨。

　　那群血氣方剛的男生們踢趄球來，那勁道只能用「快、狠、準」三個字來形容，嚇得一群小女生像在玩躲避球似的，能閃多遠就閃多遠，不時還會發出淒慘的尖叫聲。

　　真是活受罪哪。

　　好熱好熱……沈佳靜早已被太陽曬得頭昏眼花，只能傻乎乎地跟著大家在球場上東奔西跑的，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哪一隊的。

　　她一向是那種缺乏運動神經的人，每堂體育課幾乎都是混過去的，所以，當她看見李維浚朝她的方向踢出那顆球後，她就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只是，她怎麼都沒料到，李維浚這顆又狠又準的球竟會狠狠地K到她的額頭正中心，她一個重心不穩，當場往後倒了下去，當後腦著地的那一剎那，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頭昏腦脹，緊接著，那片原本還是艷陽高照的天空，彷彿突然烏雲聚攏般，眼前的世界變成一片黑暗……

　　隱約中，她聽見好多腳步聲朝她奔了過來。

　　「佳靜，你怎麼了？」

　　「她臉色好蒼白呀，是不是昏過去了？」

　　「佳靜、佳靜……」有人輕輕地推推她。

　　她很想回應一聲，可全身虛軟無力，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好像真的昏倒了耶！」

　　「沈佳靜昏倒了，快去拿擔架過來！」有人突然放聲大叫。

　　「我來！我來！」有個男生焦急地說。

　　很快地，她感覺到有人將她抱起，然後，整個人隨著急切的腳步聲搖搖晃晃的，晃得她意識漸漸模糊，接著就什麼事都不知道了。

　　當她醒過來時，她人已經躺在保健室裡，身旁除了護士小姐之外，還有那個害她躺在這裡的罪魁禍首李維浚。

　　「沈佳靜，你……還好吧？」李維浚一臉擔憂地問。

　　沈佳靜有些迷惘地看著他那張焦慮的臉，意識漸漸恢復，她很快地就想起剛剛在球場上發生的那場災難。

　　噢！難怪她一醒來就覺得額頭熾熱如火燒烙。

　　「我跟你有仇喔，出腳這麼重！」她狠狠地瞪他一眼，可惡的李維浚，你給我記住！

　　「對不起啦。」李維浚雖然一臉愧疚，可他心裡卻忍不住想笑。

　　足球的規則是可以用頭來頂沒錯，可她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那能耐，竟敢用她的頭來接下他那一球。

　　「我的頭要是被你打笨了，你賠得起嗎！」她猜想自己的額頭現在一定腫得像「面龜」了。

　　「沒那麼嚴重吧？」李維浚立刻伸出兩根手指頭在她眼前晃了一下，笑著問：「這是幾？」

　　「三。」她賭氣地說。

　　李維浚又伸出三根，再問：「這是幾？」

　　「二。」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李維浚將自己的俊臉湊過去。

　　「豬頭啦！」

　　李維浚終於放心地揚起嘴角。「會罵人就代表你的頭腦還很正常，暫時沒有變成豬頭的疑慮。」

　　「你還敢笑！」若不是渾身乏力，她真想一腳把這個幸災樂禍的男生踢到太平洋去。

　　「我哪有笑。」李維浚趕緊斂起笑容，可他的眉眼還是忍不住笑意。

　　「你明明就有！」沈佳靜氣極了。

　　「我沒有呀。」他硬要否認。

　　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從門外走了進來，沈佳靜一看見來人，心跳竟不由自主地快了起來。

　　「沈佳靜，你還好嗎？」洪鐘南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那張斯文俊逸的臉上寫滿了焦慮。

　　沈佳靜點點頭，同時感覺自己的臉頰好像在瞬間燃燒起來似的，心情也一下子從地獄爬到天堂……

　　好開心喔！班導專程來看她耶，她這一球總算沒白挨。

　　可連她自己都沒料到，她對班導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會是：「老師，我現在看起來一定很醜，對不對？」

　　話落，她馬上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多麼愚蠢的問題，真想立刻消失在老師面前，好丟臉喔！

　　幸好班導只是輕輕地摸摸她的頭，微笑地說：「不會啊，你現在看起來很可愛呢。」

　　「老師，你以前一定是童子軍，對不對？」一旁的李維浚忍不住要吐槽。

　　她現在的模樣明明就是……很可笑呀。

　　聞言，洪鐘南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立即轉過頭，斥責道：「李維浚，聽說是你把沈佳靜打昏的，你怎麼可以對女生這麼不溫柔呢？」

　　李維浚抓抓頭，一臉無辜地說：「我又不是故意的。」他當然不敢當沈佳靜的面說：其實是她太過「肉腳」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運動神經這麼遲鈍的人呢。

　　「下次踢足球要小心一點，知不知道？」

　　李維浚只好乖乖地回應：「知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更何況，男子漢大丈夫，這一點小小的委屈他還承擔不起嗎！

　　洪鐘南滿意地點點頭，接著又問一旁的護士小姐：「周小姐，你看沈佳靜要不要緊？」

　　「我覺得她可能是中暑了，洪老師還是帶她去附近的診所看一下醫生比較保險。」護士小姐建議。

　　於是，洪鐘南就溫柔地詢問沈佳靜：「那麼，你下午就請個假，老師帶你去看醫生，順便送你回家休息，怎麼樣？」

　　「好啊！」沈佳靜開心地點點頭。

　　好好好，當然好，能和班導單獨相處是她夢寐以求的事，現在有這個大好的機會，她怎麼能輕易錯過。

　　此時，她不禁要在心裡感謝李維浚，要不是他那一球，她恐怕還沒機會坐上班導的私人轎車呢。

　　班導開的是一部白色的SENTRA，第一次坐他的車，沈佳靜感到既興奮又緊張，就連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放才好呢。

　　可儘管內心十分害羞，她還是忍不住要偷偷地偏過頭看他：他開車的模樣，好穩重、好專注，給人一種可以百分之百信賴的感覺。

　　坐在他身旁的她，不自覺地看得癡傻、看得入迷……她真的好愛好愛看他喔。

　　「額頭很痛吧？」班導突然問。

　　沈佳靜嚇得馬上收回目光，胸口噗通噗通地好像在打鼓一樣，還好班導很專心地在開車，要不，他現在一定會看到她整張臉紅得跟蕃茄一樣。

　　「不……呃……還……還好啦。」嗚……完蛋了，她竟然緊張到連口舌都不聽使喚。

　　這下，班導一定會覺得她又醜又笨拙，她怎麼可以讓他看見她這麼狼狽的一面呢。

第二章

　　隔天一早，沈佳靜又很不巧地在上學的途中遇到李維浚。

　　「沈佳靜，你有沒有好一點？」李維浚一臉擔憂地問。

　　「還沒死啦！」沈佳靜見到他就像看到鬼一樣，拚命地踩著腳踏車往前飛奔而去。

　　那天經過李珍珍的大肆渲染之後，班上很多同學都相信他們兩人之間有不尋常的曖昧關係，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她不想再跟他牽扯不清了。

　　「幹嘛？就因為我昨天不小心K你一球，你就怕我怕成這樣哦？」李維浚不死心地跟上去。

　　「你還是離我遠一點，我不想讓人家在背後說閒言閒語．」她不得不表明自己的立場。

　　從念小學開始，李維浚就經常收到許多愛慕他的小女生寫給他的情書，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外表很受異性的喜愛，而沈佳靜卻是他第一次遇見極力想跟他撇清關係的女生呢。

　　真是有趣極了。

　　「我真的這麼惹人厭嗎？」人性本賤，沈佳靜越是想跟他保持距離，他就越想去逗弄她。

　　「難道你不覺得那些『無中生有』的流言很可怕？」沈佳靜忍不住要問。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要是那麼在乎人家的看法，日子不是很難過？」李維浚一本正經地說。

　　「你真的這麼看得開哦？」李維浚這種灑脫的態度，倒是讓她滿欣賞的。

　　「幹嘛看不開？反正吃虧的又不是我。」他很可惡地說。

　　「哼！果然是天下烏鴉一般黑。」她立即收回剛剛那一瞬間對他產生的一絲好感。

　　「你這叫做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這對男生是很不公平的。」李維浚立刻抗議。

　　沈佳靜不屑地瞪他一眼，略帶挑釁地說：「要不你抓一隻白色烏鴉來給我看看呀。」

　　「小姐，你說話很冷耶。」

　　眼看學校就要到了，為了避免重蹈覆轍，沈佳靜不得不停下來。「你先走吧，我腳酸了，想休息一下再走。」

　　李維浚是個聰明人，他當然明白她在顧忌些什麼。

　　於是，他聳聳肩，一派瀟灑地說：「既然你這麼不願意跟我湊成一對，那麼我再強求就沒意思了。」

　　話落，就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什麼跟什麼嘛。」沈佳靜望著他的背影，小聲嘀咕著。

　　不管沈佳靜願不願意，她和李維浚是一對的傳聞，還是持續在蔓延當中，不到幾天的工夫，不僅全班同學都知道，就連其它班也時有耳聞。

　　這天，剛上完音樂課，在回教室的路途當中，何妤心終於還是忍不住向沈佳靜求證：「佳靜，你真的像李珍珍所說的那樣……已經和李維浚在一起了？」

　　「連你也相信她的鬼話？」沈佳靜翻了一個白眼。「我們一直是那麼要好的朋友，我若是真的跟他在一起，會不讓你知道嗎？」

　　她們兩人是小學同學兼好朋友，國一雖沒有同班，但國二時很幸運地分在同一班，兩人的住家差不到一百公尺，彼此之間要是有個風吹草動，很快就傳到對方耳裡了，還有什麼事可以隱瞞呢？

　　「你說的是真的？」何妤心雙眼突然一亮。

　　「當然是真的。我跟你保證，我跟李維浚絕對不會有任何曖昧關係的啦。」說完，她自己都覺得好笑，她幹嘛要向何妤心保證呀。

　　聽她這麼說，何妤心終於露出一抹靦腆的笑容。

　　半晌之後，何妤心又忍不住問：「佳靜，我覺得李維浚真的很不錯耶，他不僅長得又高又帥，而且功課好、體育棒……是多少女孩子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難道你對他一點都不動心嗎？」

　　沈佳靜腦海中不禁又浮現班導的影子；她不否認李維浚是很出色的男生，可一跟她心目中成熟穩重又英俊瀟灑的班導相較，還是差了一大截呢。

　　當然，她和何妤心再怎麼要好，也不能將自己心裡的秘密說出來，於是，她就隨口說：「我覺得每個人欣賞的類型都不相同，要不，所有的女生都去喜歡同一個男生，那其他男生不就沒人要了？」

　　「說的也是。」何妤心又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直到這一刻，沈佳靜才發現何妤心對李維浚的感覺似乎已經不再是喜歡兩個字了，她甚至從何妤心眼底看到一抹異樣的光采，就像偶像劇裡的女主角想到自己心儀的對象時一樣，一雙眼還會閃閃發亮呢。

　　她不禁要想，也許自己在看班導時，也會不自覺地露出這樣的光芒吧？

　　沈佳靜怎麼都沒料想到，她心裡的秘密最後竟是被李維浚看穿的。

　　那天早上，李維浚不知被派到哪兒去出公差，剛好錯過兩堂數學課，他人一回來，就忙著找沈佳靜借筆記本。

　　「你幹嘛借我的？」她的數學又不是很厲害。

　　「你的字看起來比較漂亮嘛。」他很狗腿地說。

　　沈佳靜心不甘情不願地把筆記本丟給他，隨口說了一句：「放學之前要記得還我喔。」她晚上還要複習呢。

　　「沒問題，我放學之前一定會還你了。」李維浚抓起筆記本，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接著轉身回自己座位。

　　下午，第二節下課，沈佳靜獨自趴在欄杆前眺望對面那棟大樓，沒多久後，她就看見班導從對面大樓走出來，英挺的身影穿過中庭的走道，朝著辦公室的方向走過去。

　　她早已經將班導的課表背得滾瓜爛熟，他哪一堂有課，哪一堂沒課，哪一堂會從哪間教室走出來，她都一清二楚呢！

　　看他，已經成了她每天最大的樂趣，她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的身影，遠遠地欣賞他英挺迷人的身姿，幾乎到了渾然忘我的境界……

　　就在這時，李維浚悄悄走到她身旁，順著她剛剛的視線望過去，正好看見班導的英姿，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站在欄杆前眺望中庭的「風景」了，有好幾次，就算他人已經走到她身後，她還是渾然不覺，只是癡傻地望著中庭的方向，許久之後，她才會回過神來。

　　他原本還不太明白這小女生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而今……嘿嘿！真相就在他手上這本筆記本裡。

　　「沈佳靜，你在暗戀班導對不對？」

　　嚇！沈佳靜這下可被嚇得不輕，她幾乎是跳著轉過身來，待看見身後站的人時，她下意識地否認：

　　「我哪有暗戀班導，你不要亂說話喔！」

　　「我有沒有亂說話，你自己心裡最清楚，不是嗎？」他揚了揚手上的筆記本，露出一抹詭譎的微笑。

　　沈佳靜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直覺地搶下他手上的筆記本，翻了翻……噢！要死了！她居然把那張寫滿班導名字的便條紙夾在裡頭，這下……

　　「我……我……」她很想找個借口來搪塞過去，可「我」了半天，就是想不起一個理由來解釋自己的行為。

　　「你可別告訴我，你只是在練字喔。」李維浚笑得賊兮兮的。

　　這個臭男生，真是討厭！

　　慌亂之中，沈佳靜只能氣急敗壞地撂下一句：「就算我喜歡班導，又干你屁事！？」

　　話落，她轉身走進教室：心情立即跌落谷底。

　　這一切都怪自己太過大意，竟然會不小心把字條夾在筆記本裡讓李維浚看透她的心思……

　　這下……她真的一頭撞撞死算了。

　　幸好事情並沒有往最壞的方向發展，李維浚似乎沒有要張揚的意思，所以，關於她暗戀班導的事，就成了她和李維浚之間的秘密。

　　只是，從那天之後，她看班導時難免都會有點怪怪的感覺，總覺得李維浚正在心裡偷偷的嘲笑她。

　　可她也不是那種遇到一點挫折就退縮的人，她才不理會李維浚怎麼想，要笑就讓他去笑吧。

　　反正她就是喜歡班導，怎樣！

　　剛考完期中考，也不知是誰先提議要去烤肉的，總之，當這個消息傳到沈佳靜耳裡時，班上已經有十幾個同學決定要參加這次活動了。

　　「你要不要一起來？」李維浚問她。

　　「地點在哪裡？」她似乎沒多大的興致。

　　「我家。」

　　聽到要去他家，她就更沒興趣了。

　　拜託！她和李維浚的關係在班上已經傳得亂七八糟了，她才不想再去製造更多的八卦話題呢。

　　李維浚見她興致缺缺的模樣，於是，就很可惡地再補上一句：「班導也答應要參加這次的烤肉活動喔。」

　　一說到班導，沈佳靜就心動了。

　　「真的嗎？」她眼中毫不掩飾地閃著期待的光采。

　　「我幹嘛騙你。」這小女生果然「病得不輕」呀。

　　沈佳靜咬咬唇，真想馬上答應參加這次的烤肉活動，可她又怕李維浚嘲笑她，只好裝模作樣地推說：

　　「我要回去問我爸媽，他們若是答應，我就去參加。」

　　「名額有限喔，你要是晚一點報名，恐怕就會錯失這個天大的良機。」李維浚繼續慫恿她：「聽說班導以前在學校唸書時，曾經是風靡一時的民歌王子，烤肉那天他會帶吉他過來，當場表演自彈自唱喔。」

　　哼！這個李維浚真討厭，明知她喜歡班導，還故意這樣捉弄她！

　　「你幫我保留一個名額嘛，我今天晚上向我爸媽確定之後就馬上打電話給你，好不好？」她不得不放下身段懇求他。

　　「你有我家電話嗎？」李維浚問。

　　沈佳靜想了想。「好像沒有耶。」

　　李維浚立即拿出紙筆，抄了一組電話號碼給她。

　　「你要收好，別弄丟了，我可不是隨便就給女生電話的喔。」他跩跩地說。

　　「哼！真臭美，誰稀罕你家電話了。」要不是為了班導，她才懶得打電話給他呢。

　　「你喔……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有多少女生想要他家的電話號碼，她竟一點都不知道要珍惜。

　　靜默了片刻，沈佳靜突然開口問：「還有幾個名額？我想找何妤心一起去。」

　　她相信何妤心一定會很想參加這次的烤肉活動的。

　　「就差你們兩個啦。」李維浚酷酷地說。

　　這次的烤肉活動，原本只有他們幾個比較要好的男生要參加，後來是康樂陳彥光說想帶他的「女朋友」林以瑄一起來，所以，才又決定要找班上幾個比較正點的女生一起參加，沈佳靜和何妤心都在他們所列舉的名單內。

　　至於班導……那是一個巧合。那天他在辦公室外面遇到班導，班導就隨口問他：「剛考完期中考，你們有沒有打算要去哪裡『黑皮』一下？」

　　他就順便將這個計畫告訴班導，沒想到班導很有興趣，還問他可不可以湊一腳，他當然不敢說不，於是，這次烤肉活動的名單就多了一個班導。

　　沒想到班導這張王牌還挺管用的，原本還在猶豫的沈佳靜一聽到班導也要去，馬上就變了一個態度。

　　由此可見，沈佳靜對班導的迷戀已是不爭的事實。

　　不過，知道她是因為班導的關係才考慮要參加這次的活動，他心裡竟莫名地泛起一種不是滋味的感覺……

　　李維浚的家是一棟非常漂亮的歐式別墅，別墅旁還有一大片庭園，精心設計的景觀，顯示著主人的品味與氣派。

　　為了今天的烤肉活動，李維浚已經事先在庭院裡架好一排烤肉架，並且將所有要烤的食材全都準備好，就放在一旁的冰桶裡。

　　李維浚已經事先表明過，今天他要請客，所以，他們這些受邀前來的同學全是來白吃白喝的。

　　連同班導，他們今天一共來了十五個人，一群年輕的孩子們嘰嘰喳喳的，將李家的庭園弄得熱鬧滾滾，李維浚的爸媽也過來一起湊湊熱鬧。

　　而且，就如李維浚所說的，洪鐘南果真帶來一把吉他，當他們將烤肉架上的木炭點燃，放上肉片之後，洪鐘南就在一旁彈起吉他，帶頭唱了一首經典民歌——木棉道。

　　「紅紅的花開滿了木棉道，長長的街好像在燃燒；沉沉的夜徘徊在木棉道，輕輕的風吹過了樹梢。」

　　洪鐘南低沉富磁性的嗓音讓同學們聽得如癡如醉，他們忍不住也跟著打拍子唱了起來。

　　「木棉道，我怎能忘了，那是去年夏天的高潮。木棉道，我怎能忘了，那是夢裡難忘的波濤。」

　　「啊……愛情就像那木棉道，季節過去就謝了，愛情就像那木棉道，蟬聲綿綿斷不了。」（詞：洪光達）

　　他們一群人就這樣全圍繞在烤肉架旁，一邊烤肉，一邊唱歌，玩得好不盡興。

　　「你可聽說嗎，那戒指花，少女們珍藏著它，愛它的無價。有心人遍野尋它，象徵愛情的花，這戒指花代傳情話，就是告訴她，愛她。」（詞：晨曦）

　　當他們唱完這首「花戒指」時，康樂陳彥光突然發神經似的，從庭院旁的草叢中摘下一朵帶梗的黃色小花，認真地編了一個花戒指，當場送給他心愛的人林以瑄。

　　幾個男生見狀，馬上跟著起哄說：「親一下、親一下……我們要看舌吻！」

　　林以瑄嚇得躲到沈佳靜身後，沈佳靜無奈，只好替她求情說：「拜託你們，班導在這裡耶，你們就別再鬧了。」

　　李母見狀，笑著問洪鐘南：「洪老師，他們這麼小就在談戀愛，你這個做老師的管還是不管？」

　　沒想到洪鐘南竟笑著回道：「現在的孩子都比較早熟，只要不影響功課，我並不反對他們正當的交注。」

　　「哈哈哈……」李父笑著說：「洪老師真是一個開明的老師啊！」

　　這時，為了轉移大家的焦點，陳彥光突然指著沈佳靜說：「伯父、伯母，我在這裡鄭重地向你們介紹，這位就是李維浚的女朋友沈佳靜！」

　　莫名其妙被抓來當擋箭牌的沈佳靜當場脹紅了臉，接著她極力否認：「你們不要聽他胡說，我才不是李維浚的女朋友呢！」

　　「你們看，沈佳靜在害羞呢。」陳彥光還不放過她。

　　「我真的不是嘛。」要死了！這個陳彥光是存心要她無地自容是嗎？

　　嗚……這下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沈佳靜抬起頭，偷偷地看了班導一眼，沒想到他跟大家一樣，笑得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讓她好氣餒。

　　李父認真地打量沈佳靜，片刻後，就哈哈笑道：「我們維浚的眼光真好！」

　　李母也接著說：「洪老師剛剛已經說了，只要不影響功課，他不會反對你們交往啦！」

　　他們夫妻倆管教孩子一向都是采開放政策，再加上沈佳靜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乖巧聽話的好女孩，他們夫妻更沒有理由反對了。

　　沈佳靜見到大家似乎都已經認定她真是李維浚的女朋友，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更讓她生氣的是一一李維浚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澄清！這不是要讓大家誤會更深嗎？！

　　噢！她好想去死喔。

　　烤肉活動結束後，沈佳靜和何妤心牽著腳踏車，踩著夕陽的餘暉，並肩往回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沈佳靜的心情很複雜。她不知道經過陳彥光這麼一鬧，班導會如何看待她和李維浚之間的關係。

　　另外，她也很明顯地感覺得出，何妤心已經沒有來時的那種興高采烈，她的心情變得好低落。

　　「你是不是很在意陳彥光說的那些話？」沈佳靜挑明地問。

　　沉默了片刻，何妤心才說：「我覺得……李維浚好像真的很喜歡你。」

　　「不可能啦！他明明知道……」情急之下，她竟然差點將自己喜歡班導的秘密說出來，她趕緊改口說：「我一點都不喜歡他。」

　　「可是，我真的注意到他一直在看你。」真正讓何妤心難過的是……李維浚根本就沒注意過她。

　　「那是因為……」沈佳靜不知該如何向好友解釋，其實，李維浚會一直看她，全是因為他在等著看她暗戀班導這出「好戲」會如何發展！

　　想了一下，她只好說：「因為李維浚那個人有一種劣根性，他就喜歡看別人出糗，然後在心中暗爽。」

　　何妤心半信半疑。「你真的……這麼認為？」

　　沈佳靜點點頭。

　　接著，兩人又靜靜地往前走，大約過了五分鐘之後，沈佳靜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妤心，我覺得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一定要勇敢說出來，不管結果是怎樣，至少你以後回想起來，也不會覺得有什麼遺憾。你說對不對？」

　　何妤心訝異地看著她，片刻後，才有些結巴地說：「佳靜，原來……你早就知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沈佳靜輕輕地歎口氣，說：「我不只知道你有喜歡的人，還知道你喜歡的人就是李維浚。」

　　隱藏了許久的心事，就這樣被好友看穿，何妤心雙頰頓時染上兩片紅暈，好難為情喔。

　　「你怎會知道我喜歡的人是……李維浚。」

　　「若不是因為這樣，你怎會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就如同她眷戀班導的眼神一般。

　　「……」何妤心無言以對。

　　「妤心，你若是一直把這樣的感覺放在心上，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不如直接向他表白，說不定會有更好的結果呢。」

　　雖然她可以這樣鼓勵何妤心，可她卻無法說服自己去向洪鐘南表白，畢竟他們是師生關係，不是一般的同學關係。

　　她常在想，如果自己喜歡上的人是李維浚，也許，她就會很勇敢地向他表白。現在，她也只能這樣鼓勵自己的好朋友了。

　　何妤心低頭沉思了半晌，不放心地問：「可是……萬一……萬一他拒絕我，這樣我不是很丟臉嗎？」

　　「至少你已經知道結果了呀，這樣你就可以把他放到記憶裡，然後再去尋找一個值得你愛的人呀。」沈佳靜沒想到自己竟會說出這麼「睿智」的話，偏偏……她自己就是做不到。

　　「可是……」何妤心還是覺得不妥。「如果……他到處去跟人家說我在暗戀他，那……我不是毀了？」

　　「他不是那種人啦。」沈佳靜想都沒想，就很肯定地保證。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那種人？」

　　「我看人很準的，我說不會就是不會。」如果李維浚是那麼沒品的人，那麼關於她暗戀班導的事，早就傳得人盡皆知了。

　　「真的嗎？」何妤心半信半疑。

　　「真的。」

　　見好友如此篤定，何妤心似乎安心不少。

第三章

　　左三步，右三步，左三步，右三步……

　　沈佳靜一下子在馬路旁走來走去，一下又低頭思考，過了大約十幾分鐘，好像終於下定決心似的，立刻轉過頭，走向那棟砌著紅磚圍牆的三層樓房前，伸出手，準備按下電鈴，可當指頭才碰到按鈕，她立即又像觸電似的縮了回來，懊惱地皎著自己的手指頭。

　　不一會兒，她又鼓起勇氣伸出手……

　　同樣的動作就這樣重複了大約十幾次之後，她終究還是沒勇氣按下那個按鈕，於是，她沮喪地低下頭，決定放棄。

　　接著她又走到馬路旁，繼續左三步，右三步，左三步，右三步……直到咚地一聲，她竟然不小心撞到一個路人甲。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臉尷尬的低著頭猛向對方道歉。

　　「沈佳靜，你怎麼會在這裡？」

　　嚇！這聲音……好熟悉呀！

　　沈佳靜猛然抬起頭，一看，下一秒，她瞬間化成一尊雕像。

　　「老……老師……我……我……」她已經嚴重口吃了。

　　沒錯！她就是想要來這裡找洪鐘南的，沒想到她在門口猶豫了這麼久，竟然會在門外碰到他。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洪鐘南一臉疑惑地看著她那張紅得像蕃茄的小臉。

　　沈佳靜已經沒有退路了，只好支支吾吾地說：「我來這裡，是想告訴老師，我……我和李維浚……真的不是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啦。」呼！終於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她的心情頓時輕鬆不少。

　　聞言，洪鐘南竟笑了出來。

　　「沈佳靜，你何必把事情看得那麼嚴重呢？就算你和李維浚兩人真的互相喜歡對方，只要你們好好用功讀書，一直保持原來的好成績，老師是不會干涉太多的。」說完，還溫柔地摸摸她的頭。

　　「可是……」她就是不想要班導誤會呀。

　　洪鐘南想了一下，覺得自己似乎有責任開導開導這個小女生，於是就對她說：

　　「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茶藝館，老師請你去喝杯茶，怎麼樣？」

　　聽到班導要請她喝茶，沈佳靜開心地抬起頭，像是怕他突然反悔似的，立刻點頭說好。

　　又有機會跟班導獨處，她怎能不開心呢。

　　他們一起走到那家庭園式的茶藝館，選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服務生立即過來送上兩杯檸檬水。

　　「你想喝什麼？」洪鐘南問。

　　沈佳靜翻了翻MENU。

　　「我想喝水果茶。」她盡量表現得落落大方。

　　「一杯水果茶和一杯綠茶。」洪鐘南對服務生說。

　　服務生離開後，氣氛變得有些曖昧，沈佳靜不敢正視班導的眼，她覺得自己和班導現在好像……在約會喔！

　　她第一次和男生……呃，不，是男人，一起到茶藝館喝茶，怪難為情的。

　　「坦白說，老師在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心裡也有喜歡的女生呢。」洪鐘南坦然地說。

　　沒想到班導的開場白會是這樣，沈佳靜有些驚訝地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問：「老師念國中的時候就已經談戀愛了？」

　　洪鐘南搖搖頭，笑道：「也沒有正式談戀愛，只是很喜歡我們班上的一個女生，又不敢告訴她，說穿了……就是暗戀而已啦。」

　　「沒想到老師也會……暗戀呀？」她以為像老師這麼帥的男生都是很吃得開的，像李維浚就有一堆女生在倒追他，把他寵得跩上天了。

　　「我們那時候還沒有像你們現在這麼勇敢，就算喜歡一個人，也只能默默地放在心上，連說都不敢說。」洪鐘南腦海裡閃過陳彥光送花戒指給林以瑄的畫面，他覺得現在的孩子都很勇於表達自己的情感呢。

　　「後來呢？」她真想知道。「老師有沒有跟那個女生在一起？」

　　洪鐘南若有所思地說：「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高中聯考之後，我在車站遇到她，她考上北部的五專，正準備去學校報到。」

　　「老師還是沒告訴她，關於你……喜歡她的事？」知道班導曾經喜歡過別的女生，她心裡滿不是滋味呢。

　　洪鐘南搖搖頭。「我只是告訴她，一個人出門在外要小心一點，天氣冷了，衣服要多穿一點——」

　　他話都還沒說完，沈佳靜就忍不住笑出來了。

　　「老師，你這樣好像我老爸喔。」

　　老天！沒想到老師曾經也有這麼「愚蠢」的一面呀，這個發現，讓沈佳靜覺得自己和老師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

　　洪鐘南回想起年少時傻氣的模樣，自己也覺得很好笑，於是，就跟著笑了起來。

　　笑了好一會兒，他才又正色道：「所以，老師不會阻止你們去結交異性朋友，像李維浚就很不錯呀，他不僅功課好，又長得一表人材——」

　　「老師！」沈佳靜頗感無力地哀叫一聲。「我跟他真的沒怎麼樣，拜託不要再把我們扯在一起了。」

　　洪鐘南聳聳肩，笑著說：「既然沒怎麼樣，你就更不需要在乎人家怎麼說，不是嗎？」

　　沈佳靜真想告訴他：我是不在乎人家怎麼說，我只在乎你怎麼想。

　　但是，這種大膽的話她當然沒有那個勇氣說出口，只好硬把它吞回肚子裡頭去了。

　　接著，洪鐘南又說了一段讓她每每回想起來，都會感到飄飄然的話——

　　「其實，像你這麼聰明又漂亮的女生，以後一定會有很多男生喜歡你，老師希望你能張大眼睛，好好挑選一個真心疼愛你的人。」

　　真的嗎？

　　她在老師心目中是這樣有「身價」的女孩嗎？

　　這一刻，她多麼想告訴班導，她並不在乎有多少人喜歡她，她只要班導一個人喜歡她就夠了。

　　當沈佳靜還沉醉在和班導一起喝茶的美好回憶時，卻發生了一件讓她好難過的事。

　　那天是星期五，上完最後一堂課時，何妤心臉色很難看地拿了一張紙條給她，然後，什麼話都沒說，轉身就走。

　　佳靜：

　　放學後我在河堤上等你，我有話要告訴你。

　　妤心

　　沈佳靜不知妤心發生什麼事了，但是，從她的表情，她看得出，妤心約她在河堤上見面，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果然，她人才到河堤邊，就看見妤心把腳踏車放在一旁，一個人坐在河堤上流淚。

　　沈佳靜趕緊將腳踏車停好，走到她身旁坐下，輕輕地拍拍她的肩問：

　　「妤心，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吐

　　何妤心擦了擦眼淚，望著遠方的天空，喃喃地說：「我現在真的好後悔……我當初不該聽你的話的……」

　　聞言，沈佳靜嚇了好大一跳。

　　「你是說……」她大概可以猜到何妤心哭泣的原因了。「你已經向李維浚表白了是不是？」

　　提起李維浚，何妤心又傷心地哭了起來。

　　「你知道嗎？他連考慮都沒考慮就直接拒絕我，我寫給他的情書和小禮物他都不肯收。」讓她好難堪。

　　「妤心，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這麼傷心。」沈佳靜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才好。

　　「他還說……」何妤心接著說：「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是嗎？」沈佳靜好驚訝。

　　「我問他是誰，他卻不肯跟我說。」何妤心回頭看著沈佳靜一眼。「後來，我就忍不住問他，是不是沈佳靜……他竟然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那不就是等於默認？」

　　沈佳靜覺得自己又被李維浚拿去當擋箭脾了，他這樣做只不過是將錯就錯而已。

　　但，這種事，她要如何向何妤心解釋呢？

　　「我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何妤心情緒有些激動。「你明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你，為什麼還要叫我去丟這個臉？！」

　　「妤心，你要相信我……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這樣……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沈佳靜有點語無倫次。

　　「我不要再去上學了，再也不要去上學了！」何妤心越想越丟臉，越想越難過。

　　「妤心……」沈佳靜不知所措地勸著：「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啦！」

　　「你不會懂……你還沒愛過一個人，你不會懂得那種被當場拒絕的難堪和絕望……好想去死了算了！」

　　「妤心，你不要這樣，我……對不起……」

　　沈佳靜真想告訴她：我怎麼會不懂。只是，她連表白的勇氣都沒有，所以，還沒機會經歷當場被拒絕的難堪罷了。

　　隔天一大早，沈佳靜就忍不住打一通電話給李維浚。

　　「你現在馬上出來，我有話要問你！」她的口氣很差。

　　「幹嘛？一大早的……」李維浚在電話那頭毫不掩飾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懶懶地說：「才八點多而已耶，我都還沒睡過癮呢。」

　　「我昨天晚上煩得一整夜都沒睡，你還敢睡！」

　　「你睡不著是我害的嗎？」

　　「你不要再裝傻了！」她很生氣地說：「因為你，我和妤心已經快要反目成仇了，你知道嗎？」

　　「有……有這麼嚴重嗎？」

　　「你現在就出來，我們把話說清楚！」她命令著。

　　「好啦。」他心不甘情不願地。

　　「三十分鐘後，我在河堤上等你！」

　　「是，大姐頭。」

　　「你最好不要給我遲到。」否則，她一定要剝了他的皮。

　　「遵命。」

　　掛上電話，沈佳靜很認真地思考，她是不是該準備一把刀去赴約！

　　李維浚明知道何妤心是她的好朋友，居然還陷她於不仁不義，如果殺人不犯法的話，她現在真有一股想要宰了他的衝動呢。

　　三十分鐘後，李維浚果然準時到河堤赴約。

　　「給你。」他拿了一瓶果汁給她，然後就自顧自地吃起他的早餐。

　　沈佳靜打開果汁的瓶蓋，喝了一口，接著，劈頭就問：「你為什麼要讓何妤心以為你喜歡的人是我？」

　　「我沒有這樣說呀。」他一臉無辜。

　　「但是你沒有否認，人家就會以為你是默認。」她挑明地說。

　　「我沒回答，是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困難的。」

　　「她問我是不是喜歡你，又不是問我是不是愛你，你說我該怎麼回答？」李維浚理直氣壯地反問：「我若說不喜歡你，那就違背了我的心意；我若說我喜歡你，不知她又會怎麼想，所以，我選擇不回答，這樣有錯嗎？」

　　沈佳靜總覺得他這些話聽起來怪怪的，可一時之間她又想不起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於是沒好氣地說：「你是在唱歌嗎？！」

　　李維浚竟然抓抓頭，痞痞地說：「好像是吧．」

　　沈佳靜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又在敷衍了事了！」

　　「我是不懂你們女生在想些什麼，但是，我認為當你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不要再給對方任何希望，這樣才不會讓人家越陷越深，你說對不對？」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錯。

　　沈佳靜認為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是，重點是：「就算你要讓她死心，也不該把我扯進來！」

　　「大姐，」李維浚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請你搞清楚，是何妤心把你扯進來，不是我把你扯進來的吧？」

　　「要不是你故意要搞曖昧，人家也不會胡思亂想呀！」沈佳靜立刻反駁。

　　「我什麼時候故意要搞曖昧了？」李維浚覺得很無辜。

　　「你不要故意裝糊塗。當李珍珍四處散播謠言的時候，你曾經出面否認過嗎？還有，烤肉那天當大家在那裡起哄的時候，你就應該要馬上站起來澄清，而不是像個局外人一樣坐在旁邊觀看，害我一個人像個傻瓜一樣，被大家消遣。」她對他的不滿已經累積很久了。

　　「你們女生不是都很愛面子嗎？要是我當場就站起來否認，不是會讓你很難堪嗎？」他總是有理由的。

　　「你現在又懂得女生愛面子了？！」她很不以為然地說：「那你昨天在拒絕妤心的時候，是不是也該給她留點面子？」

　　「我沒當眾拒絕她，而是私底下找她到別的地方談，這樣還不算給她面子嗎？」做人很難耶。

　　原本還算伶牙俐齒的沈佳靜，竟然也會有詞窮的時候，她愣愣地看著他，想再說些什麼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可她卻怎麼也找不出任何可以再反駁他的話。

　　「你還沒吃早餐對不對？幹嘛一直看我的吐司？」見氣氛有點僵，李維浚故意要逗逗她。

　　沈佳靜這才有些尷尬地將視線轉向遠方，剛剛凌人的氣勢已經弱了許多，再也無法張牙舞爪了。

　　「沈佳靜，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班導不是我，所以，我才會一點都不在意他們怎麼說。這樣，你懂了嗎？」李維浚突然說。

　　這次，沈佳靜不承認也不否認。自從那天和班導一起喝過茶後，她就覺得自己和班導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的……

　　「你放心，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李維浚對她露出一抹無害的笑容。

　　說了這麼多，沈佳靜覺得真正的問題還沒解決，她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想到一個不錯的主意。

　　「李維浚，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拒絕，讓何妤心受了很重的傷，她甚至說她再也不要去上學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打電話安慰她一下，告訴她，雖然你不能接受她的感情，但是，你還是很願意跟她做朋友，好不好？」

　　李維浚緊緊地皺起眉頭，一臉為難地說：「這種話，我說不出來啦。」

　　沈佳靜握緊拳頭，在他肩上重重地槌了一下。「說不出來也要說！誰叫你要去傷了人家的心！」

　　「我又不是故意的。」長得帥又不是他的錯，要是每個向他表白的女孩他都得接受的話，那他現在的女朋友恐怕早超過一打了。

　　「反正……那句話怎麼說呢……」沈佳靜抓抓頭，認真地想了一下。「解鈴還需繫鈴人……是不是？唉，這個不重要啦！反正只要你親自打通電話給她，她的心情就會好一點，對你也沒有多大的損失啊。」

　　「誰說沒損失？打電話要錢耶。」他懶懶地說。

　　「電話費我給你好不好……」沈佳靜忍不住再給他一拳。

　　「你再打我，我就要去跟班導說，你有暴力傾向……」說到這裡，他又看見沈佳靜握緊拳頭要打他，他只好趕快站起身……落跑！

　　「李維浚，你給我站住！」沈佳靜追了過去。

　　「再讓你打下去，我一定會內傷啦！」

　　「那通電話你到底打不打？」沈佳靜在後頭喊。

　　「你追得到我，我就打！」哈哈哈……上一次的運動會，他可是百米冠軍呢，她追得到他才有鬼。

　　「你分明就是討打……」

　　他們兩人就這樣在河堤上一前一後地追逐著，遠遠望去，倒像是一對小情侶在嬉鬧呢。

　　星期一。

　　一大早，何妤心又傳了一張紙條給沈佳靜。

　　佳靜：

　　對不起，那天我心情太壞了，才會對你說那些話，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對不對？

　　妤心

　　看完信，沈佳靜回過頭，朝坐在窗邊的何妤心一笑，何妤心也對她露出一抹靦腆的笑容，這一刻，她就知道她們已經和好如初了。

　　第一節下課，何妤心就邀沈佳靜一起到通往頂樓的樓梯間。

　　「佳靜，你說的沒錯，是我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何妤心有點害羞地說：「星期六那天下午，李維浚有打一通電話給我，他說雖然他沒辦法接受我的感情，但是，他很希望能跟我成為好朋友，就像……你和他一樣。」

　　聽何妤心這樣說，沈佳靜終於放心了。

　　星期六那天，她和李維浚在河堤上跑了好長一段，她卻始終追不到手長腳長的他，最後，她氣喘吁吁地坐在河堤上，再也跑不動了。

　　「你這個人真是一點運動細胞都沒有耶，才跑不到一千五就陣亡啦？」李維浚回過頭取笑她。

　　「你的腿那麼長，我怎麼追得到你嘛。」沈佳靜一邊捶著又痛又酸的雙腿，一邊抱怨著。

　　李維浚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她抬起頭，發現他正在看她，非常非常專注地看著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就狠狠地瞪他一眼，嗔道：「看什麼看！我臉上有長什麼東西嗎！」

　　李維浚笑了笑。「其實，我覺得你滿耐看的耶。

　　「哼！我知道你們男生說耐看的意思就是……要很忍耐地看，對不對？」她才不會上他的當呢。

　　「哈哈哈……」李維浚開懷大笑。「你真的好可愛啊！」

　　她對他吐了吐舌頭。「可憐沒人愛！」

　　李維浚沉默了片刻，終於鬆口道：「看在你跑得那麼辛苦的份上，我答應照你的意思打一通電話給何妤心，但是……」

　　「怎樣？」她真怕他要開什麼條件。

　　「我沒有她家的電話號碼，你總得抄給我吧。」

　　「早說嘛！」她總算鬆了一口氣。「你身上有紙和筆嗎？」

　　「只有一支筆。」他從身上掏出一支原子筆給她，接著攤開自己的手掌。「你就把何妤心的電話號碼抄在我手上吧。」

　　她也沒多想，就接過筆，拉開筆蓋，然後抓住他的手掌，在上頭寫下何妤心家的電話號碼。

　　寫完之後，她才發現李維浚正在偷笑。

　　「笑什麼笑？牙齒白呀？  」她又賞他一記白眼。

　　「沒事、沒事。」李維浚忍著笑，將原子筆收回口袋裡。

　　他的表情讓沈佳靜越想越不對勁，直到回家的路上，她才意識到，她剛剛抓著他的手寫電話號碼時，其實是滿曖昧的。

　　哼！那個臭男生，一定是故意要吃她豆腐的。

　　沈佳靜現在想起那個畫面，還是有種被耍的感覺；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維浚已經遵守承諾打電話給何妤心，她也如願地和何妤心和好如初，其它的，她就不那麼在意了。

　　「佳靜，雖然李維浚說希望跟我成為好朋友，但是……」何妤心神情有點失落地說：「我覺得喜歡上一個人之後，其實是很難再回到原點的，我還是沒辦法忘掉那種喜歡他的感覺……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沈佳靜想了想，只能說：「也許，你需要的是時間……只要時間夠久，你就可以慢慢淡化那種感覺了。」

　　何妤心皺了皺眉頭，有些不以為然地說：「你可以說得這麼輕鬆，那是因為你還沒愛過，如果你是我……也許，你的想法就會不一樣了。」

　　「你錯了！你的心情我都可以瞭解，因為……」沈佳靜終於忍不住說：「我和你都一樣……正在為情所困。」

　　聞言，何妤心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許久後，她才喃喃地開口說：「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一點都不喜歡李維浚嗎？」

　　沒想到何妤心竟然誤解了她的意思，沈佳靜差點沒昏倒。

　　「妤心，我喜歡的人不是他啦！」她沒好氣地說。

　　何妤心這下更驚訝了。「不是李維浚，那會是誰？」在她心目中，李維浚已經是最完美的了，除了他之外，還會有誰能令沈佳靜傾心？

　　沈佳靜咬了咬唇，坦白說：「是……是班導啦。」

　　「什麼？！」再也不會比這個更讓何妤心震撼的答案了。「你……你喜歡的人竟然是……班導？！」

　　沈佳靜沮喪地點點頭。「我就知道你會這麼驚訝。」

　　「可是……」何妤心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他是老師耶，你們是不可能……我是說……師生戀是不被允許的……」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連向他表白的勇氣都沒有呀。」知道好友這麼不看好她的「戀情」，沈佳靜覺得很受傷。

　　也許，是因為終於找到一個和她同病相憐的知音吧？何妤心竟然覺得心情好多了。

　　「還有，」既然要坦白，沈佳靜就說得更清楚一點。「你知道李維浚為什麼不在乎人家把我和他扯在一起嗎？」

　　「為什麼？」何妤心也很好奇，昨天李維浚已經跟她說得很明白了，他只是把沈佳靜當成是好朋友而已。

　　「因為只有他知道我暗戀班導的秘密。」

　　何妤心一陣錯愕。「他怎會知道？」

　　「因為……他是魔鬼。」沈佳靜懶懶地說。

　　「到底是怎樣啦？」只要是關於李維浚的事，何妤心都很想知道。

　　沈佳靜這才坦白告訴何妤心，關於那張夾在數學筆記本裡的字條被李維浚看到的事。

　　何妤心聽完之後，突然有感而發：「佳靜，我真羨慕你和李維浚的感情……」

　　「喂！我跟他是沒有任何感情可言的。」為了和李維浚撇清關係，沈佳靜不得不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場。

　　「我是說……我真的好希望自己可以和你一樣，只是把他當作一個可以說說笑笑的好朋友，完全沒有任何感情的負擔。」雖然這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願望，但，對現在的她來說，卻是多麼困難的事呀。

　　沈佳靜聳聳肩，淡淡地說：「我也好希望自己從沒有喜歡過班導呀，只是，已經發生的事就永遠沒辦法再回到原點了。」

　　話落，她回頭看何妤心一眼，接著，兩人就很有默契地笑了起來，那是一種只有彼此才懂的苦澀笑容……

　　當、當、當……上課鍾突然響了起來。

　　「走吧，我們去上課吧。」沈佳靜拉著何妤心的手，兩人一起走下樓，往教室的方向奔去。

　　這一堂可是班導的課，千萬不能遲到呀。

第四章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了，緊接著期末考之後，就是整整一個月的漫長寒假。

　　沒能見到班導的日子，沈佳靜過得索然無味，好幾次，她都想要找借口去找他，可最後還是放棄了。

　　倒是大年初一那天，李維浚突然打了一通電話過來。

　　「沈佳靜，你沒出玩啊？」他劈頭就問。

　　「沒地方可去呀。」她懶懶地回答。

　　「好可憐喔。」他接著又問：「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採草莓？」

　　「就我們兩個？」

　　「難不成你還想約班導？」

　　沈佳靜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我是說你要不要順便約何妤心一起去。」

　　「你想約她就打電話給她呀。」

　　「你自己打給她比較有誠意啦。」

　　「不要啦。」他有些彆扭地說：「我怕她會誤會。」

　　「誤會什麼？」她故意裝傻。

　　「誤會我想要一箭雙鵰呀。」他壞壞地說。

　　她不屑地冷哼一聲：「你想得美呢。」

　　「你到底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採草莓啦？！」他很沒耐性地再問一次。

　　「我問看看妤心要不要一起去。」

　　「好，我等你電話。」

　　掛上電話，她馬上打一通電話給何妤心，接電話的何媽媽說何妤心一早就和她姊姊出去玩了，可能要等到晚上才會回來。

　　她和何媽媽客氣地寒暄幾句後，馬上回了一通電話給李維浚。

　　「何媽媽說妤心已經出去玩了。」

　　「那就我們兩個一起去呀。」

　　她有些為難地說：「可是……這樣好奇怪耶。」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又不會把你帶去賣掉，更何況……」他故意停了一下，才很可惡地說：「你也沒人要買。」

　　「你說這是什麼話！」豬頭！

　　「唉。」李維浚很無力地哀叫一聲．「你到底要不要去啦？」

　　沈佳靜這才不解地問：「班上男生這麼多，你不去找他們，反而找我做什麼？」

　　沒想到，他卻理所當然地說：「男生約男生去採草莓多奇怪，所以，我只好找你一起去嘍。」

　　「你不一定要去採草莓呀。」這男生真是一個怪物。

　　沉默了半晌，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人家就是很想吃草莓嘛。」

　　他他他……居然在向她撒嬌耶！

　　沈佳靜笑著問：「不吃草莓會死哦？」

　　他沒好氣地說：「會想死！」

　　最後，沈佳靜還是答應陪他一起去採草莓，原因有兩個：一是，她也很想吃草莓：二是，她實在也無聊透了。

　　三十分鐘後，李維浚騎著腳踏車來到她家門外，他身上穿著一件帥氣的黑色皮外套，再搭配一條黑色的牛仔褲，整個人看起來真是……帥到不行。

　　可惜，沈佳靜整顆心都已經放在班導身上，所以，她一點都沒有被他的「俊色」給迷到。

　　他們兩人肩並肩，騎了將近一個小時，總算來到那個觀光草莓園，老闆給了他們一個籃子，兩人就高高興興地下田采草莓去了。

　　「這顆好大喔！」

　　「這顆是雙胞眙耶！」

　　「這顆看起來好好吃喔！」

　　沈佳靜就像個孩子似的，在草莓園裡不時發出驚呼。

　　「你別再叫了，很丟臉耶。」他可不可以假裝不認識這個女生呀？

　　沈佳靜吐了吐舌頭，有點無辜地說：「人家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又大又漂亮的草莓，太興奮了嘛。」

　　「想吃就多採一些，我今年收到的壓歲錢還不少，足夠買下這裡所有的草莓了。」李維浚的語氣中不自覺透露一股寵愛的味道。

　　「好呀！」沈佳靜笑得有些不懷好意。「那我就不客氣嘍！」

　　結果，他們兩人足足採了兩箱草莓，花了李維浚一千多塊的壓歲錢。沈佳靜多少有點心疼，可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呢。

　　李維浚看看時間已經快中午了，於是，就開口邀請她：「沈佳靜，中午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這……」沈佳靜有些猶豫。

　　李維浚繼續慫恿她：「街上有一家新開的火鍋店，聽說他們的湯頭很贊，我們剛好可以趁著機會好好去品嚐一下。」

　　「不要啦，我們去吃滷肉飯就好。」剛剛采草莓已經花掉太多錢，沈佳靜怎好意思再讓他破費。

　　「拜託啦。」他拉住她的手，笑著說：「我就是想吃那一家的火鍋，你陪我一起去嘛。」

　　幹嘛突然拉她的手？

　　怪難為情的。

　　沈佳靜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有些尷尬地說：「隨便你啦。」

　　然後，他們就騎著腳踏車往街上走去，到李維浚所說的那家火鍋店吃了一頓非常美味的火鍋大餐．

　　吃完火鍋，李維浚又問她下午有沒有事，她搖頭說沒事，他就提議說要租片子回家看。

　　「我爸媽都不在家，我們可以看一整個下午的影片。」他說。

　　「可是……」她好猶豫。

　　「我們可以一邊看電影，一邊吃草莓喔。」

　　「我……」她總覺得這樣似乎……不太妥。

　　「走啦！別再猶豫了，過年就是要好好放鬆一下嘛，我們先去租片吧。」話落，他就逕自騎著腳踏車往錄影帶出租店走去。

　　沒多久後，他們就坐在李維浚家寬敞的大廳，一邊吃草莓，一邊看影片，直到五點多，沈佳靜才離開他家。

　　這一天所發生的種種，雖然只是一段小插曲，可沈佳靜在往後的日子裡再回想起這一天，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就像那加了蜂蜜的草莓一樣，微酸中又帶著濃濃的甜蜜……

　　開學的第一天。

　　照例由班導來段激勵人心的開場白之後，就由全班同學開始提名表決這學期的新任幹部。

　　不意外地，天生具有領導魅力的李維浚在沒人反對的情況下順利地連任班長。

　　而倒楣的人不只他一個，由於上學期的表現太過優秀，沈佳靜也在全班同學一致舉手表決下繼續擔任學藝股長。

　　原本沈佳靜對於自己被同學們陷害，讓她不得不再為大家作牛作馬，心裡還有些許的不平衡。可當她一想到擔任班上的幹部才能有更多的機會和班導「單獨相處」，她的心情就瞬間變得好愉快。

　　星期六，沈佳靜找了幾個同學和她一起做教室佈置，其中包括李維浚和何妤心。

　　他們一大早就來到學校，幾個人在教室裡剪剪貼貼，直到快中午時，班導突然跑過來，見他們幾個人忙了一個早上，就笑著對大家說：

　　「大家辛苦了，中午老師請你們吃飯怎麼樣？」

　　「好啊！好啊！」班導要請吃飯，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呢。

　　於是，連同班導一共七個人，一起浩浩蕩蕩地走到學校附近那家茶藝館，每人點了一份簡餐和一杯飲料，大家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吃著、吃著，副班長王如茵突然開口問：

　　「老師，你有沒有女朋友？」

　　洪鐘南愣了一下，才笑著說：「目前還沒有啦。」

　　「怎麼可能！」率直的王如茵不敢置信地說：「老師長這麼帥，一定會有很多女生喜歡你的呀。」

　　洪鐘南聳聳肩，雲淡風輕地說：「以前唸書的時候有一個交往兩年的女朋友，不過……去當兵之後，她就兵變了。」

　　雖然這是個令人覺得滿感傷的故事，可沈佳靜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還是忍不住要暗暗高興。

　　「女朋友兵變，老師是不是很傷心？」何妤心有些同情地問。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像老師這麼英俊瀟灑的男人還怕沒人要嗎？」李維浚故意對沈佳靜挑挑眉說：「沈佳靜，你說對不對？」

　　沈佳靜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後才若無其事地說：「天涯何處無芳草，我相信老師一定可以再找到一個條件更好的女人。」譬如……她。

　　「老師，要不要我幫你介紹，我有一個在當護士的表姊，長得很漂亮哦！」王如茵興致勃勃的提議。

　　「老師何必捨近求遠呢？」李維浚意有所指地說：「我們學校裡多的是漂亮的女生呀。」

　　沈佳靜知道李維浚是故意這麼說的，於是，她在桌下重重地踢他一腳，再用眼神警告他：你再亂說話，我絕對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噢！」李維浚悶哼了一聲，接著才補充說：「我是說漂亮的女老師啦。」

　　「對呀！我覺得我們的音樂老師就很不錯，而且，聽說她還沒有男朋友喔，老師要不要試著追看看啊？」前任康樂陳彥光半開玩笑地提議。

　　沒想到洪鐘南聽到陳彥光這麼說，居然露出一抹靦腆的笑容，讓沈佳靜覺得很不是滋味。

　　是啦！音樂老師是長得很漂亮，可是……她長大後絕對不會輸給她的。沈佳靜在心裡悶悶地想。

　　她卻怎麼都沒料到，陳彥光半開玩笑的話，竟然會有成真的一天……

　　一個月後。

　　下課時，沈佳靜和班上幾個女同學站在欄杆前閒聊，說著、說著，竟看見班導和音樂老師一起從對面大樓走了出來。

　　其中一個女同學許文玲見狀，便隨口說：「聽我阿姨說，班導好像和音樂老師在談戀愛呢。」

　　許文玲口中的阿姨就是學校裡的國文老師。

　　「真的嗎？」

　　許文玲繼續揭露她聽來的八卦消息：「我還聽阿姨說那個新來的英文老師也很喜歡班導，可是，班導最後捨棄活潑外向的英文老師，選擇漂亮又有氣質的音樂老師喔。」

　　「我也覺得音樂老師和班導比較配。」

　　聽到這裡，沈佳靜的心情已經十分低落，她借口要去上化妝室，就逕自走開，不想再聽到任何有關班導和音樂老師的傳聞了。

　　她原本還把這件事當成是一件空穴來風、毫無根據的八卦消息，不值得去傷神。

　　沒想到星期天早上，她因為要製作一張壁報，想去和班導討論一下她的構想，卻在班導的住處外，親眼看見班導和音樂老師從那道紅磚牆裡走了出來；她就這樣當場愣在那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乍見她的那一剎那，洪鐘南也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便換上一張愉快的笑臉。「沈佳靜，你找老師有什麼事嗎？」

　　沈佳靜看了看班導，又看了看他身旁那位一臉幸福的音樂老師，一時之間，只覺腦中突然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自己前來的目的。

　　片刻之後，她才很尷尬地擠出一句：「老師要去約會呀？」

　　不料，洪鐘南竟也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呀，老師要和孫老師去逛街，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真想說：好呀，我跟你們一起去。她怎能眼睜睜看著她暗戀的男人跟別的女生去約會呢。

　　可她畢竟沒那個膽，只能故作堅強地說：「我才不要去當電燈泡呢。」

　　洪鐘南笑得有些尷尬。

　　「既然你們要去約會，我就不打擾了。」心如刀割，她轉身就要走。

　　「沈佳靜，」洪鐘南喚住她。「你還沒說你找我有什麼事。」

　　沈佳靜深深吸一口氣，才回過頭，笑著對他說：「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只是想跟老師討論一下壁報製作的事而已啦。」

　　「這樣呀……」洪鐘南似乎有些猶豫。

　　「老師儘管去約會吧，我找李維浚一起商量就好了。」她發現自己還挺有風度的。

　　「只要能掌握住這次壁報的主題，你們要怎麼發揮，老師都不會有意見的。」洪鐘南似乎鬆了一口氣。

　　「祝你們約會愉快。」沈佳靜笑著向他們揮揮手，才轉過頭，她就發現自己的雙眼很不爭氣地熱了起來……

　　沈佳靜很想裝作若無其事，可她卻無法抑制內心深處那股深深的痛楚，好希望自己只是作了一場夢，醒來後才發現班導從沒喜歡過音樂老師……

　　然而，不管她捏了幾次大腿，疼痛的感覺還是那麼地真實，她永遠都沒有辦法改變既定的事實……班導喜歡的人終究不是她，而是她一向視之為偶像的音樂老師。

　　這教她情何以堪！

　　「幹嘛啦？」事先約好要幫沈佳靜做海報的李維浚一見到她，就立刻發現她不大對勁。

　　「剛剛騎腳踏車來的時候，眼睛好像有什麼東西跑進去，好痛。」沈佳靜硬是不肯承認自己「失戀」的事實。

　　「來，我幫你看看。」李維浚很妤心地走上前去。

　　「不要！」她伸手揮開他，不讓他靠近。

　　「好心沒好報。」李維浚小聲嘀咕著。

　　然後，沈佳靜就悶悶不樂地攤開那張淡藍色的壁報紙，看著、看著……她腦海裡閃過的全是班導和音樂老師的身影，對於這次海報的主題，她竟一點靈感都沒有。

　　「喂，你是來發呆的嗎？」李維浚忍不住問。

　　「我想不出要畫些什麼呀。」她悶悶地說。

　　「既然要宣導交通安全，不就是畫一些『酒後不開車，開車不喝酒』，或者是『馬路如虎口，行人當心走』之類的主題，有什麼難的！」真不知道這女生今天是怎麼搞的，連這麼簡單的東西都想不起來。

　　沈佳靜想了一下，淡淡地說：「好吧，我們今天就來畫『酒後不開車，開車不喝酒』這個主題。」

　　唉！她真想大醉一場呢。

　　她不得不忍住內心的傷痛，拿起鉛筆，一筆一劃地在壁報紙上構圖。

　　李維浚見她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直覺地認為她剛剛說的只是一個借口，真正的原因……嘿嘿，恐怕是她已經嘗到失戀的滋味了。

　　關於班導和音樂老師的事，他早就已經聽說了，而且，這件事不只學生在傳，連辦公室裡的老師也都很看好他們這一對呢。

　　「沈佳靜，我跟你說一個笑話好不好？」為了逗她開心，他自顧自地說：「有一家店門口養了一隻鸚鵡，只要客人一進門，那只鸚鵡就會說：『您好，歡迎光臨』有一天，來了一個很頑皮的小男孩，當他聽見鸚鵡說：『您好，歡迎光臨』，覺得很好玩，所以，他又回過頭重走了一次，

　　結果，鸚鵡還是乖乖地再說一次：『您好，歡迎光臨』小男孩就這樣來來回回玩了十幾遍，最後那只鸚鵡終於火大了，就很生氣地回過頭對裡面喊：『老闆娘，你還不快點出來，外面有人在玩你的鳥啦！』哈哈哈……」說完，他就大笑了起來。

　　沒想到，沈佳靜只是抬起頭來，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後冷冷地說：「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李維浚自討沒趣地吐了吐舌頭，有點無辜地說：「你就不能捧個場，好歹也笑著兩聲嘛。」

　　「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她心裡已經夠難過了，還得忍受身邊有個人嘰嘰喳喳地說個沒玩。

　　「好嘛。」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嘴，可不到三十秒鐘，又忍不住說：「沈佳靜，你知道我最欣賞你哪一點嗎？」

　　沈佳靜再次抬起頭，賞了他一記冷眼。

　　李維浚不以為意，繼續一臉認真地對她說：「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聰明、坦率又勇敢的女生，所以，我相信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你都會笑著撐過去，對不對？」

　　沈佳靜緩緩地低下頭，然後，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好久，都沒有再抬起頭來……

第五章

　　不管班導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沈佳靜還是沒辦法停止對他的喜愛，上課時，她還是經常愣愣地看著他。

　　不同的是，以前看著班導，她的心情是甜蜜的：而現在，她的心情卻是苦澀的。

　　她也經常幻想班導或許有一天會和音樂老師分手，到時候，她就可以乘虛而入……

　　不過，這一切終究都只是她的幻想，班導和音樂老師的戀情越來越明朗，甚至當音樂老師被班上的同學問及和班導的戀情時，她都不曾否認過。

　　有好長一段時間，沈佳靜都陷入一種痛苦的悲情當中，可她表面上還是裝出很活潑開朗的模樣，只有李維浚和何妤心知道……其實，她一點都不開心。

　　但是，關於感情的事，誰都無能為力；他們能做的，也只有在一旁默默地陪伴著她，並且適時安慰她而已。

　　沈佳靜就這樣在愛情的破滅當中，度過她晦暗的國二下學期；緊接著，又是一段暗無天日的國三生活……

　　因為，他們即將面臨一生當中第一個重大考驗——高中入學考試。

　　三年級重新編班之後，沈佳靜和何妤心很幸運地又被分在同一班，但李維浚已經沒和她們同班了，就連班導也換了人。

　　不過，偶爾在路上遇到班導，班導還是會很熱心地對她說：「沈佳靜，最近書念得怎麼樣？」

　　「還好啦。」她雖然沒有李維浚那等聰明才智，不過，要考上前三志願，應該也不是多困難的事．

　　「你的成績一直都不錯，要繼續保持下去喔。」

　　「嗯。」她只能乖巧地點點頭。

　　雖然班導已經和音樂老師公然出雙入對，但是，在沈佳靜心目中，班導依舊是那個完美的白馬王子，她對他的崇拜仍舊沒有一點減損的跡象。

　　然而，沈佳靜並不是那種會為了愛而昏頭的人，再加上國三大家都在忙著準備考試，有時，就連假日都要到學校複習功課，他們整天被大大小小的模擬考壓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哪裡還有那麼多時間去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

　　另外，她也經常會在上學的途中遇到李維浚，他還是如往常般，會追過來和她並肩騎著，一邊和她哈啦一些五四三、無關緊要的事情。

　　其實，她從來就不曾討厭過李維浚，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喜歡他的；她也知道他只是把她當好朋友看待，所以，跟他在一起，她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她和李維浚之間那種類似哥兒們的感情，就是這樣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她也相信這段友情會繼續維持下去。

　　經過將近一年的努力，原本被看好會考上女中的沈佳靜卻因為數學考差了，很不幸地掉到第二志願。

　　倒是李維浚不負眾望地考上北部那所著名的男校，放榜的那天，教務處還特地寫了一張大大的紅紙，狂賀、猛賀、用力賀他為學校爭光呢。

　　何妤心也考上一所不錯的高中，可她最後卻選擇一所職業學校，念她最喜歡的服裝設計科。

　　他們青澀的國中歲月，終於在這個暑假畫下旬點，大家各奔前程去了。

　　自從李維浚北上唸書之後，沈佳靜就很少再見到他了；倒是念高職的何妤心，經常會約她一起出來喝茶。

　　高二那年春天，何妤心有些靦腆地告訴沈佳靜，她已經交了一個不錯的男朋友，是他們學校的學長。

　　聽到這個好消息，沈佳靜忍不住要調侃她：「那你現在還喜歡不喜歡李維浚呀？」

　　「都那麼久的事了，你還拿出來取笑我！」何妤心嬌媚地瞪她一眼，反問她：「你呢？到現在還對班導念念不忘嗎？」

　　沈佳靜很認真地想了想。「說實在的，自從喜歡上班導之後，我好像對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男生免疫了。」

　　所以，就算她上了高中之後經常會收到一些愛慕者寫給她的情書，她卻完全無動於衷。

　　何妤心搖搖頭，輕聲歎道：「佳靜，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有戀父情結。」

　　沈佳靜聳聳肩，不以為意地說：「大概是我比較早熟吧。」

　　「你還有跟李維浚聯絡嗎？」何妤心隨口問。

　　沈佳靜回憶道：「大概半年前，我曾經在客運總站遇到他一次，我覺得他好像又長高了，現在應該有一百八十幾公分了。」

　　何妤心有些落寞地說：「真想知道像他那樣出色又聰明的人，究竟會看上什麼樣的女孩子。」

　　「管他呢。」沈佳靜笑著拍拍她的頭。「你現在已經有一個疼愛你的男朋友了，不是嗎？」

　　聞言，何妤心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

　　「我常在想，不管經過多少年，我都不會忘記當初喜歡李維浚的那種感覺，雖然被他拒絕時很難堪，不過，和他成為朋友之後，他也給了我一段很難忘的回憶。」

　　聽何婿心這樣說，沈佳靜很確定她已經走出對李維浚的迷戀了，但是，她自己呢？

　　雖然一年多沒見到班導了，她還是會經常想起，甚至想去看看他；可每當她動了這樣的念頭後，她就很理智地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了，班導已經有理想的對象了，她是不可能會有任何機會的。

　　再見，只是增添自己的惆悵罷了。

　　或許，將來有一天，她遇見了另一個能夠打動她的心的男孩，她就能像現在的何妤心一樣，用另一個角度去回味那段曾經暗戀著某人的青澀歲月吧？

　　「佳靜，」何妤心很認真地看著她說：「我一直覺得很納悶，李維浚的條件一點都不輸給班導，為何你和他感情那麼好，卻一點都不心動呢？」

　　沈佳靜若有所思地說：「也許，是因為我先喜歡上班導吧。一旦心中有了一個人之後，就再也沒有空間容下其他人了。」

　　何妤心笑笑說：「那你就必須先把班導在你心中的位置清空，你會發現，其實，這世上還有許多很好的男孩子呢。」

　　先把班導在你心中的位置清空？

　　在往後的日子裡，沈佳靜腦海中經常浮現何妤心說的這句話，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把班導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清空。

　　一個雲淡風輕的星期天早晨。

　　「佳靜，外面有個好帥的男生，他說要找你。」沈母在房門外喊著。

　　「是誰呀？」沈佳靜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床上爬起來。

　　才九點多而已，到底是哪個不識趣的傢伙，一早就來擾人清夢，害她不能好好睡到自然醒。

　　「他說是你國中同學。」

　　國中同學？長得很帥？

　　沈佳靜努力地在記憶中搜尋，她的國中同學裡能稱得上帥的實在沒幾個，會不會是李維浚？

　　她很快地到浴室梳洗完畢，再換上一件米白色的T恤和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就蹦蹦跳跳地走下樓去。

　　果然，那個坐在客廳、正在和她母親說話的男生正是李維浚。

　　「你幹嘛一大早就來吵人呀！」雖然已經好久沒見到他了，可她還是習慣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

　　李維浚本想調侃她說：都已經九點多了還在睡，你是豬來投胎的嗎？

　　但，礙於沈佳靜的媽媽就在旁邊，他當然不便這樣說。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在睡。」李維浚笑瞇瞇地說。

　　「你們聊吧，我去街上買一些菜。」沈母見這男孩長得一表人才，又是女兒的國中同學，於是，就很識趣地離開了。

　　沈母離開後，李維浚當然就可以毫無顧忌了。

　　「沈佳靜，你越來越漂亮了耶！你們學校一定有一群豬哥被你迷死了，對不對？」

　　沈佳靜握緊拳頭，狠狠地在他寬闊的胸膛槌了一下，罵道：「麻煩你說話客氣一點，我們學校只有帥哥，沒有豬哥！」

　　「是嗎？」他笑著伸出手在她頭頂揉了一下，將她剛剛梳整齊的頭髮全弄亂了，然後，他突然蹦出一句：「你不會到現在還在暗戀班導吧？」

　　「你管我！」她不怎麼高興地說。

　　「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何必單戀一枝草，而且……還是一枝老草！」他真懷疑她啃得下去呢。

　　沈佳靜冷冷地賞他一記白眼，沒好氣地說：「你一大早把我吵起來，就是要來說這些沒營養的話？」

　　「當然不是。」他還是笑瞇瞇地說：「我專程來找你，當然是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什麼天大的好消息？」沈佳靜一臉狐疑，接著就半開玩笑地問：「你該不會是想請我喝喜酒吧？」

　　李維浚失笑道：「我才不會年紀輕輕就想不開呢。」

　　「不然你還會有什麼天大的好消息？」

　　李維浚這才認真地說：「我約了幾個國二那班的同學，打算在下個月初辦一次同學會，你要不要來參加？」

　　沈佳靜不是很有興趣地說：「這算什麼天大的好消息。」

　　接著，他就神秘兮兮地說：「你很想念的那個人也會來喔。」

　　「你是說……」沈佳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接著就不假思索地問：「班導也要來？」

　　「哈哈哈！」李維浚大笑道：「我就說你還對他念念不忘嘛。」

　　「你——」沈佳靜一時語塞，半晌之後，才紅著臉說：「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耶。」

　　「我可是為了你，才專程打電話約班導的耶。」他一臉無辜地說。

　　「要你雞婆！」是啦！她是好想再見班導一面，可是，當著李維浚的面，她就是表現不出那種落落大方、若無其事的態度。

　　「謝謝你讓我明白什麼叫做好心沒好報。」

　　沉默了半晌，沈佳靜還是忍不住問：「那個……班導……是不是還跟音樂老師……在一起呀？」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認，對於班導，她內心還是存在著一絲絲的期待。

　　李維浚聳聳肩，懶懶地說：「我怎麼知道，你可以當面去問他呀。」

　　因為班導要來，所以，這次的同學會，沈佳靜無論如何都要去參加。

　　他們就約在學校附近那家茶藝館，來的同學不少，一共十八個，比那次到李維浚家烤肉的人數還要多。

　　但是，原本答應沈佳靜要來參加同學會的何妤心卻在前一天打電話給她，說她臨時有事不能來，於是，她就只好單槍匹馬前來。

　　沈佳靜還沒看到班導，卻明顯地感受到現場的氣氛有點怪怪的。她坐到李維浚身旁那個空位，李維浚趁著大家沒注意時，悄悄地對她說：

　　「聽說陳彥光和林以瓊已經分手了，你待會兒千萬不要很白目地去問他們兩人的近況，知道嗎？」

　　沈佳靜這才終於發現那股怪異的氣氛就是來自那兩人身上，他們兩人的座位離得遠遠的，似乎已經說明了他們現在的關係。

　　「怎麼會這樣？」沈佳靜不解地問。「當初他們兩人感情那麼好，怎麼會說分就分呢？」

　　「聽說是陳彥光先變心的，至於真實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不太喜歡在背後說人家的八卦。

　　「既然如此，林以瑄為什麼還願意來參加這次的同學會？」換作是她，可能不會參加吧？

　　「為什麼不？」李維浚的想法倒是和她有些不同。「我覺得感情歸感情，同學歸同學，就算兩人已經不再相愛了，大家畢竟還是同學嘛。」

　　「但是，」沈佳靜看了林以瑄一眼。「我並不認為林以瑄可以這樣輕易就放下耶。」

　　「要不，你認為她還能怎麼樣呢？」李維浚反問。

　　「要是我……」沈佳靜咬牙切齒地說：「我就去找一個更帥的男生，就算是臨時客串的也好，目的就是要讓那個臭男生知道，甩了我是你最大的損失，我還是可以找到一個比你更棒的對象。」

　　聞言，李維浚忍不住悶笑了幾聲。「沈佳靜，我一直以為你是很特別的，沒想到，你的想法也是這麼幼稚的。」

　　沈佳靜不以為然地回道：「管它幼不幼稚，你不覺得這樣很爽快嗎？」

　　李維浚聳聳肩，笑著說：「你覺得爽快就好。」

　　就在這時，現場一陣騷動，沈佳靜順著大家的視線往門口的方向一看，下一刻，她就愣住了。

　　「班導來了耶！」

　　「他還帶音樂老師一起來呢！」

　　「他們是不是已經結婚了？」

　　「沒聽說耶！」

　　「看他們的樣子，就算還沒結婚，應該也快了！」

　　就在同學們議論紛紛的同時，洪鐘南牽著孫嘉慧的手，一臉幸福地朝他們走過來。

　　「老師，你什麼時候要請我們喝喜酒呀？」大家開始逼問。

　　洪鐘南和孫嘉慧一起坐了下來，然後，洪鐘南就笑著對大家說：「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在年底吧。」

　　「哇！」現場立即呈現一片哄亂。「班導真的要和孫老師結婚了耶！」

　　「老師，你們結婚那天我們都要去喔！」

　　「我們這群人至少要兩桌吧！」

　　「班導結婚的那天，就由李維浚和沈佳靜負責當招待吧！」

　　突然被點到名的沈佳靜這才從剛剛的震撼當中醒了過來，一臉無辜地說：「為什麼我和李維浚要當招待？」

　　「因為你和李維浚是我們班公認的俊男美女呀！」

　　這時，大家突然把焦點放在他們兩人身上。「李維浚，你老實說，你和沈佳靜是不是在交往？」

　　「我哪有跟他在交往！」沈佳靜立刻否認。

　　「少裝了，你們兩人明明就情投意合，怎麼會沒有交往呢？」

　　「誰跟他情投意合！」沈佳靜突然好後悔來參加這個同學會。

　　「李維浚，你今天就老實招吧，你和沈佳靜已經上了幾壘？」幾個男同學還是不放過他們。

　　「幾壘是什麼意思？」李維浚裝傻．

　　「你不要再裝了！」幾個男生的眼神立刻轉為曖昧。「說不定……你們早就全壘打了！哈哈哈……」

　　事到如今，李維浚不得不開口澄清：「你們想太多了，我連沈佳靜的手都沒摸過呢。」

　　「怎麼可能？！」大家都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眼光瞪著他們。

　　「夠了！」沈佳靜站起身，忍不住要對那幾個八卦男發飆：「你們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吧！」什麼全壘打！她還要留給人家探聽呢。

　　「好凶悍喔。」幾個男生嚇得馬上閉嘴。

　　飆完，沈佳靜覺得好爽快，可不到三秒鐘，她就懊惱得好想去撞牆。她她她……竟然在班導面前失去淑女的形象！

　　果然，她隨即就看見班導用一種充滿興味的眼光看著她，害她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無計可施的她，只好藉機尿遁去了。

　　沒想到，她人才走進化妝室，就剛好遇見林以瑄了猶豫了片刻，她還是忍不住問她：「以瑄，你和陳彥光到底是怎麼了？」

　　「我跟他早就分手了。」林以瑄淡淡地說。

　　「你現在……再見到他，心裡會不會很難過？」

　　「坦白說，我今天會來參加這個同學會，就是為了要證明，我對他已經可以完全放下了。」

　　「你真的已經放下了嗎？」

　　林以埴淡淡一笑。「說完全沒有任何感覺是騙人的，但是，我跟他畢竟已經分開一年了，再多的愛與恨，還是會隨時間漸漸淡化的……」

　　「以瑄，我覺得你變得好成熟。」

　　「人總是要學習長大的嘛。」

　　接著，兩人同時笑了開來。

　　林以瑄的話讓沈佳靜感觸良多，她第一次深深地體會到，所謂天長地久的感情，也許，只是一個美麗的童話。

　　雖然剛剛在同學會裡被消遣得很徹底，但，同學會結束之後，李維浚還是騎著腳踏車陪沈佳靜一起往回家的路上走。

　　「沈佳靜，你會去參加班導的婚禮嗎？」

　　「去呀，為什麼不去？」沈佳靜瀟灑地說。

　　「可是……」他故意正經八百地說：「聽說在人家的婚禮上哭泣可不是一件好事耶。」

　　沈佳靜放開把手，在他肩上重重地打了一下。「你別亂說話，誰要在班導的婚禮上哭泣了！」

　　「難道你真的可以大大方方地祝福他們？」

　　「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ㄋㄟ，難道你就非得要看一個失戀的人當場哭得死去活來才高興呀？」

　　「終於承認自己失戀了哦。」他吊兒郎當地揶揄著。

　　「你很欠扁耶！」沈佳靜咬牙切齒地說：「故意在人家傷口上灑鹽，你很爽是不是？」

　　李維浚笑笑說：「其實，我覺得你對班導只是一時的迷戀，你並不是真的喜歡他耶。」

　　「你以為你會讀心術呀。」她不屑地回道。

　　其實，她嘴裡雖不願承認，可她心裡倒是有點認同李維浚的說法，因為，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當她得知班導即將結婚的消息時，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難過呢。

　　「沈佳靜，你現在多高？有沒有一六零？」他突然換了一個話題。

　　「一六三啦！你眼睛脫窗喔。」竟然這樣小看她！

　　「也許是你骨架小，總是給人一種嬌小玲瓏的感覺。」他接著又笑瞇瞇地瞅著她問：「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我們學校多的是又帥又酷的男生，我可以幫你介紹幾個喔。」

　　沈佳靜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勞你費心，我絕不會看上年紀大我三歲之內的小男生。」

　　「原來你喜歡老男人呀。」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你誰都看不上，偏偏要去暗戀我們班導。」

　　「夠了吧你！」她現在對「暗戀」兩個字很感冒。

　　「我只是替你感到可惜。其實，你身邊有好多很優秀的男生，為什麼你都看不到？」她這不正是所謂的：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座森林。

　　「如果你指的是你自己，那麼……」她賭氣說：「很抱歉，本姑娘就是對你沒興趣。」

　　聞言，他差點笑岔了氣。

　　「沈窪靜，你真的很可愛耶。」

　　「你有病呀！」被嫌棄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我已經被你糟蹋好幾年了，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愛上我，我還會很不習慣呢。」他倒是挺享受和她鬥嘴的樂趣。

　　「你少自戀了，誰會愛上你！」她突然加快速度，往前方飛奔而去。

　　「難說喔！」他愉快地吹著口哨，追趕著前方那抹纖細的身影。

　　沈佳靜抬起頭，望向萬里無雲的晴空，對她來說，十七歲的天空，就是一片帶點憂鬱的藍……

第六章

　　洪鐘南果真趕在年底之前「討個老婆回家好過年」。他們的婚禮就訂在國歷十一月底。

　　已經上了高三的李維浚和沈佳靜應班導之邀，在婚宴上當招待；為此，沈佳靜還特地去買了一套粉紅色的洋裝，再請媽媽幫她化一個淡淡的妝，整個人看起來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連她自己都覺得滿漂亮的。

　　比沈佳靜早到的李維浚一見到她走進餐廳，雙眼瞬間一亮，故意走上前，向她鞠了一個躬，揚起一抹親切的笑容，問：「這位小姐，請問你是男方的親友，還是女方的？」

　　沈佳靜立刻賞了他一記白眼，很沒氣質地說：「你在耍白癡呀！」

　　李維浚這才打趣道：「沈佳靜，你今天打扮得這麼漂亮，是存心要把音樂老師給比下去是不是？」

　　「我才沒有那麼無聊呢。」

　　沈佳靜發現李維浚今天也是刻意打扮過：他穿著一套樣式頗為帥氣的黑色西裝，裡面搭一件白色襯衫，整個人看起來出色極了。

　　「李維浚，老實說，你今天看起來好帥耶。」她第一次這麼真心地讚美他。

　　聽她這麼說，李維浚驕傲地仰起下巴，酷酷地問：「我就說你這個女生有眼無珠，到現在才發現我的帥，未免太過遲鈍了吧？」

　　「嗯！才稱讚你一句就臭屁成這樣，真是自戀得無藥可救。」不知怎麼地，她以為要面對今天這樣的場面，她的心情應該不會好到哪兒去才對，怎麼一見到李維浚，和他哈啦幾句後，她原本還有些鬱悶的心情就一掃而空了？

　　「快快！」李維浚突然拉住她的手，往門口的方向走去。「有客人來了，我們趕緊就位吧。」

　　客人就這樣陸陸續續地進來了，他們忙著帶客人入座，再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鬥嘴。

　　不久後，沈佳靜就看到何妤心滿面春風的走進來，身邊還跟著一個高大斯文的男生。

　　「妤心，這位就是張牧謙？」長得還不錯嘛！雖然沒有李維浚的帥氣，卻有著沉穩持重的氣質。

　　「嗯。」何妤心甜甜蜜蜜地挽著男友的手，溫柔地向他介紹：「牧謙，這位就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沈佳靜。」

　　「你好。」張枚謙有些靦腆地向她打招呼。

　　「你好。」沈佳靜倒是落落大方。

　　「大家都來了嗎？」何妤心左右張望。

　　「哇！何妤心，你什麼時候交了一個這麼帥的男朋友！」李維浚突然冒了出來。

　　他當然不會忘記自己曾經傷過這女孩的心，如今見她終於有了一個這麼出色的交往對象，除了替她感到高興之外，他也可以將藏在內心深處那一點歉疚感放下了。

　　「這位就是我們二年一班的班長李維浚。」何妤心神色自若地向男友介紹。

　　關於她和李維浚的那一段，早已成為過往雲煙了，此時的她，終於可以用最平靜的心情面對他了。

　　兩個男生客氣地寒暄幾句，沈佳靜就帶他們入座；接著，他們班的同學就一個接一個出現，一群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談天說地。

　　最後，沈佳靜算了算，他們二年一班的同學剛好來了十八位，再加上兩個攜伴參加的，正好湊成兩桌。

　　待所有客人都入席後，李維浚和沈佳靜兩人才終於有機會坐下來。緊接著，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之後，英俊瀟灑的班導便挽著美麗動人的音樂老師進場，兩人恩愛甜蜜的模樣，羨煞了所有賓客。

　　坐在沈佳靜旁邊的何妤心小聲地問她：「佳靜，你……還好嗎？」

　　沈佳靜露出一抹會意的笑容，說：「我現在很好，真的。」

　　「這樣我就放心了。」何妤心本來還有點擔心今天的婚禮會讓沈佳靜「觸景傷情」呢，看來是她多慮了。

　　婚宴結束後，客人魚貫地走出餐廳，到出口處拿了一顆喜糖，講了幾句祝福的話，就一個接一個離開了。

　　輪到沈佳靜時，她衷心地對他們說：「老師，你們要幸福喔。」

　　「沈佳靜，老師也要祝福你明年能考上理想的學校。」洪鐘南笑著對她說。

　　「我會努力加油的。」

　　「等考完試，老師再請你們吃頓飯。」

　　「好啊！」此刻，沈佳靜竟有種海闊天空的感覺。

　　也許，從這一刻開始，她終於可以把班導在她心中的位置清空了吧？

　　走出餐廳，她一眼就看見李維浚站在門口，對著她微笑。

　　「你怎麼過來的？」他問。

　　「騎腳踏車呀。」

　　「你穿這樣騎腳踏車？」

　　「不行哦？」

　　他接著就提議說：「我們去河堤走走怎麼樣？」

　　「這麼晚了……」沈佳靜有點猶豫。

　　「才九點多而已，還不晚啦。」

　　沈佳靜想了想。「好吧。」

　　然後，他們就騎著腳踏車，一起往學校附近那條河堤走去，寒涼的晚風拂面而來，冬天的氣息已經漸漸濃了。

　　他們將腳踏車停在河堤邊，兩人並肩坐在河堤上，對著溪流的方向，一邊談天，一邊聆聽潺潺的流水聲。

　　「我看你今天晚上還滿開心的嘛。」他還以為她會愁眉苦臉呢。

　　「班導結婚是喜事，我當然很開心嘍。」她聳聳肩，瀟灑地說。

　　「是嗎？」他斜睨她一眼。「說得這麼瀟灑，不知昨天晚上有沒有躲在棉被裡偷哭呢。」

　　「喂！你是故意找我來這裡消遣的嗎！」她不高興地站起身。「本姑娘懶得理你，我要回家了！」

　　「別……別這樣嘛。」李維浚趕緊跳起來，拉住她的手。

　　「放開。」她命令著。

　　「我是在跟你鬧著玩的，你不要生氣喔。」他低聲下氣地哄著，而那隻手還是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

　　「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耶。」都快被他氣死了！

　　李維浚看著她，突然很認真地說：「沈佳靜，我真的很擔心你耶，你以前對班導那股傻勁，我可是全看在眼裡……」

　　從他的語氣當中，沈佳靜可以感覺得出，他是真心在關心她。

　　於是，她也很認真地對他說：「你放心，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許多感覺早就淡了，我現在的心情真的很平靜。」

　　他終於露出一抹笑容。「這樣就好。」

　　接著他們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對方，直到……

　　「李維浚，你是不是該放手了？」

　　「哈哈哈……」李維浚這才大笑著鬆開她的手。

　　沈佳靜握緊拳頭，在他胸口重重地槌了一下，笑著問：「李維浚，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對不對？」

　　李維浚聳聳肩，懶懶地說：「這很難說耶。」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沈佳靜狠狠地瞪他一眼。

　　「你知道永遠有多久嗎？誰又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他若有所思地說：「有一天你會突然愛上我呢。」

　　沈佳靜立刻踢他一腳，罵道：「你想得美呢！」

　　「對呀，是很美呀。」能跟她成為男女朋友，應該……滿好玩的吧？

　　「我要回家了。」再跟他瞎扯下去，難保自己不被他氣到吐血。

　　「這麼晚了，我陪你回去吧。」他很體貼地說。

　　然後，他們又並肩騎著腳踏車往回家的方向，銀白的月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隔年暑假，沈佳靜考上中部一所知名的國立大學外文系：而李維浚也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北部最高學府資訊工程系。

　　洪鐘南看過榜單，得知他的幾個得意門生都考上不錯的學校後，感到十分欣慰；同時為了實踐自己在婚禮上對沈佳靜的諾言，他主動聯絡班上的同學出來聚會，聚會的地點依舊是老地方——學校附近那家茶藝館。

　　當他們那一票同學看見班導帶著大腹便便的音樂老師前來時，大家都驚訝地瞪大眼睛，陳彥光更是直言不諱地問：

　　「班導，幾個月啦？該不會是先上車後補票吧！」今天林以瑄有事沒來，所以，他說起話來也就毫無顧忌了。

　　話落，音樂老師的臉頓時染上兩朵紅暈。

　　「陳彥光，你不要亂說話，人家班導可是正人君子，怎麼可能會先上車後補票呢。班導，您說是不是呀？」吃人的嘴軟，某個識趣的同學趕緊開口圓場。

　　「都什麼時代了，就算先上車後補票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李珍珍的想法倒是滿開放的。

　　「說的也是。現在有幾對結婚的新人不是先上車後補票呢。」馬上有人跟著附和。

　　洪鐘南見大家越說越像有那麼一回事，為了避免造成不良的示範，他趕緊澄清說：「你們就別再瞎猜了，是入門喜啦。」

　　「原來是入門喜喔！」陳彥光接著就一臉曖昧地說：「老師，你好猛喔。」

　　洪鐘南尷尬地一笑。

　　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剛帶這個班的時候，他們還是一群生澀的國中生，沒想到，轉眼間，他們已經大到可以這樣毫無顧忌地消遣他了。

　　真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啊。

　　大家聊了好一會兒之後，李維浚和沈佳靜才一前一後地來到，不意外地，他們才坐下來，馬上又被同學猛虧了一頓。

　　「你們兩個才放榜而已，就迫不及待去約會了呀！」李珍珍一直覺得這兩人之間有種曖昧關係。」

　　「剛剛才在門口遇到而已，你們別想歪。」又來了！這些人總愛拿她和李維浚作文章。沈佳靜有點受不了地皺了皺眉頭。

　　「聽說你們都考上很不錯的國立大學耶，真令人羨慕。」有人接著說。

　　「是呀！李維浚和沈佳靜這次都考得很好，恭喜你們。」洪鐘南感到與有榮焉。

　　「謝謝班導。」沈佳靜這才注意到坐在班導身旁的音樂老師已經挺著一個大肚子，她心中突然感到五味雜陳，想到自己曾經那樣迷戀過眼前這個男人，終究，他還是變成別人的丈夫，並且有了他們的愛的結晶。

　　而當年那個當著眾人的面向林以瑄示愛的陳彥光，早已經移情別戀；曾經深深迷戀李維浚的何妤心也已經拋開那段暗戀的傷心歲月，找到一個愛她的男生。

　　世事的變化真的讓人難以預料啊。

　　聚餐結束後，幾個同學就在茶藝館門口各自散去。

　　「你剛買新車呀？」沈佳靜這才注意到李維浚今天騎了一部全新的重型機車，看起來挺拉風的。

　　「考上大學，我老爸送我的禮物。帥吧？」李維浚坐上機車，戴上安全帽，裝出一個酷酷的模樣。

　　「去你的！」沈佳靜故意不以為然地糗他：「猴子就是猴子，你看過哪隻猴子騎機車很帥來著？」

　　李維浚不以為意地聳聳肩，瀟灑地推開安全帽的前罩，笑著對她說：「現在才三點多而已，我騎車帶你去兜風怎麼樣？」

　　沈佳靜斜睨他一眼。「你的技術……行嗎？」

　　「安啦！」他伸出手拉她。「我們現在一路飆到海邊，應該可以來得及看見夕陽喔。」

　　這男生怎麼老是有這些瘋狂的念頭，說得她……好心動喔！

　　「可是……我的腳踏車……」她還是有些猶豫。

　　「回來再牽就好了咩。」他壞壞地說：「反正你那部破腳踏車，就算要送人，也不會有人要的。」

　　「你說什麼啊！」她習慣性地伸手槌他的肩，卻被他一把拉住手臂。「上來吧，我保證把你安全送回家。」

　　沈佳靜也不再猶豫，俐落地跳上他的車，他立即發動引擎往前方飛奔而去，不久後，他卻突然將車子停了下來。

　　「怎麼了？」她有些緊張地問。

　　「幫你買頂安全帽呀。」他笑著對她說。

　　接著，他就跳下車，帶著她到路旁的一家機車行幫她挑了一頂安全帽，沉靜佳這才發現其實李維浚是個滿體貼的男生。

　　然後，李維浚就用比剛剛更快的速度往海邊的方向飄去，沈佳靜嚇得趕緊用雙手抓住後座。

　　李維浚忍不住取笑道：「怕跌倒就抱住我的腰啦！傻瓜。」

　　沈佳靜考慮了五秒，最後，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她決定接受他的「建議」，用雙手環住他的腰。

　　如此貼近的接觸，她終於發現他已經是一個有點強壯的大男生了，他看起來雖然瘦瘦高高的，好像沒什麼肉的感覺，可真正抱起來還是挺結實的呢。

　　而且，他身上還隱隱約約散發著一種屬於男人專有的味道，說不上是什麼感覺，總之……還不令人討厭就是了。

　　沒多久，李維浚就開始吹起口哨，一邊吹一邊問她：「沈佳靜，這是我第一次載女生出來兜風喔，你有沒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啊？」

　　「李維浚，這可是我第一次坐男生的機車喔，你有沒有一種很榮幸的感覺？」沈佳靜不甘示弱地回敬。

　　「有啊！」李維浚很爽快地回答。「比我考上第一志願還要高興呢！」

　　難得他會說好聽的話來哄她，沈佳靜一時心花怒放，不自覺地就將他的腰抱得更緊了。

　　一個小時後，他們已經來到一個港口。李維浚將機車停妥後，兩人就一起往沙灘的方向走去。

　　他們直接坐在退了潮的沙灘上，一邊閒聊，一邊觀賞一望無際的海景，以及越來越燦爛的晚霞；對於剛得知大考結果的他們來說，這無疑是非常非常之輕鬆的一刻。

　　「那些人在做什麼呀？」沈佳靜指向遠方那群蹲在沙灘上努力挖沙的大人、孩子們。

　　「在挖貝殼吧。」李維浚隨口說。

　　「貝殼不都用撿的，我還沒聽說過有哪個人那麼辛苦在海邊挖貝殼的。」沈佳靜不以為然。

　　「要不，你看他們手上提著那一大桶的東西，難道會是挖螃蟹？」李維浚也有了一點好奇。

　　「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嘛。」

　　「好啊。」

　　於是，兩人立即站起身來，往更遠方的沙灘上走去，沒多久後，他們來到人潮聚集的地方。

　　沈佳靜剛好看見一群孩子正在用鏟子努力的挖掘沙土，很快地，其中一人就從沙土中找出一顆灰灰的、長得很像蛤蜊的東西，她很好奇地開口問：

　　「弟弟，這是什麼東西？可以吃嗎？」

　　「這是蛤蜊，當然可以吃呀。」

　　「好好玩喔！」沈佳靜見他們已經挖了一大桶，心有點癢癢的。「李維浚，我們也來挖蛤蜊好不好？」

　　「你吃飽太閒哦？」李維浚不是很感興趣地說：「你想吃蛤蝌，我等一下帶你去市場買，要幾斤有幾斤。」

　　「你這個人很無趣耶。」沈佳靜嘟著嘴說：「買的哪有自己挖的好玩。不管啦，人家就是想挖看看嘛。」

　　「女人真是麻煩。」李維浚有些無奈地聳聳肩，接著左右張望了一下，馬上發現一個還滿好用的東西。

　　於是，他邁開長腿，往右邊的方向走了大約七、八步，那裡剛好有一群小孩子在玩沙，旁邊擺了一整組的沙灘玩具，他隨手挑了兩支。

　　「小朋友，這兩支借哥哥玩一下好不好？待會兒哥哥去買霜淇淋給你們吃。」

　　孩子們原本還用一種充滿警戒的眼神看著他，待聽見有霜淇淋可以吃後，便一個個都咧出一張開心的笑臉。

　　「好呀！」那個最大的男生代表回答。

　　李維浚隨手又拿了一個水桶。「這個也順便借一下。」

　　「沒問題！」只要拿霜淇淋來換，那有什麼問題！

　　不到三分鐘時間，李維浚就把該有的工具都湊齊，得意洋洋地拿過來向沈佳靜炫耀一番。

　　「偶像、偶像，你真是太厲害了！」沈佳靜也不吝惜捧他兩句。

　　「挖吧，看你要挖幾斤，我都奉陪到底。」不過，前提是……「我得先去買幾支霜淇淋給那幾個孩子吃。」

　　「快去吧。」沈佳靜已經迫不及待開始拿起鏟子準備挖沙了。

　　李維浚買了霜淇淋回來時，沈佳靜已經挖到好幾顆蛤蜊，那種無法言喻的成就感，就像挖到寶石一般，讓她開心得不得了。

　　李維浚似乎也感染到她的興奮，隨即也拿起鏟子賣力地挖了起來。男生畢竟是勞動高手，不到幾分鐘的時間，李維浚就挖了一大堆，而且，他越挖興致越高，小水桶裡的蛤蜊也就越來越多。

　　「我覺得那邊好像更多呢。」沈佳靜指向不遠處，隔著一堆石子的那一帶。「你看那些歐巴桑都是拿著水桶在挖，說不定，他們一個傍晚就可以挖滿一桶，還可以拿到黃昏市場去賣呢。」

　　「難道你也想挖去黃昏市場賣，趁機賺點學費呀？」李維浚打趣道。

　　「好玩嘛！難得有這個機會來挖蛤蜊，不多挖一點回去不是太可惜了。」沈佳靜已經挖上癮了。

　　「既然你這麼有興趣，那我們就過去那邊挖看看吧，說不定還可以挖到更肥更大的。」

　　於是，兩人就拿著工具往石堆那邊走去。但是，走著、走著、李維浚突然感到不大對勁。

　　他忍不住低下頭仔細一瞧，赫然發現這些石頭上都黏著一些類似蚵仔殼的東西，要是不小心踩到了，恐怕會皮破血流。再加上他們兩人現在都光著腳丫子，危險性就更高了。

　　「沈佳靜，我覺得腳上這石頭踩起來刺刺的，我們還是不要過去。」李維浚不得不開口阻止。

　　「我覺得還好呀。」沈佳靜現在滿心只想挖到更多更多的蛤蜊，好拿回家炫耀一番。

　　「不要啦，太危險了。」李維浚心裡越想越毛，沈佳靜是他帶出來的，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他要怎麼向人家父母交代呀！

　　「你這個人未免也太膽小了……」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一瞬間，沈佳靜一隻腳沒踩好，整個人滑了下去，緊接著她就「啊」地尖叫一聲，李維浚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臂，她才沒有當場跌倒。

　　「你還好吧？」李維浚順勢摟住她的肩。

　　沈佳靜沉默了半晌，臉色有些難看，接著才支支吾吾地說：「李維浚，我覺得……我的腳好像……好像割傷了耶。」

　　李維浚這才慌張地丟掉手上的工具，蹲下去看她的腳。果然，她的腳底已經被割開了一道傷口，鮮紅的血水就這樣流了一地。

　　他再也顧不得其它，快速將她抱到一旁的大石頭上，再脫下自己身上的T恤，毫不考慮地撕下一大塊，將她那只受傷的腳包裹起來。

　　「你不要害怕，沒事的，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他一邊幫她包紮，一邊溫柔地哄她。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沈佳靜這才注意到他現在身上只穿一件背心式內衣，露出結實的臂膀。

　　不知怎麼地，她突然感覺到一陣燥熱衝上臉頰，怪不好意思的。

　　「是我不好，我不該帶你來海邊玩的。」李維浚後悔極了，為什麼自己會突然鬼迷心竅的帶沈佳靜出來兜風，卻害她受了傷。

　　「我們剛剛挖的那些蛤蜊怎麼辦？」沈佳靜心裡還掛念著她的蛤蜊。

　　「還管什麼蛤蜊。我先帶你去看醫生再說。」他伸手扶起她。

　　可一腳受傷的沈佳靜只能用跳的，根本沒辦法走路，李維浚想了想，只好對她說：「我來背你好了。」

　　「你背得動嗎？」

　　「只要你沒超過八十公斤就肯定沒問題。」他彎下腰，將自己的背向著她。「來吧。」

　　沈佳靜舉起雙臂圈住他的頸子，他將手臂繞到後方撐住她的大腿，輕輕鬆鬆就將她背了起來。

　　「這樣可以嗎？」李維浚轉頭問。

　　「嗯。」她整個人趴在他的背上，讓他背著她，小心翼翼地走出那堆石子，穿過沙灘，爬上堤防，最後來到他的機車旁。

　　「你……你……真的好重喔。」將她放下後，他氣喘吁吁地抱怨著。

　　「哪有！人家才四十六公斤而已耶。」在她們那票同學裡，她算是身材最棒的了。

　　「是喔！我剛剛還以為我背的是一頭豬呢。」

　　「你還敢罵我！」沈佳靜作勢要打他。

　　「你看你的血都還在流，我們還是馬上趕去醫院要緊。」氣順了一點之後，李維浚馬上瞥見她腳上那塊沾滿血跡的白布。

　　他立刻將她抱上機車，把她護在自己身前，並且以將近一百的時速往最近的醫院疾馳而去。

　　「我坐後面就好，你這樣……」縮在他懷裡的沈佳靜臉都紅透了，她從沒和一個男生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呢。

　　「我是怕你失血過多昏倒，萬一跌下去，不就一命嗚呼哀哉！」他還有心情跟她開玩笑。

　　「你竟敢詛咒我！」這個臭男生，越大越壞了。

　　「你要命的話就給我乖乖坐好。」這樣扭來扭去的，他要怎麼騎車呀。

　　「凶什麼凶……」她小聲地嘀咕著。

第七章

　　沈佳靜腳上的傷口還真不小，醫師足足幫她縫了八針，另外又打了一支破傷風，把她折騰得眼淚含在眼眶裡打轉，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得李維浚好心疼。

　　處理好傷口、領了藥，李維浚扶著一拐一拐的她走出醫院外，這時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分了。

　　「我直接送你回家好了。」李維浚說。

　　「那我的腳踏車怎麼辦？」她還記掛著那部停在茶藝館外的破腳踏車。

　　「你現在這樣還能騎腳踏車嗎？」李維浚有些哭笑不得地說：「明天我再想辦法幫你騎回去就是。」

　　「我今天晚上回去一定會挨罵的。」沈佳靜好沮喪。

　　「別想那麼多嘛。」李維浚笑著安慰她：「你都傷成這樣了，難道伯父伯母還會狠心把你抓起來揍一頓嗎？」

　　沈佳靜嘟著嘴說：「都是你啦！沒事找我去海邊兜風，結果弄成這樣，叫我怎麼向爸媽交代呀。」

　　「對不起啦，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罵，都隨你高興好不好？」男子漢大丈夫，又不是沒被她K過，怕什麼咧。

　　聽他這麼說，沈佳靜就忍不住想要嚇嚇他。「我是不會對你怎麼樣啦，不過，要是讓我爸知道的話……我真的很難保證，他不會拿棍子把你追得滿街跑，還一路揚言要打斷你的腿喔。」

　　李維浚從沒見過沈佳靜的父親，無法想像他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但是，不管怎麼樣，他把人家一個好好的閨女帶出去受了傷，受點責罵恐怕是在所難免的，到時候，他也只能把皮繃得緊緊的，任人處置了。

　　沈佳靜悄悄地抬起頭來，看他正陷入天人交戰的模樣，突然有非常痛快的感覺。

　　怕了吧！

　　哼，讓他稍稍緊張一下也好，誰叫他的嘴巴這麼壞，老是說一些話氣她。

　　「走吧，就算會被打斷腿，我還是得把你安全地送回家。」他一副準備慷慨就義的模樣。

　　「等等。」沈佳靜突然想到什麼。

　　「怎麼了？」李維浚神色擔憂地問。

　　「你……」沈佳靜低下頭，有些羞赧地說：「是不是該去買件衣服？」

　　李維浚這才想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內衣，若是穿這樣送沈佳靜回家，恐怕會給人不當的聯想吧？

　　於是，李維浚就順路到附近的服飾店買了一件T恤穿上，然後才送沈佳靜回家。

　　這次，李維浚沒再緊張兮兮地讓她坐在身前守護著，只是有些霸氣地將她的手抓到他的腰部，命令她：

　　「抱緊喔，你身上沒幾兩肉，要是掉下去，我恐怕都不知道呢。」

　　「剛剛不知是哪個人罵我是一頭豬呢。」她忍不住要抱怨。

　　「喂，你這個女生很會記恨喔．」他笑瞇瞇地。

　　「我本來就很愛記恨，所以，你最好少得罪我，不然，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她故意凶巴巴地恐嚇他。

　　「是，大姐。」

　　李維浚就這樣載著受傷的她奔馳在霓虹燈閃爍的街道上，四周都是燈火通明的店家，屬於城市熱鬧的夜正要開始……

　　沈佳靜靠在他寬闊的背上，輕輕地閉上眼睛，感受這一刻的溫馨與寧靜。

　　曾經，在更年輕的時候，她就曾經幻想過，將來也許會有一天，她會坐上一個男人的車，任他帶她到天涯海角……

　　儘管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可她還是偶爾會在夢中見到他總是穿著一身燙得筆挺的襯衫、西裝褲，站在講台上，耐著性子，向他們講解一題又一題令人腦筋打結的數學題目……

　　現在想想，那些記憶似乎都變得好遙遠了。在這個繽紛絢爛的夜晚，她覺得自己好像突然長大了。

　　李維浚的膽子果然夠大。他直接把機車騎到她家大門外，還將她扶下車，大大方方地送進門。

　　「佳靜，你怎麼弄成這樣？」沈母和沈父見她如此狼狽的模樣，驚嚇得同時從沙發上彈起來。

　　「你們出去玩，跟人家撞車了是吧？」沈佳靜的二哥沈佳東看了妹妹身邊的男生一眼，問道。

　　「伯父、伯母。」李維浚先向兩位長輩問好，再將沈佳靜扶到沙發上坐下，接著才坦承：

　　「對不起，是我帶沈佳靜去海邊玩，她的腳不小心被蚵仔殼割傷了。」

　　「要不要緊？」沈母抓起女兒裹著沙布的腳，心疼地看了又看。

　　「剛剛已經到醫院晝縫了八針卜又打了一支破傷風，醫生開了一些消炎藥給她吃，應該沒什麼關係了。」李維浚接著說。

　　「你是？」沈佳東對這個外表高大、說起話來還算彬彬有禮的男生有了一點興趣。

　　「我是沈佳靜的國中同學，我叫李維浚。」李維浚趕緊做個簡短的自我介紹。

　　沈母這才想起。「我記得你，你就是當年考上建中的那個同學嘛。」

　　聽到「建中」兩個字，沈家的兩個男人都產生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畢竟那是一個好學生的象徵，小丫頭跟這樣的男生在一起，至少他們可以先放一半的心了。

　　「你快坐下來嘛。」沈母趕緊招呼他。

　　原本已經準備好要被臭罵一頓的李維浚，這下倒是有些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可最後他還是乖乖地在沈佳靜身旁坐下。

　　「你們應該還沒吃飯吧？」沈母接著問。

　　沈佳靜搖搖頭。「還沒呢。」

　　「那你們先坐一下，我去炒盤面給你們吃．」沈母笑著說。

　　「伯母，別忙了，我馬上就要走。」李維浚有些慌張地站了起來。

　　「炒盤面而已，花不了多少時問的，你吃飽再回去也不遲。」沈父硬是把他留下來。

　　「就是嘛。」沈母說著，就往廚房裡走去。

　　「我看佳靜比較需要吃豬腳麵線吧。」沈佳東故意消遣自己的妹妹。

　　「你還笑我！」沈佳靜狠狠地瞪了二哥一眼。

　　「哈哈哈……」三個男生同時笑了起來，更可惡的是……他們的眼光全都放在她那只被紗布纏繞得肥肥的腳。

　　「你們今天中午不是去給班導請客，怎麼會請到海邊去？」沈佳東接著又好奇地問。

　　沈佳靜看了李維浚一眼，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吃過飯才三點多而已，所以我就邀沈佳靜一起到海邊走走，沒想到……卻發生這樣的意外，真的很抱歉。」李維浚只好再次硬著頭皮把所有的責任攬下來。

　　「我們沒有怪你的意思啦。」沈父笑著說：「這丫頭平時就蹦蹦跳跳的，一刻都閒不下來，這次受傷也算是給她一個教訓，看她以後會不會淑女一點。」

　　「我哪有！」沈佳靜很不服氣。

　　沈佳東越看這個男生越喜歡，隨口又問：「李維浚，你今年應該考上很不錯的學校吧？」

　　「台大資訊工程。」沈佳靜怕他不好意思說，就先替他說了。

　　「真是恭喜呀！」兩個男人異口同聲地說。

　　沈父腦海裡不由自主地閃過「乘龍快婿」這個美妙成語。

　　「謝謝。」李維浚耳根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就這樣，李維浚在沈家熱情的招待下，吃了一盤香噴噴的海鮮炒麵，外加一碗又香又濃的日式濃湯，最後，在大家依依不捨的恭送下，毫髮無傷地離開了沈家，也留下一些茶餘飯後的話題……

　　「佳靜，這個男生很不錯ㄋㄟ，你要好好把握住喔。」沈母說。

　　「是呀，這個孩子看起來就是認真上進的有為青年，佳靜要是跟他在一起，我們都會很放心。」沈父也笑著說。

　　「佳靜要是能交到這麼棒的男朋友，肯定是前世積來的陰德。」二哥的話聽起來就不是那麼順耳了。

　　「我跟他只是多年的老同學而已，你們未免想太多了吧！」沈佳靜沒好氣地說。

　　「人家會想要私底下找你去兜風，多少對你有點意思，你就不必在那裡故作矜持了。要是不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小心他一到台北唸書，就讓一群女生給搶走，多可惜呢。」二哥幾近恐嚇地道。

　　「二哥，你當我行情這麼差喔。這世界上的好男人那麼多，我幹嘛要緊緊巴住一個呀。」沈佳靜忍不住要抗議。

　　「佳靜，我覺得你二哥說的一點都沒錯，那個李維浚看起來對你挺有意思的，你千萬別辜負了人家的一番情意喔。」沈母這下可真是所謂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了。

　　「媽！」沈佳靜無力地翻了一個白眼。「我才十八歲而已耶。」

　　真是夠了！大學都還沒念呢，她爸媽倒是急著幫她找個夫婿了。

　　李維浚要是知道他的出現會造成這麼大的「騷動」，恐怕打死都不敢再踏進她家門了吧。

　　事實證明，李維浚是一個警覺性極低、甚至可以說是近乎零的男生．

　　第二天，十點不到，他居然大剌剌地提著一盒日本富士蘋果，專程騎著沈佳靜的腳踏車前來探病。

　　「維浚，這麼早呀，我們家丫頭恐怕還在睡覺呢。」沈母對李維浚的態度親切得像是自己的親人。

　　「伯母，這是我的一點小意思。」李維浚立即將禮盒送上。

　　「唉喲！人來就好，幹嘛還帶禮，下次不許這樣了。」沈母嘴裡雖這樣說，還是笑瞇瞇地將水果禮盒收了下來。

　　這年輕人真懂事呀。

　　「沈佳靜有沒有好一點？」李維浚隨口問。

　　「應該還好吧，我去叫她起床。」沈母說著就轉身往樓上走。

　　沒多久後，沈母就笑瞇瞇地走下樓，對他說：「維浚，我們家丫頭不方便下樓，恐怕得麻煩你自己上樓去看她。」

　　「好。」李維浚點點頭。

　　「不好意思，我要去菜市場買點東西，沒辦法招呼你了。」沈母隨手提了一個菜籃，肩上背個包包，便滿面春風地走出家門去了。

　　李維浚馬上咚咚咚地走上樓去，到了二樓，他一間間找，最後終於在最外面那間小客廳裡找到沈佳靜的身影。

　　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而且整個人縮在沙發上，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傷口很痛是不是？」李維浚走到她身旁，溫柔地問。

　　「還好啦。」她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要不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沒什麼啦。」

　　他將那張俊臉湊向她，試探地問：「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呀？」

　　「我幹嘛生你的氣？」

　　「那你到底是怎麼了？」

　　「你真的很煩耶。」

　　李維浚見她還是那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有些自討沒趣地說：「既然你不歡迎我來，那我走就是了。」

　　話落，轉身就要走。

　　「李維浚。」沈佳靜突然喊住他。

　　「幹嘛？」李維浚有點懶洋洋地回過頭。

　　接著，他就看見她低著頭、有些委屈地玩弄著自己的手指頭，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還真是罕見之至呢。

　　「人家……生理痛啦。」她終於把自己的「病因」說出來了。

　　她真是倒楣透了，昨天才傷了腳，今天一早又發現生理期來了，整個人痛得縮在沙發上，連動都不想動。

　　偏偏這個男生要挑這個時候來，害她不得不厚著臉皮說出自己的苦處。這下，他該滿意了吧？

　　李維浚一聽她說生理痛，剛剛心上那股被冷落的不快感立即煙消雲散，馬上走回她面前，溫柔地對她說：

　　「需要我幫你泡一杯熱牛奶嗎？」

　　沈佳靜想了想，就點點頭說：「好。你幫我多加一點糖。」

　　「奶粉在廚房裡是吧？」

　　「嗯。奶粉和糖都在廚房旁邊那個藍色的鐵櫃裡。」

　　然後，他就咚咚咚地走下樓去。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端著一杯熱騰騰的牛奶上來了。

　　「很燙喔，要小心。」

　　「謝謝。」沈佳靜滿意地看了他一眼。

　　不錯嘛！這個臭男生還挺會照顧人的。

　　「我姊姊都會在生理期時買一堆巧克力吃，聽說甜食可以減低生理的疼痛，你是不是也該多吃點巧克力？」

　　「我怕胖。」她老實說。

　　「怎麼會？」他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你身材很好呀。」

　　「哪有！」沈佳靜有些沮喪地低下頭，她一直期望能長到C或D的胸部，如今卻只長到B而已。

　　不知上了大學後還有沒有機會長大？

　　「你的牛奶快趁熱喝呀。」李維浚在一旁提醒她。

　　沈佳靜這才喝了一小口。

　　「好甜！」她忍不住嚷。

　　「你說要多加一點糖，所以，我就加了五湯匙。」他還擔心不夠呢。

　　沈佳靜又乖乖地喝了幾口。

　　「你怎麼一大早就跑來了？」她突然問。

　　「說好要幫你送腳踏車回來呀，我怕去晚了，會被茶藝館的老闆當作破銅爛鐵賣了。」他忍不住又想跟她鬥嘴。

　　「什麼破銅爛鐵！我那部腳踏車起碼可以再騎個五年不成問題。」她的戰鬥力很快地就被挑起了。

　　「說起你那部腳踏車，我剛剛騎著它來的時候，一路還『嘰乖嘰乖』的鬼叫，滿丟臉的。」

　　「夠了吧你，你還要嫌棄它到什麼程度，人家腳踏車也是有尊嚴的呀。」沈佳靜嘟著嘴嗔道。

　　「哈哈哈……」李維浚被她逗得好樂。

　　「喂！」沈佳靜這才想到，「你剛剛是騎我的腳踏車來的，待會兒你要怎麼回去？」

　　李維浚聳聳肩，不是很在意地說：「我走回去就行啦。」

　　「可是……」從她家走到他家，沈佳靜算了算，頓時花容失色。「從我家走到你家起碼也要四十分鐘的路程耶。」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白嫩嫩的臉頰。「你不用替我擔心這麼多啦，反正我有辦法回去就是了。」

　　沈佳靜歪著頭看了看他，再看看自己被包得跟「大象」一樣粗的腳，她很清楚，自己是沒辦法送他回去的，那就讓他自己去傷腦筋了。

　　「沈佳靜，你要不要吃點東西？」他看她早餐只喝了一杯牛奶，恐怕不太足夠吧？

　　沈佳靜抱著肚子，搖搖頭說：「我現在只喝得下牛奶。」

　　李維浚接著又問：「你腳受了傷，不能出去玩，這樣整天待在家裡，會不會很無聊？」

　　「不然還能怎樣？」沈佳靜嘟著小嘴說。

　　李維浚想了想，突然有了個不錯的點子。「你喜歡看漫畫嗎？」

　　說到漫畫，沈佳靜雙眼頓時一亮！「喜歡呀！我已經好久沒看漫畫了。」

　　「我去租一堆漫畫回來給你看好不好？」

　　「好呀、好呀！」沈佳靜樂得猛點頭，她覺得這是再好不過的點子了。

　　「你想看什麼？」

　　沈家靜很認真地想了一下。「反正少女漫畫都差不多，你幫我租越大套的越好，不過，我一定要看有結局的喔。」

　　「沒問題。」李維浚站起身，對她露出一個迷死人的微笑。「你乖乖在家裡等我，我馬上回來。」

　　「謝謝你。」沈佳靜也回以一個燦爛的微笑。

　　李維浚轉過身，快速地走下樓，騎著他剛剛騎過來的那輛還放在騎樓下的腳踏車，直接往最近的租書店一路「嘰乖嘰乖」地飛奔而去。

　　十幾分鐘後，他果然提了兩大袋的漫畫回來，其中還有一套武俠小說，是他自己要看的。

　　「伯母什麼時候會回來？」李維浚隨口問。

　　「她出門很難說的，有時候一下子就回來，有時候要是在路上遇到熟人，就跟人家聊到忘了時間，連中午都忘了要回家吃飯呢。」總之，她母親大人就是典型的三姑六婆，從鄰家媳婦到八點檔連續劇都可以跟人家聊到廢寢忘食的那一種女人啦。

　　「那我先留在你家看書，等你媽回來再回去好了。」他還真擔心她媽媽連中餐都忘了回來弄給她吃，她現在這樣恐怕也沒辦法跳出去買東西吃吧。

　　「好啊。」一個人真的好無聊，李維浚要陪她正好。

　　「要不要來點音樂？」李維浚走到電視櫃前，看著上頭那一整排的CD，隨手挑了一片鋼琴曲，放進音響中，按下Play鍵，一會兒，整個室內就被優美的鋼琴曲環繞住了。

　　沈佳靜很滿意地從他租回來的那兩大袋的漫畫中挑出一套，窩在沙發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李維浚也抓著一本武俠小說，窩到那張雙人座的沙發，擺了一個很舒服的姿勢，開始享受屬於兩人的無聲世界。

　　大約過了三十分鐘之後，沈佳靜突然開口說：「李維浚，我現在嘴巴有點饞，想吃點零嘴，你去樓下拿幾包餅乾上來好不好？」

　　「好呀。」小事一樁。

　　他立即放下手邊看得正入迷的武俠小說，咚咚咚地又跑下樓去，在廚房旁邊的櫃子裡找到幾包未開封的餅乾，拿上樓去伺候那個「殘障人士」。

　　「這樣夠了吧？」他將餅乾放到沙發前的小茶几。

　　沈佳靜隨手開了一包波卡，喀啦、喀啦……很滿足地吃了起來。

　　「肚子還痛不痛？」李維浚笑著問。

　　「喝了你泡的那杯甜死人的熱牛奶後就好多了。」

　　「我這輩子從沒有泡過牛奶給女生喝喔，你看我對你這麼好，你要怎麼謝我呢？」他隨口討個人情。

　　沈佳靜隨手抓了一包乖乖，丟到他身上去。

　　「乖乖給你吃，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李維浚帥氣地接住那包凌空飛來的乖乖，順手打開，丟了幾顆到嘴裡去，接著又乖乖地窩回原來的地方，可他的目光沒落在手上的武俠小說，而是落在沈佳靜那張白淨的小臉上。

　　他覺得沈佳靜真是女大十八變，除了變得更漂亮之外，她現在又比以前多了一些嬌媚，雖然還是帶點傻氣，卻是傻得可愛。

　　在台北唸書的那段時間，他也曾認識了好幾個女校的學生，甚至也有一、兩個交往過的對象，不過，交往的時間都維持不到三個月，他就已經感到「食之無味」了。

　　這些年來，能在他心中一直保持某種份量的女生，大概也只有沈佳靜了。他喜歡跟她在一起的感覺，喜歡她自然不做作的態度，喜歡她笑起來那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這些特質，他都無法在另一個女生身上找到，但是，他和沈佳靜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像身邊的一個親人一樣。他偶爾會想，他們兩人若是變成男女朋友，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應該會滿有趣的吧？

　　「你幹嘛這樣看我？」沈佳靜終於意識到他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

　　「看你的吃相呀。」他笑瞇瞇地回答。

　　沈佳靜狠狠地瞪他一眼，就繼續吃她的波卡、看她的漫畫，完全不理會他的嘲弄。

　　李維浚搖搖頭，這才將注意力轉回手上的武俠小說。

　　大約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樓下傳來喀啦喀啦的腳步聲，看來應該是沈母回來了。

　　「我媽終於回來了。」沈佳靜說。

　　「那我也該回去了。」李維浚站起身準備打包自己的小說。

　　喀啦喀啦的腳步聲緊接著就走上樓。

　　「佳靜，你好一點沒有？」沈母人沒到聲先到。

　　「好多了。」

　　走進小客廳，沈母發現李維浚還在，就笑著對他說：「維浚，你今天中午就留在這裡吃飯吧。」

　　「我回家吃就好。」李維浚還不大習慣在別人家裡吃飯。

　　「不用客氣。」沈母很堅持。「就我們三個而已，我隨便炒幾道家常菜，很快就好了。」

　　「伯母，真的不用麻煩了。」

　　「反正佳靜現在腳受傷，不能到處亂跑，有你在這裡陪陪她，她也比較不會無聊呀。「言下之意，沈母已經把李維浚當成女兒的男朋友了。

　　「這……」李維浚有些不知所措．

　　「好啦，就這樣決定了。」沈母向他眨眨眼。

　　望著沈母離去的背影，李維浚知道自己這次是走不了了；不過，只是留下來吃頓飯而已，似乎也不是多嚴重的事嘛。

　　他昨天晚上不也在沈佳靜家吃了一盤炒麵？

　　這種事……慢慢習慣就好啦。

　　「我媽要你留下來吃飯，你就留下來，不必覺得不好意思啦。」沈佳靜在一旁若無其事地說。

　　其實，她心裡還是有點小疙瘩。昨天爸媽和二哥所說的那些話，好像已經將她和李維浚單純的友誼搞得有些曖昧。

　　偏偏李維浚今天又這樣大剌剌地跑來找她，要人家不多想都難。可是，她還是覺得李維浚只是把她當普通朋友看待，他今天之所以會這麼慇勤，全都是因為他對她有些愧疚感吧。

　　坦白說，她並不討厭他這樣陪著她；一直以來，她就覺得李維浚是一個滿有趣的男生，跟他在一起，她永遠都不會覺得無聊，他總是能把她逗得很開心。

　　最重要的是，她覺得他們之間似乎有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默契，就算兩人只是靜靜地坐在一起，那種感覺都是很自然、很輕鬆的。

　　而且，他們總是不用刻意去找話題，隨便亂扯就有許多聊不完的東西。有時候，她甚至覺得李維浚比何妤心更加瞭解她呢。

　　她不是很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只是覺得能有這樣一個異性朋友真的很不錯，她並不希望改變這樣單純且美好的關係。

　　「那我就不客氣嘍。」既然沈佳靜都這麼說了，李維浚只好再繼續窩回去看書。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在這裡看跟回家看還不是都一樣……呃，其實……是差很多啦。這裡有個美女相陪，家裡就他孤伶伶一個……教他情何以堪呢。

　　所以，沈佳靜說得一點都沒錯，人家伯母要你留下來，你就乖乖地留下來就對了啦。

　　還客氣什麼咧。

第八章

　　沈佳靜在家「養傷」這段期間，李維浚就算沒來看她，每天至少都會有一通問候的電話，沈佳靜也漸漸習慣了有他陪伴的日子。

　　時間就這樣緩慢的流逝，距離開學的日子也越來越近。有一天晚上，沈佳靜剛洗過澡，就接到李維浚打來的一通電話。

　　「佳靜，明天我們一起騎機車到溪頭玩一天，怎麼樣？」

　　沈佳靜想了想。「溪頭很遠耶，你確定要騎機車去？」

　　「騎機車才過癮！」李維浚興致勃勃地說起他的計畫：「我已經算過了，從我們這裡騎車到溪頭最快三個小時就會到。我們若是早上六點就出發，九點多就可以到達。我們在那裡玩到四、五點再打道回府也不晚。」

　　沈佳靜被他說得好心動。

　　「你的計畫聽起來很吸引人，但是……我得問一下我爸媽。」

　　「嘖嘖……」李維浚在電話那頭嘲弄道：「沒想到我們沈佳靜還是一個聽話的乖女兒呢。」

　　「你這是在取笑我嗎！」沈佳靜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不，我這是在『恥笑』你。」說完，便愉快地哈哈大笑。

　　「李維浚！」這男生很欠扁喔。

　　笑了好一會兒，李維浚才難得正經地說：「你的腳受傷，在家裡也悶了好長一段時間，而且，再過沒多久我們都要開學了，以後能再見面的時間實在越來越少，所以，我想要趁著開學前帶你出去走一走……我想你爸媽應該不會反對我們一起出遊吧？」

　　沈佳靜沉思了半晌。

　　「就我們……兩個人嗎？」她的語氣顯得有些遲疑。

　　「難道你還想找一群電燈泡？」

　　「這……」她覺得這樣好像在約會喔，可是，她和李維浚……明明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呀。

　　「你放心，我不會吃了你。」他似乎已經看穿她心中的疑慮。「更何況，我們都是這麼熟的老同學了，就算我對你有非分之想，也該先考慮一下後果呀。」

　　聽他說得這麼坦然，沈佳靜心中的疑慮便消除了一大半，再說他們兩人單獨出遊也不是第一次了，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於是，她就對他說：「我爸媽今天晚上去一個親戚家吃喜酒，等他們回來，我向他們報備過後，馬上給你答覆，好不好？」

　　李維浚很阿莎力地說：「好啊，我等你電話。」

　　掛上電話，不到二十分鐘，沈佳靜的爸媽就回來了。

　　「佳靜，媽幫你包了幾支雞腿回來，你快來吃吧。」沈母愉快地揚起手中的戰利品。

　　說是戰利品一點都不為過。沈佳靜早已經見識過幾個親戚們打包「剩菜」的功力，若是手腳慢一點，恐怕連雞骨頭都包不到。

　　今天老媽能包到幾支雞腿，應該算手腳夠敏捷了。

　　沈佳靜拿起一支雞腿，一邊津津有味地啃著，一邊若無其事地問：「剛剛李維浚打電話來，想約我明天一起去溪頭玩——」

　　她話都還沒說玩，她母親就興致勃勃地說：「那你就去呀，趕緊趁著開學之前把你們兩人的感情確定下來也好！」

　　「媽。」沈佳靜無力地喊了一聲。「人家跟李維浚真的只是普通的好朋友而已，拜託你不要想那麼多好不好！」

　　「他是單約你一個人呢？還是有其他同學一起去？」沈父頗感興味地問。

　　沈佳靜本想說實話，可又怕爸媽會胡思亂想，只好硬著頭皮說了謊話：「當然是一群同學一起去嘍。」

　　「原來他還約了一群電燈泡呀。」沈母的表情顯得有些失望。

　　聞言，沈佳靜有些感慨地想：為什麼她的媽媽跟人家的不一樣？人家的媽媽是怕女兒吃虧怕得要死，她家的媽媽卻是恨不得把女兒送入狼口。

　　「佳靜，明天就跟維浚好好去玩吧。」沈父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緊緊抱著我的腰，我要開始飆車嘍！」

　　李維浚抓著沈佳靜的手環繞過自己的腰，接著就騎著他心愛的重型機車，一路往溪頭的方向狂馳而去。

　　沈佳靜的心情也很愉快，她一路開心地唱著歌，從流行歌曲唱到校園民歌，唱著、唱著……她不禁又要想起國二的那一年，班導在李維浚家拿著吉他自彈自唱的模樣……

　　雖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班導也已經為人夫、為人父，可她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曾經喜歡過他的心情。

　　也許，她對班導的那段情真是所謂的迷戀，並不是真正愛上他。但是，這些年來，當她想起那段暗戀的心路歷程，從一開始的滿滿期待，到後來重重地從雲端跌落，讓她那麼傷心地哭過……她都不曾後悔。

　　畢竟，心裡有個可以愛戀的對象，其實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而今，她心中不再有可以牽掛、可以想念的人，反而讓她覺得好寂寞，一顆心空蕩蕩，總覺得少了什麼似的……

　　唉。

　　「沈佳靜，你怎麼了？」

　　被他這麼一問，沈佳靜愣了愣。

　　「你……為什麼這樣問？」

　　「嘿！」他推開安全帽前罩，回過頭對她咧嘴一笑。「你剛剛唱木棉道唱得挺好的呀，怎麼唱到一半就停下來了？」

　　原來如此，她還以為他聽見她心底的歎息聲呢。

　　「我只是突然想起國二那年——」

　　她還沒說完，李維浚就幫她接下去：「原來你又想起你的心上人了。」

　　她掄起拳頭，在他肩上重重地敲了一下，微嗔道：「都八百年前的事了，你還提它做什麼！」

　　沉默了片刻，李維浚突然問：「說真的，雖然經過這麼多年，你心裡其實還惦記著班導吧？」

　　「你真以為我是這麼癡心的人呀？」她雲淡風輕地說。

　　「要不，你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交男朋友？」李維浚繼續追問。

　　「沒遇到適合的對象嘛。更何況，我才十八歲而已，現在談交男朋友未免太早了吧？」

　　「是嗎？」李維浚不以為然地說：「你該不會真的要找一個大你很多歲的男人吧？」

　　「年紀大的比較有安全感嘛。」她不否認自己喜歡成熟穩重型的男人。

　　「哼，」他懶懶地哼了一聲。「偏見．」

　　「光會說我，你呢？」她立即將箭頭指向他。「你不也沒有女朋友嗎？」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前沒有啊。」

　　「真的啊？」她很好奇地問：「你已經交過女朋友了？她是什麼樣的女孩子？應該很漂亮吧？」

　　「北一女的校花。這樣你滿意嗎？」

　　「哇！真的假的？」她半信半疑。

　　「煮的。」他頗感無力地說：「你真以為我是『外貌協會』的會員呀。」

　　「你們男生不都喜歡身材好又漂亮的女生？」而且，她相信憑李維浚俊逸的外表，他絕對可以追求到條件很好的女生。

　　「如果能兩全其美當然更好，不過……」停了一下，才又說：「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時，我還是比較喜歡活潑開朗的陽光少女。」

　　原來他喜歡活潑開朗的陽光少女！

　　「所以，當年你才會狠心拒絕何妤心？」她不假思索地問。

　　他朗聲一笑。

　　「事實證明，我拒絕她是對的。她現在不是已經找到一個很適合她的男朋友了？」

　　「……」她無言以對。

　　「緣分是強求不來的，當初就算我勉強和她在一起，總有一天，她也會發現我並不適合她。」

　　「為什麼你可以這麼理智？」她不禁要問：「難道你活到這麼大，都沒有暗戀過任何人嗎？」

　　他又是一陣朗笑。

　　「我要是有喜歡的女生，一定會向她表白，絕不會去搞暗戀那種傷心又傷神的事。」他擺明了是在嘲笑她。

　　「是喔，這麼自以為是。我就不信你永遠都不會踢到鐵板。」她不以為然地反諷。

　　「我可沒有那麼自大。」他趕緊解釋道：「我只是認為喜歡一個人就要讓對方知道，就算被拒絕了，至少不會有什麼遺憾。」

　　李維浚的想法和她不謀而合，只是，當年的她並沒有勇氣向班導表白，所以，她永遠不會知道班導對她的看法。

　　不過，她很清楚自己和班導之間的距離，就算當年她真說出口了，結果應該也不會比現在更好吧？

　　既然是已經可以預期的結果，又何必去自討苦吃？

　　也許，在將來的某個不期而遇的日子裡，她便可以雲淡風輕地對班導說出自己曾暗戀過他的往事……

　　就如同李維浚所預估的，三個小時後，他們已經來到溪頭。

　　將機車停妥後，他們便歡歡喜喜地奔向入口處，李維浚堅持要出門票錢，沈佳靜只好讓他去買票。

　　非假日的溪頭，遊客並不多，他們很快地買到門票，並且進入園區。

　　這是沈佳靜第一次來到溪頭，這裡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新鮮的，她就像一隻輕盈的羚羊般，欣喜地在山林間跳躍著。

　　走著、走著，山林中的霧氣漸漸濃了起來，高大筆直的杉木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霧氣當中，呈現出一種如夢似幻的美感，有幾個路段甚至讓他們錯覺自己彷彿來到了侏羅紀公園。

　　當他們走到大學池時，已經接近一點了，沈佳靜的肚子早餓得咕嚕咕嚕響。

　　「李維浚，我肚子好餓，我們先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好不好？」沈佳靜有氣無力地嚷著。

　　「好啊。」李維浚帶她往池邊的那家餐廳走去。

　　他們才走進餐廳，便聞到一陣濃濃的泡麵香。

　　「好香喔，我們也來吃碗泡麵怎麼樣？」沈佳靜實在受不了那股香氣的誘惑。

　　「吃泡麵啊？」李維浚有些猶豫。「這樣會不會太委屈你了？」

　　他原本是想請她吃簡餐、喝咖啡的。

　　「不會、不會，一點都不委屈。」沈佳靜迫不及待地衝向櫃檯，看了一下，又興致勃勃地回頭問：「李維浚，你要吃哪種口味的？」

　　李維浚走到她身旁，望著架子那排似乎沒有多少選擇的泡麵，隨口說：「就來一碗牛肉麵好了。你呢？」

　　「我想吃肉骨茶面。」

　　李維浚馬上掏出皮夾子，買了兩碗泡麵，用熱水沖泡後，兩人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吃完後，沈佳靜從背包裡掏出面紙，擦擦嘴，滿足地說：「我怎麼覺得今天的泡麵好像特別好吃呢。」

　　「有我這個大帥哥陪你，就算是粗茶淡飯，你也會覺得是人間美味呀。」李維浚露出驕傲的表情。

　　「真噁心。」沈佳靜不屑地冷哼一聲。「明明就是瘦皮猴一隻，還好意思自稱帥哥呢。」

　　李維浚站起身，故意擺了個帥氣的pose，笑著問：「你不覺得我比班導帥多了？」

　　「拜託！」沈佳靜嫌惡地瞪他一眼。「你不要害我把剛剛吃下去的面全吐出來好不好？」

　　李維浚擺擺手，有些無力地說：「算了、算了，像你這種沒有眼光的女生是永遠看不出麻雀和孔雀有什麼不同的。」

　　「有什麼不同？不就是差那一個字嘛。」沈佳靜故意氣他。

　　李維浚舉手投降。「懶得跟你說了，我還得留點體力爬到神木那兒去呢。」

　　想到又要走一大段的路，沈佳靜就有點腿軟，不過，為了面子問題，她還是乖乖地跟了過去。

　　往神木的路上，霧氣越來越濃，不久後，天空竟飄起細細的雨絲，真的是很細很細的雨絲，細到讓人懶得拿出傘來。

　　「怎麼辦，這雨會不會越下越大？」沈佳靜抬起頭，望向霧濛濛的天空。

　　「不會啦。」李維浚很肯定地保證：「這雨很快就會停了。」

　　沈佳靜有些擔憂地說：「可是……這雨淋多了會不會變禿頭啊？」

　　「你想太多了。」李維浚嘴上雖這麼說，可他還是將身上的襯衫脫了下來，用兩手撐開，罩在她頭上，笑著對她說：「這樣你就不怕變禿頭了。」

　　李維浚就這樣近近地挨在她身旁，她可以明顯地嗅到他身上那股專屬男生的陽剛氣息，混合著山野間泥土的芳香，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甜蜜滋味。

　　身旁的這個大男生，是她自國申畢業以來，除了何妤心之外，最常和她聯繫的同學；一直以來，她對李維浚並沒有刻意保持什麼男女之間的距離，甚至，她還把他當作是一個可以談心的好朋友。

　　而今，他們都已經長大了，再過不到幾天，他們就是大學的新鮮人了。

　　大學生活，對他們來說有著多重的意義，除了擺脫過去日夜苦讀的日子之外，也代表著他們已經成年，可以自由地談戀愛了。

　　雖然沈佳靜在國中時就曾經有過一段她自以為是刻骨銘心的暗戀，不過，那段往事畢竟已經成為過往雲煙，那種深深愛著一個人的感覺幾乎已經淡到波瀾不興的程度了。

　　她當然也嚮往一場真正的戀情：那種兩人互相喜愛、互相思念、互相在夜裡拿著話筒，聊著永遠都聊不完的話題……的深刻愛戀。

　　但是，那個人似乎還沒在她身旁出現，或者，早已經出現過了，只是她並未發覺？

　　「你……不會冷嗎？」沈佳靜有些不自在地問。

　　「這樣涼快多了。」李維浚用手肘頂了頂她的肩膀，催促道：「我們快走吧，距離神木還有一大段路呢。」

　　於是，他們就這樣靜靜地往前走著，沈佳靜躲在他的襯衫所撐起的一方小天地裡，竟有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能不能走到神木，對他們來說似乎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段路程，已經讓他們有種不虛此行的感覺。

　　洗過澡，躺在柔軟的彈簧床上，沈佳靜翻來覆去，就是無法成眠，腦海中縈繞的，全是今天和李維浚到溪頭遊玩的點點滴滴。

　　抱著枕頭，閉上眼睛，鼻息之間依稀還能嗅聞到他身上的味道，還有他說話的聲音，以及朗朗的笑聲，似乎仍清晰地迴盪著……

　　雖然李維浚什麼都沒說，她還是能感受到他對她的寵愛；可她想了好久，還是不太明白，李維浚究竟是把她當作哥兒們看待，還是對她有特別的情愫在？

　　從國中開始，他們兩人就被班上的同學傳為一對，但，那時她的心思全放在班導身上，心裡哪還容得下其他人。

　　當時，她只知道李維浚和班上的男同學有些不一樣，除了功課比別人好之外，他還是一個能夠替人保守秘密的人，所以，她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值得信賴、並且可以談心的人。

　　除此之外，她對他就沒有多餘的心思了。

　　而今，班導已經漸漸地走出她的生命中，只是偶爾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忽然想起，然後淡淡地一笑，笑自己年少時的癡傻，如此而已。

　　反而是那個她從沒想過會跟他擦出愛的火花的李維浚，在經過這一天的相處後，他的身影突然鮮明瞭起來，而她那顆已經空白好久的心，似乎又要開始澎湃起來……

　　可李維浚今天已經很明白地告訴她：「我要是有喜歡的女生，一定會向她表白，絕不會去搞暗戀那種傷心又傷神的事。」

　　所以，如果他真的喜歡她，應該會告訴她吧？

第九章

　　李維浚要北上的前一天，又來到沈家。

　　「送給你。」他手上拿著一個包裝得十分精緻的禮物。

　　「這是什麼？」沈佳靜有些詫異地接過那個手掌般大的方形禮物。

　　「你拆開來看不就知道了．」李維浚別具深意地望著她，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微笑。

　　沈佳靜一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著才故作輕鬆地問：「你不會在裡頭放一隻蟑螂或壁虎吧？」

　　聞言，李維浚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來我在你心中的形象是這樣惡劣啊？」

　　「無功不受祿，我怎麼知道你突然對我這麼好，是不是有什麼不良企圖。」突然收到他的禮物，她的心情其實是十分甜蜜的，可偏偏她的嘴卻不夠甜，不願說出自己內心真實的感受。

　　李維浚失笑道：「站在你的地盤上，我對你能有什麼不良企圖？」

　　沈佳靜嬌媚地瞪他一眼，這才小心翼翼地拆開禮物的包裝紙，包裝紙裡頭是一個粉紅色的小盒子，她打開一看，裡頭居然是……

　　「你竟然送我一支手機！」她好驚訝！

　　原本她就打算這幾天去辦一支手機，沒想到他和她有心電感應似的，及時送來這個禮物。

　　她愛不釋手地看了又看，有些激動地問：「這支手機看起來應該不便宜吧？」

　　雖然她從沒用過手機，不過，從這支手機精緻的外觀上看來，不難猜出它是價值不菲的高檔貨。

　　「你喜歡嗎？」他一臉滿足地瞅著她。

　　「喜歡，好喜歡！」她看看手機又看看他，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毫無掩飾地閃著喜悅的光采。

　　接著，他又若無其事地問：「你喜歡我嗎？」

　　「喜……」她突然頓住，抬起頭，一臉錯愕地看著他。

　　他剛剛問什麼來著？

　　「哈哈哈……」見她那副好像受到極大驚嚇的表情，他忍不住捧腹大笑。

　　她的反應，真的好好笑喔．

　　「你……」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罵道：「豬頭呀你！」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沒有樂昏頭。」他微微地歎了口氣，接著說：「看來，你的腦子還是挺清醒的。」

　　沈佳靜雖然很喜歡李維浚送她的手機，可左想右想，仍覺得十分不妥，最後還是決定將手機還給他。「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李維浚不但拒絕收回，並且正經八百地對她說：「我覺得任何可以用數字來衡量的東西都不貴重，真正貴重的是送禮那個心意，你懂嗎？」

　　他都這麼說了，沈佳靜只好收下這份「厚禮」。

　　接著，李維浚又從身上拿出另一支和她同款不同顏色的手機，在上頭按了幾個鍵之後，便秀給她看。「你看，這就是你的手機號碼。」

　　然後，他又拿起她手上的那支手機，同樣按了幾個鍵，沈佳靜在螢幕上看見他的名字和一組電話號碼。

　　「這就是我的手機號碼。」

　　沈佳靜這才明白，原來他已經辦了兩支手機，並且分別在裡頭輸入彼此的號碼。

　　這是一個多麼細心的男孩呀。

　　這份臨別的禮物不僅讓她感動，同時也讓她心動……

　　「讓我來教你如何使用這支手機吧。」

　　李維浚很仔細地講解手機上的每一個功能，沈佳靜則是坐在一旁認真地聽著，不知不覺當中，兩人的頭越靠越近，近到幾乎要碰在一起了……

　　「你如果要輸入中文，按鍵上有注音符號，你這樣按就行了。」李維浚在螢幕上示範地打上沈佳靜的名字。「就這麼簡單而已。懂了嗎？」

　　話落，李維浚突然偏過頭，剛好與沈佳靜的視線對個正著，四目在空中交接，瞬間擦出火花似的，兩人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對方。

　　半晌之後，沈佳靜感覺到李維浚的臉逐漸地向她靠近，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是不是要吻她呀？

　　如果是的話，她該拒絕還是接受？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當兒，母親大人的聲音突然從大門邊響起——

　　「維浚，你來啦！」

　　差點就能一親芳澤的李維浚迅速站起身，乖巧地鞠了個躬，有些尷尬地笑著說：「伯母您好。」

　　「你們學校應該也快開學了吧？」沈母笑瞇瞇地。

　　「是呀，我明天就要上台北了。」

　　「這麼快呀，」沈母有些不捨地說：「你可要常回來看我們佳靜呀。」

　　言下之意，似乎早已經把他們兩人當作一對了。

　　沈佳靜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李維浚，可一想到剛剛那一幕，她又羞澀地別過頭，真難為情呀。

　　「伯母，我若是有空，一定會常回來的。」李維浚坦然地回道。

　　「這樣就好。」沈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她真喜歡這個英俊的大男生，以後女兒要是嫁給她，離娘家又近，除了他之外，她上哪兒找比他更令人滿意的女婿呢。

　　「你們聊吧，我還有很多事要忙呢。」為了不打擾他們小兩口談戀愛，沈母識趣地找借口離開了。

　　偌大的客廳裡，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可現在的氣氛已經變得有些尷尬，兩人都想裝作若無其事，可他們的表情卻是明顯的不自然。

　　沉默了好一會兒，李維浚終於開口說：「我想我該回去了，我的行李都還沒整理呢。」

　　他真的打算就這樣走了？

　　他都沒有別的話要對她說了嗎？

　　難道他剛剛的舉動，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

　　沈佳靜心上雖然很不捨，可也找不到留他的理由。

　　「謝謝你的手機。」

　　「有空可以打電話給我。」他溫柔地看著她。

　　「嗯。」她點點頭。

　　「那……我先走了。」

　　「拜拜。」她勉強朝他露出一抹笑容。

　　「拜拜。」

　　然後，他真的走了。

　　沈佳靜送他到門口，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原本還期望他會像電影裡的男主角一樣，突然回過頭來擁抱她，並且告訴她，他有多麼喜歡她。

　　可他卻直接走向他停放在屋前的機車，瀟灑地跨上去，戴上安全帽，發動引擎，朝她揮揮手後，就頭也不回地離去。

　　李維浚離開之後，沈佳靜一直看著他送她的手機，內心有好多好多的情緒在翻湧著……

　　她不否認，自己是有些期待他的吻，她並不介意把自己的初吻給他，可他卻什麼都沒說，就這樣離開了。

　　她甚至不明白，他對她究竟是抱持著怎麼樣的心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呢？還是比好朋友多了更多更多……

　　可他如果喜歡她，應該會告訴她吧？

　　尤其在這即將離別的時刻，他應該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才對呀，為何他卻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如果他真的無意，又何苦來擾亂她這一池平靜的春水呢？

　　唉！她的心真的好亂、好亂呀。

　　沈佳靜就讀的學校離家大約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雖然爸爸媽媽都同意她住校，但，一向戀家的她，最後還是選擇通車。

　　每天往返於家與學校的車程中，她總是喜歡看著窗外發呆，思緒總是一直飛呀飛……飛到那個位於北台灣的城市。

　　他還好嗎？

　　自從他北上之後，幾乎每天都打電話給她，或者傳簡訊給她，向她訴說自己新生活的點點滴滴……

　　他說他被選為這學期的班代，又很不幸地被學長拉去參加登山社，為了一連串的迎新活動，他忙到連星期假日都不得閒。

　　他說他因為不想受約束，所以自己一個人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套房，沒想到，他的住處最後卻成為班上同學的聚會場所，粉碎了他想要獨居的美夢……

　　可他說得再多，卻從不提及自己對她的感情，難道他只是把她當作一個可以談心的紅粉知己？

　　那麼，那天下午在她家客廳，他突然傾身過來，若不是想要吻她，又是為了什麼？

　　好幾次，她都好想直接開口問他，可話到嘴邊，最後還是吞了回去。

　　她不是不敢問，只是害怕答案並不是她想要的那樣，所以，她寧可維持目前的關係，至少，她每天還可以聽到他的聲音。

　　很傻吧？

　　她到現在才終於明白，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患得患失的，哪裡還瀟灑得起來。

　　她總是不停地想著他說過的話語、想著他的笑聲、想著他身上的味道，每天一點一滴的累積，思念早已氾濫成河。

　　「佳靜。」

　　突如其來的叫喚聲，硬是將她飛越千山萬水的思緒給喚了回來，回頭一看，原來是剛下班回來的二哥。

　　「發什麼呆呀？」沈佳東走到她面前，一臉興味地瞅著她，打趣道：「剛剛要不是我叫你，你恐怕連整個家都被小偷搬光了，都還不知道呢。」

　　沈佳靜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胡思亂想，就連哥哥開門進來，她都沒發現呢。

　　真是糟糕呀。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沈佳東在她身旁坐下。

　　「沒有啦。」

　　「少騙我了，」沈佳東笑道：「你以為哥哥沒有談過戀愛？」

　　「……」沈佳靜一時無言以對。

　　「在想李維浚，對不對？」

　　突然聽到他的名字，沈佳靜瞬間脹紅了臉。

　　「我承認李維浚是個很不錯的男孩，我和爸媽也都很樂見你和他在一起，不過……」沈佳東思索了一下，才繼續說：「也正因為他的條件太好，你們現在又分隔兩地，所以，你更要好好把握：像他這樣的男孩，就算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也會來招惹他的。」

　　哥哥的話也正是沈佳靜的隱憂，尤其是在他們現在情況還不甚明朗的狀況下，她又該如何緊緊地抓住他的心呢？

　　見妹妹突然皺起眉頭，沈佳東轉而安慰道：「話雖如此，但是，我們家妹妹也是大美人一個，我就不信李維浚可以遇到比你更棒的對象，你說對不對？」

　　聞言，沈佳靜狠狠地賞了二哥一記白眼。

　　「哈哈哈……」沈佳東朗聲大笑，看來他家妹子果然正在為情所困。

　　李維浚能把到他家妹子算他走運啦！

　　轉眼間，十月過去了，十一月也過去了，十二月又即將到了尾聲，李維浚除了每天沒間斷過的電話和簡訊，卻從沒回來看過她。

　　沈佳靜的心情也從一開始的期待，漸漸轉為焦慮。

　　是的，她很焦慮。同樣身為新鮮人的她非常明白，大一的生活的確是多彩多姿：一連串的迎新活動、社團活動、聯誼活動幾乎填滿了他們的每一個星期假日。更何況，李維浚又是那麼活躍的一個男生，他的生活應該比她更精采吧？

　　自從入學的那天起，她身邊的追求者就從沒斷過，只要她願意，她就可以過著風花雪月的生活，可她卻冷漠地拒絕每個向她示好的男生，只為守住心中那份剛萌芽的愛。

　　而他呢？是否能在眾多仰慕者的包圍下，依舊保持清醒？

　　或者，他根本就不曾考慮過要將兩人的友誼提升到愛情的層次，這一切，全都只是她自己在一廂情願？

　　因此，她每天都有點神經質地盯著手機看，深怕有一天他不再打電話給她，不再給她任何訊息……

　　她想：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也該死心了。

　　可感情一日一放下了，要死心又談何容易？

　　耶誕夜，她被同學強拉去參加耶誕舞會，和一個陌生的學長跳了一支舞後，她便覺得索然無味：悄悄離開會場後，她獨自一人走出冷清的校園，緩緩地走向附近的車站。

　　坐在回家的公車上，望著車窗外霓虹燈閃爍的街道，她彷彿又回到剛剛的舞會現場，重金屬樂聲不停地在耳畔迴盪著……

　　她下意識地從包包裡拿出手機，螢幕上沒有任何訊息，也沒有任何一通未接來電，看看時間，已經晚上七點多了。

　　她有些恍惚地想著：他今天還沒給她電話呢。

　　他現在在做什麼？

　　是否正在耶誕舞會狂歡？

　　或者……

　　她不敢往下想，那並不是她要的答案。

　　她的心從沒有像此刻這樣焦躁不安，她第一次覺悟到：這樣一直等待下去不是最好的方法，她該想辦法讓這件事明朗化，就算是最壞的結果，也好過她每天在那兒瞎猜，不是嗎？

　　於是，她立即站起身，拉了一下下車鈴，司機在下一站停了車，她下車了，走到街道的另一邊，繼續等待另一班通往火車站的公車來到。

　　在等待的過程當中，她又打了一通電話回家，告訴媽媽今晚她要住同學家，請爸媽不要掛心。

　　今晚，地決定豁出去了。